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維爾與阿賽拉斯的國境沿線,存在著多個堡壘。


    我們轉移過去的就是最堅固的一座。


    由於周遭的地形等因素,這個地點極度容易受到攻擊,駐紮的士兵與防衛設備品質也必然更高。


    然而……


    看來敵方似乎並未把這個堡壘的防衛能力當一回事。


    又或者,是為了收集有關堡壘的情報?


    我們忙著處理許多事情的時候,敵軍似乎進行過襲擊。


    轉移到堡壘內部的瞬間,我們目擊到一群受傷的士兵。


    他們一副剛打完一仗的模樣,心情亢奮,對突如其來出現的我們露出犀利的殺氣。


    「這些家夥是怎樣!」


    「又是敵襲嗎!」


    他們和先前的獸人士兵不同,反應十分劇烈。


    但話說回來,他們的殺氣立刻就消失了。


    「喂……喂,那個小夥子……不是,我是說那個小少爺……不是米謝爾少爺嗎?」


    「吉妮小姐也在耶……!」


    士兵們似乎在看到他們兩人後,判斷我們是自己人。


    吉妮坦然走到他們麵前,開口說道:


    「看來各位剛打完一場,真的辛苦了。我們也才剛完成任務,把阿賽拉斯的野蠻人從市街上一掃而空了。」


    吉妮說得像是自己的功勞。


    她非常聰明而成熟。


    這種時候,與其主張是個陌生少年的功勞,還不如由他們所認識的貴族主張是自己的功勞,來得淺顯易懂。


    就是這種淺顯易懂,提升了士兵的士氣。


    「喔喔!真不愧是薩爾凡家的千金!」


    「和史賓瑟家的少爺們一樣,年紀輕輕就有大將之才啊!」


    「這下子我們的生活也安穩啦!」


    吉妮、米謝爾與艾拉德,對士兵們來說是將來的主人。


    證明他們的有能,也是促使士氣提升的要因。


    前途無量的主人,以及故鄉將來的安穩──他們就是為了保護這些而拚命。


    「……對不起,亞德。做出搶走你功勞的事情。」


    「不會,不用放在心上。你反而應該抬頭挺胸,你的判斷對極了。」


    身心都受到創傷的士兵們,已經變得意氣風發。


    照這樣看來,無論敵人如何襲擊,他們應該都能勇敢地應戰。


    「……好了,那麽吉妮同學,還有米謝爾先生,我們去找你們的雙親進行戰勝報告吧。」


    「是啊。米謝爾大人的父親傑拉德大人,以及……我的母親夏容。我想他們兩位一定正在兵營裏召開會議。我領各位過去。」


    吉妮態度顯得鎮定,然而……米謝爾卻全身發抖,直冒冷汗。


    「嗚嗚……不要……我才不想見父親大人……」


    從他的反應,就能想像公爵是什麽樣的人物。


    這樣看來,到時候也許會弄得劍拔弩張。


    我想到這裏,一邊聳著肩膀,一邊隨著眾人走去。


    接著我們在吉妮的帶領下,來到一棟建造得格外雄偉的兵營中。


    我們接受沿途走過的士兵們敬禮,抵達一個標示為會議室的房間。


    看來吉妮所料不錯,室內似乎正熱烈進行會議。


    吉妮一邊聽著傳到門外的說話聲,一邊將目光朝向米謝爾。


    「米謝爾大人,請敲門。」


    「咦,不……不對,可是……」


    「我是你們的家族史賓瑟家的家臣。家臣萬萬不該搶在主人前麵。來,快點。」


    「嗚嗚……!知……知道了……!」


    多半是極度厭惡受到矚目吧。我隱約能夠體會他的心情。


    他像隻幼犬似的全身發著抖,敲了敲門之後,下定決心似的呼喊:


    「傑拉德公爵次子!米謝爾!前來報告!」


    這一瞬間,室內傳出的說話聲立刻停歇。


    接著就聽見一個莊嚴的說話聲。


    「進來。」


    這像是回蕩到丹田的重低音,多半就是艾拉德與米謝爾的父親傑拉德所發。


    米謝爾被這聲音嚇得發抖,但仍打開門,走進會議室。


    我們也跟著他,踏進室內。


    會議室裏完全沒有多餘的裝飾,中央擺放一張圓桌,多名男女圍繞圓桌而坐。


    室內就像個隻為了進行軍事會議而存在的空間,果然有種獨特的緊張感。


    不隻因為這是個要對將來做出重大決定的場所……


    一名男子散發出的強烈壓力,應該也是一大要因。


    「報告吧。」


    說出這麽短短一句話的人,就是傑拉德嗎?


    原來如此,是個典型得像是從繪畫裏走出來的「可怕的武人」啊。


    艾拉德與米謝爾的家族史賓瑟家,自古以來就是武將一族。


    傑拉德的麵孔,就像是在象徵這樣的家世。


    剽悍的麵孔上刻有無數傷痕。不折不扣是戰士的麵孔。


    被這張臉瞪著,相信連哭泣的小孩都會不再吭聲。


    麵對這樣的他,米謝爾畏首畏尾地開了口:


    「在……在沙謬爾進行的鎮壓作業!以及奪回遭到占領的堡壘!兩項任務都已經在方才完成!」


    聽到這個報告,圍坐在圓桌旁的人們,表情都微微放鬆。


    「竟然……!出陣以來還過不到十天……!」


    「史賓瑟家的少爺就要這樣才行。」


    「薩爾凡家的千金似乎也相當有能耐呢。」


    一名老將看向一名女子的臉。


    是坐在傑拉德身旁的美麗魅魔族。


    她有著桃紅色的頭發,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風貌文靜。


    這些特徵和吉妮一致。


    她肯定就是吉妮的母親吧。


    這樣的她隻對女兒微笑,一句話也不說。相信這是她考慮到現場的氣氛與自己的立場等因素之後,做出的判斷。


    ……而在她身旁,傑拉德對戰勝報告則絲毫不露笑容。


    他以嚴厲的表情看著米謝爾,說出一句仍然很短的話。


    「說明詳情。」


    這個時候,將會考驗米謝爾作為貴族的手腕。


    如果老老實實說出至今所發生的一切,那就是三流以下。


    這種時候要扭曲事實,始終主張功勞歸於自己與兄長,然後不著痕跡地也強調一下吉妮的功勞。


    這才是正確答案,然而……


    「兄……兄長和……吉……吉妮小姐,英勇奮戰!可……可是後來『龍人』種插手,我和吉妮小姐成了階下囚──」


    看來這個少爺,沒有一丁點作為貴族的才幹啊。


    他毫不扭曲,說出了原原本本的事實。


    這是大大的失敗。身為貴族後代的伊莉娜與吉妮不用說,連席爾菲也明白。


    她們都一同做出「哎呀~~這孩子搞砸啦」的反應。


    接著──


    聽到這種報告的眾人,臉上也都浮現出苦澀。


    「然……然後,在亞德?梅堤歐爾先生的活躍下,一切都──」


    「米謝爾。」


    報告到一半,傑拉德額頭上冒出青筋,叫了兒子的名字。


    風貌原本就很嚇人的這名男子,現在發出了怒氣。


    相信這對米謝爾而言,可怕得足以令他石化。


    接著傑拉德以平靜,卻又讓人感受到確切怒氣的聲調說:


