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為鮑爾家次男?歐根做基因治療前,法馬想先確定這套方法對動物是否管用。他逐步地做著實驗。


    從異世界研究室帶回的培養用細胞的基因編輯已經成功了。法馬對整株植物做實驗,改寫了黃色玫瑰的基因,使其開出藍色的花朵。


    法馬把多出來的藍玫瑰拿到藥局,分別送給珞緹與艾倫。


    「咦!這是什麽?我從來沒看過這種顏色的玫瑰呢!」


    「可以在院子裏種滿這種玫瑰嗎?」


    珞緹興奮地發問,法馬搖頭:


    「之所以隻送你們剪下來的花,就是因為不想讓人們栽培。」


    法馬目前還不打算繁殖基改過的植物。


    「明明這麽美,真可惜。對注定滅絕的花朵產生憐惜之情,是你的美學嗎?」


    「這不是美學,是為了保護原生物種。」


    艾倫感到惋惜地說,然而法馬語氣平淡、冷漠地回答。


    下午,法馬來到大學。他先把藍玫瑰送給柔伊,接著在辦公室對艾倫說明接下來預定做的實驗。


    「細胞編輯好了,應用在植物上也沒問題。接下來就是進行動物實驗了。」


    「動物實驗,要怎麽做呢?雖然說這是必要的,但是動物很可憐呢……」


    與外表給人的感覺不同,艾倫很喜歡動物,所以她對動物實驗有些提不起勁。做動物實驗時,必須使用在專門設施中,於標準化的環境裏飼養的動物才行。不過這個世界沒有那種設施,也沒有血統純正的動物。


    「是沒錯啦。不過這次要治療的是原本就有基因缺陷的動物。我沒辦法準備動物,所以想請約瑟芬小姐幫忙。」


    「哦,那個獸醫學生!找她問確實是最適合的呢。」


    「今天應該能見到她吧。」


    隻要是法馬的課,約瑟芬一定會出席。這天上完課後,法馬叫住約瑟芬。被法馬叫住的約瑟芬看似很開心。因為在學校裏,法馬總是被學生包圍,想和法馬說上話,難度很高。


    法馬向約瑟芬詢問她照顧的動物中,有沒有具有「某種特徵」的動物。


    「有哦。您要去看看嗎?」


    約瑟芬似乎有適合的動物。


    ◆


    隔天是藥局的休息日。


    法馬與約瑟芬約好在宮廷的大馬房碰頭。艾倫與艾默瑞奇沒有進宮的資格,所以沒有跟來。至於珞緹,則是剛好有事前往宮廷工房,所以順便跟著法馬來到大馬房。大馬房建造得很華美、清掃得很乾淨,且有著許多隔間,看起來就像高級旅館。


    「馬兒們住的地方好棒哦。就算說這裏是人類的旅館,應該也會有人相信吧。」


    珞緹驚訝地在法馬耳邊小聲說著。兩人走入大馬房,在其中發現了正在幫馬匹診察的約瑟芬,因此直接在一旁觀摩。


    「約瑟芬小姐也可以進出宮廷呢。」


    「是的。雖然我不是宮廷獸醫,所以沒有專門負責的動物,不過照顧大馬房的馬是我的工作之一。」


    約瑟芬穿著繡有皇室徽章的獸醫用長袍,戴著插有羽毛的帽子,一麵撫摸馬兒一麵回答。宮廷內總共有三百多頭馬,光靠宮廷獸醫照顧,會忙不過來的。


    「這邊,教授。」


    約瑟芬帶著兩人來到某個特別氣派的隔間,一匹擁有金色毛發的馬從其中探頭。


    「好美好帥氣的馬唷──雖然梅德西斯家的馬也都很好看,但這馬兒的毛是金色的,真是特別,而且感覺起來很有氣質呢!」


    珞緹發出陶醉的歎息。馬兒的皮毛被梳理得亮麗有光澤,可見被照顧得非常好。


    「是啊。因為這是皇帝陛下的馬哦。」


    珞緹和法馬心想要是不小心傷到它就糟了,於是連忙收手。約瑟芬為兩人說明馬兒的血統:


