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嶽涯抱拳禮貌性的稍微向嶽頃作揖,嘴角還是帶著那一抹微笑,「這陣子辛苦你了。」


    這句別有含意的話讓嶽頃整個人在這大熱天裏瞬間冒出一身冷汗,像有千斤的鉛塊壓在他胸口,連想用力喘口氣都難。


    嶽頃暗抽了兩口氣,壓下心底的驚懼與不安,扯出很虛假勉強的微笑,「堂弟,你瞧堂哥我這不是急嘛,就擔心商團有事無人可以主持大局……現在你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既然各位管事都在,那就一一向我匯報這陣子的商團營運……」奪回控製權的嶽涯開始傾聽各位管事的報告,並針對內容提出問題或解決問題。


    退到台下的嶽頃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飛雲山莊的清澄閣裏傳來劇烈砸物品的聲音,整個原本布置得十分氣派豪華的大廳變得一片狼籍,沒有一件物品是完好的,甚至連幾扇雕花窗欞也歪斜的掛在窗框上搖搖欲墜。


    「頃少爺、頃少爺您冷靜點!」一名身形有些駝背,眉尾有顆大痣的清澄閣老奴,一進到清澄閣見到這殘敗的景象,連忙向前勸阻,他是嶽頃的心腹,在飛雲山莊裏服侍嶽頃。


    「冷靜?策畫已久的計謀功虧一簣你讓我怎麽冷靜,老邱,你叫我怎麽冷靜?」嶽頃大手一揮,一張矮幾瞬間傾倒,摔斷一隻桌腳,眥目欲裂的怒瞪自小照顧他的老奴。


    「頃少爺,這時候您愈不能亂了方寸,您愈亂了方寸,對自己愈不利,嶽涯既然能順利逃脫平安的回到京城,他現在回來第一個針對的人肯定是您,您不能不預防啊!」老邱勸說的安撫著他。


    「對,你說的沒錯,這時候我不能亂了方寸!」老邱的話醍醐灌頂的瞬間讓嶽頃冷靜下來,「既然嶽涯能夠逃過這一劫,回到山莊必定有所防範,我不能繼續在這邊坐以待斃。」


    「是的,頃少爺,這時候你一定要更冷靜,嶽涯沒有在所有管事麵前揭穿你,這表示他還未有證據能證明指使殺手的幕後者是誰,這時你千萬不能被他抓到把柄。」


    嶽頃大喘幾口氣,將胸口的怒火壓下,用力扯了扯一邊的嘴角,「老邱,現在你立刻到喜來客棧去找那接頭的,問他是怎麽辦事的,這事給我辦砸了還膽敢收我的銀兩,讓他給個交代,否則我操他全家!」


    「是,老奴這就去。」


    「還有,你再到華春堂一趟。」嶽頃眼裏射出一記狠戾寒光,恨恨地咬牙說道:「這次我一定要一勞永逸,記住別讓人發現了。」既然嶽涯有命再回到飛雲山莊,那他就讓他再也沒有這個命離開京城……


    「頃少爺,老奴辦事您放心,老奴這就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位在飛雲山莊最後方最頂端、意為衝上雲霄的建築物雲霄閣裏,傳來一片熱鬧開心又喜極而泣的聲音。


    嶽涯一踏進雲霄閣,早在裏頭等待他的嶽宇便上前一把抱住他,開心不已。「堂哥!太好了,您終於平安歸來,他們告訴我你已遇害,說什麽我也不相信!」


    早已接到飛雲山莊總管派人通知,告知他他最敬重的堂哥嶽涯平安歸來,因他年紀輕,不能進議事廳參與嶽家商團的會議,也無法進議事廳,於是他便趕緊來堂哥平時辦公兼休息的雲霄閣裏等待處理完議事廳事務回來的堂哥。


    嶽涯拍拍因為開心而激動哭泣、肩背有些抽搐的嶽宇,「嶽宇,堂哥這不是沒事回來了嗎?別哭了,你是男子漢,怎麽可以跟個姑娘一樣動不動就哭。」


    「堂哥,我是太開心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平安無事!」嶽宇趕緊鬆開他,卷著衣袖用力擦掉滿臉的眼淚。嶽涯嘲諷的扯了下嘴角,「你堂哥我是真的到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這京城大門是差點一步也無法踏進。」


