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鞋。”傅辭洲直起身子,仰靠在了座椅的椅背上閉上眼。 祝餘耷拉著腦袋,像是犯了錯的小孩,乖乖把鞋穿上。 “解釋一下?”傅辭洲把腦袋放正,看著祝餘。 祝餘皺了皺眉,抬手擦擦臉上的冷汗:“身體不好。” “怎麽不好?哪裏不好?低血糖?還是中暑了?”傅辭洲把腿一伸,一副盤問犯人的語氣。 他想起了當初祝餘也是這樣,突然就冒一身的冷汗。 等自己嚇得半死把人送去校醫院的時候,這人又奇跡般的恢複了。 耍猴還不能連著耍兩次呢。 “不說是吧,”傅辭洲站起了身,握住祝餘的手就往外走,“行。” “去哪?”祝餘問。 傅辭洲一指大樓對麵:“看病。” 因為掛的是急診,所以省去了很多步驟。 傅辭洲不顧祝餘反對,把人打橫一抱,就這麽強行給抱進了醫生辦公室。 辦公室裏,祝餘坐在白色的木凳上,看著地中海發型的醫生抽出一張表格:“姓名。” 祝餘張了張嘴,沒回答出聲。 “祝餘,”傅辭洲在他身後及時補充,“祝福的祝,年年有餘的餘。” 祝餘仰頭看了一眼傅辭洲,被對方按了按頭頂。 “年齡。” “十七。” “有病史嗎?”醫生劃拉著表格,連頭都不抬。 這個傅辭洲回答不了,祝餘呼吸稍重,繼續保持沉默。 “有沒有心髒病病史?”醫生又重複了一遍。 不知怎麽,祝餘突然按著桌沿站了起來。 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給傅辭洲,直接出了辦公室。 “怎麽回事?”醫生探著身子往門外看了看。 “他有點抵觸醫院,”傅辭洲解釋道,“醫生你覺得他有麽?” “病人不肯溝通,檢查也沒有做,我怎麽知道?”醫生把手一攤,顯得十分無奈。 “那要做什麽檢查嗎?”傅辭洲十分積極配合,“我這就帶他去做。” 從辦公室裏出來,傅辭洲見祝餘靠在走廊的牆邊,正低頭看著腳上棉拖。 聽見門響,祝餘抬眸瞥了一眼傅辭洲。 小心翼翼地,帶著不自覺的心虛。 “先去三號樓做心電圖,再去五號樓驗血。”傅辭洲隻穿了襪子,抓住祝餘的手腕就往樓下走。 “傅辭洲,”祝餘推了推他的手,“我知道自己什麽情況,你不用花錢給我做這些檢查。” “我做這些不是讓你知道的嗎?我做這些是讓我知道的,”傅辭洲手指就像是焊在祝餘手腕上,不管怎麽掙紮都放不開,“你不是不說嗎?行,我給你查出來。” 醫院三號樓內,傅辭洲找到地方等了幾分鍾就輪到了祝餘。 做心電圖的屋裏很大,開了空調,祝餘似乎還想掙紮,被傅辭洲抓著手腕按在了床上。 “不想在這跟我打起來你就老實一點。” 傅辭洲把檢查單遞給儀器邊的醫生,說的話裏都透著狠勁。 “怎麽了?還想打架?”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女性,聽這兩個半大孩子說話還有點好笑,“有病就治啊。” “不是…”祝餘手肘撐著床板,似乎是有些無奈。他想解釋,但是又不知道從和解釋,有沒有必要解釋,最後隻得歎了口氣,所有情緒化在了一聲“唉…”裏。 “衣服脫了露出胸口,袖口褲腳都卷起來。” 做心電圖的醫生一邊處理儀器,一邊同他們交代著。 傅辭洲直接上手,先脫了祝餘的羽絨服,然後把毛衣推上胸口。 祝餘徹底放棄,平躺在床上。他動動腦袋,看著傅辭洲給他捋起衣袖,又走到床尾替他卷褲腳。 傅辭洲沒說話,但是祝餘知道對方生氣了。 可是即便生氣了,也不是一走了之棄他不顧,反而生拉硬拽把他拖到這個地方,費錢費力做這些檢查。 冰涼的貼片貼上胸口,手腕腳腕也被塗了酒精的夾片夾住。 祝餘看著天花板,眼睛突然有些酸澀。 “傅辭洲。”