    「伊莉莎白皇帝陛下的馬兒,是古佛爾拉原產的馬與失落的古代波利諾血統的馬交配而生的。它有端正的小臉、長長的耳朵與修長的身材。鬃毛很長,看起來很優雅,不但聰明又很強健。唯一令人困擾之處是脾氣很硬,除了主人之外誰也不認,就算是獸醫,也很難幫它做診察。」


    雖然法馬不懂馬,不過就外行人的角度看來,皇帝的馬也長得相當俊美。可能是因為見到陌生人吧,女帝的馬兒不悅地嘶鳴起來。


    「因為它很難伺候,所以我老是擔心會不小心被它踢到骨折呢。」


    也許回想起被狠狠踢過的往事吧,約瑟芬的語氣變得萎靡。獸醫也真辛苦──法馬心想。


    「獸醫也會被動物弄傷嗎?」


    珞緹天真地發問。「當然了!」約瑟芬用力點頭。


    「麵對危險的動物時會使用防禦神術,但有時還是會中招。最常見的就是被咬傷。」


    約瑟芬脫下手套,隻見她的手傷痕累累。


    「哇噢……約瑟芬醫師,我太尊敬您了。」


    珞緹一臉覺得很痛地往後退。


    「我開一些外傷用的軟膏給你吧,將其擦在傷口上很快就會痊愈哦。」


    法馬問她:「為了保險起見,要不要治療?」,約瑟芬難為情地笑著回應:「這種程度的傷我自己處理就行了。」


    「啊,離題了……您想找的動物在這邊。」


    約瑟芬指著一匹與女帝的馬住在相同隔間的純白幼馬。


    「哇!是全白的馬呢!」


    珞緹讚歎起馬兒美麗的白色皮毛。這匹馬正是法馬想找的動物。


    「『白化症』。」


    (沒錯,確實是白子。)


    法馬的診眼證實了這匹馬確實有白化症,也就是俗稱的白子。它那又大又紅的眼珠,應該有弱視吧。


    「這匹馬的眼睛如何?它可以在不撞到東西的情況下快速奔跑嗎?」


    「這孩子幾乎看不到東西。獸醫是治不好它的眼睛的。」


    約瑟芬似乎也發現這匹馬的視力有問題。


    「順帶一提,這樣的馬很容易罹患皮膚癌。我想在大學治療它的病,可以把它帶出去嗎?」


    「宮廷養的馬,不能隨便離開宮廷。」


    「知道了。那我會時常過來幫它治療的。」


    從隔天起,法馬開始進行基因治療的準備──測量幼馬的體重、決定藥物的用量,每天前往宮廷的馬房為馬兒做全身基因治療。法馬一麵注意副作用,一麵分別對它身體的各部位做基因治療。今天是前腳,明天是後腳……一邊觀察馬兒的身體狀況,一邊局部改變其基因。由於法馬的手能穿過生物的身體,直接把酵素送進細胞,所以馬兒幾乎沒有疼痛的感覺。


    盡管約瑟芬想知道法馬在做什麽,但還是以不打擾法馬為優先。


    ◆


    改變完馬兒的全身基因的一周後,法馬以診眼掃描馬兒,沒有發現異常之處。由於法馬每天都來,馬兒也和法馬變熟了。


    法馬把每天治療的內容告訴無法入宮的艾倫與艾默瑞奇。艾默瑞奇聽得非常認真,還會仔細地發問、做筆記。約瑟芬除了到學校上課,也會每天到大馬房細心地為馬兒做診察。


    又過了一陣子,約瑟芬發現馬兒原本紅色的眼睛開始變藍,身上也長出棕色的毛了。


    「教授,為什麽這孩子的眼睛顏色與毛色會改變呢?而且視力也變好了。」


    約瑟芬試著騎那匹幼馬,馬兒不但跑得比以前快,也不會撞到障礙物了。


    法馬說明療程:


    「這匹馬的身體無法製造合成黑色素用的酪胺酸酵素,我隻是幫它把這個機能恢複正常而已。這樣一來,包含眼睛在內,細胞會開始製造色素。等到換冬毛時,它的毛色應該會變成原本該有的顏色,而不是白色了。」


