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天臨急得兩眼發黑,匆匆由玉脈所在的玉嵐山快馬加鞭趕回來。


    即便他的速度再快還是用了半個時辰,抵達縣衙已不見銀衫芳蹤,他要見李歆瑤問她究竟跟銀衫說了什麽,沒想到李歆瑤卻裝睡,讓綺兒擋著。綺兒也一口咬定主子沒有見過銀衫,早早歇下了,若是他要硬闖閨房問個明白便要對長公主負責,他自然不會硬闖。


    他到孟家找不到人,心急如焚,派出去的路明和徐壯也說找不到人,沒有在銀杏村的何小喬那裏,也沒有在巧繡莊嶽老板那兒,找了個人仰馬翻,不想最後卻是在他的書房發現了她。


    她趴在桌上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淚珠,他把她抱起來,抱到屏風後裏間的軟榻上,他的動作無比輕柔,卻還是讓她醒了過來。


    「你真的嚇死我了,以為你失蹤了。」當高知海派去的人告訴他,長公主召見銀衫時,他的腦子「轟!」的一下,十分懊惱自己沒有事先預防讓這樣的事發生了。


    他應該早想到任性妄為的李歆瑤會做這樣的事……不,要怪他,他應該先把關於自己的事告訴銀衫,若他早點坦白,李歆瑤說什麽話都不會影響他們的感情了,如今他隻怕銀衫被李歆瑤的話給動搖,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他騙了她,她該有多生氣,他怕自己挽不回她的心。


    「這是哪?」銀衫愣愣的看著懸在上方的他,屋裏燭火微弱,陳設陌生,她使勁地眨了眨眼睛,半夢半醒,如夢一般。


    「書房的裏間。」樓天臨用拇指拭她的淚。「長公主跟你胡說什麽了?讓你哭成這樣?」


    銀衫任他動作,但雙眸眨也不眨的看著他。「但願長公主是胡說。」


    樓天臨在心中暗暗喊糟,他飛快握住了她的手。「都是我的錯,她說了什麽?」


    「縣令不過是你奉皇上之命來查事的身分,實際上你是禦史台令史,你爹是戶部尚書,你祖父是內閣首輔,你還是皇後的兄長……這麽說來,當今聖上還是你妹夫了。」


    他急道:「衫兒,沒能先告訴你是我不對,我找不到適合機會,這些事也不是那麽容易能說出口。」她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是長公主胡謅的,如今希望破滅了。「所以,這些都是真的?」


    他點了點頭,聲音裏有著濃濃的沮喪。「是真的。」


    他不應該讓她從別人口中知道他的事,尤其是從李歆瑤口中,那丫頭會用什麽口氣可想而知,那丫頭素來野蠻,不把銀衫踩得低低的又怎會甘心。


    「我就問你一件事。」銀衫的語氣頗有些壯士斷腕。


    樓天臨眼裏更是急切。「你問,我什麽都告訴你。」隻要她還肯與他說話,那就還有救。


    銀衫不由得想,若她與郭啟軒對質,郭啟軒會是如何態度?會像樓天臨這般急切的想要求得她的原諒嗎?她看得出來樓天臨怕她不理他,他不知道的是,她更怕他會因為她知道了而來個破罐子破摔,索性坦承他就是準駙馬,若是如此,她真的會無以為繼……


    「你快問吧。」樓天臨一臉煎熬,蹙眉痛苦地道:「你這樣看著我不說話,可知我一顆心卡在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讓我很是不安。」


    銀衫眨也不眨的看著他。雖然她不懂得琢磨人心,可是他此刻這樣的表現,如此心焦,如此難熬,是真心愛她才會有的表現吧……


    她突然覺得好疲倦,緩了一下,找回聲音道:「我隻想知道你將我帶回京城,原本打算如何對長公主交代?說我是你的小妾嗎?還是,將我安置在外頭做你的外室?」


    樓天臨皺眉。「等等,我為何要對長公主交代?我們不是需要交代彼此的關係,她說了什麽?」銀衫語氣幽幽,「你們不是要成親嗎?」


    樓天臨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的目光。「成親?」


    「長公主說,你是她的駙馬。」


    「我不是!」該死!那丫頭居然敢如此造謠!他滿臉怒氣,氣急敗壞道:「你可以問路明、問徐壯,回京後你可以問你遇到的每一個人,我可以對天發誓我不是,我跟長公主除了姻親,沒有別的關係。」


