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嶋同學為了能樂隊表演我回憶的一曲——月與希羅迪亞斯的『群青色』,加入了青嵐的樂隊。


    老實說,我真的很開心可以聽到樂隊現場演奏那首曲子。


    雖然這話由我來說有些可笑,但成嶋同學確實是個隻要能讓我高興,就什麽都可以做的人。就連她不擅長的在眾人麵前演奏,她也會壓抑住自己為了我而做到它。


    正因如此,連我也都覺得不敢直麵她的心意的自己是個很過分的家夥……但即便如此,成嶋同學的樂隊本身,我還是真的非常期待的。


    據實行委員新太郎所言,等文化祭的正式部分結束,後夜祭將於傍晚開始,然後會在操場上特設舞台。而學生樂隊就會在那個位於室外的舞台上進行演奏。


    成嶋同學他們的樂隊被當成輕音部的節目處理了,算是那個舞台的壓軸戲。


    那家夥在這麽大的舞台上,能演奏好嗎……。


    在那天的班會結束之後,青嵐依舊是第一個向成嶋同學打了招呼。


    「那就走吧成嶋」


    「嗯……」


    成嶋同學和青嵐不僅要忙樂隊,還需要進行班上合唱的伴奏的練習。


    所以最近幾天一到放學,他倆就會像這樣兩個人一起去音樂教室。


    「拜拜。好好期待合唱的全體練習吧。我們的伴奏已經基本完美了」


    「噢。樂隊那邊也加油啊。成嶋同學也是」


    「……嗯,大家,拜拜」


    成嶋同學怯懦地笑著微微低下頭,然後和青嵐一起走出了教室。


    「那今天也還是三個人一起回去吧」


    我這樣說著,回頭看向朝霧同學和新太郎,


    「啊,抱歉。從今天開始一段時間,我也得去參加文化祭實行委員會議了」


    新太郎急匆匆地扛起書包。


    「幹嘛啊,你也有事啊。那個會議要開很久嗎?」


    「嗯……誰知道呢。大概至少要開一個小時吧……不是很清楚」


    「喂田中,還沒好嗎~?」


    女實行委員的堀江同學在教室門口附近懶洋洋地喊道。新太郎對著那邊說了聲「我馬上過去」之後,再次轉向我和朝霧。


    「就是這樣,你倆先回去吧。拜拜」


    他迅速地拋下這麽一句之後,就和堀江同學兩個人匆匆地走出了教室。


    剩下的我和朝霧同學就自然地對上了視線。


    「怎麽說古賀君?」


    「嗯……」


    剛好在這時,還在教室裏的女生們向朝霧同學搭話道。


    「呐呐火乃子。之前你說的可麗餅店,在哪裏來著?」


    「啊——那家店啊。那個……我不太擅長語言描述呢」


    ……今天就各回各家吧。


    「那我也先走了。明天見」


    「誒?啊,嗯……拜拜,古賀君」


    留下被女生們抓走的朝霧同學,我獨自走出了教室。


    準備走下一樓的我——不由自主地扭頭四處望著。


    放學後的走廊上依舊充滿了喧囂。有談論著文化祭的女生們,也有商量著接下來要去哪裏玩,從我身邊跑過去的男生們。


    平時的話我也會是那喧囂的一部分,可唯獨今天我是獨自一人。


    大約正因為如此,周圍的談笑聲讓我感覺格外的聒噪。我甚至產生了一種簡直就像是一個人被丟在陌生學校的,那種孩子氣的寂寞感。


    我懷著尋找舊識的心情,路過開著文化祭實行委員會議的視聽室。透過拉門上的窗戶往裏看,正在開會的新太郎就在裏麵。


    ……幹得很認真啊。坐在旁邊的是堀江同學和……不認識的學姐。八成她就是新太郎戀慕著的那個小西學姐吧。


    我在心裏喃喃道「加油啊」,然後又漫無目的地在喧囂的校舍裏閑逛了起來。


    這次我走到了音樂教室前麵。


    透過拉門上的窗戶往裏看,果然成嶋同學和青嵐正麵對麵坐著,彈著木吉他。他倆好像正在練習班上的合唱伴奏。


    我們打算在合唱的時候,表演正火的三首流行歌曲。全體練習還沒有做過,現在除了作為伴奏者的他倆,其他人尚且沒什麽特別需要做的。


    「……真閑啊」


    就在我歎著氣,這樣嘟囔著的時候。


    「咦。你是二班的古賀?」


    有人從後麵朝我搭話。


    回頭一看,一個戴著時髦眼鏡的光頭男生站在那裏。他扛著一個吉他盒。


    這家夥是五班的常盤遼一,和青嵐他倆一起組樂隊的輕音部所屬男生。


    聽說青嵐和常盤是偶然間一起上廁所的時候,聊音樂的話題聊得很起勁,然後關係就變好了,之後就商量著要不要在文化祭上搞樂隊。常盤之前就在尋找能一起組樂隊的家夥,但輕音部的人全都是些幽靈部員之類靠不住的家夥,因此一直很為難的樣子。


    順帶一提常盤想搞樂隊的原因是,想在自己女朋友麵前耍帥。據青嵐稱,「搞樂隊的家夥們,大多都是抱著那種理由的」。


    成嶋同學從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讓我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介紹過來的成嶋同學,講真不得了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吉他彈得那麽好的女生。而且還超可愛的,已經可以說是不可能存在的女神了。二班竟然藏著如此強大的秘密武器,你這你這」


