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小心,緩慢又溫柔。  可祝餘睡覺很輕,細微的挪動都能驚醒。  偏過腦袋枕在傅辭洲的胸口,祝餘手指蜷縮,抓住了對方胸口的衣料。  迷迷糊糊說了一句夢話,像是在喊傅辭洲的名字。  傅辭洲垂眸應了一聲,祝餘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手指隨即放開。  像是習慣性的不安,祝餘隻有在人多的教室才能勉強睡著。  現在醒了,怕是難以入睡。  傅辭洲攏了攏被子,把祝餘抱在自己大腿上,拍了拍他的背:“我們回去了。”  祝餘費力地睜開眼睛,在確定這個人真的是傅辭洲後輕輕“嗯”了一聲。  有人早起,有人看病。  涼亭邊上的小路也陸續有醫患走動。  祝餘聲音很輕,低低地問:“你要走了嗎?”  “不走,”傅辭洲說,“今天請假,陪你睡覺。”  回到病房時祝欽已經洗漱完畢,他看傅辭洲抱著祝餘進來,竟然一句話也沒說,隻是上前幫忙扶了一把。  傅辭洲反倒有點內疚,連忙道:“叔叔,不好意思,我把祝餘帶出去了。”  祝欽搖了搖頭:“他本來就不喜歡睡醫院裏。”  傅辭洲想到祝餘不愛在醫院的原因就一陣心疼,也不知道祝欽知不知道有這回事。  “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祝欽給傅辭洲遞了袋小籠包,“你一夜沒合眼,回去休息吧,今天還有課要上。”  “沒事的,我可以請假,”傅辭洲接過小籠包,捏了一個直接扔嘴裏,“叔你再睡會兒?祝餘我看著就行。”  祝欽一再堅持,非要傅辭洲回家睡覺。  可傅辭洲比他還強,往病床邊上一坐就是不回去。  兩人互相勸了半天,最後祝欽幹脆放棄。  他歎了口氣,坐在窗邊往外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傅辭洲沒那個心情去關心別人,他吃完包子出去洗了把臉,回來後偷偷捏捏祝餘的手。  祝餘睡著了,被捏了也沒醒,傅辭洲皺了皺眉,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  “嘶…”祝餘動動手指,睜開眼睛有氣無力道,“幹嘛…”  他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捏疼了手,不得不給點反應。  “沒事,”傅辭洲改捏為揉,溫和道,“你繼續睡。”  “有病…”祝餘翻了個白眼,側了側身背對著傅辭洲。  他麵朝窗外,正好對上祝欽的目光。  祝欽站起身幫他掖了掖被角:“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餓…”祝餘抓過被子,目光瞥向窗外。  他突然意識到如果祝欽一直坐在這裏,那是不是也就看到了他和傅辭洲剛才在亭下所發生的一切。  莫名的心虛突然湧上心頭,祝餘把半張臉埋進被子裏,垂眸不敢再到處亂瞟。  他生著病,就算被傅辭洲抱一下也沒什麽吧?  更何況他們兩個人本來就沒什麽,即便可能會有什麽,但是不還沒有發生嗎?  幹嘛自己嚇自己,分明什麽都沒有。  祝餘閉上眼,能聞見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和傅辭洲說了以前的事,他對消毒水稍微那麽能接受了一些。  其實說到底就是心理暗示,當他不再膽怯過去,那些幹擾他的因素也就不值一提。  這麽多年來,祝餘一直都是默默忍受,沒有和別人說過曾經。  而現在也就和傅辭洲提過一次,卻像卸下了擔子,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傅辭洲就在他身邊,祝欽也在。  好像…也沒什麽可怕的了。  -  睡了一會兒,滿打滿算一個小時,祝餘夢見了一個平常的中午。  尉霞做了一桌子的飯菜,直到祝餘放學回家還在廚房裏忙碌。  隨著“叮叮當當”洗刷廚具的聲音,尉霞提高了聲音問他:“考試成績下來了嗎?”  “下來了,”祝餘從書包裏掏出試卷,“考了第一名。”  剛好此時祝欽進門,聽到這話臉上也帶了些許笑意:“又是第一啊?”  “我兒子能不第一嗎?”尉霞端上最後一盆排骨湯,美滋滋地說,“他媽當年就總拿第一。”  祝餘有時候也會羨慕,羨慕那個祝餘有這麽愛他的父母。  