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心裏有數。”  “方邵揚你過河拆橋!”  王可上氣不接下氣,臉上的妝全花了。  “我救你的時候你是怎麽答應我的,你說隻要你能做到,讓你做什麽都可以。現在我讓你放棄賀嶠趕緊出國你做不到?”  不管她如何生氣著急,方邵揚就如同一塊頑石,始終沉默不語。  王可罵他罵得沒錯,這種時候顧念手足之情就是愚蠢。可事實是方邵揚還沒狠到那種地步,他的壞是有底線的。  他自己心裏明白,就算有一天榮信真的到手他也不會毀了它,更不會拿方家怎麽樣。他希望其他人正視自己,但那不意味著他已經喪心病狂到不擇手段。他有他自己的打算,別人怎麽說他不會去理,更不會改變心裏的想法跟步調。  見他擺明了不願意再跟自己聊下去,王可從包裏掏出什麽東西扔到他身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邵揚從地上撿起來,是包戒煙糖,他唯一能接受的那種口味,在國內很不好買。  緘默地站在原地,一轉頭卻瞥見路燈下有道熟悉的目光,匆匆對視一眼後很快斂低了眸。  他快步走出去:“賀嶠。”  離開的背影稍頓。  方邵揚追上他,條件反射想拉他胳膊,不過還沒碰到就及時收住了,轉而插進西褲口袋:“這麽巧。”  “嗯。”賀嶠目視前方地麵,聲音挺輕的,“這麽巧。”  “你怎麽會逛到這來。”  賀嶠揚了揚右手,方邵揚這才注意到他指尖的火星。  “出來抽煙?”  “嗯。”  兩人緩步並肩,走在靜謐清香的小徑。賀嶠想起如今他也抽,禮貌性問了一句:“要來一根嗎。”  方邵揚說:“你抽就行。”  賀嶠輕輕點了點頭,煙湊到微啟的唇間,薄薄的一點澀在齒間蔓延,“怎麽不送送王小姐。”  方邵揚也料到他看見王可了,因此並不意外。“你剛才聽見了?”  “聽見什麽。”賀嶠彈掉煙灰,淡淡地笑了下,“這點分寸我是有的,不會去偷聽別人說話,更何況是你。”  更何況是你……  方邵揚鼻根緊了緊,止步不前:“別多想,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  賀嶠走到前麵以後發覺身邊的人不在,回頭看過來,兩人有了今晚第一次對視。  這條路靜得出奇,偶爾有一輛空電車從後麵駛來,流動的前燈在他們身上一掠而過,把那種無止境的沉默照得格外濃鬱。  方邵揚望著他沉靜的模樣,想,這條路要是沒有盡頭該有多好。  慢條斯理地走回賀嶠身邊,地上的影子依偎在一起。賀嶠本來低著頭,注意到地上的影子之後就把頭抬起來,平靜地注視前麵的青石磚路。  “她今天來找我,說有話想跟我說。”方邵揚把領帶拉鬆了些,露出裏麵的喉結,“我沒有叫她來。”  “所以,吵架了?”  他轉頭,眼底寫滿疑問。  賀嶠這才補充:“我是說你跟王小姐,吵架了?”  方邵揚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靜默了一瞬,問:“如果我說是,你想說什麽。”  賀嶠搖了搖頭:“你的私事我沒什麽可說的。”  方邵揚有點固執地堅持:“如果我非讓你說呢?”  賀嶠腳步更慢了,輕緩的聲音揉在微嗆的煙霧裏:“她是女孩子,你應該多讓著她點。”  離開的時候王可臉上的淚他看得一清二楚。讓一個女孩子這麽傷心,走了還不追上去,方邵揚果然還跟以前一樣混蛋。  可接下來卻久久沒人說話。  快到酒店的時候,賀嶠第二根煙也抽得差不多了,獨自向一旁的垃圾桶走去。走到那兒,剛把煙從嘴裏抽出來,手腕就被一隻手拉住。  “跟我過來,有話想跟你說。”  賀嶠站在原地,視線不知該看向何處。他的女朋友有話跟他說,他又有話跟自己說,這算什麽呢?  “就在這裏說吧。”  兩顆高大的棕櫚樹擋住了宴會廳的明亮燈光,也遮住了他們靠得很近的身體。  看到煙頭就快要燒到賀嶠的手,方邵揚低頭掐到自己手裏,含住煙嘴,抽完了最後兩口才拿鞋在地上踩滅。  這個舉動太曖昧了。  賀嶠看著地上的煙蒂,抿緊唇不發一語。  方邵揚低聲說:“我們是吵架了,不過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從來就不是。跟你分開以後我一直是一個人,不管你怎麽想的,在乎不在乎,我隻想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自從重逢以來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心平氣和地相處,如果在榮信那匆匆一麵不算的話。一開始方邵揚並不想談感情的事,因為他怕賀嶠又像烏龜一樣把頭縮回去,可是忍到最後還是沒有忍住。  “你不用告訴我這些。”