    常盤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胸口。


    「……你好像是有女朋友的吧?」


    「哦?誒~怎麽怎麽?莫非古賀你,在和成嶋同學交往?」


    「不,倒也沒有……」


    「誇可愛的女孩子可愛不很正常嗎?話說,別在這杵著了,你也進來吧。我們待會要進行樂隊的練習,要不要看一眼?」


    「哈哈,我還是期待正式演出吧」


    「這樣?嘿嘿,我們會讓舞台熱烈到讓你感覺發冷的,古賀你就好好期待吧?」


    常盤用力拍了拍我的後背之後,就走進了音樂教室。


    我是不會不懂風趣地特意去吐槽“熱烈到感覺發冷是什麽啊”的。


    我最後一次望向窗裏,對著停止練習木吉他的青嵐他倆,常盤正用誇張的肢體語言,熱烈地說著些什麽。


    ……常盤看樣子是個好家夥,應該能和成嶋同學好好相處。


    我從音樂教室前離開,又在走廊上走了起來。


    接下來我打算前往校舍的樓頂。


    我之所以沒有抓緊回去——自然是因為感覺很寂寞。


    自從變成五人組之後,我就從來沒有一個人回家過。


    所以我就想著隨便殺殺時間,到時候沒準就能和誰一起回去了。


    我就這樣閑逛著,獨自度過著空虛的時光。


    打開通往屋頂的小房子的門,凜冽的山風就一下子灌了過來。


    直到上周為止都還很熱呢,但現在而言已經換上的冬裝正合適。


    十月的日落時間很早,明明還沒到那麽晚,太陽就已經無情地開始漸漸落下了。仿佛是在進行著最後的垂死掙紮的太陽,正拚命地朝著整個屋頂散發著橙色的光芒。


    依稀記得誰這麽說過,天一冷,人就會變得感到寂寞。


    感覺我有些明白了。也許是人類渴望溫暖的本能吧,一冷起來,獨處的時候就會變得想和某人在一起。大約包括我在內的全人類都是軟弱的膽小鬼。


    「大家還沒忙完麽……」


    我這樣自言自語著,繞過屋頂小房子一看。


    屋頂的圍欄前,已經有人先一步到了那裏。


    那是位正一邊將隨秋風飄動的短發理在耳後,一邊眺望著被染成橙色的鄉野街道的女生。


    她的背影如畫一般,甚至讓我產生了這斜陽似乎就是為了讓她那帶著幾分憂愁的背影更顯突出而存在的——。如此一般的錯覺。


    我走到她的身旁,看著她的側臉。


    那位女生即使注意到了我,卻依然頭也不回地說道。


    「你還沒走啊」


    「啊。朝霧同學你也是。還因為你已經回去了」


    朝霧火乃子。


    她是個總是很有精神,很會來勁。明明外表看上去相當成熟,和大家一起玩的時候卻比誰都要興奮,比誰都想要盡全力去享受的孩子一般的人。


    但在不經意的瞬間,她又會露出與外表相符的成熟的憂鬱表情。有時候還會說出一些特別達觀的話來。


    我直到不久之前,還對這樣的朝霧同學,抱有淡淡的愛慕之心。


    ……在和成嶋同學變成現在這樣的關係之前。


    「你剛才不是在教室裏和女生們聊著些什麽可麗餅店在哪裏的話題嗎。所以還以為你肯定」


    「啊……嗯。雖然她們邀請我去,但總覺得提不起勁」


    「這樣」


    我沒有去問為什麽。


    我們隻是肩並肩地站著,靜靜地眺望著黃昏時分的城鎮。


    「怎麽說呢。那兩個人感覺很有戲啊」