    到目前為止,馬兒沒有出現什麽嚴重的副作用。最令法馬擔心的副作用是致癌,不過隻要有法馬與約瑟芬在,就能處理這個部分。


    「梅德西斯教授,您究竟對這孩子用了什麽藥呢?世界上居然有能做到這種事的藥……」


    「三年級之後不是有專門課程嗎?到時候會教你們的。而且這個治療方法目前還隻是在實驗階段。」


    「我明白了。是還沒完全成立的治療方法呢。」


    約瑟芬表示理解並專注地做著筆記。看來這次的實驗意外地成為約瑟芬的課外實習了。


    「法馬藥師,您在這兒嗎?陛下找您。」


    法馬正與約瑟芬聊著,女帝的隨從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女帝聽說法馬入宮,所以找他過去。


    ◆


    法馬來到寬敞的宮中庭園旁的宮廷競技場。那是個很氣派的體育場,設置有製造屏障用的神術陣。法馬知道這個地方卻是第一次來,因為這兒是不能隨意接近的禁區。據說女帝每天都會在這裏鍛煉神術,設置在這裏的神術陣,也遠比帝國醫藥大學的堅固多了。


    (陛下正在練習神術嗎?)


    不一會兒,女帝從競技場中走了出來。她握著帝杖,穿著貼身的輕裝,裙子就像迷你裙一樣短。由於女帝平常都是穿著隆重華麗的衣裳,對法馬來說,她這樣的打扮很新鮮。


    法馬站在競技場入口,恭敬地行禮:


    「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嗯。一陣子不見,你口才也變好了嘛。聽說你最近經常出入宮廷,朕可是翹首盼望著你來哦。」


    女帝比平常多話,心情似乎很好。她呼吸略微急促,額頭上滲出汗珠,看來是做完神術訓練了。活動過身體後心情就變好,真是好懂的個性──法馬心想。


    「雖然現在說有點遲,但是微臣非常感謝陛下捐給敝係的研究資金。」


    「嗯,朕有收到感謝函,所以不必再道謝。比起那個,朕有事想和你談。」


    「什麽事呢?」


    「換個地方說吧。」


    是不能被聽到的話題呢。法馬心想。


    「是。」


    法馬走在女帝的數步之後,跟著她進入競技場。


    女帝一臉輕鬆地走著,看似不經意地發問:


    「對了,法馬啊,你選妻的事有進展了嗎?」


    「微臣最近十分忙碌,希望能再緩一緩。」


    法馬走路的動作僵硬了起來。那是他現在最不想碰觸的話題。


    「忙碌,忙碌,忙碌!又是忙碌!」


    女帝責怪著法馬:


    「你隨時都這麽忙?嗯?想像這樣工作到死為止嗎?」


    說得對極了。法馬陪笑道:


    「微臣之前也向陛下稟告過,我不是普通的人類,娶妻的話,說不定會為對方帶來不好的影響,所以想暫緩這件事。」


    兩人對話著,來到寬敞的石造競技場旁。女帝走上競技場並站在中央,拿出帝杖。神術陣對女帝的神力產生反應,地板出現幾何學模樣的花紋。這是土屬性的神術使用者施展的、強化這個石造場地的神術陣。


    「偶爾也當一下朕的對手吧。」


    法馬回過神時,原本跟著女帝的隨從已經消失了。他掛起笑容:


    「所謂的陛下的對手,是指練習神術嗎?」


    「沒錯。拿起你的神杖吧。」


    這個時刻終於來了──法馬困擾地想著。對手是帝國最強的神術使用者,他完全想像不出最後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女帝揮動超高位神術使用者專用的帝杖,在競技場上等著法馬。


    「朕老早就想和你比試比試了,但每次都被你溜走。今天可不會讓你溜掉,上來吧。」


    「陛下不是有事想和我談嗎?何不先說呢?」


    法馬轉移話題,努力回避戰鬥,卻被女帝以「不是那麽急的事」乾脆地駁回。肉體溝通優先,就是這麽回事。


    (假如害陛下受傷,我的項上人頭就不保了。)


