也不知嶽十娘怎麽會說到娶妻上頭,銀衫紅著臉道:「不瞞姊姊,我是被退了親的,又有娘親和弟弟妹妹要養,大人他……他自有好人家的小姐與之匹配。」


    她有自信能養活她娘和弟弟妹妹,可在這個朝代,尊卑之分嚴重,他是天上的雲,她是地上的泥,她的身分根本配不上堂堂縣令,正妻不可能,做妾是她不願,前生她得知郭啟軒另結新歡的痛苦還曆曆在目,她怎麽忍受與人共事一夫?


    「衫妹妹不要妄自菲薄,等到咱們的雪兜做出來,日進鬥金不在話下,什麽都置辦起來,你又何嚐不是好人家的女子?」嶽十娘哼道:「至於退親算什麽?那男人日後肯定會後悔。」


    銀衫斷不會因為嶽十娘這一席話而改變想法,連銀杏村的村長都有一妻一妾了,何況是縣令大人?他外表又是人中之龍,投懷送抱的女子不知凡幾,她又何苦去做他眾多妻妾中的一個。


    如今,她隻要把初初萌動的情懷收回來即可,隻要不再相見,自然不會再掛念……可是,為何偏偏有種不知其所起,亦不知其所往的情緒在她心中遊走……


    【第八章 雪兜有商標】


    一早,銀衫起來做了早飯,懂事的孟金金和孟銀銀已把家裏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把杜錦娘要喝的湯藥也煎好了,一邊幫忙擺飯。


    這陣子,吃好穿好,加上銀衫不計本錢的給她進補,杜錦娘氣色好多了,雖然還是沒啥力氣做家裏的活兒,但已不像孟百剛初失蹤時的意誌消沉了,還能給孟來寶、孟錢錢喂飯。


    銀衫把家裏打點好,照例交代她沒回來之前,誰拍門都不要開。為此,她還做了一道堅固的大門,就是怕孟家人又來。


    自然了,這並非長久之計,她的計劃是搬到城裏,到時孟家人也不能隨意上門找麻煩了。孟錢錢見她要出門了,總會邁著小短腿奔來相送。「大姊記得要買冰糖葫蘆和白糖糕回來哦!」


    孟錢錢這娃兒特別愛吃甜,銀衫抱著她親了一下。「知道了,大姊一定買回來,你乖乖在家裏等著,要聽娘的話,知道嗎?」


    孟錢錢用力點頭。「嗯!錢錢很乖,會聽娘和二姊姊、三姊姊的話,乖乖在家裏等大姊回來。」


    「大姊,我也要親親!」孟來寶也跑了過來,跟著,孟招寶、孟進寶都來了,都要親一下。


    銀衫看著老愛跟她十八相送的弟弟妹妹們,他們就是她的支柱,為了他們,雪兜的生意隻準成功不準失敗!銀衫帶著滿滿的愛和預先做好的印花色漿出了家門,卻不見巧繡莊的馬車和車夫大叔。


    奇怪了,他們明明就說好這時間碰麵的,她正想著會不會是車夫大叔記錯時間時,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她有一瞬間的石化,目瞪口呆地看著白馬上的人,白衣俊美、豐神俊朗,那輕揚的好看唇角,令她的心口微微發熱……


    樓天臨拉著韁繩在她麵前停下來,翻身下馬道:「車夫不會來了,我送你去巧繡莊。」


    銀衫頓失思考能力,等她回過神來時已被他抱上馬背,他跟著翻身上馬圈住她,她的耳根子熱了起來。


    他特意來接她去巧繡莊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可此刻卻又微妙的很合理,以現代的話來說,他這就是在追心儀的女孩子嘛!


    想到他此刻這般唐突的舉動是在追求自己,銀衫心裏便像有陣陣溫泉注入似的,目光離不開他握韁繩的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比女人的手還要好看。


    奇怪的是,上回從巧繡莊很快就到她家,這回卻過了許久還未進城。


    馬兒慢悠悠的晃著前進,就像在溜達似的,銀衫一點也感受不到飛馳的快意,隻感覺到兩人的身子似乎越貼越近,他的雙手橫過她腰際的兩側操控著韁繩,她則沒有任何支點。馬兒走得慢,有時路比較顛簸一些,她的身子便會往後移向他的懷裏,每當感覺到她整個背都靠在他胸前時,她便會努力地往前坐一些,可是不一會兒,隨著他操控的節奏,她的身子又會落入他懷中,反覆幾次,她想往前坐的努力根本徒勞無功,屬於他的男子氣息仍是將她緊緊包圍住,他的下顎時不時便會碰到她的耳側,將曖昧的情愫升溫到最高點。