    那兩個人,自然指的是成嶋同學和青嵐。


    成嶋同學原本就說過想和青嵐交往。因為她確定青嵐是自己喜歡的類型,為了確認能不能發展成戀愛關係——她有這麽說過。


    但朝霧同學自然是不會知道,其實在變成那樣之前,我和成嶋同學就已經變成那種關係了。


    「我很想支持夜琉和青嵐他們。但老實說,我有些害怕」


    朝霧同學用手扶著圍欄,弱弱地笑著說道。


    「大概是我過於習慣五個人在一起了吧。因為過於舒適過於快樂,讓我對現在五個人的關係會發生改變這件事感到有些害怕」


    「哈哈。你說什麽呢。我們五個無論發生什麽也都不會變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這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但是呢古賀君,就算沒有夜琉他們的事情,大家也是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


    「……為什麽?」


    我盡可能保持平靜地拋出那個剛才沒有說出口的詞語。


    「因為人就是不斷經曆相遇與分別的生物啊。舉個例子吧。比方說同初中時代的朋友分開之後,在高中也可以交到新的朋友。就好比我和初中時候的朋友分別之後,在高中遇到了古賀你們」


    「所以我們幾個,不管多大都一直五個人在一起不好嗎」


    朝霧同學「是呢」地點了點頭。


    「但果然高中畢業之後,大家還是會分離的。要是去上大學的話,就會在那裏交到新的朋友,要是踏入社會的話,也會有新的同事……之前關係好到會每天見麵的人們,也會變成一個月隻見一次的關係吧。而終究有一天,會變成一年隻見一次……然後漸漸地,會變得更——」


    「……話不要說得那麽寂寞啊」


    朝霧同學說的話過於現實,我還不想考慮那麽多。


    「我也覺得很寂寞啊。該說是人很容易就方便行事呢,還是可以好好地適應環境呢。就算起初會因與朋友分別而感到寂寞,但總有一天會適應的。甚至寂寞的心情也會忘掉。所以就覺得,必須要好好珍惜能和大家每天相見的現在了」


    今天的朝霧同學是怎麽了呢。


    感覺她有些多愁善感了,說出的話語格外淒涼。


    「…………啊哈。抱歉啊?明明還早得很呢,卻說了些討人厭的話」


    將風吹拂著的頭發攏在耳後的朝霧同學,一臉哀愁地對著我笑了笑。


    「不……我多少也明白的。朝霧同學你說得對」


    我也強打起精神笑了笑。


    「說到底有時候僅僅是升級後換班而已就會發生改變的。我們五個是不可能一直像現在這樣每天都在一起的。隻是我是一個尚未接受現實的孩子而已」


    對。想五個人一直在一起什麽的,不過是孩子的想法而已。是癡心妄想而已。


    我們總有一天會四散分離,各自會交到新的朋友,彼此會變得逐漸疏遠起來。就連產生於我心中的寂寥之感,也終有一天會習慣起來。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讓這五人組可以一生都來往下去。


    「不過,就算大家分開了,我也會常常把大家聚在一起的。然後還會拽著大家陪著我一起瘋玩的。不管到了多大,唯獨那個時候,我會讓大家的心情回到『現在』。所以沒必要產生什麽奇怪的擔心了」