    「出去。」


    聽到這以不容拒絕的聲調發出的命令,「遵命!」米謝爾連應答聲都破音,逃走似的離開了室內。


    之後,傑拉德看著我。


    「小犬受你照顧啦。米謝爾,還有……艾拉德。你和敝家族,似乎有些緣分。」


    這句話並不是發自感謝。


    正好相反。


    他的眼神像是在說,他對我由衷不悅。


    看來他是典型的「高高在上的貴族」。


    他鄙視平民,徹頭徹尾不把平民當人看待。


    而且,相信自己的價值觀絕對正確。


    ……要跟這類人打交道,非常麻煩。


    敷衍過去大概比較明智吧。


    「像我這種低賤的平民,哪裏敢高攀與公爵家的緣分呢……」


    我以敬畏的口氣說話,但我的反應似乎火上添油,讓傑拉德加重了怒氣。


    啊啊,果然很麻煩啊。這種類型的人,不管說什麽都會生氣。


    所以,我其實已經不想再跟他打交道。


    但現狀不容我做這樣的選擇。


    這場戰爭,我若不參加,就無望速戰速決。


    因此這個時候,就對事後會有的麻煩做出覺悟,做該做的事吧。


    「說來惶恐,傑拉德大人,現在處於緊急事態。至少,不是您有空把時間花在平民身上的狀況。因此,還請立刻繼續進行會議。而我們希望能夠同席。」


    我自覺說話的口氣有些太直接。


    以傑拉德為首,圍住在圓桌旁的人們,大多已經表示出不悅。


    也不想想自己是平民,也太囂張了──這樣的想法已經表現在臉上。


    好啦,該怎麽讓這群貴族主義者接受呢?


    就在我想到這裏的當下──


    「讓這些家夥也參加會議。」


    門被打開,接著一名少年走了進來。


    是艾拉德。


    他一瞬間和吉妮對看一眼,露出尷尬的表情。


    吉妮也以五味雜陳的表情低頭。


    艾拉德從她身上撇開目光,散發出有些抑鬱的氣氛。


    為了把這種心情撇開,我丟出問題:


    「您到得可真快。我和您道別,還過不到一個小時。」


    「這是因為那個啦,就是你露過一手的轉移魔法。我複製了術式,改編成我也用得出來的法術。」


    「……哦?」


    過去,眾人稱艾拉德為神童。


    當時我不知道現代的常識,所以判斷他很無能……但有了這些常識的現在,我對他的評價完全反了過來。


    雖說不如古代那些家夥,但以現代出生的人而言,他不折不扣配得上神童的美譽。複製與改編術式──這兩件事都不是現代人可以輕易辦到的。


    「不過比起原版挺微妙的就是了。而且在抵達目的地前,得經過好幾個地方轉接。」


    「即使如此,這仍是非常了不起的本事,您果然有一套。」


    「別說啦。就說你的誇獎和諷刺根本是表裏一體了。」


    艾拉德聳聳肩膀。


    看來抑鬱的心情已經消失了。


    他再度麵向父親傑拉德。


    「老爸你也知道,亞德?梅堤歐爾是大魔導士的兒子。然後,這邊這個精靈族是伊莉娜?利茲?德?歐爾海德,是英雄男爵的女兒。然後這邊這個紅頭發的……」


    席爾菲莫名地「哼哼」一聲,露出得意的表情挺起胸膛。


    然而,艾拉德額頭冒出冷汗。


    「呃~~~~……………………你誰?」


    「啊哇哇!」


    這句話讓席爾菲憑空跌了一下。


    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她是唯一在現代沒有頭銜的人嘛。就算說「動蕩的勇者」就是她,也不會有人相信。


    席爾菲似乎也從過去的經驗,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總覺得最近,隻有我受到的對待很過分……」


    她隻鬧別扭似的噘起嘴唇。


    「總之,讓亞德和伊莉娜加入會議,也就表示能夠期待他們兩位的雙親出力協助。你們也知道那幾位大英雄的實力吧?」


    艾拉德毫不畏懼這些態度強勢的大人,說話反而牽製著他們。


    他坦蕩蕩的舉止,配得上公爵家長子的身分。


    他父親傑拉德似乎也是同樣的意見。


    盡管仍有不滿,但似乎接受了。


    「……所有人坐下。」


    於是會議繼續進行。


    最先開口的是艾拉德。


    「看來我們去沙謬爾的期間,有過襲擊啊。部隊的現況怎麽樣了?」


    聽到這個提問,所有與會將領都沉默了。


    吉妮的母親──夏容,替籠罩在沉重氣氛下的他們做出回答:


    「先前的一戰,我們勉強擊退了敵人,但結果失去了許多士兵。雖然將官無人戰死,但是……」


    「很多步兵被殺掉了是吧?嘖,糟透了。」


    因此就現狀而言,這個堡壘似乎變成了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沒錯,這個必須防守得最嚴密的地方,現在處在最脆弱的狀態。


    那麽首先應該考慮的就是──


    「從其他堡壘調人來比較好吧?」


    伊莉娜說得沒錯,調集兵馬是最省事的方法。


    然而,這多半有困難。


    「我聽說阿賽拉斯的兵馬,基本上都有著數量優勢,而且還兵強馬壯。因此,他們能夠對所有堡壘進行波狀攻擊。既然如此──」


    「啊啊~對喔,那這樣就不能調集人員過來了。不然就算守得住這裏,其他堡壘也會淪陷……」


    沒錯。調集人馬,也就必然會導致此地以外的重要據點防守變得薄弱。


    要守的不是隻有這個堡壘。不讓敵人越過國境,才是最重要任務。為此,從其他地方調集人員的手段是不可能采用的。


    既然如此──


    「去請附近的貴族協助就可以了啊。」


    席爾菲的發言,也是正確答案之一。


    然而,這樣的想法,想必在座的每個人腦海中都浮現過,卻又都判斷不可行。


    彷佛要證明這點,艾拉德歎了一口氣:


    「貴族真的是一群非常蠢的家夥。嫉妒心強,自尊心又高。這些因素互相連鎖個不停的結果……就是我們家族呢,搞得有夠麻煩的。」


    艾拉德說了。說他們家族是從這個國家誕生以來就延續至今的公爵家族。


    說他們自負有著長年的曆史,對國家的繁榮最是盡心盡力。


    然而,正因如此──


    史賓瑟家代代對其他貴族采取高壓的態度。


    「剛才我也說過,貴族這種生物,就像是自尊心的結晶。所以啊,他們沒有一丁點乖乖敬重上位者的想法。他們心裏有的,就隻有對立場更高的人所懷抱的嫉妒,以及想取而代之的意思。」


    如果是聰明的家族,會千方百計籠絡這樣的一群人,將他們納入自己的勢力當中。然而,史賓瑟家說得好聽是自豪的武門,說得難聽就是一群腦袋長肌肉的家夥,不認同這種做法。


    他們這些年來都鄙夷地認為那種做法是耍小聰明,隻以絕對強者立場的高壓態度進行支配。


    接著艾拉德拄著臉,歎著氣說道:


    「我們家代代的外交都爛透了。因此周邊貴族全都跟我們為敵。就算要他們派兵,他們也隻會找各種藉口,不可能答應……唉,就是因為沒有人望也沒有友情,這種時候才會陷入危機。這狀況是我和你兩個人都有責任啊,老爸。我看你今後還是多努力點交朋友比較好吧?」