如果自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即便是身體不好,父母也不會放棄他的吧。  如果有人也一樣不放棄他就好了。  如果有人也像這樣珍惜他就好了。  是不被當作祝餘的珍惜,是完全屬於他自己另一種珍惜。  可惜沒有。  他向所有人的自我介紹都是假的,所有人認識的他也都是假的。  祝餘也會迷茫,現在活著的人到底是誰,和傅辭洲袁一夏說話上課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如果他沒有被領養,在福利院長大,是不是那樣的人生,才是自己的。  “醒醒。”  有人捏了捏他的臉。  祝餘皺起眉頭,眯縫著眼睛看到了傅辭洲一張巨大的臉:“還睡呢?”  幹嘛啊…嚇他一跳。  祝餘重新把眼睛閉上,懶得看他。  “十二點了,祖宗,”傅辭洲揉揉祝餘的頭發,“起來吃點飯。”  祝餘不想吃飯,他隻想躺著。  “低血糖還不好好吃飯,”傅辭洲掀開被子一角,強行拉了拉祝餘的胳膊,“起來起來,就當陪我吃飯了。”  祝餘撐起身子坐在床上,傅辭洲把床上小桌支好,把一疊疊飯菜都放上去。  午飯用不鏽鋼飯盒裝著,看起來就不像是從外麵買來的。  “自己家的飯盒都認不出來,”傅辭洲擺好飯菜,又給祝餘遞了雙筷子,“叔叔送來的。”  祝餘看了看病房,沒看見祝欽的人:“我爸呢?”  “叔叔飯送的早,你還沒醒,我就讓他回去睡覺了。”傅辭洲道。  “你睡覺了嗎?”祝餘問。  昨天前半夜他沒醒,傅辭洲肯定也沒睡著覺,後半夜他又拉著人出去吹夜風,這麽算來傅辭洲是一夜都沒睡。  “早上你睡覺的時候我也睡了會兒,”傅辭洲坐在床邊,端起一碗米飯開吃,“現在都餓了。”  “你在哪睡的?”祝餘撥了撥米飯,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在哪睡不是睡,”傅辭洲把這個問題含糊過去,“你喝湯嗎?我給你舀點湯泡飯吧。”  兩人吃飯吃到一半,病房外響起幾聲敲門聲。  傅辭洲轉身看過去,竟然是老陳和王應袁一夏他們。  他連忙站起來迎接,拎了好幾個果籃和一捧鮮花回來。  祝餘的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跟個炸/彈似的,爆炸的時候很厲害,但是不爆炸的時候又沒什麽事。  除了有些飲養不良導致臉色欠佳,其實一切都沒什麽問題。  老陳在場,同學們難免有些放不開。  為了不耽誤祝餘吃飯,他長話短說,跟一陣風似的,看望完就走。  傅辭洲起身去送老陳,王應首當其衝湊到祝餘麵前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我去,我餘你沒事吧,昨晚上嚇死我了…”  他昨晚上何止嚇死個王應,整個班幾乎都要被他嚇死。  祝餘有些不好意思,揉揉鼻子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傅辭洲走到病房門口,還不忘回頭交代一句:“你們別耽誤他吃飯啊!”  和老陳一起出了病房,他意外發現門口竟然還站了個紅著眼睛的褚瑤。  傅辭洲心中警鈴大作,三步一回頭地盯著人看。  “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行。”老陳看他心思不定,擺擺手讓傅辭洲回去。  傅辭洲就等這句話,也不和老陳客氣,按了電梯鍵就準備離開。  “你自己學習不要耽誤了!”在電梯門關的最後一刻,老陳還不忘關心一下傅辭洲的學習。  “知道了。”傅辭洲朝他一擺手,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回到病房時,褚瑤已經不在門口了。  傅辭洲皺著眉,下一秒就看見王應等人你推我我推你,笑嘻嘻地從病房裏出來,還把病房門給關上了。  “老傅老傅!”王應攔住大步往前走的傅辭洲,“等會再進去。”  “你們在幹嘛?”傅辭洲語氣不好。  王應一挑眉梢,大拇指指了指病房裏麵:“給人小倆口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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