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這樣挺好的,不打擾你工作。」她四處瞄了眼他的工作場所。


    「你該不會是來參觀在下的工作場所吧?」皇甫霽停下手上活計,嘴角微勾地笑問。


    「當然不是,不過是看到你已經開始製壺工作了,就思索著該不該將我今天來的目的同你說。」


    「說吧,不說怎麽會知道我是否能幫得上忙。」


    「是這樣的,我知道你識字,因此想請你暫時幫個忙,到學堂教孩子們讀書。」


    「到學堂教孩子讀書?」他愣了下,放下手中的東西。


    對上他那雙緊盯著她的炯亮黑陣,裴子瑜有些尷尬的道:「我請的那位教書先生,和妻子就住在學堂後麵的一處院子,家裏並無長輩,又跟其他族人不甚交好,他妻子有孕,原本他與丈母娘說好,要請丈母娘過來幫妻子坐月子。


    「誰知他妻子昨天早產了,丈母娘要在家裏照顧剛生產的媳婦無法過來,他自己也對妻子放心不下,決定自己來照顧,因此向我告假一個月。」裴子瑜可沒有古代那種迂腐的觀念,覺得丈夫不能進產房,人家夫妻恩愛是好事,她樂見其成,隻是學堂這邊的事就難辦7.


    「我想這一個月裏,學堂學生的課業也不能荒廢,這才想請你幫忙暫帶一下學堂學生,一個月,一個月就好!」她眯著一眼,比著食指說著,「就一個月。」


    「教書……」他沉吟了會兒。


    「當然,束修方麵我不會虧待你的。」


    「不,我是詫異你竟然辦了學堂?」


    「那也不算是正規學堂啦,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這村子的人幾乎都在我的草藥園幫忙,但是草藥園小孩子是不可以進入的,為了安頓那些沒有父母照顧的孩子,我就出錢請了個先生,免費教這些小孩們讀書識字。」


    「你請先生免費教村裏的小孩讀書識字?」這裴子瑜竟然自己掏錢請先生,真是讓他感到驚訝。


    「我還請了一個廚娘負責幫他們準備午膳跟下午點心,還有兩名嬤嬤幫忙照料更小的孩子,這樣家裏無後顧之憂,他們可以專心工作了。」


    他很意外她竟然如此照顧這些為她工作的工人們,她如此行徑,在這大業國裏可是從未聽聞過。


    「我隻是想,識了字,這些孩子往後會比較有好的出路,不用一輩子窩在這山裏砍柴打獵。」


    「沒錯。」她這說法更讓他驚訝,沒想到裴子瑜這個十六歲的姑娘,想法與他人不同外,甚至這麽替他人的未來著想。


    村裏這些粗人一輩子幾乎沒看過一本書、不認得一個字,不,該說是整個大業國的尋常百姓,識字的也沒多久,想要送孩子上學堂,也拿不出束修,能幹活吃飽最要緊,其他什麽都是次的。


    「你不心疼?這樣你的錢便少了。」


    「我不過是一個月多花幾十兩銀子,這對我來說不痛不癢,卻有可能給這些孩子一個光明未來,何樂而不為?


    「況且他們的父母也是我的衣食父母,沒有他們細心幫忙照料草藥園,我哪裏有辦法賺到財富,光憑我兩隻手是不可能的,你說是不是?」


    她的想法讓他對她有了新的認知,也感到佩服,認同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一聽到他同意她的想法,她開心得眼睛一亮,興奮的抓過他沾滿土的手,「這麽說你同意答應我暫代一個月的課了?」


    皇甫霽垂眸盯著被她緊握在手心的手,頓時有一種很奇怪、酥酥麻麻的感覺竄進心窩,穿透他沉穩平靜的心湖,隨著血液流竄在身體裏的每個角落。


    她發覺他的視線,一怔後驚呼了聲,連忙鬆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用力擺著手解釋道:「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太開心了,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她的老天啊,幸好她娘親沒有跟著-起過來,要不看到她這舉止,還不立刻著她娶黃輔濟那才有鬼。


    皇甫霽斂下眼瞼,微勾起好看的唇,「放心,我不會在意的,這隻是一時高興忘情了,沒有什麽的。」


    被自己這麽一嚇,她的頭皮都發麻一陣,她用力拍著胸口,「呼,還好,你能了解,不過這事你一定要保密,要是被我娘知道,她非得逼著我上你這裏來提親,把你娶回去當上門女婿。記住,你一定要保密。」


