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眾人三分鄙視七分敬佩的目光中,江天舒隻能撇撇嘴,灰溜溜地下了城牆。這天晚上崤山關再度生變,主帥江天舒二度遇刺,無瑕懷疑是風十三動的手腳,吩咐親兵將他拿下,卻不想風十三出手反抗,打傷了無瑕的手下,帶著手下士兵逃跑,投奔草原人去了。


    此事後崤山關上下人心惶惶。許多士兵就在心底責怪起了黃宗藝——都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您好歹也選一個牢靠的將領做主帥代理啊,水無瑕畢竟是一個小姑娘!


    隻是看著自己本部的長官並沒有怨慰的神色,麵上一片沉靜,也隻能將抱怨壓下來了。


    奸細將這個消息傳到城下營地裏的時候,草原人一瞬間激動了,這是天賜的機會!


    這一天的攻城戰天剛蒙蒙亮就開始了,草原人拿出吃奶的力氣,一定要在今天將崤山關拿下——


    無瑕穿著盔甲站在城樓之上,身邊的親兵一隊一隊派遣出去,幫忙守住各處要害。等到無瑕身邊隻剩下三個親兵保護的時候,這三個親兵再也不肯走了。


    敵人將雲梯一次又一次的立起來,悍不畏死的先鋒士兵一次又一次衝上城牆,遠程的射擊戰變成了麵對麵的白刃戰。


    無瑕手中提著寶劍,寶劍的鋒刃已經卷了口,手臂已經麻了,身上也沾滿血跡。一支箭曾經射中無瑕的胸口,幸運的是,貼身的鎖子甲還算牢固,那箭被卡在鎖子甲上,隻傷了一點皮肉。


    看著無瑕親自上陣殺敵的模樣,所有士兵心中的怨慰在一瞬間消失——有什麽比一個女人上陣殺敵更能鼓舞士氣?是的,不能讓敵人衝上來,我們要保護背後的村莊,保護背後的原野,保護背後的親人……我們不能後退,堅決不能!


    沉默的示範比任何言語激勵都起作用。


    所有的將領都已經上陣,士兵們堅守著崗位,百姓們沉默地將需要的東西送上城牆,如果有草原士兵攀上城牆,百姓們也會湊上去打上一拳,踢上一腳。


    戰爭有條不紊地進行,這個詞用起來似乎非常荒唐,但是當時給人的感覺,的確是有條不紊。


    時間過得極其緩慢。無瑕麵沉如水,想起了帶著三千人馬離開的江天舒,不由得有些緊張。太陽已經接近中天了,已經快要午時,不知他那邊的戰鬥順不順利?能不能將葫蘆口奪取過來?


    亂七八糟的想法讓無瑕的手足都有些冰涼,但是眼下並不是走神的時候,麵前的場景需要她指揮,在江天舒離開後,她現在就是崤山關的主帥!


    草原人又找到了巨大的撞木,砰砰砰的撞擊著城門,城門已經被撞開了一條縫,而弓箭手雖然將抬著巨木的士兵射殺了幾個,卻依然不能緩解局勢!


    城門遲早會被撞破,無瑕回頭吩咐士兵,「水龍隊準備,往城內噴射猛火油!」


    城門雖然是木頭做的,卻是包了鐵皮,不懼怕普通的小火。但是在猛火油燃燒之下,隻怕城門上的鐵皮也會被燒化,但是這樣做卻是最能快速殺死敵人的策略。


    無瑕又揚聲道:「吩咐薑成將軍,帶領受傷的人先行退入雍州城!其他的人做好準備,此戰一旦失利立刻下城樓,在關口後的平原上布陣!」


    士兵去了,邊上又有一個將領急聲問道:「主帥,你也一起先退入雍州城吧!」


    無瑕微笑著搖搖頭,江天舒的策略是在行險,如果自己先行躲進了雍州城,自己這一方的士氣肯定大受影響,到那時候自己又怎麽為江天舒分擔壓力?


    那將領還要說話,卻聽見有士兵發出驚喜的聲音,「敵人後撤了!」


    那將領忙抬眼往前麵看去,卻聽見號角嗚嗚作響,一群敵人竟然齊齊轉身後撤,而在最後麵的騎兵隊伍,甚至已經上馬飛奔!


    城牆上下歡聲雷動,士兵們不知道情況,隻知道敵人後撤,當然歡喜,但是無瑕卻是知道的——敵人全部後撤了,這表示江天舒麵對的壓力將大大增加!


    立即下令道:「開城門!還能上馬的弟兄,咱們出城追擊敵人!薑成將軍安撫重傷士兵,其他將士帶領人馬跟著我來!」說完奔下城樓,打開城門,當先一騎衝了出去!


