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員壓低聲音,“誰敢?!” “我敢。”隨著這一聲,一道被眾人簇擁的人影走了進來,他麵色溫和,帶著難以忽視的,上位者的氣息。 議員跟李儒山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是總統。 庭中安靜了幾秒,不知是誰先鼓的掌,然後掌聲越來越熱烈,大家起身看向總統,滿目熱忱。 這個數年沒有出現在公眾眼前,現在乍一現身,依舊能贏得大家尊敬的男人。 李儒山終於明白,所謂的威嚴盡失,隻是一種假象。 總統站在主審官麵前,示意眾人停下,在一切歸於平靜後,他才低聲道:“很抱歉以這樣的身份,在這種場合跟大家見麵,但請我的民眾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還大家一個真相。” 眾人聽得都很認真,除了裴湛,他在想謝朝吃午飯了沒有。 “一直以來,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我跟我的朋友們浴血奮戰,因為汙穢,總藏在黑暗裏。”總統說著瞥了眼教會的方向,而這個鏡頭也給了個特寫。 “主審官,公布你所看到的。” 有了總統的話,主審官什麽都不怕,正義充斥著他的內心,他毫不猶豫地將陳狄提交的證據一一呈現。 這些是在陳狄“死”後,教會如何搶奪礦場,趕走工人,將所得礦藏送至邊境的軍火商洗換成錢,而這些錢,分都沒有流出,不僅如此,他們秘密調換總統身邊的人,盜取機密文件……樁樁件件,看得人觸目驚心。這樣的野心,簡直昭然若揭。 “很抱歉。”這是總統又一次道歉,“我跟陳狄用了這種極端的方式才拿到證據。”他說著微微鞠躬,引得不少擁護者當即落淚。 裴湛冷冷地看著,誰說這人平庸?他在利用人心這方麵簡直爐火純青。 不管怎麽說,比起總統的一點小心機,教會的所作所為才令人發指,他們欺瞞民眾,濫用職權,甚至想推翻目前的政權,再有總統“負荊請罪”一般的言論,風評已經定了。 民眾逐漸變得憤怒,教會簡直在把他們當白癡! “請問,褚烈在嗎?”總統忽然開口。 褚烈緩緩起身,黑褲將他的腿型包裹的完美又有力,男人上半身穿著一件黑色背心,外麵罩著一件淺灰色夾克,這種老套的打扮卻讓他看起來硬漢極了。 迎著眾人的視線跟無數攝影機,褚烈一步步走向總統,亞斯坐在他身後,目光腥稠的像是在看一輩子的光。 隨著褚烈的步伐,金獅在光點中出現,它的身軀健碩而強大,彰顯著高階alpha才有的力量。 “總統。”褚烈行了個非常標準的軍禮。 “你好。”總統眼神溫和,“褚烈,曾駐邊境維和部隊,從軍八年功勳無數,其中入冊的特等功三次,一等功十次,二等功十八次,救下無數人的生命。”總統頓了頓,稱述道:“你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將軍,讓你蒙冤多年,是我的失職,對不起!” 褚烈喉頭一梗,軍人的天性被喚醒,忠誠跟責任。 眾人望著這一幕,深受感染心潮澎湃,有個年輕的女記者甚至捂著嘴巴哭出聲。 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裴湛。 這個是個千載難逢的打壓教會的機會,李儒山親自將左派送上了斷頭台,還是在那樣的鐵證下,總統一定會想盡辦法證明褚烈的清白,隻要他開口了,反對的聲音就會越來越小,而褚烈的確是個軍師天才,雪中送炭知遇之恩,一個雙s的強大alpha,拉攏才是上上策。 裴湛淺淺地低下頭,他這輩子都不會理解褚烈的感情,這些年來他對四周的感知越來越淡漠,唯一的光源熱點就是身邊的寥寥幾人,他想亞斯也是這樣,才會將蛇尾決絕地刺入褚烈後心,又不顧一切的為他洗刷冤屈,這不是多此一舉,而是凡此種種,隻是想要褚烈活著。 亞斯愛著褚烈,他一生所求,就是讓褚烈活著。 活著才有希望。 接下來幾分鍾,褚烈將當年被冠上叛國罪名的過程簡短說了一遍。