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家裏門口來了一隻黑色的流浪公狗,看著實在可憐,她便收編了,幾根木頭搭了小屋,鋪了幹稻草讓牠睡在院子裏,取名為小黑。


    家裏頭三個男孩子,招寶、進寶、來寶都喜歡得緊,時時找牠玩,金金、銀銀雖然沒說什麽,但都會專程弄飯給牠吃,如今倒是看家的好幫手,有什麽風吹草動,小黑一定吠叫,像這樣夜不歸營的日子,她心裏也踏實許多。


    「那少爺交給姑娘了,我就睡在隔壁耳房,姑娘有事就叫我。」想了想,他又畫蛇添足地道:「若姑娘沒去叫我,我也絕不會自己進來,所以姑娘盡管放心,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銀衫有些啼笑皆非。人還病著呢,昏昏沉沉失了意識,她是能做什麽?


    「路明大哥盡管放心,我是不會趁大人沒知覺的時候偷打大人的。」


    路明抽了抽嘴角。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姑娘!


    這一刻,他同情起他家少爺了,看來他家少爺的情路會很坎坷哪!


    皇上回了信——


    孟銀衫乃是朕的女人,你不得癡心妄想,若是讓朕知道你碰了她一根頭發,朕就抄你全家,再抄九族!讓你們樓氏在大寧的曆史中灰飛煙滅,讓你無顏見你樓家的祖先,因為這一切都是你不該有的貪念造成的!


    樓天臨由夢中驚醒。


    想到適才夢裏的情節,聖旨上的疾言厲色,他出神的望著帳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心裏纏繞的一個感覺那叫做不爽。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這樣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到底都在想什麽才會作這樣的夢?


    不錯,他是僭越的給皇上寫了密函,詢問派他來找的女子是何人、是何樣的身分,皇上尚未有回音,估計那密函可能尚未送至京中,因此他的心也隻能懸著,如此日有所思才會有了那樣荒唐粗糙的夢。


    他很了解皇上,深信皇上除了天愛不會看其他女人一眼,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如果孟銀衫真是皇上的女人……


    「大人……」模糊的囈語傳來,他心裏咯噔一聲連忙轉移視線,就著房裏微弱的燭光,這才發現他床沿趴睡著一個人。


    那動人如玉的側顏,不就是他心尖上的那個佳人嗎?頓時,他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可是旋即他又冒火了。這大半夜的,她怎麽會在這裏?是誰那麽胡鬧讓她過來的,若是讓人看見了,她的閨譽還要不要?


    不對,若是她的閨譽叫他毀了豈不更好,他便理所當然要為她負責,等到拜過堂成了親,到時就算是皇上也拿他莫可奈何。


    她像一團安靜的火光,他忍不住側過身去輕撫她的臉頰,眼神帶了點迷離。


    其實,除了皇上聖旨發飆的夢,他還作了另一個夢,一個春夢,就是夢見她來照顧他,嘴對嘴的渡他喝藥,她的香舌在他口裏攪動引得他將湯藥喝下,他幾乎不想醒來,想永遠在夢裏喝她喂的藥,即便再苦也甘之如飴。


    原來不是夢,她真的來了。


    能這樣安安靜靜,沒有旁人打攪的看著她,真好。若是她能上來睡在他身邊,更好。要不,把她抱上床?


    不行,這構想立即被他自己否決了。


    若是把她弄醒了可就沒戲唱了,他還想跟她在這沒有閑雜人等的小天地待久一些。


    他微笑而寵溺的看著她,心裏的想法很多,最想帶她回京裏生活,他來養她就好,她不必過得那麽辛苦,當然了,她的家人也全都要一塊兒去,家人是她的一部分,她很在乎她的家人,他也同樣會予以珍視。


    想到孟金金、孟來寶不是喚他大人,而是大姊夫,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還忍不住幻想他一個一個摸摸他們的頭發紅包的畫麵。


    很奇怪,他不曾覺得孩子可愛,可她的弟弟妹妹卻挺有他的眼緣,這自然便是愛屋及烏了。


    時間在各種甜蜜情節的想像中過去,直到銀衫的眼皮有了動靜像是要醒了,樓天臨這才連忙閉上眼睛。銀衫也不知自個兒何時睡著的,又睡了多久,她醒來後的第一個動作便是將手放在樓天臨的額上。


    沒再燒起來,她暫時能放心了,但也不能掉以輕心,照顧發燒的小朋友,她太有經驗了,反覆發燒是基本。見他被子有些滑落,她將被角掖好,聽到外頭打更的聲音,他該喝藥了,否則很容易再發燒。


    他的藥就溫在小爐上,她倒了一碗過來吹涼,老法子,先含在嘴裏再喂他,她動作輕柔的不像在喂藥,像主動在與他纏綿。


    樓天臨被她如此喂藥,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腦子一片恍惚,呆滯片刻後才回過神來。


    他以為是春夢的美好情節,原來是真的,她真的嘴對嘴為他渡藥,若不是心中有他又怎麽能做得到?


