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他沒在皇上麵前參她一本,她竟然先一步跑來他家告他的狀,好啊,之後他非要再進宮一趟把她在白陽縣的所作所為都知會皇上不可。


    李歆瑤既已來過,肯定說了銀衫諸多不是,他若此時再提起銀衫,隻是給他們做文章的空子而已。


    「什麽女子?」他故作不解。


    換樓伸雲一愣。「你不是要提婚事?」他繼續裝懵。「什麽婚事?」


    樓伸雲咳嗽一聲。「無事。」


    難道他們三個都被長樂長公主騙了?


    她哭哭啼啼的說天臨在白陽縣被個村姑狐媚子迷住了,口口聲聲要娶那女子為妻,那女子恃寵而驕,連她這個長公主都不放在眼裏,說得聲淚俱下,他們不疑有他也沒來得及求證,虧自己還氣得口鼻生煙、麵色潮紅……他早該想到,長樂長公主隨了她母妃賢太妃是個空有長相的草包美人,他們不該輕信她所言才是,是他們失策了。


    「我就知道事情不是咱們想的那樣。」樓思修大大的鬆了口氣。


    駱氏憋不住,直接問道:「臨兒,適才你不是說你有一事啥的,那是何事?」在她聽來,明明就是要稟明他和那女子的婚事。


    樓天臨淡淡地道:「孩兒原是想要說,長途跋涉,孩兒也累了,既然三位都在,也見過禮了,孩兒能否先行告退回房洗漱歇下?」


    「好好,你去,你快回房歇下。」樓思修夾在脾氣硬如石頭的爹和急性子的妻子之間,隻希望這場沒必要的戰火快快熄滅。


    「那麽孩兒告退了。」


    樓天臨前腳一走,樓伸雲便重重一拂衣袖,吹胡子瞪眼睛地道:「長樂長公主竟隨隨便便誣蔑我孫兒的名聲,我明日便進宮去質問她居心何在,竟然信口雌黃、造謠生事,非要讓皇上好好懲治她不可!」


    樓思修正要規勸得饒人處且饒人,畢竟是金枝玉葉的長公主,不好將事情弄得太僵等等,他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到一聲霸氣的拍桌。


    「好!」駱氏痛快地道:「滿口胡說八道的丫頭片子!小小年紀竟敢在咱們麵前鬼扯,一定要讓皇上好好罰她。」


    樓思修滿額黑線,聽聽,這是一品誥命夫人該說的話嗎?


    樓伸雲沉吟。「媳婦兒,我看長樂長公主不行,依她的品性不能做咱們家的媳婦兒,還是南康郡主好一點,雖然樣貌不夠拔尖,可知書達禮,在朝霞書院的功課也是一等一的,將來出去不會給咱們樓家丟臉。」


    駱氏附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不然您看這樣如何,明日就派官媒到敬親王府去提親?」樓伸雲撚著胡須,滿意地道:「如此甚好。」


    路明悄悄地退出西廳,拔腿飛奔回朗月閣。


    聽完路明氣喘籲籲地告密,樓天臨無所謂地說道:「他們來不及去提親了。」


    銀衫要嫁進來,這房裏要添的東西不隻一兩樣,他得親自擬張單子交給管事去采買才行。路明看著好像沒在聽他說話的主子。


    來不及?為何會來不及?路明一頭霧水,一臉的不解。「少爺的意思是?」


    樓天臨隻道:「你悄悄出府去找孟姑娘,說今日晚了,我不過去了,讓她好好睡一覺,明日有許多事等著她。」


    第二日,天未明,樓天臨早早起了身,朗月閣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主子今日為何如此早起,她們也連忙起來伺候。


    樓天臨洗漱更衣,用過了早膳,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天還隻是麻麻亮,他手握一卷書冊專心凝神看著,這時路明上氣不接下氣的衝了進來。


    「少、少爺!聖、聖、聖、聖旨到!」


    京裏的高門大戶,平素裏一般是不開中門不入正廳的,那何時開中門?便是迎接聖旨或位階更高的人了。此時,樓府便開著中門,送走了宮裏來的公公。


    樓伸雲、樓思修、駱氏,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麵麵相覷,猶在怔忡。


    適才,他們三人雖然高喊謝主隆恩,接下了聖旨,又給宣旨公公塞了個沉甸甸的大荷包作為謝儀,可是具體是怎麽回事,他們還是如墜五裏迷霧搞不清楚狀況,這一切像是夢一樣。


    若說是夢也不可能,哪有三人同作一個夢,又在彼此夢中出現之事?可若不是夢,那究竟是什麽?皇上當真派人來宣旨了嗎?


