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屢敗屢戰、鍥而不舍的‘糾纏’李健義,徐琨自覺頗有收獲,坐公交回去的路上,嘴裏還念念有詞的默誦台詞,鬧的身邊人都以為是遇到了精神病。


    在北沙灘下了車,七拐八繞到了胡同口,徐琨一眼就看到了陳學斌那輛破麵包。


    徐琨先是有些詫異,後來隔著窗戶看到後排比平時多了張座位,頓時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嘖~


    怪不得今兒他都沒去劇組攀關係找門路,原來是傍上潛力股了。


    回到小院,剛進門就聽陳學斌在保強屋裏,熱情的張羅著要去下館子。


    “陳哥~”


    徐琨走到水池子前,一邊捧了冷水洗臉,一邊大聲道:“這有了新人忘舊人可不成啊,我還傻等著你去南鑼鼓巷接我呢。”


    陳學斌聽到徐琨的聲音,忙從保強屋裏出來道:“我忘了誰也不敢忘了你啊,走走走,東來順羊蠍子,我一早就定了四個雅座!”


    “不去,累了,退掉吧。”


    徐琨懶洋洋給出三連,旋即壓低嗓音道:“陳哥,你這舔的有點過了啊,沒得讓人小瞧咱。”


    這頓飯明顯是衝著第四個人,也就是鄧朝來的。


    別看鄧朝現在混的比保強還差,但人家是正經科班出身,逮著機會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而以陳學斌的聰明,看到徐琨對鄧朝的安排,估計也早猜出鄧朝已經被劇組選中了。


    所以陳學斌連自己的主業都暫時放一邊,就指望著能抓住這個潛力股。


    可他這明顯有些用力過度,失了分寸、也失了身份——當然,陳學斌在鄧朝麵前,未必會覺得自己有什麽身份。


    陳學斌還想解釋兩句,徐琨索性連推帶搡把他轟了出去。


    “晚上記得頭朝下睡,把腦袋裏的水好好控一控。”


    丟下這句,徐琨就把院門反鎖了。


    這時鄧朝和保強也從裏屋走了出來,見到這一幕,兩人麵麵相覷欲言又止。


    “沒事兒。”


    徐琨甩著還在滴水的手,邊往自己屋走,邊道:“老陳人不壞,就是太想進步了,逮著隻蛤蟆都恨不能擠出腦白金來,更別說是遇見你這種潛力股了。”


    保強緊走幾步,搶先摸出鑰匙給徐琨開了門——雖然他搬到了隔壁,但這屋裏的鑰匙依舊保留著,同理,徐琨也有他屋裏的鑰匙。


    徐琨進門拿毛巾擦幹淨手臉,又對鄧朝道:“今兒怎麽樣?”


    鄧朝顯然更習慣這種隨意的相處方式,嘿笑道:“有點放不開,保強說要是報出中戲的名頭,沒準能談到200一天,但最後我還是選了80的。”


    “80不少了。”


    徐琨又對保強道:“去前麵整兩盤下酒的涼菜,再讓林哥弄三碗燴餅——要綠豆芽的。”


    “好嘞~”


    保強答應一聲,徑自往外走。


    徐琨見鄧超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隨口招呼道:“燴餅而已,你又不是請不起——走,跟我進去搬桌子。”


    鄧朝想想也是,那東來順的羊蠍子,他吃了暫時還不起,一頓燴餅的人情總還是能還的,頓時就輕鬆了不少。


    兩人把桌椅搬到柿子樹下,徐琨又從床底下翻出兩瓶牛欄山,順嘴問:“老陳先前怎麽把你忽悠過來的?”


    “不是陳哥。”


    鄧朝主動拿著酒杯去洗,蹲在水池子前解釋道:“是保強拉我過來的,我住的地方離北影廠有點遠,明兒還有個活兒,要一早趕過去,所以保強就讓我在這裏留宿一晚上。”


    “這小子。”


    徐琨把牛欄山的擰開,搖頭道:“一晚上可不夠,他多半是想把留在這裏。”


    正好保強端著涼菜回來,一邊往桌上擺,一邊憨笑道:“超哥演的可好了,我就想跟超哥多學著點兒。”


    “屁,伱就是想拉人合租!”


    徐琨不屑撇嘴。


    保強憨憨的撓頭道:“我以前都是住八人間的地下室,屋裏太清淨了反而不習慣——再說這麽大屋子,空著也是浪費。”


    說著,又不好意思的衝鄧朝笑了笑。


    鄧朝剛來這小院時,其實心裏多少有點不是滋味,人家王保強一個貌不驚人的小群演,都能住在這種地方,自己堂堂中戲科班出身,卻隻租得起一個月兩百八的違建窩棚。


    如今聽說保強之前都是跟人擠住地下室,鄧朝心裏稍稍平衡之後,也對眼前的兩人的來曆、經曆也更為好奇。


    看他想問又不好意思問的,趁保強去端燴餅的時候,徐琨就簡單把保強的事跡說了。


    等聽完保強的經曆,鄧朝也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把自家的苦水給倒了出來。


    他老家是江西的,其實父母的工作也還算可以,都在本地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但因為是重組家庭,父親帶來了大哥、二姐,母親帶來了大姐,再加上鄧朝這個二婚產物,四個孩子讓家裏不堪負重。


    當初上學時,都是靠大姐咬牙幫忙湊出來的學費,所以自從大三開始,他就不肯再拿家裏一分錢,還主動把客串演出的片酬寄回去,讓父母和大姐填補這些年欠下的虧空。


    看到鄧朝說到動情時眼角含淚,保強想要寬慰他幾句,可看看對麵的徐琨,又忍了下來。


    “哭個雞毛。”


    徐琨翻著白眼道:“你和保強算不錯了,起碼趕上了好爹好娘。”


    見鄧朝麵露愕然不解,徐琨也不避諱,把自己家裏的情況簡單說了。


    “我打從十四歲退學那天,就把自己當成了孤兒!”


    鄧朝一時無語。


    王保強一看就是苦出身,但他沒想到徐琨這看起來豪闊的主兒,竟然也是苦出身——而且和自己的境遇那麽相似,還比自己更慘。


    鄧朝15歲的時候,也曾因為叛逆和父母鬧矛盾,賭氣離家出走跑到了廣州,自然知道半大孩子獨自在外生存的不易。


    那時候是父母鍥而不舍的尋找,最終挽回了本該墮落的他。


    而徐琨的父母……


    看徐琨的表現就知道,恐怕這些年一直都對他不聞不問。


    鄧朝舉起酒杯,誠心實意的對徐琨道:“那還是你更慘。”


    徐琨嚼著花生米,都不稀得搭理他。


    鄧朝自己灌了一口,放下酒杯突發奇想道:“你們說老天爺把咱仨苦孩兒湊在一起,該不會是有什麽特殊想法?要不咱仨幹脆結拜吧!”


    “你以為是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啊?”


    徐琨嗤道:“才認識一天就結拜,萬一你小子滿肚子壞水兒,就想著占我們兩個的便宜怎麽辦?”


    若是別別扭扭推三阻四的,鄧朝說不定還會心生不快,但徐琨把話這麽直白的說出來,鄧朝也隻能哈哈一笑,不好同他計較什麽。


    而結拜的玩笑話,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等吃的酒足飯飽,徐琨從牛皮袋裏翻出一疊小抄,丟給保強道:“抽空好好琢磨琢磨,這個角色挺適合你,而且戲份比我演的濟度還多——等找到合適的機會,我帶你去劇組試一試。”


    “是什麽角色?”


    鄧朝好奇的湊上去,發現標題寫的是:小太監·耷拉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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