    不論發生任何事,都沒有人能證明法馬沒有暗殺皇帝的念頭。就算他沒有暗殺的意思,假如害皇帝受傷,還是會被懷疑。法馬絕對不想被當成暗殺者。


    「但是微臣現在沒有適合的神杖。」


    「你腰間的那把是裝飾品嗎?」


    女帝指著藥神杖奸笑。她知道藥神杖是秘寶的事。


    「是的,這把不是戰鬥用的……我明白了,我就當陛下的對手吧。」


    法馬連著杖套,把藥神杖放在腳邊,雙腿向上一蹬做出空翻,確認身體周圍的浮力,輕飄飄地降落在競技場內。秘寶化的職員證當然隨時不離身地被他收在口袋裏。


    「空手嗎?也好。」


    「請陛下手下留情。」


    皇帝與主治藥師,不約而同地開始了神術戰鬥。


    (插圖012)


    「『火神的加護』。」


    神力有如明晃晃的火焰般從帝杖湧出,包圍女帝的身體。法馬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神技,不過他知道這個技能會有什麽效果。「雖然我無法使用,但那是能讓人感受不到火焰熱度,而且也能順暢地呼吸的神術」,同樣是火屬性的梅樂蒂尊爵如此說過。


    強大的火焰神術使用者,很容易把附近一帶的氧氣消耗殆盡,因而缺氧。所以才會事先製造結界般的氧氣罩,確保自己能活動自如吧。這是法馬的猜測。


    女帝揮動帝杖,在空中劃出流水般不規則的軌道,俐落地念誦第一階段的發動吟誦後,以杖尖在空中畫了一個圈。看在法馬被強化過的眼中,杖尖的火焰是非常危險的徵兆。


    「『灼熱地獄』。」


    女帝進行第二階段的吟誦,改變被火神加護的領域範圍,大量釋放氧氣。法馬立足的石地板霎時間成為火海。


    (把氧氣下放,製造閃燃的神技!)


    帶著強大火力的地獄之火,彷佛想把獵物吞入熔岩之海中似的,爆發式地擴散。法馬毫不猶豫地在空中製造冰板作為立足點,藉著職員證的浮力向上跳躍,躲開烈焰。


    (嗚哇好燙……陛下真有一手。這下我就無法落地了呢。)


    有如保護施術者似的,隻有女帝周圍的圓形空間沒有火焰。女帝似乎很熟悉燃燒反應的開始與繼續方式。法馬瞄準目標,一揮左手。


    (『創造液態氮』。)


    火焰升起,白煙彷佛舔舐著地麵。雖然競技場外圍的火焰已經被液態氮熄滅了,可是女帝的神炎仍然頑強地燃燒著。法馬改用消除物質的能力。


    (『消除目標範圍的氮氣』。)


    不消除氮氣的話,女帝會因缺氧而昏迷的。


    女帝抬頭望著不自然地長時間停留在空中的法馬,露出略帶殘酷的表情。


    「你果然會飛。」


    法馬在地麵製造厚厚的冰層,以神力蹂躪火焰,吸收熱度後無聲地落地。


    「這是跳躍,陛下。」


    「少來。以為瞞得過朕的眼睛嗎?」


    女帝水平拿著帝杖,將神力灌入其中。數百個火球從異空間出現,逐漸變大,飄浮在她周圍,灼燒著空氣。火災暴風將她原本就泛紅的臉頰映得更紅了,她美麗的銀發在風中舞動不已。


    「『無盡神炎』。」


    女帝朝天高舉帝杖,火球在她的控製下,有如輸入了座標似地筆直對準法馬。


    「上!」


    無數火球襲向法馬。法馬在半空中製造冰壁與之對抗。火球冒出黑煙,或是改變前進方向,或是蒸發消失。女帝不給法馬喘息的時間,即使在法馬抵禦火球時,也不停地發動波狀攻擊。火焰箭、火龍卷、從天而降的火柱……成為連綿不絕的火焰盛宴。女帝那深藏不露的神術,簡直可稱為帝王神技。法馬被其藝術性所懾服。最驚人的是,女帝的神力幾乎沒有減弱,她不但很有餘裕,而且看起來似乎在觀望施展更強大神技的時機。


    (咦?陛下好像在隱藏什麽?)


