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高潮部分,音樂從低沉哀傷的曲調中轉變成激昂悲壯,從舞台的天花板上落下兩根長長的飄帶,男女舞者都攀上帶子,演繹即將死別而難舍難分的片段。  意外就發生在這一幕。  兩個舞者攀著帶子懸空而起的時候,天花板忽然“嘩”的一聲,隨即一大塊支架斷裂,砸了下來。  周澄是離得最近的人,聽到動靜的時候就已經停下演奏,看著這一幕呆住了。  然而坍塌還沒停止,斷裂的台架連鎖反應般讓整個舞台分崩離析。  人在麵對突發狀況的時候,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他雙腿下意識地往後退想要躲避,身體卻僵硬得像是塊木頭,而這樣的反應顯然來不及躲閃。  台下已經是尖叫一片,所有人看著這一幕發生,都僵在了座位上。  鐵架砸下來的那一瞬,周澄隻是遵從本能地想要抱住自己的頭。  還沒反應過來,忽然間,整個人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抱住,緊接著被帶著摔下舞台。  事情就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甚至等兩人掉下舞台後,有些人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趕上來查看。  舞台大概築起一米高,兩人從上麵跌落,雖不至於摔成重傷,但還是摔地有些重。周澄腦子裏還在發懵之際,耳旁率先傳來男人壓抑的悶哼聲。  他忙不迭的睜開眼,入眼是男人緊鎖著眉頭,闔著眼的臉。  看到熟悉的五官,他先是一愣,而後才反應過來,是男人在危急時刻,用最快的速度衝上台,把他帶了下來。  如果不是他,他這會估計已經被那些架子……  又是一聲悶哼,周澄無暇再去回顧剛才的一幕幕,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跪在男人身旁,卻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他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手想去觸碰男人的手臂,卻見男人的手掌捂著自己的右肩,光潔的額頭已經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周澄眼神閃了閃,想起自己抱住頭的那個瞬間,明明就該落在頭上的鐵架卻沒有打到他,而賀驍,卻在那一刻,抱住了他。  心,莫名地顫了下。  他抖著唇,雙手無措地放在男人手臂上,語氣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擔憂,“驍叔……驍叔,你怎麽樣?”  約莫過了幾秒,男人才緩緩睜開眼,視線聚焦在他擔心的神情上,湛湛的黑眸因為劇痛而蒙上了一層薄霧。  “你有沒有傷到哪?”  短短的一句話,男人的聲音卻格外壓抑低沉。  周澄忙搖搖頭,想扶他起來,又發現自己抓的是男人傷到的右手,連忙變了個姿勢,一手搭在他的左肩,一手扶住他的後背,“我先扶你起來,你慢點。”  說話間,學校的幾個領導才匆匆走過來。  “賀先生,實在抱歉,您……您沒事吧?”  賀驍從地上緩緩坐起身,冷厲的暗眸頓時宛若冰刃般掃了過去。  降至冰點的語調已經毫不客氣,“黃校長,我這麽多年支持貴校修葺學樓,置辦設備,你現在是想告訴我,我捐了那些錢,設施就做成這個樣子?”  站在前頭被質問的男人臉色頓時一陣緊張,腦門上同樣出了一層冷汗,“這……發生意外我們也不希望看到,賀先生,我保證今天這真的隻是一場意外,日後你想要查賬還是怎麽我們都會配合,但現在有兩個學生受傷了,我得先送他們去醫院,剛才我看見你也被架子砸了,還是一起去醫院看看吧。”  周澄對剛才的事還心有餘悸,聽到這也附和,“對,你受傷了,還是先去醫院,有什麽事檢查完再說,走吧。”  如果為了救他,男人的手臂落下什麽毛病,他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賀驍低頭看了眼他緊張兮兮的臉蛋,眼底的陰霾瞬間散去,深眸仿佛含著笑意,又似蘸了墨一般,黝黑深沉。  “好,聽你的。”  “我來扶您……”  校長鬆了一口氣,正要上前,卻又被男人遽然一冷的眼神嚇得停了下來。  賀驍收了眼神,轉而抓起周澄的手搭在腰上,“攙著我。”  周澄抱著他的腰,任他把手臂架在的脖子上,也沒多想他明明傷的是手為什麽要人扶著,扶著他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到了醫院,經過一係列的檢查後,兩人回到病房休息。  聞訊而來的沈岩已經打理好一切,包括今天晚上要換洗的衣服,還有怕兩人餓到,買了兩份宵夜,以及洗漱用品等。  當然,病房自然是安排好的單人間。  一番折騰下來,時間早已是深夜。  周澄坐在床邊,想起醫生說那兩個學生被砸成重傷,有個還在手術室,心裏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然而看著靠在床頭閉目養神的男人,心情又忽然間變得沉重。第44章 洗澡賀驍肩膀打著繃帶,檢查完回到病房後,便躺下休息了。  醫生說傷到了骨頭,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避免肩膀作力,所以打上繃帶減輕負擔。  男人白色的襯衫下敞開了領口,隱約可見纏在肩部的紗布。  