    對於這語帶批判的視線,傑拉德「哼」了一聲,當場駁回。


    「我們不需要小聰明。這些年來我們始終以武力開出道路,今後也不會改變。」


    「也得要有今後就是了……夏容爵士,關於敵人的第二波會在幾時打來,你可有個估計?」


    對艾拉德的提問,夏容以苦澀的表情點點頭。


    「如果密探的情報正確……說是對方訂立了這樣的戰略──預計在大約十天後,調集相當的兵力,一口氣突破這個堡壘。」


    雖隻是傳聞,但據說夏容與吉妮的家族薩爾凡家,代代都擅長諜報活動。


    魅魔族這個種族具備的特質之一,就是魅惑(charm)能力。她們能夠運用這種能力,將對方銷魂蝕骨,問出情報。


    據說哪怕是對任何拷問都不會屈服的戰士,一旦碰上她們這種能力,也立刻就會變得和奴隸沒有兩樣。


    因此,她們帶來的情報可信度很高。


    「……原來如此。整理一下狀況,差不多就是這樣?十天以內會有敵方大軍攻來。對此,我方也非得湊足最低限度的兵力不可。否則就必須以寡敵眾,而且要對付的是極其精強的阿賽拉斯軍。」


    坦白說,這狀況令人絕望。打敗仗的可能性十分濃厚。


    正因如此,眾人才會從剛剛就頻頻瞥向我和伊莉娜。


    雖然不說出口,但多數人是這麽想的。


    想著如果能有我們的雙親,也就是大英雄出手相助就好了。


    畢竟他們的實力,足以打倒複活的「邪神」──哪怕是已經弱化過的。


    這種力量能夠以一當千。隻要有他們加入,也就看得見勝機。


    然而……


    「我的父母親以及英雄男爵,不會加入戰列。就由我亞德?梅堤歐爾,將此次戰爭導向勝利吧。」


    對於我的宣言,伊莉娜、吉妮、席爾菲與艾拉德等四人,都懷抱著「也是啦,是會這樣吧」的確信,點了點頭。


    然而,對我的實力隻從風評中聽說的人們,則投來懷疑的目光。


    尤其傑拉德更是忿忿地瞪著我。


    「小子,別說大話了。你說你能做什麽?」


    「如同我先前所說……將勝利的榮耀帶給各位。」


    傑拉德擠在眉心的皺紋更深了。


    但他似乎有了先看看我的手腕再說的想法。


    傑拉德沉默不語,注視著我,要我說下去。我一邊將視線在以他為首的所有人身上掃過,一邊問起:


    「請問我方失去士兵,大概過了多少時候?」


    送來答案的是夏容。


    「我想應該過了三天。」


    嗯。既然如此,也就沒辦法讓失去的士兵複活來補充戰力了啊。


    過了三天,靈體就會去到冥府,該名死者也將永遠不可能複活。


    雖然這不出我所料。


    即使沒有人數優勢,也能夠打贏戰爭。


    首先要做的,就是紮營設置陣地吧。


    正巧圓桌上就攤開了國境周邊的地圖。


    我用魔法創造出一根長了點的指揮棒,用來指向地圖上的一個點。


    「對方知道我方的現況,會派大軍來攻陷這裏……這樣的結論未免太欠思量。對方不是糊塗的肌肉腦袋集團,而是很會打仗的阿賽拉斯。既然如此,我們應該想成對方很可能會使出狡詐的計謀。」


    聽我這麽說,一名老將開了口:


    「狡詐的計謀?你說那些蠻族會用聰明的戰術?」


    對於這懷疑的視線,我聳了聳肩膀。


    「許多國家都稱阿賽拉斯為蠻族國家。要這樣蔑視他們,並沒有什麽特別嚴重的問題。然而……我認為輕視對手就不是很明智了。」


    阿賽拉斯是一群野蠻人的集團,這群家夥活著就是以淩辱敵方勢力取樂。這點不會錯。


    然而,如果剖析他們的曆史……


    應該就能理解到,他們並非隻是一群野蠻而愚蠢的人。


    「直到幾年前,現在的一國之主德瑞德?班?哈統一國家之前,阿賽拉斯一直在反覆進行內戰。沒錯,阿賽拉斯的曆史就是戰爭的曆史。因此,他們的經驗是壓倒性地比我們豐富。」


    接著我做出斷定。


    「就戰爭這件事而言,他們遠在我們之上。我們就先從承認這一點開始吧。就是因為先前沒有這樣的認知,我們才會像這樣陷入僵局。」


    聽到這幾句話,老將沉默了。


    我把離題的討論帶回正題。


    「我們現在的所在地是這裏。然後,敵軍紮營的地點……多半是這一帶吧?」


    我對夏容一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那麽事情無疑會演變成我所說的情形。他們多半是為了控製我們的思考,特意在這個地方設下陣地的吧。也就是說,為了讓我們認為他們不會耍任何計謀,會直線前進,以優勢武力來結束遊戲(戰爭)──這裏就是這樣的地方。」


