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以往在話本上瞧見,上頭寫著,要是夫妻在元宵夜偷兩盞燈,回去就能生一對子女,要是有情人在元宵夜親吻彼此,日後必定會有情人終成眷屬。」


    「有這說法?」


    「不是如此?」她被騙了?


    「許是許久以前的說法吧。」


    「喔……」說到底,她就是被騙了。啐,向來隻有她騙人的分,何時輪到她被騙?算了,說說而已。「侯爺,時候不早了了。」


    「好吧。」


    上了馬車,花世澤才剛坐妥,便見一塊翠綠玉佩遞到他麵前。


    「定情物。」雖說他們之間是不需要定情物的,但既然他都討過了,她自然肯給。「不是什麽上等玉,侯爺可別嫌棄。」


    「鳳凰?」他輕撫著上頭的雕飾。


    「對了,侯爺可猜出香囊上鳳凰於飛的意思了?就充當今晚的燈謎,要是猜中了,大大有賞。」


    「倒不如你說出謎底,本侯爺大大有賞。」


    柳艾雙眸發亮。「賞什麽?」


    「說出謎底再賞。」花世澤被她逗笑。


    柳艾努了努嘴,便道:「世間總說龍鳳配,龍為陽,鳳為陰,一如你與皇上,然而鳳凰配,鳳為陽,凰為陰,一如侯爺與我,朝常上的鳳,被真命天子囚於宮中,可是威鎮侯的鳳,不過是隻凡鳥,凰為凡皇,皇為天,與凰同處的鳳,是可以天地翱翔的凡鳥。」頓了下,像是思及自己說得太過,趕忙又補了一句,「被囚於宮中是說說而已,隻是……」


    未竟的話被他封了口,她瞪圓了眼。她的唇被細咬輕齧著,甚至他想進到她的嘴裏,嚇得她不知所措,心跳如擂鼓。


    在被他強行侵入時,她緊抓著他的衣襟,唇舌被糾纏著,教她呼吸紊亂,整個人發熱又發軟,幾乎快要軟倒在他懷裏。


    「我允你。」半晌,他啞聲道。「你能給我的,我也能給你。」


    柳艾直睇著他,沒想到他竟懂得她潛藏的另一層寓意。她能助他,讓他得到想要的自由,而他也會竭盡可能地給予她想要的自由。


    這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柳九,在你滿十五的生辰日,就跟我回府吧。」他要這個懂他的姑娘相伴,他想寵著她疼著她,帶她走遍京城每條街道,看著她每個不同的表情,陪伴他的喜怒哀樂。


    柳艾滿臉紅通通,怯怯地輕點著頭。


    總覺得好像跟她想像的不一樣,她想要的是相敬如賓,給予她不再防備的家,可是他給的……好像多了許多。


    她笑得傻乎乎的,心頭充塞著什麽,漲得滿滿的。


    他也笑著,彷佛未來有什麽在等待自己,教他如此期盼著。


    有多久不曾再對將來之事有所期盼了?可她偏是教他如此期盼,哪怕日日都見著,依舊不夠。


    而那一夜,她十五生辰的那一夜,戌時一刻相見後,他便要親自送她回柳府,再將她迎回威鎮侯府。


    可是他還等候著,她卻已沉屍湖底。


    當他抱著她冰冷的屍首時,那些刻鏤在心板上不確定的不明白的,在那一瞬間成形,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


    花世澤垂著眼,看著那張熟睡的小臉,哪怕是在睡夢中,一樣驚駭不安。


    他輕撫著她的頭,有一下沒一下的,直到她的眉頭漸解。


    「侯爺,客棧的火已經撲滅了。」門外顏奎和易水低聲稟報著。


    「進來吧。」


    兩人進了房,見花世澤壓根沒避嫌,就坐在床畔,輕撫著裘化真的頭。兩人趕忙轉開眼。


    「可有人傷亡?」


    「傷者八名,亡者三名,一名尚在搶救。」顏奎輕聲道。「此地縣令已派人處理。」


    花世澤輕點著頭,瞧著睡夢中的裘化真唇角微勾,他跟著柔和了冷漠的眸,噙著笑意問:「火災之前,裘姑娘可有異狀?」


    「呃……」顏奎有些欲言又止。離開重陽城後,侯爺便要他不著痕跡地盯著裘姑娘,哪怕入夜也要他在房門外守著,而火災時——「裘姑娘像是在與誰說話,可我確定房裏沒有其他人。」