他接到任務帶著a隊出征,可最後活著的隻有他一個,因為作戰計劃泄露了,當援兵趕到,為首的就是李儒山,昔日同袍冷眼相對,都覺得他是個叛徒,畢竟李儒山的證據偽造的太好了,其中有褚烈簽字的那份文件,筆跡還是亞斯模仿的。 想到亞斯,褚烈忍住了回頭看的衝動,那些傷疤被硬生生扯下,他除了釋懷,心中更多的是對一個人的憤怒,為什麽呢?褚烈想問,既然幫助李儒山偽造了證據,又什麽要救下自己? 亞斯往椅背上一靠,淺笑,為什麽呢? 因為抹殺褚烈的計劃在很久之前就醞釀好了,褚烈幹淨的像一張白紙,他將軍人的天性貫徹到底,注定等到了身居高位的那一天,會為總統效力,這點教會絕不允許。 褚烈毫無察覺,但亞斯慢慢地發現了。 他跟褚烈雖然是高階alpha,但出生平民,在政權的洪流中猶如一葉扁舟,亞斯嚐試著跟上麵的人取得聯係,可那陣子正好是左右兩派鬥爭最嚴峻的時候,沒人注意到他們。 危險不斷逼近,亞斯覺得自己要做點兒什麽,至少在這種吃人的地方,先保住褚烈的命。 他找到了李儒山,開門見山地說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其實亞斯什麽都不知道,但他心思縝密,跳過這個話題又問了一句:“需要我做點兒什麽嗎?” 李儒山還算警惕,問了句“為什麽”。 亞斯嗤笑著回答:“一山不容二虎,很難理解嗎?” 李儒山讓亞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模仿褚烈的筆跡,他調查過亞斯,知道這人如果不是意外從軍,將會成為文化界中的一顆明星。 而模仿褚烈的筆跡亞斯根本不需要練習,他隻要指尖動一動,就像跟那個人合為一體,但他愣是拖了三天,就為了讓李儒山相信,最後在那份文件上簽字時,亞斯覺得自己沒有呼吸,恍如一具行屍走肉,可他表現得很期待,很得意。 是他用欲要拯救的姿態,將褚烈親手推入深淵。 亞斯告訴李儒山,事成之後將褚烈交給他處理,他會廢了褚烈的信息素,讓他成為一隻喪家之犬。 高階alpha折磨人的手段總是層出不窮,這點李儒山理解。 可褚烈的骨頭太硬了,他傷痕累累地站在那兒,眉眼鋒利依舊,看著李儒山眼底滲出的不耐煩,亞斯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佯裝幫助褚烈,然後在褚烈毫無防備的時候,讓曼巴蛇發動了攻擊。 蛇尾刺進胸膛的那一刻,亞斯知道,他也死了。 親眼看著褚烈的信息素實體消失,李儒lu別提多高興,他將昏迷的褚烈交給亞斯,用一種“我懂”的語氣說,“別讓他死的太輕鬆。” 亞斯咽下喉頭的血,淺聲道:“當然。” 亞斯抱著渾身是血的褚烈回了營地,早已打過招呼的軍醫立刻紿褚烈包紮傷口,傷的太重了,軍醫神色複雜地看了亞斯一眼,繼續手頭的動作,亞斯轉過身,一口鮮血噴在了簾子上。 還活著,亞斯一遍遍告訴自己,無視渾身攪碎一般的痛,告訴自己人活著就行。 當夜,褚烈被亞斯秘密運了出去,為了以防萬一,最終目的地是哪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亞斯隻是告訴那些人,保證好褚烈的安全,等人醒了後就各自離開,隱姓埋名重新生活。 亞斯知道,褚烈是野草一般的命,隻要不死,就能活。 褚烈的失蹤不僅讓亞斯“生氣”,更讓李儒山震怒,亞斯請命親自抓回褚烈,而此刻稍微回神的李儒山已經發覺到了不對勁兒,他雖然沒有證據,卻有辦法將亞斯牢牢捏在手裏,畢竟教會馴服人的法子,實在是太多了…… 李儒山跟教會在公正的法庭上被定了罪,歡呼聲響徹雲霄,將亞斯從幽深黑暗的回憶中扯出,他覺得口腔裏滿是血腥氣,下意識吞咽了兩下。 李儒山被押走時看了亞斯一眼,他神色陰鴦,嘴唇動了動。 亞斯微微挑眉,回應了一個淺笑。 褚烈沒有叛國,自然就不是戰爭犯,他的罪名被當庭洗刷幹淨,考慮到他這些年的功勳,具體職位還要等總統回去跟眾人商量一下。 至少將軍是沒得跑了。 亞斯眼底的暖意緩緩浮現,他心想,那是我的將軍。 至於裴湛,這一切他都是拖著褚烈跟陳狄一起做的,雖然總統事後才知道,但這並不影響他對裴湛的感激。 “裴先生。”總統朝裴湛伸出手,“謝謝您了。” 裴湛碧綠色的瞳孔中一片濕意,像是心係天下為國為民的,“這是我的義務。” 