    「……嗬嗬」


    朝霧同學仰望著傍晚遼闊的天空,「啊哈哈!」地大聲笑道。


    「嗯嗯。古賀的話肯定會那麽做的。我當然知道!」


    從她的表情中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憂鬱,看來是回到往常的朝霧火乃子了。


    我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果然打起精神來的朝霧同學是最棒的。


    「我說朝霧同學。大家看樣子都還忙不完,就咱倆回去吧」


    「哼哼,就等你這句話呢。好了,回吧回吧!」


    朝霧同學踏著輕快的步伐,先我一步走向屋頂的小房子。


    她將雙手拿著的書包盡全力甩了一圈,然後再次看向我。


    「呐?感覺有些冷,去買點熱熱的紅豆年糕湯再回去怎麽樣?」


    在回去路上途經的便利店買了罐裝紅豆年糕湯的我倆,靠在橫在便利店前的寬闊縣道的欄杆上,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


    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由於這一帶是基本沒什麽遮蔽物的鄉下,吹來的夜風格外強勁,感覺有些冷了。


    「唔哦哦~果然鄉下的夜晚會變得很冷呢~熱酒沁人心脾啊!」


    「說得就像是個從大城市來到鄉下赴任的放任無稽的骨幹作業員似的」


    「啊——這一帶那種人好像蠻多的。因為年輕人大家都到大城市裏去了,就會有骨幹被總公司派遣到這裏來。古賀你沒有考慮過畢業之後要怎樣麽?」


    「不,完全沒有」


    「我們還有一年嘛。那麽說的我也完全沒考慮過」


    朝霧同學盯著已然溫暖起來的易拉罐口,繼續說道。


    「話說啊——能在高中畢業的那一刻,就感覺到『好的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大人了』嗎?小孩子是什麽時候變成大人的啊?」


    「不就是想要喝熱酒,或者幹脆說是酒的瞬間嗎?」


    「啊哈哈,古賀你說得好有趣。確實我還沒有產生過想喝酒的想法。大人們是在心情變成什麽樣的時候,才會想喝那種難喝到炸的東西的?」


    「莫非朝霧同學你喝過酒?」


    「嘛,人不都有段想要逞強的時期嘛?出於興趣,就嚐了一點兒爸爸的酒」


    朝霧用拇指和食指做出「一點兒」的手勢。看起來是意外大的一口。


    「但現在怎麽說呢,就會想著~不是很想長大啊什麽的。感覺大人要苦惱的事情太多了,而且還會變得沒法常常和古賀你們玩」


    我深有同感。


    要是不能像現在這樣和朋友們一起瘋的話,我是不會想著長大的。


    「古賀你知道一個叫特呂弗的導演嗎?」


    「第一次聽說」


    說起來朝霧同學她很喜歡電影的來著。似乎是出於她爸的影響,從新作到黑白電影時代的有名電影,她各種類型都有在看。


    「是部很老的電影了。那個導演有部叫『大人不會懂』(注:此為日文直譯,國內譯名為《四百擊》)的作品。講的是同大人們產生爭執的失足少年的故事。以前我對主角的少年深有同感。但最近重新看了一遍之後,就完全不那麽想了。開始覺得,這主角怎麽就那麽任性啊~」


    「意思是你對主角的少年的印象產生改變了?」


    「對對。這大概就是因為,我多少有些長大了吧。哈啊~不要不要。就不能讓我再當一段時間,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孩子麽~」


