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破衣服竟能換銀子,還換了五十兩,這說出去誰信呐!


    雖然她隻來得及看上一眼,但那些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兒子還偷偷咬了一口,告訴她是真的銀子。


    全家人都被這天上砸下來的好事給樂得頭都暈了,笑容止不住。


    「就你眼皮子淺,人家家裏不知道還有多少那樣的好東西,誰稀罕一件舊衣裳。」花氏說得好像她親眼見過似的。


    「也是,隻要她隨便給一點,就夠我們用的了。」


    「我瞧她身上肯定還有好東西,這些天先把她供著,接下來再讓她看看我的手段。」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是人的本性,花氏認為舒婆娑就是一座金礦,她想怎麽挖就能怎麽挖。


    周氏轉轉眼珠,婆婆這是打算使勁的從那姑娘身上掏呢,他們大房要開始過上縣裏那些富戶人家的好日子了。


    大房婆媳作夢正作得美得冒泡,二房這邊,兩個女子擠進滿是油煙的廚房。


    「姊姊,這裏油煙大,你還是去外麵吧,我燒飯做菜很快就好,我看那包袱裏有些水果、蜜餞,你要是餓了,先拿出來墊肚子。」


    榮蕙熟練地將一把麥秸放進灶膛,用打火石點燃,快速擺上兩根柴禾,很快鍋子就熱了,接著她淘米煮飯,看著白胖胖的大米,聞起來還帶著稻米特有的清香,下手洗米時都輕了好幾分,怕把它洗壞了。


    「我下廚的本事不行,但說菜還行。」


    舒婆娑動手的能力雖然屬於手殘一級,但勝在從小到大吃過的好東西不計其數,況且她上輩子也吃過不少這輩子沒有的美食啊。


    她動手拿了兩顆脆桃,一顆給了榮蕙,一顆自己喀啦咬了一大口。


    榮蕙舍不得吃,正想把它收到兜裏,卻聽到舒婆娑淡淡地說道——


    「還有一大簍呢。」


    她這才很慎重的咬了桃子,小臉很快出現陶醉的表情,「真是太好吃了。」


    「往後好吃的東西還有很多。」


    榮蕙點點頭,她信,跟著姊姊,這不就吃上這麽好吃的桃子了?姊姊說以後還會有更多好吃的東西,那肯定是有的。


    她吃得很幹淨,就連核仁都啃了又啃,確認都沒有果肉後,才把果核丟掉。


    「既然姊姊能說一口好菜,咱們家今兒個有魚有肉,不如姊姊說,我來動手?」


    舒婆娑起身掃視一遍竹篩裏的菜,「行,那來做一道瓜燒裏肌、拆燴鰱魚頭和五色蔬丸,應該就夠了。」


    這些菜名榮蕙聽都沒聽過,但是光聽口腔裏就已經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唾液來。她拿起鏟子揮舞,一副豪氣幹雲的模樣,「盡管來吧!」


    舒婆娑綻放出笑容,這一笑讓榮蕙看直了眼,「姊姊要是一直這樣子笑,多好哇。」


    「就你的小嘴甜,等一下允許你多吃兩碗飯。」舒婆娑故意裝模作樣道。


    「謝姑娘賞!」她也跟著作戲到底。


    兩人噗哧笑了出來,銀鈴般的笑聲響起,氣氛融洽又溫馨,就連在外麵低頭整理農具的榮戎也抬起頭,憨厚的臉上露出微微笑意。


    舒婆娑與榮蕙一個動口,一個動手,合作無間。


    沒多久,幾樣菜全上桌了,一大鍋冒著米香的米飯,配上瓜燒裏肌,瓜爽脆,肉鮮嫩,筍絲彈牙,綠白相間,色彩淡雅。再來是將胡蘿卜、冬瓜、南瓜、蘿卜用小杓子挖成半球狀,加上雞湯滾煮及花椰菜點綴的五色蔬丸,五彩繽紛,令人一見便胃口大開。


    一缽乳白色的濃稠湯汁,在大砂鍋裏麵冒著熱氣,一個碩大的魚頭被劈成兩半,靜臥在湯汁中。


    榮家兄妹開始吃後根本停不了手,尤其是那道拆燴鰱魚頭,表麵看魚頭是完整的,可實際上裏麵一根骨頭也沒有,魚頭挾起來就是一團凝脂,不用咀嚼,入口即化。


    扒完三大碗飯,榮戎終於舍得放下碗筷,抹了抹嘴,驚歎地問道:「這是怎麽辦到的?太神奇了。」


    「這就要問我們掌廚的大師啦。」舒婆娑笑著把功勞歸給榮蕙。


    的確如此,她隻出一張嘴,那些刀工什麽的過程,可都是靠榮蕙一雙巧手達成。但凡她想得到又說得明白的,榮蕙大體都能做出來,非常有當廚師的資質。


    榮蕙這一頓飯吃得兩頰紅撲撲的,心滿意足,即便吃完了也還舔著筷子舍不得放,聞言笑道:「這是秘密,姊姊說這道菜唯一的秘訣就是費工,哥哥自己想,魚頭裏有多少骨頭,要把骨頭拆掉有多麻煩,你瞧我的手指頭。」


