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明白,非常明白。」吳東裕心中十分膽寒,他不斷磕頭隻盼能稍稍彌補一些自己的不敬。「下官今後隻效忠大人一人!唯大人馬首是瞻,隻要是大人的吩咐,下官必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吳東裕匆匆去將功贖罪了,路明笑嘻嘻地道:「瞧他嚇的……皇上何時給少爺賜了欽差大印,少爺竟是半點口風都不透,可叫小人白擔心一場了。」


    「我若告訴你,你胸有成竹的,我還怎麽演這一出?」樓天臨將欽差玉印交給路明,示意放回原處。


    路明接過玉印,忍不住嘀咕道:「可是少爺,小人怎麽老覺得您來白陽縣還有別的任務?這查弊案隻動了您一根手指,再說了,那渠州知府也不是什麽心細如發的貪官,做什麽都留下了蛛絲馬跡,如此尋常的弊案用得著少爺大老遠由京城過來查嗎?」


    樓天臨淡淡道:「千裏姻緣一線牽,我若不來白陽縣,又如何遇見孟姑娘?」路明心裏一咯噔。「少爺,敢情您對孟姑娘的心意是真的?」


    孟姑娘救了少爺,他自然感恩戴德,少爺對孟姑娘有意,他也是知道的,但聽少爺親口承認還說出姻緣兩字,他內心多少還是有些震撼,自然也是因為少爺沒對哪個姑娘這樣過。


    樓天臨神色一寒。「你若敢多嘴對夫人說一個字,回京後,你的賣身契拿走,我身邊不需要不忠心的奴才。」


    「冤枉啊少爺!小人是站在您這邊的,又怎麽會對夫人通風報信?」路明苦著臉道:「可是少爺,小人該提醒的還是得提醒,少爺也知道家裏已經給您挑好媳婦兒人選了,不是長樂長公主便是南康郡主,以孟姑娘的出身,恐怕連當個姨娘,夫人都不會準的。」


    他自然知道說孟姑娘要給少爺做姨娘什麽的是汙辱了少爺對孟姑娘的情意,如今少爺的心都在孟姑娘身上,怎麽可能將她放在姨娘的位置,當然是一心一意要娶她為妻了。


    但那是理想,事實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縱然可能,也必定要越過重重阻礙呀!


    路明的話實在不中聽,樓天臨麵罩寒霜,嚴厲道:「你聽好了,孟姑娘當姨娘,第一個不準的是我,孟姑娘日後是你的主子,是樓府的主母,再讓我聽到姨娘兩字絕不饒你。」


    路明苦口婆心地道:「少爺聽了不高興,盡管罵小人不打緊,可少爺清楚老太爺對少爺的婚事期望有多高,若是少爺執意要娶孟姑娘為正妻,老太爺在安丞相麵前就矮了半截,還會讓安丞相嘲弄好一陣子,少爺於心何忍?」


    樓天臨神色淡淡。「祖父和安丞相鬥了一輩子,在我這裏分出勝負豈不是美事一樁?兩位年事也已高了,難道要放任他們鬥到天荒地老?」


    路明聽了嘴角微抽,他都搬出老太爺來了,怎麽……他潤了潤唇。「少爺的意思是,您要讓老太爺向安丞相認輸?」


    樓天臨輕描淡寫道:「爺爺風光了一輩子,偶爾認輸一次權當成全孫子的幸福,這是身為長輩的氣度。縱然是輸,但卻贏得了我這個孫子對他老人家的敬重,他老人家必定也是甘之如飴。」


    「少爺……」拜托,這什麽似是而非的鬼話,老太爺才不想見鬼的贏得少爺對他的敬重咧,老太爺隻想贏安丞相,隻想看到少爺風光大婚,隻想將安丞相狠狠踩在腳底。


    樓天臨臉色沉了下來。「我心意已定,你不必說了,若讓我聽到夫人那裏得了消息,唯你是問。」


    路明覺得自個兒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此刻若夫人得了消息,少爺唯他是問,回京後夫人才得到消息,也是唯他是問,他命苦啊他!