    一片毫無起伏,完全平坦的平原。就「常理」推想,從這裏通往我們堡壘的路線,就隻有一條。


    也就是直線進攻,攻陷堡壘。在這個地點設下陣地,就像是做出這樣的宣言。


    「對此我們該如何行動?這就是關鍵所在,然而……這個時候,我打算特意走比較差的一步棋。」


    目前沒有一個人理解我的想法。


    連伊莉娜他們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我麵對他們,用指揮棒指向一個地點。


    「首先,我們趕往這裏,設立營寨。這裏是阿賽拉斯軍肯定會通過的地點,對我們來說最好進攻。」


    堡壘前的地形是一片丘陵地帶。起伏劇烈,因此有許多險要之處。


    戰場上的險要處,指的就是高處。從這些高處俯瞰敵手,往下發射魔法,就能輕易擊潰對手。


    另外,隻要盤據在高處,也就必然能夠掌握敵軍的所有動向。


    「隻要比敵方先拿下所有險要處,我們就等於掌握了地利。比起據守在情報多半已經在上次襲擊中被對方掌握的堡壘,勝算要高得多了。」


    聽到這樣的說明,一名將領歪著頭問起:


    「這步棋哪裏不好了?我倒認為這是極為妥當的方針。」


    我搖搖頭,這樣回答:


    「的確極為妥當。若說我們還有什麽勝算,就是盤據在丘陵地帶,拿下所有險要處,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而理所當然……敵方對此也再了解不過。」


    聽我發言說到這裏,吉妮出了聲。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不隻是她,艾拉德與席爾菲似乎也理解了我想說的事。以傑拉德為首的將領們也一樣。


    相反的,不熟悉戰事爾虞我詐的伊莉娜,則似乎什麽都還沒搞懂。


    我為了對她講解而開口:


    「我就來詳細說明我所推測的敵方策略吧。首先,阿賽拉斯多方布局,縮減了我們發想的範圍。也就是逼得讓我們隻會想到一種方法,認為除非據守這丘陵地帶,否則不可能獲得勝利。」


    我用指揮棒戳在地圖上的一部分,繼續說下去:


    「相信阿賽拉斯也真的派了一定程度的兵力前往丘陵地帶吧。可是,那終究隻是誘餌。主力部隊……會經過這山嶽地帶,迂回過來。為的就是占領所有兵力都已經出陣,無人防守的堡壘,對吧。」


    透過這番解說,伊莉娜也聽懂了似的點點頭,然而……


    相對的,其他人似乎產生了新的疑問。


    「這山嶽地帶的地形非常險惡,他們有辦法帶著大軍突破嗎?」


    「如果照我們的常識推想,這路線應該是行不通吧。可是,對他們來說不一樣。如果是完全由強健的獸人組成的軍團,他們肯定認為有方法突破。獸人種體力很高,極為頑強。即使是艱險的山嶽環境,我想應該也能輕而易舉地克服。」


    這些內容都是不需說明大家也會懂的。


    接著傑拉德所問出的問題,指向了核心。


    「……那麽,亞德?梅堤歐爾啊。假設你所說的內容正確,我們要怎麽辦?現在能夠正常作戰的士兵人數極少,如果在丘陵地帶和山嶽地帶都派出兵力……相信在兩個戰場都會吃敗仗吧。」


