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談見妻子有軟化的趨勢,適時加了一把火,「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就讓她去做做看,不成也沒損失什麽。」


    「就你這樣縱著孩子。」寧馨長公主嗔道。


    「要說縱孩子,為夫這不是向夫人看齊嗎?」舒談調笑。


    「孩子都在這,你還老不正經!」寧馨長公主這會兒心情自是百花齊放了。


    夫妻倆你儂我儂,也不忌諱著孩子們既然答應了,寧馨長公主少不了要叮囑幾番,「既然是你的鋪子,你怎麽做我管不著,但是你要切記自己郡主的身分,做什麽之前都要好好想一想。」


    「謹聽娘教訓,女兒知道的。


    「大姊,那我以後想來你的院子吃好吃的,不就得跑到珍饌居?那多費事。」


    舒牟然不依了。


    「你啊,忘記還有我這姊姊了嗎?


    舒牟然拍手,一張白嫩得跟包子似的小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玉珪是姊姊教出來的,往後我賴著大姊,一樣有好吃的點心!」


    「少了別人可以,哪能少了你這小吃貨。」舒婆娑笑眯咪地看著他。


    第二天,黃三領著他的兒子、與他長得八分相似的黃良來拜見舒婆娑。


    舒婆娑見黃良目光清澈又帶著一絲精明幹練,對答如流,口條清楚,頗為滿意。看來她檢了個寶,這黃良是可以栽培的人材。


    收拾妥當的玉珪昨夜就和交情好的姊妹們都道過別,雖然離情依依,十分不舍,但是她心裏也是有期待的。


    眾家姊妹對她能有更好的發展皆又是羨慕又是祝福,今日都前來歡送她。


    她給舒婆娑磕了三個頭,含淚由黃三領著去了珍饌居。


    【第十章 小霸王離京戍邊】


    六陳鋪子改弦易轍,所有的物品都經過舒婆娑掌眼,一個半月後,在嗜好新奇異物的世家子弟中受到了注目和歡迎。


    另外,有些蒐羅過來的東西,礙於太過老舊,或是形狀不討喜的玉器,經舒婆娑指點,由手藝精湛的老匠人們重新雕琢,或添枝加葉,予以新意,煥然一新後,重新擺在鋪子裏,大蕕好評,這般倒手,她的貨脫手很快,轉手之間便能得幾倍利。


    珍饌居這邊,舒婆娑的意思是將鋪子改變舊有格局,打掉多餘的廂房,改成當有江南園林風味、處處皆是景致的庭園。


    這麽大費周重地改頭換麵,早為了有別於和他們打對台的雲客來酒樓。


    同樣的產業開對門有競爭的好處也有壓力,這樣容易發生不必要的糾紛,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將客群區別開來,讓珍饌居變得更加精致,吸引世家大斿前來,顧客群不同,生意好壞就各憑本事。


    她的要求很簡單,一間雅間起碼要有三麵景致可以欣賞,要四時風景、要小橋流水,還要有竹林、楓林。


    總而言之,就兩個字——清幽。


    泥瓦匠的工頭是個有著一把落腮胡的偉岸男人,看著不羈,隨便穿著一件無袖上衣,身旁跟隨著一個麵白無須、清秀至極的年輕男子。


    那清秀男子叫溫子逸,是專門拿設計圖和監督工人的師傅。他倒是規規矩矩地穿著一件長袍,綸巾朿發。


    舒婆娑戴著帷帽,把自己拿的草圖攤在桌麵上。


    兩個男人看完之後,眼神正經了好幾分,表情也變嚴肅了。


    能把酒樓跟景致結合在一起,雅致脫俗,的確是個好點子。


    「你說你是這鋪子的店主?」工頭問得很小心。


    大戶人家對男女大防計較得很,他隱約知道這間鋪子背後是寧馨長公主府在撐腰,因此對舒婆娑戴著帷帽避嫌的舉動倒不覺得有什麽。隻是女人當家,就算是在天子腳下的上京也不是常見的事。


    舒婆娑點點頭,她可是答應付她娘不把帷帽拿下來才得到出門的機會。瞧,她身後正站著來實行監督之責的嚴嬤嬤和潘嬤嬤兩尊大佛。


    「這算圖出自小姐的手?」


    「我隻是畫了個大概,不盡詳細之處,請指教。」「姑娘要不要到我的泥瓦班子來做事?」他居然毫不客氣地開口。


    一卷硬紙長軸敲上工頭的頭,溫子逸皺眉道:「她是個姑娘家,怎麽會到都是臭男人的泥瓦班子來。」


    「說得也是。」工頭很受教地點頭,能在上京這種地段擁有這麽大一家鋪子的人,哪可能去他那錢少事又多的泥瓦班子幹活兒,賺那種辛苦錢?


