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快步下了廊階,直朝園子而去。


    春喜不解地跟在她身後,問:「夫人,哪裏著火了?」


    「不就是哪兒!」柳九指著一棵圓柏樹。


    「沒有啊。」春喜眛了眼,怎麽也瞧不出哪裏有火。


    「哪沒有,分明……」柳九突地噤聲,咽了咽口水,拔腿就往後跑。


    「夫人?」


    「沒事、沒事、沒事!」柳九疊聲喊著,一路衝進柳芫的寢屋裏。


    「九姊,怎麽了?」柳芫瞅著柳九一副見鬼的蒼白臉龐。


    「太恐怖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麽恐怖的情狀……」柳九不住地拍著胸口,倒了杯茶壓壓驚。


    「什麽恐怖的情狀?」


    「剛才我以為對麵的園子著火,結果走近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有……那個……像是被一把著火的刀給釘在樹上……嚇死我了。」柳九說著,整個人被嚇得魂不守舍,不住地在房裏來回團走。


    「是喔。」柳芫知曉打從柳九借屍還魂之後就能見鬼,她隻沒想到尹府裏有這麽可怕的景象,慶幸自己什麽都看不見。


    「這個時候要是有書生在就好了,我就能問他那是怎麽一回事,他之前說要去找故友,誰知道一去就沒回來。」天曉得那景象是不是有什麽不好的富意,好比是她這個借用的軀殼要被取走,她就等著被帶走。


    「找故友?書生是這麽說的嗎?」


    「嗯,聽他的口吻,像是找個許久不見且感情極好的故友,真不知道他到底能有什麽故友。」柳九好笑道,走了一會,覺得心跳緩了些,她在床邊坐下。


    柳芫垂睫想了下才問??「九姊,那個書生到底是什麽身分?」


    「他……就我的故友啊。」


    「九姊,你沒有故友,或者說絕對沒有能夠詢問外頭那景象是何意謂的故友,你就老實跟我說吧。」


    柳九撇了撇嘴。「我呢,不太喜歡指這個,但說說應該無妨,書生他……其實是地府文判。」


    「文判?地府判官?」


    「嗯,當初也是托他的福,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借屍還魂,所以就算我再不願意,還是答應讓他在侯府借宿一陣子。」


    「……他是好人嗎?」


    「不是,他又不是人……但至少他對我是好的,他要是真打算將我帶回地府,當初就不會通融我借屍還魂了。」


    柳芫輕呀了聲,總算確定自己錯將君子當小人,而二爺是他要找的故人……她是不是應該將他放出來?


    「十三,你怎麽突然問起的?」


    柳芫怯怯地抬眼,萬般艱澀地啟口道:「九姊,其實書生已經回京了。」


    「你怎麽知道?」


    「因為……」她指了指耳瑺。「我把他鎖進裏頭了。」


    「為什麽?!」柳九傻眼。


    「因為我怕他對九姊不利,趁著他來找我時,我就把他鎖進去了。」她避開書生欲找二爺的事。


    柳九驀地站起身。「趕緊把他放出來!你要是惹火了他,到時候要是害我遭殃可怎麽辦?況且,他是地府判官耶,他要是久留人世有人找來……我恐怕就真的死定了!」


    「喔。」


    就在柳芫觸上耳瑺,瞬間消失不見的當頭,適巧尹安羲走了進來,見柳芫不在床上,不禁問:「十三呢?」


    「呃,她……你先出去一會,她在更衣間裏。」柳九隨口謅著要趕他走,省得柳芫的秘密被發現。


    「我去瞧瞧。」想不到她竟好轉得如此神速,已經能起身了。


    「欸,你一個大男人瞧什麽瞧?」柳九立刻起身擋著。


    尹安羲笑了笑。「她是我的娘子,有什麽是我不能瞧的?」


    「可是……」話都還沒出口,床的那邊,出現了柳芫和書生身影,柳九頭痛地托著額,思索著這一幕到底該怎麽解釋時—— 「崔頤!」


    那聲悶吼叫喚,教尹安羲驀地定住,緩緩地回過頭,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瞬間像是有什麽不斷地湧入他的體內,填滿他原本空白的記憶。


