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睡多久了?」他虛弱的轉了下眼珠,看向窗外的那一輪明月,用著有如砂紙般幹啞的嗓音問道。


    「四、五個時辰吧。你先別急,張大夫說了,要是你半夜醒來,得先喝下這碗湯藥,才能盡早解開你身上的毒。」裴子瑜猛地想起這事,轉身端來一直煨在小火爐上的湯藥。


    「解毒?!」這毒能解嗎?


    「嗯,張大夫說你中了什麽赤鳩毒,這藥雖苦,但可解你身上之毒,讓你一醒來就先喝了。」她將藥碗放在床旁的小幾上,「張大夫說你身中劇毒,加上刀傷,再晚些時候,你這命鐵定就沒了。」


    皇甫霽十分詫異這位大夫能診斷得出他所中何毒,「這位大夫竟然知道我中的是什麽毒!」


    傳聞赤鳩毒無色無味,一般人根本無法察覺,一旦等到毒發,為時已晚,更無解藥,因此江湖中人無不聞赤鳩毒色變,替他刮骨的這位大夫不僅診得出他所中之毒,更配得出解藥,實在令他震驚。


    「張大夫醫術很厲害的,我還聽過有人叫他神醫,說他什麽病都懂治。這藥你先喝了,其他的等等再說。」她用湯勺攪拌了下湯藥吹了吹,確定這溫度適中可入口,便拿過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後,讓他坐得舒適了,一口一口的喂他。


    剛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身體十分虛弱的皇甫霽也不矯情,張口便讓她喂他湯藥,一碗湯藥喝盡,他虛弱的道:「對了,還未請教姑娘您尊姓大名。」


    「我姓裴。」


    裴子瑜將湯碗放到一旁桌案上,打開一盅在另一個小爐子上熬的魚湯,拿過小碗,目了些魚湯再走了過來。


    「你剛做完刮骨,身體正虛弱著,過硬的食物不好克化,我讓人給你熬了盅鮮魚湯,你慢慢喝,身體才好得快。」她一邊將魚湯吹涼,一邊說著。


    「裴姑娘,今日救命之恩,日後在下定當回報。」


    「回報?不用了,你趕緊將身體養好就好。」她一邊喂他鮮魚湯,一邊安慰他,「這人活著比什麽都重要,你別想太多,好好養傷要緊,傷好了才有本錢力氣東山再起。」


    皇甫霽點點頭,目前是得養傷要緊,等他傷好了,就換傷他的人該糟了。


    裴子瑜似是有感而發地道:「這場水患造成很多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有的人甚至一夕之間家人財產都沒有了。黃公子,你可千萬別因此感到絕望泄氣。」看他衣著破爛、身中刀傷,還有劇毒,說不定是逃難路上遇劫。天災作孽就算了,防止不了,這人為禍患才最可怕。


    皇甫霽皺起眉頭,滿臉疑惑,這位姑娘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不過誤會了也好,此時他也不宜說出自己的來曆,端王肯定不會放棄捜索他的,要是被端王那些爪牙打聽到他的下落,自己安危先不論,這位裴姑娘恐怕就有生命危險,他也不想讓他的救命恩人陷入險境之中。


    瞧著他一臉困惑的表情,裴子瑜不解的眨著眼,「我有說錯嗎?」


    他搖頭,「沒錯,姑娘說的很對,在下不能因為一時的打擊而絕望泄氣。」


    「對了,你身上的刀傷跟劇毒是怎麽回事?遇上山賊了不成?」


    「山賊?!差不多了。」他苦笑了下。


    「怎麽回事?」


    不想讓救命恩人遭遇到不可預知的危險,皇甫霽順著她的話,隨口胡謅自己的身分,歎了口氣,表情哀戚的道:「唉,百年一遇的水患,在下的家園全毀,根本找不到原址了,在下帶著跟我一起在這次水患中活下來的幾名家丁,和祖輩留下來的一些傳家寶物,準備前往當年先祖父在翠緹縣置的一座莊園落腳。


    「可是萬萬沒想到,躲過了水患卻遇上了山賊,在下和府裏家丁一時失察,住進了一間在水裏下毒的黑心客棧,被在下的家丁識破,現起了殺機,扭打之時,撞破了油燈,瞬間引起大火,千鈞一發之際我跳河逃生,勉強保住了一條命,不過和家丁們都失散了。」


    「原來是這樣的啊,你手上的傷和所中的毒,都是那時候中的跟砍傷的?」


    皇甫霽點頭。


    裴子瑜拿過一條幹淨帕子幫他擦了擦嘴,「這裏就是翠緹縣,你現在平安了,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你那幾名家丁也會逃過一劫的,你就先暫時在張大夫的醫館裏把傷養好吧。」


    「這裏就是翠緹縣?」他疲憊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驚詫。


    換裴子瑜點頭。


    之前他所得到的線報,端王暗中培養的那支軍隊就隱藏在翠緹縣,這翠緹縣三麵環山,終年雲霧繚繞,的確是很適合隱藏軍隊的地點。既然如此,他趁機留在此地暗中調查,這回定要找出端王謀反叛國的證據!