    不過他仍要爭上一句,「我家那丫頭不也在班子裏?」


    溫子逸上下瞄了眼舒婆娑苗條的身段,白眼都快要翻到後腦杓,「這能一樣嗎工頭那閨女五大三粗,說難聽點,身上一點女子該有的曲線都沒有,幹起活兒來比男人還俐落。而麵前這位小姐一看就是出自大家,能一樣嗎?能比嗎?


    一臉粗獷豪氣的工頭聞言頓時宛如枯萎的花,不滿地一掌掮過去,正中溫子逸的背。「我回去把你的話一字不漏地帶給九丫頭,你自己看著辦。」


    溫子逸閃得飛快,堪堪躲過工頭的蒲扇大手,並道「小姐要笑話我們沒規矩了。」


    他不敢再捅馬蜂窩,取來圖紙,「那小姐可否移步,實地帶我們去勘查一下地形?」


    舒婆娑很大方,「請。」


    她隻覺得這個泥瓦班子的人感情真是融洽,在這種工頭手下做事應該不差,哪天她要是真的沒飯吃,這也是一條路呢。


    舒婆娑讓黃良領路,她跟著,溫子逸和工頭居中,嬤嬤們殿後,一群人把珍饌居前前後後都走了一遍。


    這一繞下來,溫子逸對舒婆娑有些刮目相看。


    不是他看不起所謂的千金小姐,而是這類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就算了,隨便走一遭都要人扶著,雙腳好像隻是個擺飾。


    這位小姐卻是結結實實地陪他們走了一大圈,哼都沒哼一聲,還能侃侃而談,把她的構想說得十分詳盡。


    當然,他也根據用料和作工給了詳細的價錢。


    舒婆娑很爽快地點頭,「師傅能造出令我滿意的園子,銀子不是問題。」


    這麽大氣的女子,他欣賞。


    他是個喜歡挑戰的人,他們的泥瓦班子可是傳承一百多年的老店鋪,之後定會全力以赴,讓這位姑娘對他們刮目相看的。


    從珍饌居回府時,不過才下午,可舒婆娑隻想回擬水院躺下了事。


    不能怪她懶散,實在是這些日子動腦動得有些多,每天又睡得不夠,現在事情朝著她希望的方向走,她覺得心頭的事了結了半件,自然鬆懈了下來,想好好補覺。她扶著玉塊的手,漫不經心地邁著步子,剛進角門沒多久,忽然感覺到玉玦反握著她的手一緊,接著有一道她熟到不能再熟的聲音傳來,那人也隨聲音進入視殘「你回來了。」


    是東伏羲。


    她瞧過去,一雙星目映入眼簾,墨黑的長發不羈地散落在他的肩頭上,往日神釆飛揚的少年痩了許多,身上的狂放因為這一病,收斂得幹幹淨淨。


    他身穿玄黑金線袍子,她則是一身雪青衫子,四目相對,一雙是火炬般的黑亮眼眸,熾熱灼燙,帶著探究;一雙是翦水雙瞳,靜謐而溫暖。


    舒婆娑給了玉玦一個不打緊的眼神,打算讓她帶其他人下去。


    玉塊欲言又止,但最終什麽都沒說,隻是繼續站著。不是她膽子變大了,扛得住世子的眼神,她兩條腿抖得很,然而她不能退,她得護著自家郡主。


    東伏羲一個眼神,黑一軟硬兼施,把打死不退的玉塊給哄走了。


    她一走,一旁的仆婦、丫鬟全潮水似的退到一邊,遠遠地看著。


    舒婆娑不知該有什麽表情,這府裏的婆子、丫鬟都聽他的,是怕這小魔王怕到骨子裏了。


    他的命令誰敢不聽從?敢陽奉陰違的,下場都很慘,所以隻要他一來,府裏稍嫌散漫的下人都會立馬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唯恐招惹了他。


    「你怎麽在這裏?」她輕聲問道。


    東伏羲不著痕跡地挪開眼睛,「我聽你府中的人說你出門了,我知道你出門每回都從角門回院子,所以就在這裏等。瞧,我這不是逮著了一隻小兔子!」


    不得不說,他對她的習性真的是了若指掌。她望著他,輕聲道:「你瘦了。」


    「我生病了,等了一個月你都沒來看我。」他的唇緊抿著,那弧線透著一點倔強與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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