    我真的深有同感——啊,是哦。


    「酒一定就是在這麽想的時候喝的」


    「………………」


    朝霧同學一臉吃驚地注視著我。


    然後用格外平靜的語氣,低聲說道。


    「古賀你,真的說得好有趣呢」


    「對吧?」


    我們將100%不會是酒的紅豆年糕湯一飲而盡。當然也肯定不會醉。


    「呐,古賀」


    「嗯?」


    「來接吻吧」


    一輛大卡車一邊釋放出汙濁的尾氣,一邊發出刺耳的引擎聲,


    從身後的縣道駛過。


    「誒……為什麽?」


    我盡可能保持平靜地問道。


    我不知道我現在臉上是什麽表情,但朝霧同學那邊和平常並無不同。沒有像漫畫或是動畫上那樣,泛起紅暈什麽的。真的和平常並無不同。


    「你看,男生們有時候朋友之間,氣氛到了也會親一下的吧?你就沒有想過——那樣的事情我們也能做到嗎?」


    雖然剛才她的語氣在一瞬間變得格外平靜,但現在也早已恢複往常。


    變得像往常那樣元氣滿滿,給人以明朗愉快的感覺了。


    「有那種人存在嗎……?不過就算是有,我也不會和朋友氣氛到了就接吻」


    說完之後,和成嶋同學接了吻的記憶就讓我產生了動搖。


    ……講真哪來的臉說這話啊。也太痛了吧,我。


    「啊哈。就想著說要是我們接吻了的話,會怎麽樣呢。嘛,我也就是插科打諢而已,你當耳邊風過了就行」


    明明說著些什麽不想長大,卻在想著要去做些模仿大人的事情。


    感覺今天的朝霧同學真的有些不對勁,不過原因我大約是知道的。


    一定是因為逐漸轉寒的秋天到了吧。


    和我一樣,今天是獨自一人的她。


    變得有些怯懦了,變得想要和他人產生羈絆了。


    「呐,看樣子一段時間之內放學後就隻有咱倆了,明天開始要不要兩個人去什麽地方玩?」


    在我回到公寓房間之後,幾乎在同一時間,成嶋同學也過來了。


    「晚好哇!今天也來做飯了!」


    表現得和學校裏完全不一樣的她,依舊是那個情緒極其高漲的偽裝陰角胸部。


    她還穿著校服。從她拿著裝有食材的塑料袋這點來看,成嶋同學應該是從學校回來的時候順路去了附近的超市,然後就直接到我家來了的樣子。


    她將擅自放在我家的她自己的圍裙套在西式製服上麵之後,就到廚房開始準備起了料理。


    「今天的牛肉便宜,所以就給你做土豆牛肉吧。不是滾石樂團的米克·賈格爾哦?是土豆牛肉哦?」(注:諧音梗)


    「你玩的梗好無趣,再說了我就不知道那人是誰」


    「可惡,果然音樂梗行不通嗎。我和古賀君,真的是火與油的關係啊」


    「是水與油吧。火與油的話相性就太好了吧」


    「……哈哈」


    「別笑」


    順帶一提食材費用是平攤的。當然由於她負責做飯,我會稍微多出一些。


    「所以,樂隊那邊什麽情況?」


    其實我今天稍微去窺探了一下什麽的,這樣羞恥的事情我是說不出口的。


    「嗯。總之算順利吧。好想讓古賀君早點聽到那首歌呢」


    她一邊用菜刀靈巧地削著土豆皮,一邊這麽說道。


    我回憶的一曲,月與希羅迪亞斯的『群青色』。她為了讓我能聽到樂隊演奏那首歌,明明不擅長在許多人麵前演奏,卻還是專門加入了青嵐他們的樂隊。


    雖然有時候會感覺很可怕,但成嶋同學她真的很奮不顧身啊……。


    「貝斯手的常盤君聲音很棒哦。你看,月與希羅迪亞斯的主唱是女性對吧?但常盤君的歌聲也很有味道。而且他還能一邊唱一邊流暢地彈奏,會受歡迎也毫不奇怪啊~」


    然後最糟糕的是,我對成嶋同學表示讚賞的那個男生,產生了些許嫉妒的心情。


    我也明白這樣過於幼稚,真希望這部分的自己可以快點畢業。


    「啊,難不成古賀君,現在嫉妒了?」


    成嶋同學回過頭來,嘻嘻一笑。因為她手裏握著菜刀,所以看上去格外可怕。


    「……並沒有」


    「嘻嘻。好開心」


    「所以說不是那樣」


    雖然其實我是嫉妒了,但那當然要保密。


    「沒事的。常盤他有女朋友的,而且說到底我是對古賀君一心一意的。嘻嘻,明明起初那麽討厭區區古賀君的,也太不可思議了」


    ……就是說啊。我對自己也感覺很是不可思議。為什麽我會對成嶋同學,那麽地……。


    成嶋同學心情大好地再次回到廚房。


    「然後是青嵐君。他不是說過他敲鼓基本就是個新手嗎?那完完全全就是謙虛啊。說著衝擊波(注:一種高速敲擊架子鼓的技巧,非常考驗鼓手的技術含量與手腳並用的能力)什麽的,能像這樣『噠噠噠噠噠——』地迅速敲擊,真的相當厲害了。會受歡迎也毫不奇怪啊~」


    大約是想用藝人的「天丼」技巧的她,使用同樣的台詞進行了總結。(注:天丼,指數次重複同一個梗來惹人發笑的技巧)