    說真的,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花世澤神色未變地問:「可聽見她說什麽?」


    「她說打湖水還比較快,又不知道跟誰說,我不是要去救人,是要教他們怎麽救人,然後她就奪門而出了。」那時,他還特地往房裏一探,真的是空無一人。


    花世澤垂斂長睫不語,好半晌才緩緩抬眼,目光在房裏頭狀似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最終落在一處,教彷佛與他對上目光的小清嚇得退上一步。


    「怕什麽呢,他又瞧不見你。」懶懶窩在榻上的書生涼聲說著。


    小清慢慢地退到書生身旁,眉頭皺得死緊,死死地瞪著他踰越的舉措,厘不清他到底想做什麽。


    一切……都脫序了,怎麽這條路走來走去,還是和他撞在一塊?


    那晚過後,裘化真忍不住想,難道那場火不小心把花世澤給燒出問題了?


    「待會還想再嚐嚐什麽?」


    裘化真一雙水眸悄悄地往旁看去,差點被那燦爛美景給刺瞎了眼。


    正月都還沒過,可不知道為什麽,每當他一揚笑,她總覺得自己看見了繁花盛開的春景。


    團簇綻放的各式繁花彷佛在他的眼底眉梢,在他的唇角指尖……男人啊,為什麽笑起來可以俊得沒天沒理?


    最要緊的是,他幹麽老是衝著她笑?


    那天,他其實有被火給燒著了吧,還是說,他已經怎麽了,軀殼遭人給搶了?


    「怎麽了?」他笑問著,有意無意地展現風情。


    裘化真嘴角抽了下。「我吃飽了。」


    「承寅縣再北上就是京城了,而這裏的夜市集是仿造京城的,幾樣吃食頗相似,還有……」


    走在夜市集裏,人潮熙來攘往間,他瞧見了賣糖葫蘆的小販,隨即抽了一支遞給她。「嚐嚐吧。」


    裘化真想拒絕,但糖葫蘆卻很強硬地塞到她手裏。


    她都多大了,還吃糖葫蘆?好吧,她不記得自己幾歲,但她總覺得自己已經過了品嚐糖葫蘆的年紀,不過偶爾嚐嚐也是可以的。


    隻是,他為何要如此討好她?不對,認真想來,離開重陽城之前,他就不太對勁,隻是現在更是變本加厲。原本說有要務在身,要趕緊回京,可馬車卻走得很慢,白日要是經過哪處美景便人跡罕至上,或是她嚐到了喜愛的菜,他便直接暫宿一晚。


    如今就連夜市集也強逼著她來,不是聽顏奎說若是直接進京是來得及趕在城門關之前的。搞不懂他的用意,她也懶得猜,反正,她想她以前肯定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夜市集對她來說極有趣,她就姑且逛逛。


    「對了,那裏有炸湯圓,要不要嚐嚐?」


    還嚐?看他指的方向,她眉頭都快打結了。「侯爺,我吃不了那麽多。」


    「可以,你還可以再吃三攤的。」


    「嗄?」他憑什麽這麽認為?


    「走吧。」說著,大手已經自然地握住她的。


    裘化真吸了口氣,直覺要甩開,他卻握得死緊,甚至微使力地將她扯進他的懷裏,嚇得她瞠圓了眼,正要掙脫。卻聽到後頭有人斥道:「人多,別老是站著,快走!」


    花世澤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雙手將裘化真護得好好的,確定沒讓人碰著,才對後頭的易水使了個眼色。


    「走吧。」


    「呃……喔。」她不知所措地答應,被他強硬牽引著,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走起路來雙腳有點飄。


    進了小店角落裏,由於位置極窄,兩人圍著矮幾坐下,膝蓋都要碰到一塊,她想閃也閃不了,而眼前的他依舊對她笑若春風,儼然像隻開屏的孔雀正招搖著。


    他在色誘她?這人為何可以轉變這麽大?也許她應該替他把把脈,看看他心智是否正常。


    「化真,這兒沾到了。」花世澤指著右邊的嘴角。


    化真?她瞪著他。化真是他能叫的嗎?知不知道姑娘家的閨名是不能隨便叫的!跟他又不熟……裝什麽熟呀,以為裝熟,她就會放棄訛他一萬兩嗎?


    別傻了,照訛!要是騙不倒他,她就跟他姓!


    正悻悻然地腹誹著,餘光瞥見他袖子往她嘴角一觸,她皺眉瞪去,瞧他指尖上沾了糖葫蘆外層的糖塊,然後見他吮著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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