    馬兒走得再慢也有到的時候,當終於看見巧繡莊出現在眼前時,銀衫一直格外緊張的情緒才放鬆了下來,兩人共騎那磨人的甜蜜,若是巧繡莊再不到,她的心髒可要跳出胸口了。


    嶽十娘已在巧繡莊前候著,備了馬車在等,一派等她到了就要出發的架式。


    「多謝大人,有勞大人了。」銀衫下馬之後向樓天臨道謝,轉身直接上了馬車,怎麽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馬車裏,嶽十娘帶著深濃笑意直瞅著她。「衫兒,你和大人共乘一騎而來,無論誰看了都會說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銀衫臉上一熱。「姊姊,大人怎麽會到我家接我?」


    嶽十娘笑意更深。「這要問你了,用的是什麽法子,大人滿心都在你身上,我不過說了句你今日會過來,大人便自告奮勇要去接你。」


    什麽自告奮勇,聽得銀衫臉上倏地一紅,心中卻又湧動著一股別樣的甜蜜。


    她也不懂,她能有什麽地方讓樓天臨喜歡了,最怕就是他這樣由京城來的世家子弟,看慣了千金小姐,一時對她這樣的村姑起了興趣,就好像郭啟軒一直和她這樣一無所有的孤兒在一起,遇到了陸海倩那樣什麽都有的


    財閥醫院院長千金,自然是分外的新鮮……


    胡思亂想間,綢緞莊的作坊到了,銀衫哪裏想得到一下馬車便又看到樓天臨,那一身白衣襯得他豐神如玉,飄逸瀟灑,她的心猛烈的跳動了幾下,竟忘了該要施禮,一徑愣愣的看著他。而樓天臨垂眼睨著她,她的表情有些恍惚,他心中竟有個不成體統的想法跳了出來,就是明日迎了她過門,他也願意。


    可他知道,他願意,她不見得願意。他在京城是禦筆欽點的狀元,是炙手可熱的才子,是家世傲人、年少有為的禦史台令史,原就供職於詹事府,皇上還未登基時便已是太子僚屬,如今更是備受皇上重用,官途無可限量。


    可是,在這裏,在這白陽縣裏,他不過是個縣令,除了外表一樣叫人趨之若鶩外,沒什麽可自滿的。


    嶽十娘下了馬車見兩人這副模樣兒,心中已有了計較,她咳嗽一聲,笑吟吟地說道:「衫兒,大人說要參觀作坊以便體察民生民情,我便邀大人一同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銀衫回過神來,神情很是局促,垂著眼眸說道:「作坊是姊姊的,姊姊做主。」嶽十娘言笑晏晏地道:「那麽一同進去吧,大人請。」


    銀衫嘴裏默念著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她想讓自己靜下心來,不要太過在意樓天臨的存在,他就是偶爾出現在她身邊的浮雲罷了,任期屆滿他就會離開白陽縣,自己莫要把他此刻的這些舉動太往心裏去了……


    這麽一陣自我說服,似乎真的好多了,也能定下心來了。


    她跟在嶽十娘身邊進入作坊,裏間寬敞,大約有六十來個人在忙活,衣匠們剪裁、縫線,各司其職,規模算不小了。


    但是,若雪兜開始生產販售之後肯定要擴大規模的,照她的看法,再擴大五倍都不見得能消化訂單。


    「這是安師傅。」嶽十娘為她介紹了作坊的管事,也是資深衣匠。


    嶽十娘又對安師傅道:「這位是孟姑娘,是我的義妹,雪兜的點子便是她想出來的。日後任何時候孟姑娘都可隨意出入作坊,不需請示於我,明白了嗎?」


    安師傅連聲稱是。「東家的吩咐,小老兒明白。」


    銀衫心中很是感動,嶽十娘這是全然的相信她,不但不怕她窺得作坊的技術,也不怕她來查雪兜的產量。參觀了一會兒,嶽十娘便道:「咱們到裏間吧。」


    裏間就是現代的辦公室,巧繡莊的劉大富掌櫃已候在那兒,長方型的木案上放著一個模板。銀衫仔細看了看,模板做得很好,很細致,她對嶽十娘道:「姊姊,這裏可有熨鬥?」


    「熨鬥?」嶽十娘想了想,比了個熨過布料的動作。「妹妹說的可是燙鬥?」


    銀衫想,原來這裏不叫熨鬥叫燙鬥。「不錯,就是燙鬥,這裏可有?」


    「當然有了。」嶽十娘讓劉大富去取來。


    銀衫解開今日出門後就一直不離身的布包,取出印色花漿,待劉大富取了鐵製燙鬥回來,燙鬥裏麵放著燒紅的木炭,隨時都能用,嶽十娘也拿來一件做好的雪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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