    銀衫望著他氣憤的俊臉,總覺得不對勁。「那麽,長公主為何會來此地找你?又為何要給我難看?」


    樓天臨眉頭蹙得死緊,有了前車之鑒,他最好把該說的一次說明白,免得日後她又得知長公主原是他家裏的中意對象,到時心裏又會不舒服了。


    「長公主確實是我家裏很滿意的媳婦人選,不過我不滿意也沒點過頭,更沒有對她示好過,至於她為何會來,她要一廂情願、要任性妄為那是她的事,我的立場沒必要去管她。」


    銀衫愣然。


    他的意思是,長公主是……花癡?一廂情願的纏著一個男人就是花癡沒錯吧?見她還在遲疑,樓天臨加重了語氣,「若我說的有半句謊言,叫我受天打雷劈。」


    他這是起毒誓了嗎?銀衫恍如夢中地怔了好一會兒才輕吐了一口氣。「我可以相信你嗎?」


    樓天臨緊緊執握著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語氣堅定無比,「你可以,百分之百可以。現在可以,未來可以,一輩子都可以。」


    銀衫心頭鬱悶難消,深深歎息。「可是我後悔了,你的身分……長公主說的沒錯,你家人不會同意我。」


    「我知道。」樓天臨語氣急切地道:「所以我已經做了萬全準備,我的家人縱然不滿意也非得接受你不可,你隻要不退縮,跟著我就對了。」


    銀衫心頭還沒有半點底。「那麽長公主……」


    他是縣令與他是皇親國戚,代表著她日後要過的日子截然不同。他是縣令,他們還能過兩人的濃情小日子;他是皇親國戚,還被長公主癡纏著,她想在京城過平靜日子是萬萬不可能實現的。


    樓天臨想也不想地道:「無視她!」


    銀衫有些失笑,但卻比任何時候還要認真地道:「你說的,我真的會無視她,很無視很無視……」


    雖然長公主是她兩世為人加起來見過最了不起的人物,可她不想浪費情緒在花癡長公主身上,也不想被長公主欺負,更不想因為階級之分而無法還手。


    前世就算是總統也不能強迫人民對他下跪,可在這裏,就因為對方的身分是長公主,她這個平民老百姓就得無條件的對長公主下跪,承受長公主對她耍刁蠻,她心裏真有各種不平啊!


    銀衫看起來像是要與李歆瑤正麵對決,樓天臨放心了,隻要她不是一徑的退縮就好,隻要她不是撂下一句到此為止就好。


    她雖然不會去強求,但遇事也不會一徑的退讓,這點從她當日敢收留他們幾人又敢與孟家抗衡便可得知,隻要她厘清了思緒,分清了事理,她便自有定見,旁人也難以動搖。


    如此甚好,就是要如此性子,回京之後才不會三言兩語叫他祖父或他娘給嚇跑。他微微笑起來。「她不敢真拿你如何,你就盡管無視,我做你的靠山。」


    樓天臨為了勘察玉脈有幾日都不在城裏辦公,銀衫從他口中得知那玉脈不可估量,幾乎望不到頭,是座上等的玉礦,可比幾座金礦加起來都值錢,對國庫將是一大助益。


    於是他日日貪黑起早的往玉嵐山去,吳東裕與高知海知這是大事,朝廷肯定會論功行賞,因此都爭先恐後的隨伺在側,李歆瑤也天天跟去玉嵐山,倒叫銀衫清心許多,她一邊看緊了生產曲轅犁的進度,一邊與嶽十娘商量她要舉家搬到京城一事。


    「既然你已下了決心要去京城與你爹團圓,必然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姊姊就不挽留你了,隻是這生意你可不能不做,你得要繼續跟姊姊合作才行,誰讓姊姊我如今沒有你就不行。」嶽十娘笑吟吟地說道。


    前陣子銀衫又畫了幾件名為比基尼的肚兜給她,讓她發展女子溫泉生意,說那五彩繽紛的比基尼就是專門要賣給溫泉客人的,她看了又是一陣狂喜,仿佛看到銀子從天上掉下來了。


    「我就是想問問姊姊,我到了京城之後咱們要怎麽繼續合作?」銀衫也不保留,直白道:「雖然大人讓我依靠他,可我帶著一大家子遠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還是得要有自己的財源才踏實。」


    嶽十娘豪氣地道:「那是自然的,得有銀子才有底氣,才不會受製於人。」


    「姊姊就是如此與眾不同。」她是打從心裏佩服嶽十娘和這時代女子的思維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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