惡熏熏,褚烈在心底念叨,他三兩步走到亞斯跟前,皺著眉問,“剛才李儒山臨走前是不是說什麽了?我看他對著你。” 亞斯沒想到褚烈竟然注意到了這個,但他也不敢自作多情,於是搖頭:“是嗎?我沒注意。” 不,他很清楚。 李儒山說的是:亞斯,我們一起死。第126章 這裏是我傷的 褚烈的授封典禮聲勢浩大,信息素等級為雙s的alpha,擁有信息素實體,一頭體型龐大的金獅,在無論在哪個國家,都該是立於權利中心的人。 關於褚烈的事跡功勳滾輪播放,一時間風頭無二。 而褚烈越是光彩,就襯得教會那邊越是慘淡。 典禮這日亞斯也到場了,受邀的都是達官顯貴,而亞斯的貴賓席是顧長亭偷偷安排的,但他坐在其中一點兒都不顯得突兀,甚至比貴族更像貴族,再加上俊美的外表,引得一些年輕小姑娘頻頻側目。 總統將那枚勳章待在褚烈胸前時,褚烈麵色嚴峻而從容,然後行了個軍禮,亞斯則沉沉鬆了口氣,他的小將軍終於長大了。 “這位是我的女兒,蘇晚。”總統說著從身後牽出一個小姑娘,長得白皙粉嫩,渾身上下精雕玉琢的,一看就是錦繡叢中養大的。 褚烈頷首,“蘇小姐好。” 蘇晚看到褚烈剛硬的麵容,臉上飛上兩抹紅霞,趕忙低下頭:“將軍好。” 褚烈心頭忽然湧現不好的預感,總統這是什麽意思…… 看到褚烈蹙了蹙眉,總統笑道:“小晚剛成年沒多久,以後還請將軍多多照顧。” 褚烈不好拒絕,隻得點頭:“沒問題。” 亞斯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收緊,蘇晚明顯就是個omega,這個認知讓亞斯胸口一陣撕裂般的痛,他臉色煞白,額前全是冷汗,算了……亞斯告訴自己,早就該知道的,他跟褚烈都是alpha,更別說褚烈如今的地位,自己已經害了他一次,不能再害他第二次。 褚烈知道亞斯來了,他總是用眼角的餘光去找尋亞斯的身影,第三次的時候,他終於找到了,莫名的,褚烈心情舒暢。 授封典禮結束後,褚烈要麵對各大媒體的采訪,他心裏著急,一個轉頭發現亞斯不見了。 亞斯走出大廳,找了個沒人的角落點了根煙,慢慢吞吐。 “您好。”溫婉細膩的女聲,一聽就能激起人的保護欲。 亞斯轉頭,發現是蘇晚,他禮貌笑了笑,然後掐滅了煙,“蘇小姐好。” 蘇晚打量著亞斯,她從這人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強大冰冷的信息素,竟然是個alpha?褚烈頻頻投來的目光終於引起了蘇晚的注意,再想到男人之前猶豫不決的樣子,蘇晚糟糕的以為這人是褚烈的omega,隻是兩人還沒有公布而已。 現在發現對方是個alpha,蘇晚瞬間鬆了口氣,“您跟褚烈是好兄弟嗎?他在授封禮上一直偷看您。” “咳咳……”亞斯被殘留的煙霧嗆到,有嗎?他心裏裝著事,一直在回憶跟現實中來回遊走,根本沒注意到,如果真如蘇晚所說……亞斯懊惱地蹙眉,那就相當可惜了,他應該迎上褚烈的目光,然後綻放一個好看的笑。 “那個……”蘇晚見亞斯沒有反駁,默認了自己的猜測,下一秒神色變得不自然起來,“冒昧問一句,褚烈有喜歡的人嗎?” 有喜歡的人嗎?亞斯有些恍惚。 “據我所知。”亞斯倏然一笑,“有的。” 看著蘇晚的臉色慢慢變白,亞斯覺得自己像個懷揣陰暗想法的小人,男人淡金色的頭發泛著微光,臉上的笑意溫和而從容,但他卻在深深地自我唾棄,他的信息素實體是曼巴蛇,性冷劇毒,隨了主人。 等褚烈打發掉那些煩人的記者跟一些欲要攀談的人,出門就看到蘇晚跟亞斯相對而立,褚烈不自覺加快腳步,好像什麽把柄捏在了亞斯手中,十分心虛。 “亞斯。”褚烈站定在亞斯麵前,這才看向蘇晚,“蘇小姐。” 蘇晚剛萌芽的愛情就被人掐滅,此刻正傷心著,她眼眶微紅,低頭的樣子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兔子。 褚烈皺眉,“你欺負她了?” 亞斯按了按隱隱發痛的胸口,正要開口便聽蘇晚低聲道:“沒有的事。” 蘇晚恢複了淑女形象,故作鎮定地拍了拍褚烈的肩膀,“將軍,如果你的心上人有天不喜歡你了,記得回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