    所以我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過於壞心眼的話來。


    「……成嶋同學那麽評價青嵐,感覺有些真實啊」


    結果她「啪!」地一下就轉過身來。


    「不,不是,不是的。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太得意忘形了。我,我真的心裏隻有古賀君……拜托了…………請相信我……」


    嘴唇顫抖著,從雙眼流下淚水的她,用極其不安的表情這麽說道。


    老實說,完全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劇烈的我,感覺很是抱歉。


    「不,我才該說……抱歉。剛剛太壞心眼了。還有你拿著菜刀的樣子好可怕」


    「嗯……」


    成嶋同學用手背揉了揉雙眼,再次轉向廚房。


    ……我是想幹些什麽啊。我不是想努力將成嶋同學看作普通的朋友嗎。決定不和她交往的人不正是我自己嗎。


    明明如此,卻擺出男友架子進行著無趣的嫉妒——這份感情真的很可怕。


    「被處男大王壞心眼了的話,待會得給你來發腕挫十字固(注:柔道中將對方的一直手臂從正麵夾住,使自己身體與對方的身體成十字形,反壓對方肘關節的技術)啊。就算你不願意我也會強上的」


    雖然她的聲音還是有些哽咽,但看樣子是已經回到平時的成嶋同學了,我姑且安心了下來。


    當然腕挫十字固我還是不願意的,但那種小事就順她心意了吧。


    「然後呢?話說回去,到頭來最不妙的是我的吉他哦」


    削完土豆皮的成嶋同學,開始在案板上給土豆切塊。


    「月與希羅迪亞斯雖然是雙人樂隊,但是是有支援成員的。我們在練的『群青色』原曲也是有兩個吉他手的。但我們的臨時輕音部樂隊有三個成員,吉他手也隻有我一個,所以必須要進行相當的改編」


    「啊,那首歌是兩個吉他手彈的啊」


    不懂音樂的我是在連這些都不懂的情況下聽那首歌的。


    「然後還要練習班上的合唱,所以可能一段時間得晚點才能過來做飯了」


    「你不用在意的。說到底我——」


    就沒有資格讓她為我做飯。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那樣真的差勁透了,所以便止住了口。


    「但是我想和古賀君一起吃飯,所以會努力早點回來的。在看樣子要遲的時候會聯係你的」


    「所以說不用在意的。而且明天我大概」


    我又說不出口了。


    那是能說出來的事情嗎。


    「明天有什麽預定嗎?」


    成嶋同學並沒有回頭,這麽問道。她切土豆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案板上傳了過來。


    在這裏隱瞞的話,也很奇怪吧……?


    這麽想的我決定老實說出來。


    「我計劃明天放學後和朝霧同學一起外出。沒準也會一起吃飯」


    菜刀敲擊案板的聲音停了下來。


    但那也隻是一瞬間。


    「這樣啊。不過我和青嵐君,還有田中君也是,大家最近是有些忙呢」


    敲擊案板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成嶋同學的語氣和平常並無不同。


    但我果然還是很在意那停下來的一瞬間。


    「……那個,真的好嗎?」


    「什麽?」


    「所以說就是那個,我和朝霧同學兩個人外出這件事」


    「啊哈,怎麽了古賀君?朋友兩個人外出不是很普通嗎?」


    「話是這麽說……」


    因為成嶋同學也是知道我直到最近為止還是喜歡朝霧同學的。


    當然我從一開始,虧心的想法就是一點也沒有的。


    但我還是會想著說,從成嶋同學的性格上來看,她果然會不會有些在意什麽的。因為明顯現在已經聽不到她用菜刀切土豆的聲音了。


    「不用在意我的哦?」


    她就像是讀了我的心一般,這麽說道。


    「再說了拒絕才不自然吧。是火乃子醬邀請你的吧?」


    「嘛……」


    「所以就開開心心地去吧。這樣我也能毫無顧忌地進行練習」


    說完這句之後,直到剛才為止還那麽嘮叨的成嶋同學,就徹底一言不發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朝她搭話。


    房間裏就隻剩下成嶋同學漫不經心地繼續做著料理的聲音響起。


    「……謝謝你掛心我……我好開心」


    她用竊竊私語一般的細微聲音,如此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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