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晚上多半都是失眠,不吃藥根本不可能睡著。 江漸行摸了摸手機剛想給李和同報個平安,傅隨就拖著行李箱進來了。 還是兩個行李箱,江漸行剛剛進來得急,連自己的行李箱都沒拿。 江漸行瞬間僵硬,連頭都沒敢抬,他還戴著帽子,低著頭什麽都看不見,像整個人藏在了衣服裏一樣。 明明他也不矮,但由於骨架問題就顯得清瘦很多,哪怕穿著厚重的羽絨服也不會臃腫。 聽見行李箱被靠在牆邊發出的聲音和房間門關上的聲音,江漸行猶豫了片刻小聲說:“謝謝。” 依然沒轉過身看傅隨。 傅隨把手機隨意地扔到了床頭,聽見這聲細小到不仔細聽根本都聽不見的謝謝,垂下眼,輕笑了聲。 私底下還是和以前一樣,一緊張,說話就生怕別人聽見了一樣。 “江漸行。” 他靠在門邊,一字一字地說江漸行的名字。 江漸行記得很久沒有聽傅隨喊他的名字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髒上一點一點地摳挖著。 疼到不能呼吸。他閉了閉眼,沒來得及轉身,傅隨又問他:“你要裝不認識到什麽時候?” 江漸行僵住了。 傅隨的語氣就像在問你今天吃了什麽東西一樣,聽不出什麽喜怒哀樂。 “還是說,前男友?”傅隨說完,自嘲似的笑了聲。 這三個字。 江漸行麵色瞬間變得慘白,立馬否認:“我沒有。”他說完意識到進來的時候看見了床頭的攝像機,又急急忙忙補充:“你剛剛說的是牽什麽?要牽什麽傅老師?” 傅隨:“……” 傅隨差點被他氣笑了,見他藏在帽子底下的眼神不住地往自己身後的攝像機瞥去,半垂下腦袋,又重複了一遍:“前、男、友。” 強調著,咬字很重。 江漸行實在聽不得這個稱呼,隻能裝沒聽見,又想著要死了被錄進去了收音效果不知道好不好,手腳比大腦更先一步撲到床上去關攝像設備。 攝像機是關著的。 傅隨就看著他慌慌張張明明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動作倒是靈敏,發現攝像機是關著的之後就一股腦摘了帽子回過頭來看他,眸色沉沉的像是有點生氣又帶了別的什麽。 江漸行大概能猜到是傅隨剛剛一進來就直接把攝像機關了,不然他也不可能那麽明目張膽地提起兩人的過去。 他有種被耍了的慍怒又覺得是情理之中,傅隨沒有義務去提醒自己,或者看著自己害怕、緊張,才是他應該去做的。 畢竟那是自己欠了傅隨的。 “我去外麵。”他起了身,低著聲說。 但傅隨靠在門邊一動不動,完全擋住了他的路,也絲毫沒有要給他讓路的意思。 “這種話不是應該由我來說?”傅隨看著江漸行銀白色的發頂語氣不善。 要說裝不認識,要說不願意待在一起,做起來更理直氣壯的人應該是傅隨才對。 江漸行眼神飄著,憋了一會兒:“那你說……” 然後他再說。 或者直接把自己趕出去也行吧。 反正不要單獨在一起就好了。 傅隨又笑了,“我為什麽要去外麵受凍?”他有著很好的理由,“憑什麽為了你去受凍?” 江漸行低著頭沒說話,這樣撕去偽裝的惡劣且咄咄逼人的傅隨,才是真的傅隨。 “怎麽不說話了?”傅隨傾過身來。 江漸行聞到了傅隨身上快要散幹淨的香水味道。 他一點都不喜歡的味道。第8章 、《story》 見江漸行一臉抗拒地後退了兩步,傅隨神色漸漸冷了下來,從門邊讓開語氣生冷:“你睡吧。” 說完他從行李箱裏拿了本筆記本坐到了書桌麵前。 明顯是不準備睡了。 江漸行看著他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來冰淇淋筆蓋的筆,後知後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卡片還在。 他忘記填卡片了。 筆還在傅隨身上。 房間裏很安靜。 江漸行裹著被子手腳都冷得沒什麽知覺,閉著眼睛卻沒什麽睡意。 他能聽見傅隨寫字的時候筆尖劃過紙麵的聲音,有時候是急促的兩下有時候又是正常地寫字。 和以前一樣。 傅隨很喜歡在晚上寫歌,他們這些喜歡搞創作的人和別人不太一樣,晚上才有靈感。 和以前不一樣的是,江漸行之前總喜歡搗亂,傅隨拿他沒辦法就隻能抱著他。 而現在他小心翼翼翻了個身背對著傅隨,把自己蜷縮在被子裏。 @ 第二天早上江漸行被開門的聲音吵醒。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能在不靠著藥物的情況下自然睡著了,昨晚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居然久違地就這樣直接睡了過去,即使睡的時間很短,也能感覺到和平時不一樣的舒適。 身上被子和羽絨服一起蓋著,難得腳是熱的。 也是,除了羽絨服他什麽都沒脫。 “星星醒啦!” 是昨晚那個和他們一起來的女工作人員以及昨晚的那個隨身攝像。 江漸行沒有起床氣,鏡頭懟到他臉上的時候捂了下臉:“等下!我還沒有洗臉!沒有刷牙!沒有化妝!” 他邊說著邊假裝往被子裏鑽,“男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臉!” 女工作人員被他逗笑了:“那你快起來,傅老師已經去集合了。” 江漸行鑽出被子一看。 房間裏傅隨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 節目組安排的住處是一個院子,白色水泥圍的外牆,牆外是一排入冬後落了葉的樹,門邊的樹上各掛了兩個紅色燈籠,看起來倒是一片喜氣洋洋。 院落旁邊有一條河流,幹淨清澈,看不見頭,不知道通向的是哪裏。 早上的空氣濕潤又帶著自然的氣息,即使冷也讓人心情愉悅,江漸行眯了眯眼,推開了院子的大門。 “小江來啦。” 院子裏是另一番天地,中央院落的地上放著一堆一堆的箱子和蔬菜,一間冒著炊煙的木屋,一間小二層樓。 說話的人是嘉賓之一的藍黛,曾經拿過影後後來因為結婚而從影視圈隱退,這次的節目也是她複出後錄製的第一個節目。 “快來快來正好,早飯在這裏,小江有什麽忌口啊?甜豆腐腦還是鹹豆腐腦?”和藍黛一起準備早飯的,是藍黛的丈夫國內知名導演柯明旭,他比藍黛大了十歲,這次是陪著妻子來錄製複出節目來了,也算是給了節目組不少熱度。 還好來之前李和同有給江漸行看過嘉賓簡介。 柯明旭從廚房門口探出來半個腦袋,穿著白襯衫裏麵套了件t恤,不僅不怕冷,還看不出年紀來。 江漸行略有些羞恥地看了看自己還裹著的羽絨服,害羞道:“我要甜豆腐腦,能加點葡萄幹嗎?” 藍黛打了柯明旭一下:“沒有豆腐腦,別聽他瞎說,節目組去鎮上買的包子,還熬了粥,要吃甜的要不要給你加點糖?” 江漸行當然知道,他進來的時候就聞到了粥和包子的香味,說話的時候已經奔著廚房去了。 柯明旭這個恰到好處的玩笑正好緩和了第一次見麵的生疏。 江漸行還是沒敢放糖,雖然他是吃不胖的體質,但上次吃完那個充滿工業糖精的冰淇淋他後背就冒了兩顆痘痘,好幾天才消下去。 他要了一碗粥和兩個包子,蹲在院子裏吃,剛吃完,藍黛又盛了碗粥出來。 “小傅回來了。” 藍黛剛說完,江漸行抬頭就看見傅隨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應該是去跑步了,換了身黑色的運動服,額前的發微濕,胸口起伏著,也許是注意到視線,他抬頭和江漸行對視了一眼,隨後又很快地撇開。 恍然之間,江漸行突然覺得有了種生活的氣息。 又是手腳比腦子快,反應過來的時候江漸行已經拿過藍黛手裏的粥,“藍老師,我去給他吧。” 給個屁! 他怎麽能因為看到傅隨剛剛運動完的帥氣就迷了心竅呢? 藍黛也沒有推辭,誇了他兩句又一頭鑽進了廚房,還在和柯明旭小聲說著什麽。 江漸行沒法,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傅隨已經進了二層小樓,江漸行進去的時候他倒了杯水在喝。 江漸行把粥往他麵前的桌子上一放就想跑路,偏偏跟拍攝像好死不死把鏡頭對準了那碗粥又慢慢挪到了他的臉上,仿佛在問你要不要說點什麽。 兩個鏡頭都懟著他倆,江漸行自然不能就這樣直接跑了,勉強扯起唇角:“前輩,要放點糖嗎?” 兩個跟拍攝像點點頭。 這才像樣嘛。 沒半點互動怎麽行呢。 傅隨放下水杯抬起頭看他,江漸行昨晚很顯然沒睡好,眼睛裏還帶著血絲臉上卻帶著恰到好處的虛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