    「放心,這事關你的名節,我會保密的。」


    「多謝、多謝。」她再度謝道。


    「瑜兒,你似乎很害怕黃姨將你嫁掉似的。」他繼續拿起竹片刀,雕塑著手中的茶壺。


    「怕,誰不怕啊!」她走到-旁放著茶水的茶幾邊,徑自倒了杯開水喝著,沒好氣的道:「要嫁給-個從來沒見過麵的陌生人,不知是圓是扁,是紈褲子弟還是青年才俊,是混混還是土豪,換成你,要你娶-個陌生女人你不擔心嗎?」


    「自古以來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作主,身為子女如何能夠反駁?」尤其是皇室每一樁婚姻的背後都是政治權利與利益的結合,他這種生長在皇家的人,更沒有資格作主自己的婚姻,不可能不顧一切地執意選擇自己所喜愛女子為妃。


    「誰說的,我就要反駁,我就不嫁!不是自己心之所愛的人,不是我隻想與他一世相守的人,我才不嫁,跟我娘死磕到底。」她撇了撇嘴道。


    「如若是你爹幫你定的親,你也不嫁?」


    「我爹?!」她更加鄙夷了,嘴角露出幾分譏誚,反問道:「他沒戰死在沙場上嗎?」聽到她這樣詛咒自己親爹,皇甫霽眉頭不由得一陣緊蹙,這裴震天可是大業國的頂梁柱,她這個身為女兒的人竟然這樣詛咒親爹……


    「你不知道你爹可是威震天下的大將軍嗎?有他在邊關鎮守,臨近幾個國家根本不敢覬覦我大業國。」


    「這關我什麽事?他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大業國的頂梁柱那又如何?對我來說,他就是個再陌生不過的陌生人,陌生人又如何有權力資格插手我的婚姻大事?」她冷嗤了聲,不屑地說道:「況且,說不定他早已經忘了我娘跟我,又怎麽會管我的婚事呢?」


    「你這麽出色,他一定不會忘了你的。」皇甫霽試圖替裴震天辯白。


    「當然是早把我們忘了,而且他妻子兒女眾多,也不缺我們母女兩個,又怎麽會想到我?」裴子瑜好笑的瞅他一眼。


    「坊間都知道裴大將軍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漢,我聽說當年他在戰場上死都要將跟他一起出征的同袍帶回,所以他怎麽會是那種不負責任、忘記妻女的男人?」


    「霽三,你別試圖改變他在我心中不負責任的形象,我跟我娘在翠緹縣這十二年,他奉命回京次數一共三次,每一次停留時間約莫三個月。


    「可是這三次,他有哪一次來見我跟我娘的?說他是大人物忙,不能千裏迢迢過來,那也能派個心腹手下過來看看吧,或者是請人帶個口信。


    「但他一次都沒有,一次都沒!難道你要我自欺欺人的說他心裏有我跟我娘嗎?這種事情我做不到,所以別再說他心裏有我有我娘。」她冷冷勾著嘴角,不想再多說。


    這話讓他無法反駁,這畢竟是裴府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人實在不好插手。


    她站起身來,「好了,總之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一導再來找你,帶你一起去學堂,可以嗎?」


    「好。」他點頭。


    看著他突然變得沉默冷淡的表情,裴子瑜知道自己方才多說了,也算是拂了他的好意,想道歉,但,為她爹那個不負責任男人道歉,這事她實在做不出來。


    她眼角帶著一抹受傷與無奈,瞄了他一眼,暗歎口氣,「那我先走了,你忙。」


    她眼底閃過的那-抹帶著幽怨落寞的流光並未逃過皇甫霽的眼,讓他不自覺的對她生起一種憐惜、想要嗬護她的衝動……


    直到那門掩上,裴子瑜的身影消失後,早已經回來的零一這時才自屋頂落下。


    「主子,所有事情皆按著您的吩咐進行了。」零一從衣襟裏取出一封上麵沾滿泥汙的密函,「主子,這是零二丟出來的消息,請過目。」


    皇甫霽拆開密函看,虎口抵在下顎,沉思了片刻,「你去通知零三,今晚行動。」


    「是。」


    皇甫霽又看了眼那扇緊掩的大門,「零一,發消息回京,讓人調查當年裴家黃姨娘被趕出將軍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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