    沒錯,到了這個環節,人數的問題再度浮上台麵。


    如果把軍隊一分為二,分頭進軍,應該就會如傑拉德所說,吞下敗仗。


    我方的兵力本來就是少數,如果還分成兩半,那麽無論用上什麽樣的戰術,都不可能獲得勝利。因此,隻能把兵力派到一個地方。但這樣一來,雖然能在兩個地點當中的一處獲得勝利,卻會容許對方入侵另一處。


    「現狀仍是無計可施,這點並沒有任何改變。你要怎麽打破這個僵局?」


    麵對傑拉德考驗似的目光,我回以悠然的微笑。


    「不把軍隊一分為二。如同先前所說,我們就先在丘陵地帶紮營吧。這樣的情報……就特意讓我們內部多半存在的密探帶回去。為的是讓對方以為我們中了對方的計。然後再把兵力合而為一,讓全軍移動到山嶽地帶。」


    「……這樣一來,前往丘陵地帶的敵軍要怎麽辦?」


    「關於這點,沒有任何問題。」


    我挺起胸膛,坦蕩蕩地宣告:


    「由我亞德?梅堤歐爾,單騎擊滅敵軍。」


    ◇◆◇


    正因為事態緊迫,更需要有時間鎮定下來。傑拉德似乎也明白這點,在開始動身前,先下令所有人休息。


    我們也分配到了一間宿舍,今晚就和其他士兵們一樣,得到充足的餐點和睡眠後休息。


    是時候了。


    吃完飯後,我前往另一個房間。


    是艾拉德的房間。開戰前,我有些話想跟他說。


    因此我來到他分配到的房間前,敲了敲門。結果……


    「喔喔~~嗯。」


    以應門而言,這聲音有點奇怪,不過算了。我轉動門把,進了他房間。


    這一瞬間──


    「舒服嗎,主人?」


    「棒……棒透啦,莉莉絲!就是那邊!那邊多踩幾下!」


    床上。


    我看見了艾拉德讓隨侍的美貌少女女仆踩自己背的情景。


    「喔﹑喔喔~~嗯……………………啊。」


    看來他似乎發現我了。


    我微微一笑。


    「兩位慢慢來。」


    說著就要關門,然而……


    「慢著慢著慢著!你誤會了吧!你一定誤以為我是個讓女仆踩自己背在爽的變態吧!」


    「不是事實嗎?」


    「不是,才不是~~!是按摩!這就隻是按摩!」


    「……具有性意味的?」


    「是普通的按摩!我哪會讓莉莉絲做具有性意味的事情!」


    艾拉德喊得氣喘籲籲。


    名叫莉莉絲的女仆依然踩著他的背,開口說道:


    「艾拉德少爺說得沒錯。這就隻是在按摩。」


    「嗯!就是啊,莉莉絲!」


    「可是……艾拉德少爺是隻愛受虐的豬,所以似乎也會感受到性快感。」


    「莉莉絲!你說這什麽話啊,太扯了吧?」


    莉莉絲始終麵無表情,看著艾拉德慌張的模樣。


    她的表情非常平板,然而……我卻覺得有種充滿愉悅的跡象。


    看到他們兩人這樣的互動,我歎了一口氣。


    「你在短時間內瘦得讓人吃驚,說話口氣也恢複原狀了,可是……本質的部分似乎沒有改變呢。」


    看上去就是以前那個囂張跋扈的艾拉德。然而,內在卻和他發福的那陣子沒有兩樣。相信這個性質,才是他的本質吧。


    該怎麽說,雖然有種來錯了地方的感覺,但還是差不多該拉回正題了。


    「我是來找你談正經事的,方便嗎?」


    「好……好啊!盡管說!」


    艾拉德讓踏自己背的莉莉絲退下,起身麵向我說:


    「所以?你要談的是什麽事?」


    「時間也不多了,我就單刀直入說吧。艾拉德同學,我希望你務必盡快和吉妮同學和好。」


    聽我這麽說,艾拉德表情一僵。


    「這……這個嘛,怎麽說呢……該說是沒有好的時機嗎……」


    「這不是時機的問題吧?你要不要正視吉妮同學,才是問題。」


    我想起了以前在校慶上和他重逢時的情形。


    當時艾拉德是這麽說的。


    說希望有朝一日能對吉妮道歉,可是,又不敢麵對她。


    他對家人……多半就是對父親傑拉德有著恐懼,父親又對他施加沉重的壓力。而他就是為了排遣這些壓力,才開始霸淩與家臣無異的吉妮。


    然而艾拉德也說,認識我成了一種契機,讓他精神上做出了改變。


    但他也說,正因如此,對於自己對吉妮的所作所為,才更讓他有著比以往更重的罪惡感。


    「和我交戰後,你拒絕上學。起初我還以為你是怕我,然而……實情並非如此。你之所以不再來上學,是顧慮到吉妮同學,不是嗎,艾拉德同學?」


    聽我問起,他吞吞吐吐,但仍點了點頭。


    (插圖007)


    「……沒錯。因為我和你們是同班同學。隻要我去上學,就會每天見到麵……想來她根本連一瞬間都不想看到我的臉,我就想既然這樣,乾脆留級個一年吧。」


    聽到這樣的想法,我搖了搖頭。


    「不可以。我不答應這種事,艾拉德同學。我要你在不久的將來……不,我就說得更具體吧。我要你在這件事結束之前,和吉妮同學和解。然後……請你來上學。」


    在我的注視下,艾拉德以狐疑的表情問起:


    「為……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施壓啦!維持現狀也沒什麽不好吧。畢竟吉妮看起來也很幸福,沒必要跟我這種人牽扯──」


    「請不要說什麽『我這種人』。因為現在的你,對我來說,是唯一能夠成為男性朋友的對象。」


    聽到我這個說法,艾拉德瞪大了眼睛。


    我對這樣的他,滔滔不絕地、有些起勁地說:


    「美加特留姆事變裏,你說過吧,說你認為說不定我們可以當朋友……對我來說,那是決定性的救贖。你的話帶給我的衝擊,比起認識伊莉娜的那個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


    人會害怕異物。


    會害怕壓倒性強於自己的強者。


    因此,一旦被對方所畏懼,就無法和這個對象建立友情。


    即使事前有過友情,一被畏懼的瞬間,這些關係就會瓦解。


    ……是艾拉德告訴我,這樣的想法是誤會。


    他承受過我的力量,一度對我產生畏懼。


    即使如此,他還是說,覺得我和他有些相像。


    說正因為這樣,覺得我們也許可以當朋友。


    也許那幾句話,是艾拉德不經意說出口的。


    但對我而言,那些話卻令我耳目一新。


    「艾拉德同學,我想和你當朋友。想和你一起上學﹑一起參加各種活動﹑一起歡笑……如果可以,希望吉妮同學也一起。」


    相信對艾拉德而言,那是他所期望的未來。


    然而──


    他以極為消沉的模樣,搖了搖頭。


    「……這很難。事到如今,我要用哪張臉去麵對她?」


    我看著沮喪至極的艾拉德,開口說道:


    「現在這張臉就行。吉妮同學不是胸襟狹小的人,她的格局足以接受你的謝罪。你就隻要跟她麵對麵道歉就夠了。隻要這麽做,一切就會圓滿收場。」


    對於我的發言,艾拉德毫無回應。


    沉默維持了一會兒,接著──


    「……給我……一點時間。」


    他似乎還在遊移不定地煩惱。


    然而,我覺得看見了一點點積極正麵的色彩。


    「我們的友情,將在你和過去做出了結的瞬間來臨……我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我做出這樣的告知後,就走出了他房間。


    然後在回自己房間的路上歎氣。


    比起在戰爭中贏得勝利,梳理糾結的人際關係還難得多了。


    我由衷這麽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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