    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被夾擊在中間的是一群餓狼?無瑕不知道江天舒怎樣,她隻曉得自己麵對敵軍的壓力重一些,江天舒麵對的壓力就會輕一些!


    無瑕是練武的,在女子當中她的武力也算超群,但是在一群男人中間,她的武功頂多也就算個中上罷了。站在城牆之上,有親兵護衛還能自保,可一旦衝入敵陣之中,危險程度就大大增加!


    已經殺了多少敵人了?!無瑕背上的箭囊箭矢早已射光,手上的寶劍早已斷裂,她順手搶了一把馬刀,但是她用不慣。


    刀光閃過,胯下的大白馬一聲長嘶,高高跳起,它躲過底下砍馬腿的一刀,隨即憤怒地一腳踩下去,將那個試圖砍自己的家夥踩死在腳下。


    無瑕的右胳膊受了傷,她將馬刀交到左手。一群親兵護著她,以她為鋒刃,像一把尖刀,直接插入敵陣!


    草原人早已大亂。照理說,草原人比峻崎人更擅長野戰,但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再強悍的將軍也已經不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抗。到了後來,無瑕所到之處,草原士兵紛紛避開,竟然無人敢擋無瑕的鋒芒!


    這很不合理,無瑕不是軍神,但是在那一刻,無瑕光芒萬丈,草原人對無瑕的恐懼就像是瘟疫一樣,迅速地在這片峽穀傳染!


    一個草原人的頭領憤怒地嚎叫了一聲,舉起手上的弓箭對準無瑕就射。那是威力極猛的鐵胎弓,射程非常遙遠,普通的盔甲根本無法抵擋。


    無瑕身邊的親兵早就做好了準備,舉起了三層盾牌——


    鐵箭,射穿了第一層盾牌!


    鐵箭,射穿了第二層盾牌!


    鐵箭,射穿了第三層盾牌!


    戰場之上,所有的聲音都已經沉寂,無瑕,主帥無瑕,就在三層盾牌之後!


    幸運的是,邊上還有親兵揮舞著馬刀,將射來的鐵箭砍落!


    射穿三層盾牌之後,鐵箭的力道已經減弱了很多。


    就在這時,眾人看見,遠處那個敵軍首腦又舉起了鐵胎弓!


    這邊的士兵早已舉起了各自的弓箭向那個敵軍首腦射過去,但是眾人手中都是普通弓箭,射程不如對方的遙遠,還沒有到達地方,就已經落下來了。


    敵方的鐵箭即將射出,箭鏃在日光下閃著寒光,那冰冷的顏色,刺得人心中發涼。


    然後在眾人驚訝的目光裏,在眾人驚訝的呼喊聲裏,那個舉著鐵胎弓的首領捂著自己的咽喉,緩緩地摔下馬去……


    「砰」的一聲,揚起好大的煙塵。


    敵人咽喉裏插著一支鐵箭,那鐵箭力道是如此之大,幾乎將那人的脖頸都射斷了。


    無瑕抬起眼睛就看著遠處的愛人,他戴著麵罩,穿著一身黑色的鎧甲,跨著大黑馬,手拿著鐵弓,箭去如風,將自己身邊的敵人一一射落,就像一個黑色的死神。


    這邊的士兵紛紛議論起來——


    「那是誰?」


    「好厲害的箭術……難道不是我們崤山關的士兵?是別處的援兵?」


    「哪裏有什麽援兵!」


    「照理說,他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啊……」


    無瑕微笑的看著對麵的愛人,不發一語。


    邊上一個將領趕上前來,「主帥,您知道對麵是什麽人嗎?」


    無瑕笑道:「我知道他是誰,但是沒有經過他的同意,我不能說。」


    眾人雖狐疑,但看無瑕堅持,便不再追問。


    崤山關一戰,峻崎國一方先用守城之戰消耗對方的力量,然後借助地利之便,以少圍多,竟然將十七萬草原人留在崤山關之外的峽穀裏,逃回去的草原人竟然不足三萬人。


    這一場戰役耗盡了草原人積攢了二十年的元氣,二十年內,敵人再也沒有力量犯邊。


    得到大捷的消息,臥床難起的黃宗藝吩咐人將他抬出關門,迎接凱旋的勇士。


    當無瑕微笑著將元帥大印交還給黃宗藝,並告訴他「幸不辱命」的時候,黃宗藝禁不住老淚縱橫。


    當下吃力地擺手,說道:「我已經年老,從此之後這崤山關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無瑕,讓我為難的是,經此一役,你聲名大振,小小的崤山關再也留不下你了。」


    無瑕忙說道:「此役幸虧將士用命,我才不至於出差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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