    就在法馬提高戒心時,女帝已經在連續不斷的各種攻擊中,編織出綿長的吟誦了。強大的發動吟誦,傳入法馬耳中。


    「『不死鳥降臨』。」


    從帝杖放出的火焰發出咆哮,倒旋回到女帝身邊,形成巨大的個體。看起來就像從天上召喚出不死鳥似的。見到這樣的神技,就連法馬也不禁感到害怕。


    (我可沒見過這種火焰神術哦……)


    法馬將雙手向前伸,以左手製造冰之護牆,以右手消除氧氣,削弱火焰的威力。


    「讓朕看看你的真麵目吧!」


    由神術形成的白色火焰出現偏振,看起來就像閃電般耀眼。不死鳥猛然襲向法馬,法馬在具有意誌的火焰穿透冰牆的前一刻,在拳頭中灌入神力,鑽入不死鳥的懷中。


    神力與神力互相碰撞,威力爆發性地提高,撼動了整座競技場。神術陣無法抑製的神力團塊卷動大氣,喚來狂風暴雨。不隻如此,彷佛宣告世界末日到來似地,空中還出現了龍狀的黑雲。


    盡管見到如此強大的神力,女帝的眼中仍然沒有懼色,確實是女中豪傑。


    「這就是神的力量嗎……太精彩了!」


    女帝露出恍惚的表情。她的神力消耗殆盡,不死鳥失去外形,並消失在虛空之中。被法馬彈回的衝擊波反彈在女帝身上,使女帝的身體向後飛起,重重摔在石地板上。


    「呃啊!」


    雖然神術陣多少緩和了衝擊,可是無法完全吸收法馬的神力。


    「陛下!」


    法馬回過神,緊張地跑到倒在地上的伊莉莎白身邊。


    為了對抗不死鳥,法馬不得不稍微發揮出實力,因此難以控製力道。他解開纏在雙臂的繃帶,貼在他身上的強效符咒,被藥神紋發出的神炎燒成灰燼。


    伊莉莎白愣愣地看著那光景,悶笑起來。


    「哈哈……你竟然還以符咒抑製神力嗎……真是的。」


    「請別動。」


    法馬把女帝的手和自己的手重疊,從手臂的聖紋湧出神力,溫柔地包覆、滲入她的身體。


    來回於異世界的研究室而強製儲存在法馬體內的神力,使他的能力明顯變強了。急救完後,女帝無力地坐在地上。


    「請問還有哪裏覺得痛嗎?我把神力分給您了,應該能緩和疼痛才對。」


    「完全不痛了。你的神術果然了不起。強迫你陪朕練習真是不好意思啊。還有,朕口渴了。」


    女帝若無其事地抓起法馬的左手,湊到自己麵前,啊──地張大嘴。


    「陛下?這、這是……」


    「聽不懂嗎?朕說口渴了。」


    (她把我的手當成水龍頭嗎?)


    法馬苦笑起來,隨即製造冰涼的水給女帝喝。


    喝完水後,女帝再次看向法馬:


    「對不起啊,做這種測試你力量的事。接下來才是正題……法馬啊,朕打算帶領聖佛爾波帝國,從神聖國的支配下獨立。」


    「咦……」


    女帝的這番發言令法馬困惑、說不出話,因為這些話可以將其解釋成女帝想與神聖國開戰。


    「朕已經受不了大神殿的蠻橫態度了。而且他們的所做所為也完全不符合教義。」


    大神殿居心叵測的行為,以及接連攻擊法馬的事,女帝也都有收到報告。法馬隱約知道這件事。


    「他們竟然圖謀不軌,想把守護神封印在大神殿、奪取其神力,直到守護神消失為止。不隻如此,朕還聽說你被攻擊過好幾次,雖然沒有受傷……」


    由於女帝說的攻擊也包含茱莉安娜的事在內,所以法馬不想引起太大的風波。假如女帝想審判茱莉安娜,他會感到很困擾。


    「我不在意那些刺客。而且最近也不太有人來了……」


    法馬依然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若是帝國與神聖國全麵開戰,將會出現許多犧牲者。為了法馬一人而把和平的聖佛爾波帝國卷入戰火,真是太豈有此理了。


    「與神聖國出現糾紛,會使整個帝國的神術使用者無法使用神術的。這樣不是會大幅降低國力嗎?」


    「是啊,所以朕打算創設能對應那種事的新教。你覺得如何?」


    女帝出乎意料的發言使法馬皺眉。隻要事情與宗教扯上關係,他的警戒心就會變強。


    (從舊的宗教組織分裂出新教派──聽起來是這個意思呢。她打算宗教改革嗎?)