    這當中唯一狀況內的自然是樓天臨了,他責無旁貸的擔負起了將三位至親喚回魂的任務。「徐公公已走,三位坐下喝盞茶吧。」


    丫鬟們聞言,忙要上茶。


    「慢著——」樓伸雲伸手製止,他緊緊蹙著眉心,一臉匪夷所思地道:「皇上賜婚?而且是這麽一大早,在雞剛剛啼完的時候?這怎麽可能?」


    他們都是由睡夢中讓下人喚醒,慌張起來洗漱更衣接旨的,嚇得心髒狂跳不說,宮裏來的人都走遠了,他們還回不了神,更何況那聖旨的內容是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一塊巨石啊!


    「祖父,皇上確實派人來宣讀了聖旨。」樓天臨的口氣很是深表遺憾,隻差沒伸手拍拍他祖父的肩膀。為免夜長夢多,自然要速戰速決。


    事實上,他並沒有暗示皇上要何時下旨,是皇上自己心領神會他的奸計,太想看好戲了,所以一早就讓人來宣旨。


    「臨兒,你說說那孟銀衫是什麽人?皇上怎麽會突然賜婚?還要你們十日後成親?」駱氏困惑無比。


    「孩兒不知。」樓天臨答得就像他真的不知道一樣。


    路明佩服得五體投地,主子這招睜眼說瞎話太高明了,不過主子是怎麽辦到的,才回京一天就說動了皇上賜婚?


    「不知?」樓伸雲有些回神了,他才不信孫子的說法。「豈有此理!你怎麽可能不知道?你和皇上什麽交情,你若不知道,皇上有可能來賜婚嗎?」


    他最忌諱人家說他倚老賣老,加上如今樓家又出了個皇後占著外戚的名聲,行事更要小心翼翼,絕對不能擅權。


    所以了,雖然他位高權重,但是打死他都不可能進宮去質問皇上。


    樓天臨一派凜然地道:「雖然不知皇上的用意,但既然是皇命自當遵從,自當上孟家提親。」


    「臨兒說的不錯。」樓思修神色十分凝重。「既然是聖旨,無論那姓孟的姑娘是誰,都該遵從。」


    「話是這樣沒錯,可咱們總要弄清楚是哪家的姑娘才能去提親啊!」駱氏抱怨起來,「話說回來,皇上要賜婚,臨兒久不在京城,不知此事說得通,愛兒不可能不知道,為何沒跟咱們提點一聲?這丫頭也太超過了,雖然她做了皇後娘娘,可也還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怎麽也該派人跟咱們知會一聲,讓咱們有點心理準備吧!」


    語氣憤憤,樓思修越聽越想扶額。「夫人,小心隔牆有耳,你莫再說了。」


    天愛是他們女兒沒錯,可也是皇後娘娘、後宮之首、一國之母啊!怎麽可以逮什麽說什麽?


    他這個夫人是駱太傅家的女兒,幼時身子不好,寄養在駱太傅好友——蒼越派掌門的府裏習武強身,長大回了府依然改不了些微江湖氣息,他們是自小定了親的,他也是成了親才知道自己夫人性子如此莽撞,女兒給她養成什麽樣可想而知了,卻還能得到皇上的鍾情也真是不容易。


    「孟……」樓伸雲揉著眉心苦思。「怎麽好像在哪裏聽過……」


    路明表示,老太爺啊,不就是昨日長公主來說過嗎?


    「那個……老太爺,還、還有一事老奴不知當不當說。」張管事搓著手,坐立難安。樓伸雲一臉不悅。「何事啊?」


    張管事小心翼翼地道:「老奴聽說,皇上今晨不隻下了一道聖旨。」樓伸雲哦了一聲,眉心微動。「皇上下了幾道聖旨?」


    張管事低眉順眼回答,「兩道。」


    樓伸雲蹙眉。「還有一道去了哪兒?」


    張管事把頭垂得更低了。「去了安丞相府。」樓伸雲同樣哦了一聲,但這回是眉心抬高。駱氏沉不住氣了。「聖旨上說了什麽?」


    樓天臨眨了眨眼眸,微微蹙起了眉。還有一道聖旨去了安丞相府,皇上這是在耍什麽把戲?


    「說……」張管事眼眸不敢亂轉,目不斜視的看著自個兒的鞋,輕聲說道:「南康郡主賜婚吏部侍郎安之洋,十日後完婚。」


    樓伸雲身子一晃。


    「爹!」樓思修忙過去扶著。


    「豈有此理!」駱氏憤憤道:「南康郡主是咱們相中的媳婦人選,怎麽可以賜婚給安家那小子?皇上是皇帝沒錯,可也是我的女婿,怎麽可以胳膊往外彎?太不講義氣了!」


    「夫人莫說了,隔牆有耳啊……」樓思修一個頭兩個大,既要安撫快昏過去的老父,又要遏止口無遮攔的妻子。樓天臨看著廳裏一團混亂,心裏已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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