    她伸出俱是紅點的十指,那都是被魚骨紮到的痕跡,簡直是慘不忍睹。可她一點也沒有疼痛的表情,能煮這樣一道菜出來,她的成就感遠遠壓過十指的小傷。


    榮戎嚇了一跳,「這會把手傷成這樣?我們下次不吃這個魚了。」魚頭再好吃也比不上妹妹的小手。


    「哥,這是小事,過兩天就好了。」她趕緊把手藏起來,她要是喊疼,下回姊姊不教她做菜了怎麽辦?


    舒婆娑笑看著他們兄妹情深,什麽也不說。


    飯菜太好吃,兄妹倆得到空前的滿足,完全不想動。


    肚子填飽後,舒婆娑的腦子也開始能順利地轉動,緩緩道:「隔壁送來的這些吃食,我估計應該可以吃上七、八天,米糧和麵粉可以撐久一點,但是吃完了以後呢?」


    隔壁還會不會送過來是一回事,但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連一口吃食都得握在他人手裏,生活得過得多憋悶啊?


    這樣的日子她過不下去。


    這桶冷水潑下來,本來笑嘻嘻的兄妹倆都沉寂了下來。


    榮戎見妹妹低下頭鬱悶地盯著木桌上的紋路,心疼得不得了,想了想後道:「家裏的麥子還要一個半月才能收,等收了麥子,田裏沒事了,我就去縣城找短工,碼頭和地主家都能找到活兒。」


    「你也知道,你祖母家是指望不上的。」舒婆娑涼涼地捅了他一句。


    「我知道,我還能上山去設陷阱抓獵物,就算不靠他們,憑我自己的力量也能養活妹妹。還有,我會聽你的話,往後抓到的獵物留下一部分,不會再全給他們了。」現實又殘酷的生活擺在眼前,這些年他怎麽會蠢得以為祖母和祖父能看見他的孝心,多照拂一下他們?


    舒婆娑指點著,「自己能獨立了,才有餘裕去幫助別人,這個道理對家人和外人都是通用的法則。」


    如果是願意和你同甘共苦的家人,自然是有自己一口飯,也要給他們一碗湯喝,但是別人不這麽想,就不需要那麽一廂情願了。


    「我明白。」他說得有點心酸。


    她看了看他,說道:「不過,上山打獵太危險了。」他這細瘦的身板,不說野豬還是老虎那種猛獸,森林裏有太多難以預料的狀況,能不去最好是不要去。


    她知道他是逼不得已,不然誰要隻身往山上去?廣闊幽深的森林可不是現代郊遊露營的地區,毒蛇、猛獸冷不防地出來招呼你,小命隨時都有掛點的可能。


    榮蕙一個勁的點頭,像小雞啄米。


    她也不讚成哥哥上山,但是為了活下去,又有什麽辦法?


    舒婆娑看著兄妹倆都露出茫然的臉蛋,拍了下手,「別擔心太多,反正口糧還夠我們吃上好多天,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先過兩天吃穿不愁的日子。」


    「嗯,可是姊姊,你不想回家嗎?」榮蕙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要讓我哥去知會你的家人,讓人來接你?」


    如果姊姊真的出身好人家,那她用不著留在這裏陪他們吃苦啊,她隻要回家,就什麽都有了。


    在榮蕙的認知裏,舒婆娑就是個出身富貴的小姐,但是具體富貴人家的小姐過著什麽樣的生活,她還太小,礙於見識有限,不太清楚,加上沒有養成三姑六婆愛打聽八卦的壞習慣,舒婆娑不說,她自然沒想過要去問。


    「好問題,我晚上再想想。」


    榮蕙不解,這是什麽意思?姊姊這話太深奧了,她有聽沒有懂,不過姊姊應該暫時不會回家吧?


    姊姊一來,他們家就過上好日子了。一想到這裏,榮蕙還滿開心的。


    【第三章 貪心的老太太】


    不想回家嗎?


    想,很想,想得要命。


    夜深,舒婆娑躺在連帳子都沒有的炕上,瞪著白天滿是灰塵、晚上卻因為沒有燭火而看不清形狀的梁木,心思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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