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那個人渣一樣的爸,可能要死了,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見他最後一麵……嗯,如果是最後一麵就好了。”  他大概了解那個男人的無恥本性,所以不能也不必容忍對方無恥的謊言與欺騙。  白燁如死水般毫無波動的語氣中,帶著一丁點掙紮。  他說了很多。  說白偉傑以前是怎樣對自己和杜海霞動輒打罵的,說白偉傑是怎麽在外麵拈花惹草的,說白偉傑作為一個父親是多麽不合格的……  “原來是這樣……”  幸福家庭出身的江緒潮頭一次聽到白燁說這些,他無法理解這份糾結的感情。  在他看來,白燁幾乎是無堅不摧的強大。  但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樣。  白燁也有軟肋。  原生家庭就是原罪。  江緒潮很心疼白燁,他輕輕撫平對方緊皺的眉頭。  沉默片刻後,他輕聲說,“想要見他,就見吧,不要做讓自己可能後悔的事情。”  白燁笑了笑:“希望這件事過後,他就不要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了。”  他的確有點在意那個男人,但並沒那麽在意。  一小塊石頭,投入湖麵,掀起一些漣漪後,湖麵就會恢複平靜。  他對白偉傑的感情不過如此。  並且,毫無疑問的是,他不希望現在跟江緒潮的生活被打擾。  江緒潮抵著白燁的額頭,認真地道:  “放心,我在你身邊,有什麽跟你一起麵對。大不了,我幫你打回去,要他好看!”  白燁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這份體貼,將眼中的竊喜深深地藏了起來。  看來,他的確從白偉傑身上繼承了一丁點卑鄙與無情。  現在,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利用這份傷心的感情,讓江緒潮離自己更近一點。  看,他成功了。  “對,你在我身邊。”第36章   南方冬季的寒風就像是巨怪的咆哮,刺骨的冰冷水汽如刀子一般順著人們的毛孔中偷溜進去。  最近這段時日,有寒流直接襲擊餘杭,天空陰沉得無法化開,讓人看著便心生煩躁。  白偉傑在住房附近的蘭州拉麵、江西小炒等餐飲店中一坐就是一天,到了晚上就和老陳去找便宜的青年旅社住,一呆就是五天。  終於,白偉傑感冒了。  “阿嚏!阿嚏!……”  他連著打了不下五個噴嚏,飯店店長眼角抽出地盯著這個病原體,恨不得用手中的掃帚將其掃地出門。  好家夥,一整天下來就點個不到四十塊錢的飯,爾後又是喝免費熱湯熱茶,又是拚命用餐巾紙擤鼻涕,上廁所的次數比員工還要多兩倍,誰能對這樣古怪的客人有好感?  過了下午三點後,烏雲像是被一隻手用力地擠壓著,恨不得要將天空戳破,給人以濃重的壓迫感。  天色越來越黑,一眨眼就要到晚上了。  白偉傑也終於忍受不了了,再在這兒待下去,命都得下去半條。  “沒良心的小兔崽子,還是根難啃的骨頭。”  他覺得白燁肯定知道了他的存在,但偏偏就視若無睹,這是等著他示弱,主動找上門呢!  好一個下馬威。  不得不說,白偉傑這回用自己惡意的思維方式得出了正確的答案。  白燁還真就是這樣想的。  白偉傑除了那一層身份外,算得上什麽玩意兒,也配讓自己主動求見?  門兒都沒有!  白偉傑無論是真的生病了還是有什麽其他盤算,想見他就打電話求他吧,不需要演什麽欲說還休的狗血戲碼,難道不惡心嗎?  所以,當白偉傑在寒風中顫抖著身子給白燁打電話時,門衛難免感到有些心酸。  “喂……是、是小燁嗎?”  白燁暫時保存了白偉傑的電話,並備注了“野爹”,這會兒皮笑肉不笑地接起了電話:  “有事直說,你既然打電話給我就應該知道我是什麽人。”  白偉傑原先還設想了一番“父子久別重逢”的場景,覺得白燁可能會因為他哽咽膽顫的語氣而心情複雜,卻不想對方心如鐵石,聽到他這麽完美的偽裝,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戲還是要繼續演下去的。  他又是咳嗽又是打噴嚏,直到十秒後才猶猶豫豫地說:“小燁,我是你爸,我現在在你住宅區門口。我現在已經痛改前非了,所以想看看你現在過得怎麽樣……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的,小燁啊,你別趕我走。”  門衛一聽,眉頭一皺,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關上門來都是一家人,有什麽檻兒是過不去的?”  “嗬~”聽見不了解情況的外人開了口,白燁忍俊不禁,“稍等片刻,我之後出門,你現在就在門口等我好了,之後我們去附近的咖啡館坐坐,那裏比較安靜。”  說罷,他便掛了電話,慢悠悠地跑去浴室洗了個澡,然後選出一些名貴化妝品在臉上細細塗抹,確保自己臉上存在一些化妝的痕跡,但並不厚重,隻是比平時要更加蒼白一點。  他甚至還用了古龍水,讓自己身上帶著男性荷爾蒙的香氣,似乎是在說“我在勾.引你”。  ……  這一係列反常的舉動,讓一旁的江緒潮心驚膽戰。  最近這段時間,他因為擔心白燁,特地向公司申請了在家辦公,雖然在工資不變的情況下,這相當於變相延長了工作時間,但他還是希望在事情解決前能夠多陪陪“受傷脆弱”的好兄弟。  自打認識白燁起,他就沒見過對方化妝,另外如此騷包的古龍水也是最近新買的……  為了見一個多年沒見的老爸,有必要把自己搞到這種……麵目全非的程度嗎?  意義何在?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小潮,你說這三個唇膏,哪個比較好看?一個是純透明的,另一個是帶著點奶茶色的,還有一個是比較顯氣色的紅色。”  白燁竟然同時取出三管唇膏讓江緒潮選擇。  江緒潮一個從未有過女友的正兒八經的直男哪裏懂這些?  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被好兄弟詢問這種女朋友才會問的問題。  男生用的唇膏,不應該是隻有透明色一種嗎?  “……哪個保濕效果最好用哪個。”  糾結半晌後,江緒潮做出了選擇,並給出了自認為很完美的解釋,“你的嘴唇本就容易幹裂,現在外麵風那麽大,天氣那麽冷,嘴唇裂開肯定不好受,還是用保濕效果最好的吧。”  “噢~那就透明的吧。”白燁勾了勾唇角,塗完唇膏後,斜睨了一眼江緒潮,道,“沒想到你還挺會的。”  “啥?”  “沒什麽,你這種關心我健康的舉動,讓我非常感動。”白燁雙眸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意蘊,如同一縷薄霧,遮住了哀傷的底色。  當然,都是假的。  可在江緒潮看來,現在的白燁正是因為傷心,所以才要這樣折騰自己。  白燁從衣帽間中選出一套酒紅色西裝,外麵罩著一件貂皮大衣,與平時清爽溫暖的他相比,此時的他就像是夜上海中綻放的荼蘼,散逸著魅惑的氣息,委身風塵中,卻折不斷那縷香魂。  簡而言之,就是帥中帶著那麽點兒不討人厭的油膩。  但的確是油膩的。  江緒潮非常擔心白燁這是憂思過度所導致的神誌不清。  忍了又忍,在出門之前,他問道:  “我還是不能理解,你為什麽要化妝?你平常可沒有這習慣。”  如果他得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待會兒就帶對方去看心理醫生!  聞言,白燁促狹地彎了彎嘴角。  “你覺得,我一個還沒有正式畢業的大學生,為什麽能穿得起名牌,戴得起名表,開得起寶馬,住得了大房子?”  江緒潮理所當然地說:“額,因為你是很厲害的小說家?”  “小說家還算不上,小潮你可太高看我了。”  白燁聳了聳肩,“我賺得的確算不錯了,但連你們都不知道我的筆名,隻知道我是寫小說的,隻要我自己不說,其他人當然不知道我的工作……那麽他們會怎麽看我?”  江緒潮認真地說:“他們會覺得你是一個愛炫富的富二代。”  “看看我現在這樣,你還想到了什麽呢?”白燁突然笑眯眯地摟過江緒潮的肩膀,像是依偎在對方懷中一般,附耳輕聲說,“你覺得我是一個正經人嗎?”  “你本來就不是一個正經人。”  江緒潮冷哼一聲,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因為今天白燁要麵對的是白偉傑,對方肯定清楚白燁的家庭情況,那麽“富二代”這一認知就被排除在外了。  一個大學生能有啥本事兒過這麽優渥的生活?在不了解白燁工作的人眼中,除了被富婆包.養,還有其他選項嗎!?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見江緒潮明白了,白燁似笑非笑地開了口。  今天他就要了結一些事情。  ……  大概一個小時後,白偉傑和老陳在門口等得全身都僵了,白燁才帶著江緒潮姍姍來遲。  白燁每天進進出出住宅區,不光是門衛,很多住戶都眼熟了他。  一方麵是因為他年輕帥氣,另一方麵是因為他的做派像極了一個富二代,且平日裏都不見他外出工作過,不知道是做什麽的……久而久之,附近聊起八卦的時候,就必定會帶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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