    女帝闡述起新教的教義:


    「是尊敬守護神、與守護神共存的新宗教。不是由大神殿支配打開與關閉神脈的技術,而是由尊敬守護神的所羅門與茱莉安娜,以及思想適合的人來管理,終結大神殿獨占秘術的情況。這樣一來,就可以擺脫大神殿單方麵的支配了。」


    法馬覺得女帝似乎心意已決。而且從她的口氣聽起來,她大概已經與所羅們他們商議很久了,不是一時興起的想法。


    「但那樣一來,陛下也會有危險的。」


    大神殿會找出世界最強的神術使用者,將其培育為皇帝並賦予帝位。假如聖佛爾波帝國背叛大神殿,最糟的情況下,伊莉莎白將會失去所有身為皇帝的權威與地位,聖佛爾波帝國的帝政也會因此結束。


    不穩定的國勢說不定還會招來政變,使和平的帝都陷入動亂。


    「朕已經考慮過所有的可能性,但還是想這麽做。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怎麽想?」


    「您願意聽我的意見嗎?」


    法馬微笑起來。他很感謝女帝願意聽聽自己的說法。


    「當然,一切全依你而定。因為這是崇敬守護神、從守護神的恩惠中得到神力,懷著正道之心以神術拯救世人的新教。所以朕想聽聽你最真摯的想法。」


    女帝也優雅地回以微笑。


    「請恕我我無法讚同。完全無法。」


    「唉,果然如所羅門說的,你完全不想以守護神的身分參與新教呢。但是朕不打算把你推到眾人麵前,要你擺出守護神的架子哦。你不必露麵,也不需要公布名字。朕需要的是『擁護守護神』的大義名分而已。」


    「我可以隻是個藥師嗎?」


    如此身不由已的處境,使法馬感到悲傷。


    「身為人類,我會想幫助我目光所及之人;但是要求更多的話,我無法回應。就算看在您眼中不是那樣,但我的心仍然隻是個人類。」


    法馬打從心裏想當人類。他不想成為人們信仰的對象,也無法承受那些祈求,更不用說以守護神的身分在形式上被人崇拜,那完全超過他能忍受的程度。


    但同時,他也明白女帝的想法──創設新宗教,藉此保護曆代與未來守護神的尊嚴與自由,且同時保障法馬的人身安全。連續遭受大神殿的攻擊,被不當人似地對待,使他覺得很可悲。


    女帝是打從心底站在法馬這邊的──法馬心想這一點絕對要銘記在心。


    「非常感謝陛下的盛情。我打算在最近摸索與神聖國和解的方法。」


    女帝也許明白法馬複雜的心境了吧,「不好意思,做了不情之請」,隨即如此道歉,但是又說「為了以防萬一,朕會開始培育對帝國忠心、擁有打開與關閉神脈能力的神職人員。這部分與你的想法如何無關,是出於帝國的國防考量」,暫時保留了創設新教的提議。


    ◆


    法馬與女帝回到宮殿。


    由於他們流了不少汗,女帝招待法馬在宮中沐浴。雖然法馬被帶到男性賓客用的浴室,但是不知為何,侍者全是妙齡美女。看來女帝還沒放棄幫法馬找老婆的事。


    「法馬大人,請讓我為您清潔身體吧。您一定會感到身心舒暢的。」


    「不,應該由我來。哇!您手上的這花紋是聖紋嗎?」


    「法馬大人,要不要和我做很舒服的事呢?」


    穿著涼快服裝的美少女們爭先恐後地想為法馬服務。


    「呃,那個,前麵我自己洗就行,麻煩你們幫我洗背就好……」


    法馬隻能將身體向前屈,努力阻斷性服務。


    (別在這種地方幫我找老婆啊,陛下……)