賀嶠說。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告訴你。”方邵揚聲音愈發地低下去,“我不希望你再誤會我。”  但是更多的,他不說了。  他不說他想跟賀嶠重修舊好,也不說他需要鶴鳴這個董事席位的支持,他什麽都不說了。  可就算他不說,賀嶠也心如明鏡。  賀嶠輕輕搖頭:“我們不要再談感情的事了,沒有意義。”  方邵揚以為他的意思是說他已經跟戎躍在一起了,再說這些沒有意義,於是自嘲地笑了一下:“那我們談什麽。”  賀嶠撇開眼:“董事長換屆的日期定了麽。”  “下周五。”他沉沉地吐了口氣,“爸、方董事長定的。”  “我聽說你跟方懷業手裏的股份一樣多。”  “是。”  “我還聽說是你自己要求的。”  “公平競爭,我不覺得自己會輸。”  對著他強打精神的模樣,賀嶠顯得有些恍惚,想加以鼓勵跟安慰可怎麽也張不開嘴。  “進去吧。”方邵揚看了眼宴會廳的燈,然後轉頭勉強抬了抬嘴角,“我還想跟賀伯父聊聊,不過他對我有成見,估計今晚是沒機會了。”  賀嶠指尖都微顫,隻好也跟著笑笑:“想見我爸你要先過方懷業那一關,他沒有兩年前那麽好對付了。”  “知道,”方邵揚隨口接,“我會想辦法對付他的。”  “怎麽個對付法?”  他對這個話題明顯不感興趣,目光鬆散地移開。賀嶠看著他,起先還在微笑,後來那笑意卻凝固在臉上。  “他頭上的傷是你讓人打的?”  方邵揚仿佛被一個雷劈中。  “我?”  賀嶠眉心一點點蹙起來,顯然起了疑,望著他卻不說話。方邵揚臉色一沉掉頭就走,可走了幾步後又忽然轉身,大步奔過來將他整個扛到背上。  “方邵揚”  天旋地轉間賀嶠驚呼出聲,倒掛著進了光線昏暗的小園子。第57章 一想到你我就克製不住  “方邵揚你放我下來。”  賀嶠不敢聲音太大,怕周圍經過的人聽到沒法解釋,胃裏也顛得有點不舒服,“你放我下來。”  方邵揚低聲安撫:“馬上。”  一路上晃著什麽都看不清,默數十幾秒,才總算走到很僻靜的一處所在。賀嶠被他掐著腰放下來,手往下一撐冰冰涼涼的,是坐在了貼著瓷磚的花壇邊緣。正想撐著站起來,方邵揚卻當著他的麵單膝跪下,兩隻手扶住了他的腿。  賀嶠被這個動作定在那兒。  剛才蹲下的時候方邵揚眉間似乎在忍疼,現下影影綽綽的燈光從樹葉的縫隙裏篩進來,照在他堅毅深邃的輪廓跟眉心上,顯得他比以往要成熟一些。他那對眼睛仿佛會說話,有點討伐又有點受傷的意思,大狗一樣直勾勾地盯著賀嶠,把賀嶠盯得眼神東躲西藏,恨不得找片葉子將自己遮起來。  還有他的手,熱烘烘的一雙手,薄薄的布料什麽都隔不住,微微的濕意跟熱感源源不斷傳到賀嶠的皮膚上,弄得他動都不敢動,好像隻要動一下就會招來別的什麽更過分的動作。  “我沒找人打他。”他低聲駁斥,“你討厭我可以,別隨便冤枉我。”  以這樣半蹲半跪的姿勢,他的視線是自下而上看向賀嶠的,就像是一片樹葉托著一滴露水。賀嶠脖子微微後縮,手也退到身後的土裏去了:“不是就不是,我也隻是問問。”  聽出他的敷衍,方邵揚更惱火了:“你不信?誰跟你說是我打的,方懷業?我找他對質去。”  “他沒說,是我猜的。”賀嶠斂低眸,“我知道董事長這個位子對你們的誘惑有多大。”  “那你就覺得我會下黑手?”  “我……”  一句話不合意方邵揚就倒打一耙,擰緊眉死盯著他:“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我嗎,難道我會為了利益傷害親人?”  話說得理直氣壯,擲地有聲,說完後小花園裏的葉子輕輕地沙沙作響,好像在跟他一起控訴另一個人的懷疑。  賀嶠聽完後靜靜地坐下那兒,身子下麵還是涼冰冰的,微斂的目光落在他激動收緊的手背上,一言不發。  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方邵揚捏了他大腿一下:“說話啊。”  賀嶠眼睛越過他盯著遠處,遲緩地搖了搖頭。臉上內斂的表情分明是有話可說,隻是不知為什麽不肯說而已。  方邵揚急了,掐著下巴把他的臉抬起來,強迫他看著自己:“你煩我了,話都不肯跟我說了?”  賀嶠伸手推他的胸膛,試圖把他靠得過近的身體推開,結果手上剛沾的泥就這麽印到他的鉛灰色襯衫上,很清晰的幾個手指印,不得不匆促地別開眼。  看著他抵觸的神色,方邵揚眼神漸漸沉了下來。順著剛才的視線低頭看向胸口,微微把劍眉皺了皺,“髒了就髒了,今天晚上你不說話我就不走,就在這兒跟你耗。”  “你跟我耍橫沒用。”賀嶠低聲。  “那什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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