他輕輕喊了一聲。 沒人回應他。 耳邊有輕微的聲響,心髒隔著一層薄薄的胸膛,“撲通撲通”的跳著。 就在半個小時前,祝餘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疼痛來的比哪一次都劇烈,他意識清醒後第一個想的,是別嚇著了傅辭洲。 如果自己死在這位大少爺的麵前,那對方不得留下一輩子的陰影。 像是給自己找了個活下去的借口,祝餘在那一瞬間特別希望自己能先別死。 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好了,”醫生去掉祝餘身上的貼片,在單子上簽了個字,“兩分鍾後去窗口拿結果。” 祝餘坐起身,兩隻手一起拉下自己的毛衣。 他踩上拖鞋,從床上下來:“傅辭洲。” 傅辭洲冷著一張臉,把羽絨服遞給祝餘:“幹什麽?” “我有心髒病,”祝餘接過羽絨服搭在手臂上,“天生的,一直都這樣。” 傅辭洲身子像是頓了那麽一下,然而隻是片刻,他又恢複了正常:“嗯。” 走出房間,祝餘的褲腳還卷著。 傅辭洲看見了,便蹲下身準備給他放下來。 祝餘後退兩步,把羽絨服遞給傅辭洲:“你穿著吧。” 可傅辭洲就像是沒聽到一樣,往前挪了一步,強行把他的褲腳放了下來:“祝餘。” 祝餘睫毛一顫,連帶著心裏都跟著打鼓。 傅辭洲站起身:“還有呢?” 祝餘低著頭沒說話。 “除了心髒病,還有呢?” 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傅辭洲。 經曆過剛才這麽一通,祝餘終於可以剝開一個小口,向對方吐露一些不曾傾訴的秘密。 可是傅辭洲卻變本加厲,就著那道小口大刀闊斧的闖進來,像頭倔驢似的在裏麵尥蹶子撒歡,翻翻找找。 如果是以前,他還可以開玩笑打哈哈,敷衍過去或者轉移話題。 他甚至可以板著臉,回一句“我不想說”。 可是現在,他哪一個都說不出口。 “人和人總要保持一點距離,”祝餘深吸了口氣,抬眸迎上傅辭洲的目光,“我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嗎?” 傅辭洲靜靜地和祝餘對視片刻,抬手點了點他的心口:“祝餘,你有沒有點良心?” 祝餘心裏“咯噔”一下,像是被傅辭洲那麽一點,直接點空了一塊。 “我今早在車裏看見你,就不應該下車。”傅辭洲把手上的檢查單往地上一扔,壓著聲音往祝餘麵前走了一步,“我之後應該跟我媽一起走了,管你這麽多破事。” 兩人離得極近,鼻尖都快挨在了一起。 傅辭洲眸中的憤怒就像火似的,借著視線傳過來,燎得祝餘心口發疼。 他率先扛不住對方的目光,睫毛一耷垂下了眸子。 “我…” “祝餘——” 窗口的工作人員喊出了祝餘的名字,“二十六號祝餘,來拿報告單。” 傅辭洲聽到這個名字比祝餘本人反應還大。 他和對方拉開了一段距離,兩人都在消化剛才的情緒。 “祝餘——”工作人員又喊了一聲,“祝餘家屬在嗎?” “在。”傅辭洲提高音量回應,像是忘了剛才自己說過什麽話一樣,腰一彎撿起了地上的檢查單。 他轉身走去窗口,把手上的單子往裏一遞:“二十六號。” 祝餘傻站在原地,看著傅辭洲言行不一,依舊屁顛屁顛給自己拿檢查單的傻樣,突然就有點難受。 很快,傅辭洲拿到了一張心電圖。 a4紙上有幾道他看不懂的折線圖。 但是右下角的診斷說明他看得懂。 【正常心電圖。】 咋還正常呢? 傅辭洲看完抬頭,祝餘正站在原地紅著眼睛盯著他。 “去抽血,”傅辭洲推了一把祝餘,“別逼我動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