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米哩……


    冷幽幽的聲音夾雜在寒風裏,猶如蟲子鑽進了耳朵眼,令人頭皮發麻,渾身都感覺不自在。


    我僵在原地,看了看大門,又看了看被嚇得起立的魏平,疑惑道,“之前,它一直沒說過話嗎?”


    “沒有啊。”魏平緊靠著牆根,臉色陰鬱得隨時都能擰巴出水,


    “之前,我也問過敲門的是誰,可他從始至終沒坑過聲。”


    “明白了。”


    我點點頭,繼續望向大門說,“你給誰送米?”


    那道尖細的聲音滿屋遊蕩,一會兒在左邊,一會兒在右邊,“咯咯,給你送米啊,棺材村已經被封道了,不送米,村裏三百多口人吃什麽?”


    我說,你送的是什麽米?


    “當然是給死人的貢米。”那個聲音很快又出現在了房頂。


    我目光一厲,“貢米還是留著你自己享用吧,我不要!”


    “咯咯,我大老遠來送米,你不能不要。”


    “大老遠趕來送米,你一路上也辛苦了,不如進屋來坐一坐吧。”我將棺材釘緩緩滑出袖口,沿著門縫逼近。


    “你真的要我進去?”


    大門傳來咯吱的門軸轉動聲,門縫被推開拇指大小的間隙,濃霧覆蓋了整扇大門,除了那個聲音還在遊蕩,我卻什麽也瞧不見。


    “小王,快把門關上,關上啊!”


    “青雲,不要放它進來,你別……”


    魏平和張浩嚇得同時打了個激靈,都紛紛衝我大吼。


    可兩人的話音未落,我卻已經出手了。


    棺材釘自袖口中猛然滑落,猶如一條探洞的毒蛇,筆直地紮向門縫。


    門外是一片陰沉的黑天,視線完全被濃霧籠罩,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紮中目標,隻感到大門一震,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合攏。


    “給我撒開!”


    我雙眼爆瞪,將棺材釘卡在門縫中,徒然發力一腳,門外的東西吃不住勁,那股作用在門上的力道瞬間消失,隨著一股冷風灌入,大門被徹底掀開。


    好機會!


    我目光爆閃,就要衝出門外與大鬼搏鬥,冷不丁,那濃霧中卻筆直地拋來一個巨大的麻袋,好似流星錘一般砸向我的麵門。


    我立刻將身體往後一個,一個鐵板橋,輕鬆躲開麻袋的撞擊。


    與此同時,大門又是“吱呀”一聲,被強行關閉,隻聽到一口麻袋重重落在地上的聲音。


    “你走不了!”


    我一個鯉魚打挺,將身體繃直,抬腿踹向尚未完全關閉的大門,耳邊卻忽然傳來張浩的一聲尖叫,“青雲,你快看這個麻袋!”


    “怎麽了?”我急忙收住腿,扭頭朝身後一看,卻見被拋飛的麻袋重重砸在牆角,受到一股反彈之力,直接沿著地麵翻滾了兩圈。


    未紮緊的麻袋口中,滑出一條森白的死人手臂,直挺挺地垂落在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居然是個死人。”


    魏平驚呼一聲,急忙甩出尖刀,將刀鋒橫過來一斬,隨著“撕拉”的布帛斷裂聲,麻袋被飛速剖開,從裏麵滾落出一具尚有體溫的屍體。


    “是小六,大鬼怎麽把他的屍體丟回來了?”


    望著口袋中那具四肢扭曲的屍體,魏平臉色又是一白,嚇得小腿抽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與此同時,他身後那幾個打手也是個個慘叫起來,


    “六子,他果然遇害了……”


    “都別動!”


    我快步衝回去,一把扯開了麻袋,望著被困在裏麵、四肢折斷扭曲的六子屍體,將眉毛狠狠地擰成一堆,“老魏,想不想替你的手下報仇?”


    “你打算怎麽辦?”


    魏平硬著頭皮爬起來,惡狠狠地咬牙說。


    我將棺材釘指向大門,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外麵隻有一個鬼,屋裏算上你我,卻有七個人,隻要大家一起衝出去,就算它再厲害,也不可能同時對付我們七個!”


    魏平一愣,頓時把眼角瞪得出血,“對,你說得沒錯,隻要找出大鬼究竟藏在哪裏,咱們就一起聯手,替我的兄弟報仇!”


    無休止的驚嚇,早就讓魏平憋著一股火,他到底是在道上混的人,眼看弟兄慘死,頓時壓不住內心的火氣,當即抄起了那把尖刀,就要招呼手下衝出去拚命。


    可就在大夥準備一鼓作氣,直接衝出這間村舍的時候,一個靠在牆角的中年人卻喝道,“不行,魏老大,你怎麽確定外麵的鬼隻有一個,萬一是七個呢?”


    “蔣方,你什麽意思?”


    魏平猛然收住了跨出一半的腳步,瞪向說話的那名打手。


    名叫蔣方的打手仍舊靠在牆根不動,冷冷地指向我說,“這小子一進來,就在不停地攛掇我們衝出去,他極有可能跟大鬼一夥的。”


    “什麽?”


    魏平神情再度一變,又謹慎地看向我。


    蔣方繼續說道,“姓王的小子沒進來之前,大鬼每隔半小時敲一次門,可自從他進來之後,不到十分鍾,外麵的鬼已經推了兩次門。”


    “第一次推門的時候,小六死了,輪到第二次推門,這小子卻沒有被大鬼害死,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姓王的肯定有問題,不然大鬼憑什麽光害死小六,卻沒有害死他?”


    “這……”


    剛才還雄心萬丈的魏平,聞言頓時愣住了,臉頰一抖,又難以置信地看向我,“小王你、你不會真的……”


    “老魏,你不信我?”


    捕捉到他的神態變化,我心中也是一沉。


    “我……”魏平張了張嘴,眼中閃過一抹遲疑。


    沒等他把話說完,蔣方卻直接把目光轉向我,冷冷地說,


    “剛才,我們明明被大鬼困在屋裏,可你進來之後,卻口口聲聲說門外一個鬼都沒有,既然外麵沒有鬼,這兩次敲門的又是誰,你能不能給個合理的解釋?”


    蔣方話音落地,不僅是那幾個打手,連魏平的眼神也泛起了明顯的變化。


    很顯然,這些人的心思,已經跟著蔣方的分析,對我產生了改觀。


    隻有張浩無論什麽時候都站在我這邊,見我沒吭聲,立刻站出來分辨道,“放屁,我和青雲也是實話實說,我們剛進來的時候,外麵的確沒有鬼。”


    “還是那個問題,既然鬼沒在外麵,剛才敲門的又是誰,殺死小六的又是誰?”蔣方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繼續審視我倆。


    這下連魏平也被說動了,急忙對我嗬斥道,“沒錯,小王,你欠我們一個解釋,快把問題解釋清楚!”


    魏平話剛脫口,那幾個隨時跟在他身後的打手,也紛紛將弩箭對準了我這邊。


    “你們……”


    張浩頓時急了,正要繼續辯解,我卻忽然把手伸出來,輕輕搭在張浩肩上,搖了搖頭,製止他繼續說下去。


    製止了張浩之後,我便緩緩地吸了口氣,先是掃了一眼魏平,又緩緩偏移目光,最終定格在麵無表情的蔣方臉上,


    “我倒是想到了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也許,真正的大鬼並不在外麵,而是一直藏在這個房間裏,和大夥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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