也許是傷口還在痛,他靠在床頭,臉色比平日淡了許多,闔著眼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隻是休憩。  周澄從踏進醫院,就一直跟在他身側,直到陪他做完檢查回到病房,哽在喉嚨裏那句“謝謝”始終沒有說出口。  他無比慶幸自己沒有聽到骨折或者骨裂這些光是字麵意思就足夠懾人的字眼。  否則,他不知道自己該說多少句蒼白無力的謝謝,才能抵消這一切。  過了一會,他從椅子上起身。  本想去廁所打盆水替男人擦擦手,結果還沒走開,手就被一隻大掌用力握住了。  “你去哪?”微啞的男音在身後響起。  周澄轉過身,看著男人泛著寡白的臉色,抿了下唇,“我去拿毛巾幫你擦一擦。”  “擦哪?”盡管應該肩膀連延不斷地傳來刺痛,賀驍還是從床上坐起身,語氣輕挑地望他道,“我摔傷了一隻手,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你也不用因為這點小事,就覺得欠了我什麽,我不需要你的內疚。”  被男人一針見血的指出,周澄淡緋色的唇瓣幾乎抿成了一道直線。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他要是再想做什麽,就顯得多餘了。  他試圖把手抽回去,奈何男人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他隻能無奈道,“那你去洗澡吧,時間也不早了。”  今晚再趕回去也不實際,注定是要在醫院住上一晚了,好在沈岩做事周全,把兩人要換洗的衣服都準備了一套。  “嗯,洗澡。”  說著,男人就下了床,牽著他的手再自然不過地朝浴室走去。  高檔病房,自然一應俱全。  周澄被牽著走了好幾步,滿腦子的茫然才緩緩回過神,停下了腳步。  感覺到他停了下來,賀驍回頭,唇側挽著笑弧,“怎麽了?”  周澄盯著他,舉起自己被握住的那隻手,“你去洗澡,能不能先放開我的手?”  “為什麽要放開,你不打算幫我洗?”  幫……他洗?  周澄覺得如果自己沒有幻聽的話,他明明記得一分鍾以前,男人剛對他說過,不需要他內疚之類的話?並且拒絕了他幫忙清理身體的意願?  想必是知道他腦瓜子裏在想些什麽,男人英挺的臉徐徐綻開淡笑,接著又道,“我確實說你不需要對我內疚,但不代表我不需要你的幫忙,你也看到了,我這隻手暫時還不能動,一個人洗澡很麻煩的,萬一打濕繃帶,還得讓護士再上一次藥,我這樣說你明白了?”  周澄不是很明白,在他看來,兩者壓根沒什麽區別。  唯一明白的一點就是,男人不喜歡像個病人一樣在床上躺著被人伺候,但是陪他去浴室裏洗澡,卻是在他允許範圍內的。  周澄勉強把這當做是男人那上了年紀不知哪根筋不對的執拗發作了,也沒表現出特別明顯的抗拒,淡定“哦”了一聲,就跟著進去了。  浴室的空間沒有別墅裏的大,不過兩個人站在裏麵,也還好。  照男人的傷勢,淋浴肯定是不行的了。  周澄調節好水溫,開始往浴缸放水。  一轉身,陡然見到男人已經脫下襯衫,暴露在燈光下的軀體,他忽地就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了。  杵在那裏,整個人呆若木雞。  賀驍黑眸睨著他,直接不緊不慢地把西褲皮帶繼續解開,低醇的嗓音蠱惑般笑道,“就你這樣,確定還要繼續下去?”  說著,把皮帶抽出隨手扔在一旁,手指沒有絲毫的停頓繼續往下。  周澄很想移開視線,心裏卻有道聲音不斷在他耳旁提醒遲早要適應這些,早一點還是晚一點,終究是躲不過的。  轉瞬,男人身上就剝得隻剩下一條底褲。  筆直修長的雙腿徹底曝露在燈光下。  眼看著他就要除去最後一層格擋物,周澄強製自己不要轉移視線。  關鍵時刻,男人滑到內褲邊緣的指節卻停了下來。  賀驍似笑非笑,一步一步行至他麵前,語調懶怠,“你來。”  暖色調的燈光下,男人宛若職業男模的身材,肌理分明,每一塊肌肉既不會誇張得讓人感到作嘔,也不會幹癟得毫無分量。  周澄對突然逼近的男性荷爾蒙感到有些不適,這樣的氣息侵略性太強,也太危險了……就像是叢林裏對獵手有所警覺的獵物,雖然已經感知自己處在危險之中,卻對自己的無力掙脫而瑟瑟發抖。  他緩緩抬起頭,迎上男人湛黑幽深的黑眸,明知那表麵浮起的溫柔背後是一道深淵,周澄還是被攫住了視線。  末了,男人用沒有受傷的那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扣住他的手指,搭在自己腰間。  周澄還什麽都沒反應過來,那層障礙,便在男人的帶領下,輕而易舉地除去了。  他的指尖抖了抖。  男人輕笑了聲,帶著濃濃的戲謔意味,從容地轉身跨進浴缸,坐了下去。  熱水隨著他的動作從浴缸邊緣溢出,打濕了地板,也濺濕了周澄的褲腳。  “別愣著了,我有的你都有,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周澄閉了閉眼,盡力忽視了男人語氣裏的輕快隨意,轉身認命般地蹲了下來。  賀驍靠在浴缸上,受了傷的那隻手隨意地搭在一側,看著眼前的人順從地拿起他的手揉搓。  柔軟的指節帶著恰到好處的力道在他皮膚上細細打圈,低垂的眉眼專注而冷淡,似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極力掩飾自己內心此時的波瀾。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審視,仿佛這是一件多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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