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子和我成長起來的牛子溝一樣,同樣是個特別貧瘠的小村落,地處深山,資源匱乏,村中交通不便,很是荒涼。


    我們抵達古槐村的時候,大約是下午五點,劉老三領著我走進村口,沿著東邊的一戶村舍前行,沒等走出多遠,我就看見一個五十來歲,麵帶愁容的男人,正一邊抽著煙卷,一邊腳步匆匆地走來。


    劉老三似乎認識那人,當即上前一步,眯著眼睛笑道,“田村長,近來家中一切可好啊!”


    對麵的男人楞了一下,急忙丟了煙卷,又驚又喜地看向劉老三,嘴唇猛一哆嗦,飛速迎上來說道,“老神仙,您總算是回來了,我家兒媳婦快要不行了,她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弱,怕隻怕挨不到臨盆的時候了。”


    劉老三嘻嘻笑道,“無妨,我這次回來,就是專程替你兒媳婦解決生孩子的問題,有我在她身邊,一準見效!”


    我聽得滿頭黑線,這特麽都是些什麽話?別人家兒媳婦生孩子,關他劉老三什麽事?


    田村長卻沒有在意劉老三的調侃,反倒死死抓著他的手,一陣千恩萬謝,別過頭來,又看見扛著包袱站在劉老三身後的我,頓時怔了一下,“這位小先生是……”


    劉老三漫不經心地說,“他叫田青雲,是專門給我跑堂打雜的,老田你先別打聽這個,帶我們去你兒媳婦房間看一看吧。”


    “誒誒,好……”田村長對劉老三特別尊敬,急忙點頭,恭恭敬敬地將我們帶回了村舍。


    走了幾分鍾,映入眼簾的是一棟老宅子,院落前麵有一個水泥鋪成的地壩,地壩上麵還對著一些幹穀草,與尋常農家小院沒什麽區別。


    但不知怎麽,可能是因為這段日子跟著劉老三在外苦行,導致我的感官比較靈敏吧,剛來到田村長家門口,我就嗅出一股不太一樣的味道,總感覺那兩扇死氣沉沉的門板,隱隱透露著一股子邪性。


    這種感覺比較奇怪,我修行不到家,看不出門道深淺,隻是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排斥感,愣在門口,有些裹足不前,與此同時,我懷裏的血玉也微微震蕩了一下,湧上一些寒氣。


    不過玉兒姐並沒有吱聲,反倒是走在前麵的劉老三忽然停下,回過頭來看我,臉上帶著點似笑非笑的神情,


    “青雲,怎麽不走了啊?”


    我指了指田村長家大門,搖搖頭,“他這屋子裏,透露著一股邪。”


    “嗬嗬!”


    劉老三笑而不語,徑直走到院門前麵,卻不跨過門檻,而是從袖口中摸出一枚五帝錢,用食指沾了沾口水,在銅錢表麵虛畫了幾下,隨後便俯下身去,將銅錢壓在了門檻縫隙當中。


    事後,他將雙手隆進袖口,好像一個無所事事的農家閑漢,笑眯眯地退到我身板。


    銅錢卡在門縫中停頓了幾秒,不知不覺,我依稀感到那東西在晃動,緊接著便“叮鈴”一聲,銅錢脫離門檻,猛地向上彈起,蹦起了一尺多高!


    劉老三伸手一抄,將那銅錢握在手中,移到我麵前,讓我細看。


    我有點懵,感覺這老東西好像在變戲法,那銅錢怎麽會主動從地上蹦起來?心裏好奇,便眯眼朝銅錢上一打量,頓時變色了。


    這銅錢一端,居然變成了黑漆漆的墨色,就跟被墨汁浸泡過一樣,乍一看別提有多詭異。


    要知道銅錢曆經百人之手,陽氣很旺,再加上是銅製的,本身就有化煞的功效,這青光白日的,居然被染成這種顏色,擺明了就是鬧邪啊!


    劉老三也微微歎氣,將銅錢收好,慢條斯理地說,“你也看見了,我這銅錢立不起來,知道什麽意思了嗎?”


    我汗兢兢地點頭,“爺,你帶我來這兒,莫非是為了替村長驅邪?”


    他嘿嘿一笑,黝黑的老臉閃過一絲詭異,也不解釋,直接跨進院門,徑直走向了裏麵的一間房。


    我滿頭霧水,隻能硬著頭皮跟上。


    這時候田村長端著兩杯熱水迎上來,把額頭擰成個川字,愁眉苦臉道,“唉,翠芬這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自從老道爺您走之後,她就長期臥床不起,眼看沒幾天就到臨盆的日子,我這心裏愁啊。”


    劉老三接過水杯,輕輕擱在八仙桌上,又問道,“田勇呢?”


    “別提那個混小子!”田村長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一聽到田勇這兩個字,臉色立刻變得咬牙切齒,


    “這個兔崽子,老婆在家病成這樣,他還有心思在外麵打牌,家裏一堆爛攤子全都丟給我這個當老爸的,我真恨不得掐死他!”


    劉老三嘿然一笑,將眼睛眯成個月牙縫,也不吱聲,指了指裏屋,表示要看一看產婦。


    田村長即刻起身,邀請我們進入了內堂,他這老宅子光線不太好,裏屋昏暗,僅有一盞不足十瓦的白熾燈,照在黑黢黢的牆壁上,顯得霧蒙蒙的。


    進了內室,田村長將門簾跳起來,我眯著眼睛望去,看見內飾中有一張木質的大床,床上是一床大花棉被,棉被下裹著一個熟睡中的產婦,僅露出半個憔悴的腦袋,年紀看上去也不小了。


    這女人臉色暗黃,額頭發青,呼吸聲異常的渾濁,好像嗓子眼卡著什麽東西,一呼一吸,很不連貫。


    劉老三也不避諱,徑直走到產婦身邊,把手伸到床前,替孕婦號了號脈,眼角漸漸地微眯起來,細聲細氣說,“你兒媳婦脈象很弱,孕氣失調,在上衝撞了邪氣,隻怕就算撐過這一劫,也難以調理回來了。”


    “我知道,鄉裏的醫生也是這麽說的。”田村長眼眶一紅,用手指揉著眼角,擠出幾坨泛黃的眼屎來,一臉苦澀地說,


    “老道爺,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難!”


    劉老三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難得的深沉,歎氣道,“凡事都有因果,老田你也知道的,是你家這兩口子對不起人家,欠了別人的債,就得拿命來還,否則她戾氣難平,是不會輕易罷手的。”


    田村長唉了一聲,粗糙的臉上閃過一抹苦澀,小聲說,“那老道爺你能不能想個辦法,直接除了那個禍害?”


    “這怎麽行?”


    劉老三將老臉一板,神情冷峻道,“黃寡婦固然害了你未出生的孫子,可事出有因,本就是你們愧對人家,所謂因緣果報,循環不爽,我若是強行出手,斬滅了這個凶魂,難保你家不會有其他禍事。”


    “天理昭昭,任誰欠了債都得還,躲是躲不掉了,你自己提前有個心理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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