    「你速速回去讓點石、成金跟著吳東裕,不要讓那蠢蛋把事辦砸了。另外,孟姑娘受傷之事先瞞著孟大娘,你暗中告知白娘子即可。」


    路明卻是不動。「那少爺呢?難道少爺要在這裏照顧孟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不如小人叫秋香過來……」樓天臨瞪去一眼,路明馬上住了口。也對,少爺會讓別人碰孟姑娘才怪。


    路明走後,又過了半個時辰銀衫總算醒過來了,她一睜眼便見到樓天臨,她有些恍惚,過會兒才想到發生了什麽事,馬背上那人鋒利的劍從天而降,她衝了過去……


    她忽然麵色大變,緊張地看著他,幹啞的嗓子急切的問道:「你沒事吧?你有沒有受傷?」


    「傻瓜,是你受傷了。」他想將她攬入懷裏,但此刻不能這麽做,隻能輕輕撫著她麵頰。「你為了保護我受傷了。」


    「我受傷了?」銀衫這才意識到背部很痛,原來是她受傷了……幸好傷的是她,他沒事就好。「你要當心,我看那人是衝著你來的……」


    「我知道。」他柔聲道:「這是最後一次,日後你也不必再擔心了,那些意圖刺殺我的人,今日便會全數落網,弊案的查緝也會告個段落,我不會再涉險。」


    她自己受傷卻還擔心他的安危,拳拳情意盡在其中,根本是世上最動人的情話。銀衫放心了。「這樣就太好了。」


    樓天臨心中柔腸百轉,雙眸徐徐地看著銀衫,微微蹙眉凝重地說道:「以後再有一樣的事,不許你再以身涉險,你又沒有武功,身子也不比男人,怎可如此胡來?若你有什麽閃失,叫我如何是好?」


    銀衫心裏一緊,惶急道:「你不是說,不必再擔心了?」


    「隻是打個比方。」樓天臨見她這樣著急自己,不由得露出了溫柔笑意。「告訴我,當時你在想什麽?你怎麽有勇氣向我撲來,換作是路明,恐怕都要想一想才能決定要不要為我這個主子犧牲寶貴性命。」


    哈啾!


    已回到衙門的路明表示,關我什麽事啊,躺著也中槍,說他要想一想那可是天大的冤枉,他真的不用想,一定會撲上去,身為奴才他也沒別的選擇啊,眼睜睜讓少爺死,夫人不會放過他,都是一死,那還不如替少爺死,夫人還會厚葬他,也能死得風光些。


    「我什麽都沒想。」銀衫唇角淺撩,心裏回蕩著萬般滋味。那是本能……


    見到在意的人有危險時的本能反應,是她一直鴕鳥著不去深想的感情,原來他在她心裏已占有了重要位子,她可以為他擋死的重要位子。


    「什麽都沒想卻朝我撲了過來……」樓天臨露出了一抹極其特別的笑容,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會展露出如此滿足的笑意,像是隻偷到腥的貓兒。


    他的人生向來一帆風順,仕途也平步青雲,字典裏沒有得不到或辦不到的字眼,排隊想當他妻子的京中貴女裏三圈外三圈的,他從沒想過會有女子不肯做他的妻子,也沒想過自己都表白心跡了,那女子還要躊躇半天、考慮再三卻還是沒有答案。


    最最重要的是,他沒想過自己會對哪個女子存了心思,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向來隻有女子望著他,沒有他對人動心這回事。


    他的眼界頂天,心中沒有對未來妻子的標準想法,因為他認為天下沒有入得了他眼的女子,就算有朝一日因為男大當婚這理由成親了,對象也一定是個十全十美、相貌、家世背景都挑不出一點兒錯的女子。至於他喜不喜歡那女子、對那女子有沒有感覺,這些全不在他考量的範疇之內,他的娘子就是一個必須匹配得起他樓天臨的女子,如此而已。


    然而現在一切都脫離了他能掌控的範圍,他遇到了這輩子第一個不對他另眼相看的女子,他還對那女子動了心,把她的事全往自己身上攬,甚至做了他未曾做過的事——主動。


    他主動得要命,主動到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她卻還是與他保持距離,若不是他多管齊下,甚至把她和她的一大家子安置在自己眼前,他們也不可能進展至此。


    今日,她雖受了傷,他心中卻分外甜蜜,隻因那傷是為他受的。


    他是誰?他可是京城才子樓天臨,一頭熱有什麽意思,自然要兩情相悅他的自尊才接受得了,如今他間接證實了不是他一廂情願,叫他怎不欣喜若狂?


    「衫兒,知道這代表什麽嗎?」他微微一笑。「表示你比你自己想的還要在乎我,你的腦子還沒做出反應,你的身子已隨了你的心。」


    銀衫直覺就想否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因為我認識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樓天臨微微笑起來,顯然不采信她的話。「隻因為認識我嗎?不覺得這說法甚為薄弱嗎?你還要逃避感情到何時?」


    銀衫一時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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