    【第三章 好奇心殺死貓】


    一輛馬車由郊外緩緩的往縣城方向駛去,車內的裴子瑜撩開車簾,望著外麵一片綠意盎然的田地,迎麵的涼風讓她感到十分清爽舒服。


    用力吸著新鮮的空氣,整個人感到舒服不少,隻是這沿路上還是看到有不少災民湧向縣城,那些衣衫襤褸的災民真是讓她的心情好不起來,水患都過了這麽久了,怎麽還有這麽多災民呢?


    眼見就要進入夏天,天氣開始慢慢轉熱,每天排隊領饅頭跟救濟物資的災民還是很多。


    天氣熱加上許多災民因為無處洗澡,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味讓她每天在發饅頭時總是有一種苦不堪言的感覺。


    隻是這話她又不能說,免得傷害了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災民,她隻能每天蒙著麵紗出門,有人問起,她就說怕曬黑。


    水患發生至今都兩個月了,可是官府的人一直沒有找出有效的解決辦法,甚至連賑災糧食也都遲遲未發放下來,地方官員隻能找他們這一些出資的商家商量,讓他們繼續幫忙賑災,對於這種朝廷,她實在是隻能搖頭歎息。


    並不是她心疼賑災銀兩,而是這些官員沒有一個人能夠提出一個真正的解決方法,問他們有無辦法安置這些災民,他們隻會兩手一攤。


    天災加上人謀不臧,弄得現在每天是搶案頻傳,乞丐也增加許多,她一個姑娘家出門,都還要配備兩個孔武有力的保鑣——她在現代是學過一些防身術沒錯,但敵不過人多啊。


    進入縣城門後,馬車在滿是災民跟乞丐的街上緩緩行駛著,就怕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撞到人,徒惹麻煩。


    「小姐,去張大夫的醫館前是不是要先去繡針坊?」前頭駕馬車的刀豆回頭問了下馬車裏的裴子瑜。


    「嗯,一會兒到的時候,八角你下去拿我昨天交代你去買的衣物。」裴子瑜掀開車簾對著跟刀豆坐在一起的八角交代。


    「是的,小姐。」八角響應了聲,又想了想不太對,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姐,醫館那位公子……小姐您跟他非親非故,怎麽這麽照顧他,又幫他付醫藥費的又幫他買衣服?」


    「八角,你家小姐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你忘了嗎?」一旁的刀豆笑說道:「咱們家小姐心善,別說一個無依無靠的陌生人,連路邊的野貓野狗受傷,小姐也會把牠們撿回家養傷,等傷口好了再放生。」


    「說的也是,不過小姐一直以來幫忙的人都是我們翠緹縣的人,這次幫的是不知從哪裏跑來的陌生男人,我才覺得好奇。」八角抓了抓頭道。


    裴子瑜一下子就道破八角的心思,「八角,說!是不是我娘在你耳邊又交代了什麽了?例如出門時要多留意我對哪家公子多看一眼的?還是叫你對有什麽身家清白的災民多注意,好找回去給你們當姑爺?!」


    她隨便想也知道,八角會突然問這一些事情。,肯定跟她娘親脫不了關係,尤其是她娘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幫她找上門女婿,她能不提防嗎?免得哪一天她娘莫名其妙跟她說,已經幫她挑好了相公、看好日子,你就等著拜堂成親吧,那她可就真的要昏了。


    「小姐,你真厲害,夫人沒同你說,你就知道夫人的心思。」八角又抓了抓頭,驚奇的回應。


    「這事關我的終身大事,我能不警醒點嗎?」裴子瑜沒好氣地道:「八角,我可警告你唷,你的月俸可是本小姐發的,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講,你自己要很清楚。


    「本小姐現在慎重告訴你,我現在還不想嫁人娶姑爺,你記清楚了沒?你這記性可是關係著你年終的分紅,你不希望領得比別人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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