    最後一口,她柔軟小巧的香舌在他口裏輕輕攪動,滋味美妙的讓他要上天堂了,他的分身也因這無心挑逗起了反應,實在太難受、太磨人了,他努力忍耐著不回應,這自然是莫大的煎熬。


    但是,寧可他備受煎熬也不能讓她知曉他是清醒的,否則她肯定落荒而逃,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軟玉溫香便會從他懷裏溜走。


    銀衫喂完了藥,嘴裏苦澀的藥味留流不去,她想去倒水喝,不料樓天臨卻有意識似的拽住了她的手。他的眼眸並沒有動靜,劍眉微蹙,喃喃地道:「不要走,衫兒,不要走……」


    銀衫天生就很受用旁人的「需要」,這會兒也一樣,他這般哀求的語氣令她心裏軟成一片。


    「我不走。」銀衫反過來握住他的手溫柔的拍了拍,再將他的手蓋進被裏,再度掖好被角。樓天臨心中隻有一個想法,他想永遠病著,讓她永遠照顧。


    可惜天不從人願,因為按時喝了藥,第二日他的情況就好多了,路明請來大夫診脈又開了幾日的調養藥,這下他想再裝昏迷都不成了,隻好「醒來」。


    「少爺總算醒了。」路明大大的鬆了口氣,他伺候了幾日,少爺病情益發嚴重,可到了孟姑娘手上就痊癒了,真是神奇。


    「孟姑娘呢?」樓天臨蹙著眉,他已經坐了起來,背靠著靠墊半坐著。


    大夫來之前,他聽到路明讓她先出去,等大夫走了再進來,免得被大夫見到她在縣令大人的房裏,要傳出什麽閑言閑語就不好了。


    「在秋香房裏。」路明奇怪地問:「少爺怎麽知道孟姑娘來了?」


    樓天臨瞪了路明一眼。


    他會跟路明說他是怎麽知道的才奇怪,那是他和銀衫之間的私藏親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就是知道。」他拿出了主子的權威。「你送孟姑娘回去,跟她說我已經沒事了,讓她回家好好休息。」


    路明有些不以為然。「少爺,孟姑娘照顧了您一夜,您不親口跟她道聲謝?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樓天臨冷笑回道:「還沒跟你算帳,誰讓你請孟姑娘過來?若是有損孟姑娘閨譽的謠言傳出去,你能負責?」路明被罵得一愣一愣的,但聽到後來他卻得意一笑,賴皮道:「小人不能負責,少爺負責不就好了?小人是玻璃心腸水晶心肝這才把孟姑娘請來,瞧少爺昨兒個還話都不能說,現在不就生龍活虎了嗎?」


    「別耍嘴皮子了。」樓天臨臉色微沉。「我要寫信,取筆墨過來。」


    「又要寫信?」路明嘀咕。


    他家少爺才給京裏寫信沒多久,皇上那裏都還沒回音哩,也不知道他家少爺寫了些什麽,他比較想知道他們還要在白陽縣待多久,何時能回京?


    事實上他覺得有些不對,他家少爺是來暗查賑災金弊案的,可是卻沒怎麽見他在查案,實在不像他家少爺的作風,他家少爺可不是懶散辦事的主,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嗎?


    「你讓徐壯拿筆墨過來,你不用過來了。」樓天臨一橫眼。「你送孟姑娘回去,吩咐車夫慢慢走,別顛著姑娘了。」


    事到如今,他很明白自己一顆心都在銀衫身上,他跟她不可能再沒什麽,因此他非要問清楚不可,皇上究竟為何要找她?


    多年前他曾在圍獵時舍身救了皇上一命,原是皇上大意要入虎口,他代替皇上入了虎口,他傷重命危,療養了整整一年。


    因此,皇上許了他一個承諾,能為他做任何事,能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如今,他要動用那個承諾了。


    密函上,他隻問了一個問題。


    禦書房裏,案上厚厚一疊摺子待批,但李淩反覆看著由渠州驛站傳來的密函,垂著眼睛,食指輕輕敲著禦案。


    「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是不是朕的女人?」李淩蹙著眉。「徐治貴——」


    「奴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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