    一個小時後,精神上被摧殘得差不多的法馬總算得以從浴室中解放。女帝命茱莉安娜為法馬做神術按摩,自己則在旁邊等待。所羅門也站在一旁。


    「那些女孩是陛下派來的嗎?」


    一定是吧。真是太低級了,法馬憤憤不已。以這種方式強迫人找對象,當事人會很困擾的。


    「她們有確實地完成任務嗎?你有好好物色過對象了嗎?」


    女帝完全變成媒人婆了。不對,她的年紀還不到稱作「婆」,所以是媒人阿姊。法馬在心裏如此訂正。


    「在那種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有心情找對象呢?而且還是多對一。」


    雖然語氣有點不敬,可是法馬真的很生氣。


    「真可惜。算了,來喝茶吧。」


    茱莉安娜的神術按摩結束後,女帝邀法馬喝茶。


    「所以說,那種安排會讓我很困擾的……」


    「但是在那種情況下沒有反應就不是男人哦!你的男性功能不發達嗎?讓朕確認一下。」


    女帝說起性騷擾般的話,使法馬感到招架不住,看不下去的所羅門咳了一聲,幫腔說道:


    「話說回來,法馬大人果然堅持反對創設新教,不願以守護神的身分受人擁戴吧?」


    「是啊。非常頑固,就和你說的一樣。」


    女帝無話可說。隻要見到競技場上方的積雨雲與巨大的神力團塊,就猜得到發生什麽事了。法馬補充說道:「我不隻是單純反對。」


    「我很感謝陛下的恩情。但是這件事請恕我無法照著您的期待去做。創立新教等於背叛神聖國,假如神聖國命令周圍的國家討伐聖佛爾波帝國,帝國肯定會失去和平。所以我認為該尋找與神聖國和解的方法。」


    「陛下,這樣您明白了嗎?法馬大人就是這樣的人。比起自己的安危更在乎人民的生命。」


    所羅門代替法馬說出他的想法。茱莉安娜也以略帶自豪的表情看著法馬。


    「朕不計較法馬說自己不是守護神的事。話說回來,朕是第一次和法馬交手,那超乎常人且無窮無盡的神力,就連朕也久違地在戰鬥中感到害怕呢。真希望每天都能與你鍛煉神術。」


    「請容我拒絕。我在剛才的戰鬥中不小心傷害了陛下,幸好沒有大礙……可是下次,我不敢保證能否平安無事。」


    從聖泉回來後,法馬就無法順利地控製力量。他有這個自覺。與女帝比試時,說不定會不小心發動致命性的攻擊,假如變成那樣……法馬不願思考之後的後果。他原本就像抱著不知何時會爆發的炸彈,在如履薄冰的狀況下生活,不想輕易提高引爆炸彈的機率。


    「乾脆直接前往神聖國,讓『鋦釘的齒輪』幫我吸收多出來的神力好了。」


    「法馬大人……那樣不行。」


    所羅門露出憂慮的表情。女帝也說:


    「你在說什麽啊?那不就正中神聖國的下懷了嗎?再說,那個『維持世界運作的鋦釘的齒輪』的裝置,說不定根本不存在,隻是誘騙守護神到神殿,奪取神力的藉口而已。」


    聽到這裏,茱莉安娜戰戰兢兢地插嘴:


    「就、就我所知,鋦釘的齒輪是真實存在的。上次法馬大人賜給我的神力,讓齒輪倒轉了一七五年。」


    茱莉安娜是前樞機神官,知道神殿的機密。


    「搞不好大神殿連你和其他樞機神官都一起騙哦。你沒親眼見過那個齒輪吧?」


    女帝並不輕信「鋦釘的齒輪」的事。


    法馬覺得見到了女帝新的一麵。盡管她平常看起來很豪邁,卻並不是女帝的全部麵貌。


    「的確。據說人類的肉眼是看不見的。」


    無法以肉眼見到鋦釘的齒輪,使茱莉安娜的語氣不再那麽堅定。


    法馬一麵為茱莉安娜緩頰,對女帝說道:


    「我知道神聖國想奪取我的神力,但是我的神力比以前更強了,變得難以過普通的日常生活。雖然我想一口氣消耗大量神力,可是幾乎沒有機會那麽做,所以神力累積得愈來愈多了。」