    「書生,你在叫誰?」柳九不解地問。


    柳芫直睨著尹安羲,看著他的袖色從恍惚逐漸清明,眼裏並沒有她,而是直視著書生。


    「……華逸?」


    「華逸?」柳九傻愣愣地看著書生。「書生,你叫華逸?」


    書生壓根沒理她,大步走向尹安羲,一腳就踹了過去。「你這混蛋到底上哪去了,竟然在陽間遊蕩了五百年!」


    柳九聞言,整個人定在原地不能動。


    她到底聽見了什麽?疑惑地看向柳芫,見她雖然訝異卻不意外,這又是什麽狀況?為什麽尹家二爺會是書生的故人,還說什麽在陽間遊蕩了五百年……


    「……五百年?」崔頤啞聲呢喃,雖說記憶已回籠,可華逸說的五百年,他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二爺?」柳芫怯生生地喊著,就怕他一恢複記憶,卻將她給忘了。


    崔頤目光微轉,定在柳芫身上,脫口道:「奉仙!」


    柳芫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書生已不耐地拖走他,才走了兩步兩人便如煙霖般地消散不見。


    「……十三,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柳九神色呆滯地問。


    柳芫掙紮著坐起身,想找人,卻連該要去哪裏找都不知道……這一夜,像場漫長的夢,裝滿了她一生的喜怒哀樂。


    【第十五章 他的真實身分】


    梅林縣,古墓。


    五更天,天色卻依舊暗黑一片,站在不著燈火的古墓裏,崔頤,地府武判,直睇著棺槨裏的骸骨。


    「奉仙……」他低啞喚道,輕撫著那具骸骨。


    五百年了,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沉睡了五百年,錯過了與她相戀,錯過了她的死期,任由她孤單離世。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被封在那個空間裏五百年?」書生站在他的身後問。


    「算不上被封住,我是在裏頭沉睡養傷。」


    五百年前他前往陽間追捕亡魂,誰知道卻被奉仙的手藝給吸引,繼而與她相戀,槽糕的是,他因為兒女私情而放鬆警戒,逮到亡魂了,卻也被那亡魂給傷得形體俱散,要不是奉仙在最後一刻將他帶進空間裏養傷,他也許早就消失不見了。


    「這個女人這般厲害?」


    「當然厲害,奉仙是凡人修仙,能以修行創造出意識空間是相當了得的,隻可惜她遇上了我,硬是折損了道行……當她將我送進那空間裏時,我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卻沒再撐上一會就陷入了沉睡……」


    他啞聲喃道,在他恢複記憶時,五百年前失去所愛的痛楚跟著蘇醒。


    他是她的劫,如果沒有遇見他,她是有機會修煉成仙的。


    「所以……柳十三是奉仙的轉世?」修仙者的意識空間通常是拿來煉丹的,哪怕修仙者進入輪回,空間還是認得主人的,也唯有主人才能開啟空間,說來說去,這緣分是注定要在五百年後重來的。


    「嗯。」


    書生哼笑了聲。「這柳家姑娘的際遇怎會如此不尋常,你現在決定怎麽做?」


    「我得想想,我的心都亂了。」五百年前失去所愛的痛楚與五百年後方得情愛的喜悅混雜著,快把他搞瘋了。


    「不用想,先跟我回地府複命。」


    「就算要回去,也得等我跟芫兒說一聲後。」


    「有必要嗎?」


    「為何沒必要?」


    「你會再為她回陽間嗎?」


    崔頤不禁沉默。他不是尹安羲,他無法一直待在陽間,也不可能為了她一再重返陽間……正因為如此,他才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柳十三……他該拿她怎麽辦?


    柳芫倚在床柱上,等了一天,眼看著天色已全暗,卻依舊等不到他的歸來。


    難道,他就這樣走了,她再也見不到他,再也看不見愛嚐糕點,老纏著她討要糕點吃的他了?


    往後,就算她做了糕點,又有誰能像他那般充滿詩意地評論?還有誰會在她危險時,毫不猶豫地將她緊摟入懷,又有誰能像他那樣一聲又一聲地對她喊著娘子……


    「娘子……」


    那氣音般的歎息,教她猛地抬眼,見他不知何時來到床邊,一雙黑眸依舊噙著笑,也藏了些無奈。


    不假思索的,她一把抓住他。「回來了?要吃糕點嗎?」


    「娘子……」


    「二皮好不好?府裏沒有牛乳,可是素娘那兒一定有進貨,讓洪臨去跟她拿一些,我幫你做點你最愛的二皮酥酪可好?」她問著,燦笑如花,豆大的淚水卻不斷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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