    「堂哥,你這話……莫非你真如他們所說的……」嶽宇瞪大眼驚呼。


    「幸好被一個女子所救,我現在才能站在你麵前。」嶽涯拍拍他肩膀,歎口氣說道。


    這時兩名身形高大健碩、身上配刀,分別穿著寶藍色與墨綠色短褐的男子,大步流星的走進雲霄閣。


    「屬下們參見主子。」兩人齊齊跪下。


    「你們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嶽宇手一抬示意他們起身,他們是他的心腹黃超跟馬瀚。


    「回主子,您讓我們找的那位姓王的姑娘,目前還沒有她的任何下落與線索。」穿著寶藍色衣裳的黃超如實向嶽涯稟告他們所調查的結果。


    嶽涯坐在位於高位的矮榻上,拿過小廝二兩剛為他泡來的香茗啜了口,聞言後有些詫異的低呼,「還沒?這怎麽可能?!」


    「主子,屬下搜遍了京城裏所有姓王的官員,沒有一戶姓王的官員府裏剛接回一名流落在外的女兒。」黃超繼續告知。


    「是的,屬下也曾暗中探查過那些官員的千金,沒有一人是符合主子您所形容的。」馬瀚也如實的將自己調查的結果告知嶽涯。


    「這可就奇怪了。」嶽涯手撫著下顎皺眉思索。


    這麽大一個人怎麽可能就此失蹤?若不是黃超跟馬瀚是爺爺親自為他挑選、自小跟著他一起長大的心腹,他都差點以為他們陽奉陰違。


    「主子,屬下等人已經仔細的搜索過,依舊沒有主子所說的人,屬下鬥膽猜測,主子要找的人也許不姓王。」馬瀚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嶽涯嘴角輕扯,好笑的睞了馬瀚一眼。「不可能,但會找不到人,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蹊蹺。」王子霏,這個照顧他近十天半個月的救命恩人,他怎麽可能記錯她的名字。


    「既然如此,主子您還要繼續搜尋嗎?」黃超問道。


    「看來得等她自己將玉佩當掉才能查到她了……」嶽涯曲起手指敲了敲一旁矮幾,「算了,先把所有人調回,現在我有另外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要讓你們去辦。」


    王子霏有些詫異地看著站在門口的這位大官員,說真的,對於他的出現,她還真感到有些意外!


    不,應該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快速出現在她眼前,她估計這人應該還要五天或十天的時間才會現身,怎麽會這麽快就來了。


    「有事嗎?」


    薑世博冷眼瞄了王子霏身後這間比府裏下人所住的地方還要破舊又破爛的舊屋子,眉頭不由得微蹙。


    「我有話對你說。」不等她開口邀請他進入,他撩起衣袍便逕自跨步走進這個讓他很鄙夷的屋子。


    對手現身太快令王子霏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很快地便斂下心頭的詫異,恢複鎮定神色的尾隨著薑世博回到屋內。


    「開水,請用。」她為他倒杯水。


    兩人麵對麵的坐著,王子霏也不說話就盯著薑世博看,看他究竟想要幹什麽?


    女兒眼底的冷淡鄙夷和憤怒他不是沒看出來,隻是對於這一個他從未照顧過的女兒,薑世博實在有些不知該怎麽跟她開口自己今天來的目的。


    半晌後,薑世博拿起開水喝了口,眉頭不由得皺起,低頭看著手中的水,水麵還浮著一層淺淺的油,喝起來也有淡淡的油味,由此可以知道她是煮飯與煮水都用同一個鍋子,這股氣味讓他即使再渴也不想喝下這杯水。薑世博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四處觀望一下自身所處的這間屋子,比起侍郎府下人住的屋子,薑厭現在住的地方在他眼裏算得上是狗屋乞丐寮了。


    地方小、屋子破舊不說,家具隻有兩把凳子和一張桌子,連茶具都沒有一套的,他探頭看了一眼寢房,裏頭更是連個櫃子也沒有,僅有一張搖搖欲墜的破床,上頭是一條破被子。


    令他最詫異的是,她竟然用一塊大約一本冊子般大小的木塊當枕頭,這生活是何等的克難困苦,就算他再不喜她,但她一樣也是他的女兒,看她住在這種地方,他心裏說真的也是有些不好受。


    薑世博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突然竄起的同情與不舍,開口試圖與她拉近一些距離,「這種地方你也住得下去?」


    王子霏譏諷一笑,「為什麽住不下去,這房子可以遮風擋雨,比我以前住黑旗山時,下雨天就會漏雨的屋子來說,已經好上千倍了。」


    薑世博坐回椅子上,也許是出自於身為一個父親對女兒的一絲愧疚或是關心,他定定的看著幾乎可以說是裹著一層皮在骨架上的女兒。


    「你在黑旗山的生活十分清苦?」他疑惑的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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