    老實說,法馬很想徹底發泄一次神力。


    「假如能直接把神力灌入位在神聖國地下的『鋦釘的齒輪』中,對雙方都有好處。」


    如此一來,神聖國就不需要攻擊法馬,法馬也能讓鋦釘的齒輪得到神力。除了這麽做之外,法馬想不到其他能在不造成破壞的情況下,消耗大量神力的方法。


    唯一能大量消耗神力的方法,是連續發動好幾次大規模的疫滅聖域。但疫滅聖域會殺死微生物,可說是嚴重破壞環境的行為,在沒有發生疾病的情況下,不能隨意使用那種招式。


    (最後手段是對宇宙方向發動神術。但那樣就真的是浪費力量了。)


    想有意義地消耗神力,把神力灌入鋦釘的齒輪中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我想親自瞭解一下鋦釘的齒輪究竟是什麽。」


    「那太危險了。假如那裝置不是從外頭灌入神力,而是把守護神整個吞進去的話怎麽辦?那你不就死定了?」


    女帝搖頭。雖然法馬隻想遠遠觀察裝置,覺得有危險的話就不接近,但是女帝不允許法馬一個人接近神聖國。


    「朕也和你一起去,順便和畢尤好好談一談。你調整行程吧。」


    (女帝與大神官的會談嗎……好像會出現風波呢。)


    事態似乎無法和睦地進行了。法馬心想。


    ◆


    女帝提出與神聖國舉行高峰會議的要求,雙方調整日期的結果,安排在下個月舉行。


    在動身前往神聖國之前,法馬有件掛心的事。


    (不知道會在神聖國遭遇到什麽事,所以至少要先治好艾默瑞奇的家人才行。)


    在那之後,法馬又做了幾次動物實驗,成功治好了那些實驗動物的基因疾病。因此決定將計畫提前,開始進行人體試驗。在日本,做臨床實驗之前,必須向國家的審查委員會提出申請,不過聖佛爾波帝國裏沒有那種單位。


    因此,法馬想把實驗資料交給女帝、禦醫以及宮廷藥師們,以取得許可。


    在決定召開女帝也會出席的第一次倫理審查會議後,法馬開始煩惱該如何說明隻有自己做得到的治療方式。就在這時,艾倫靈機一動:


    「你就說利用秘寶投藥好了?雖然實際上是以你的手攪拌,不過秘寶也能穿透人體不是嗎?」


    隻要使用秘寶,大家就都能以法馬的方法治療了。


    「雖然人類無法直接拿起秘寶,可是隻要花點工夫,用無機物包住秘寶的話,就能拿起來了。那樣一來,不管是誰都能穿透人體,把藥物散布到患者全身不是嗎?」


    法馬對艾倫道謝。這是他想不到的方法。


    「謝謝你,這是劃時代的想法呢。」


    「我不像你可以想出那麽多新藥,所以很高興能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艾倫似乎很擅長想出結合既有神術的治療法。


    「你幫我開創了新道路哦。」


    包含艾倫的點子在內,法馬在審查會議中說明這次的治療方式。禦醫與宮廷藥師們沒有提出太多疑問,很快地承認這次的申請。一方麵也是因為說明crispr/cas9的技術時,有一半的人開始聽不懂的緣故吧。但是克洛德、布魯諾以及在帝國醫藥大學聽過法馬上課的醫師、藥師們,在理解這個方法後都拍手喝采。


    會議結束後,克洛德來找法馬:


    「今後,我能使用你的藥治療患者嗎?該怎麽調配那些藥呢?」


    第一次有醫師對法馬提出這種要求。


    出席的醫師與藥師中,也有不少人點頭附和。


    宮廷藥師法蘭索瓦?薩瓦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她有點擔心:


    「不過我們真的能勝任嗎?畢竟是那麽有效的藥,在調配時出差錯的話會很危險的。」


    由於藥學體係不同,法蘭索瓦不敢隨意采用現代醫藥品。就法馬來說,即使對方是禦醫或宮廷藥師,他也不想讓沒有現代醫藥知識的人調劑那些藥。而且話說回來,法馬目前也還無法靠自己的力量製造那些藥品。


    「目前,帝國醫藥大學正在培育能使用新藥的專家。直到第一批學生畢業為止,還需要幾年的時間。在那之前請這麽做──」


    法馬把能簡單應用新藥的方法告訴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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