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很少見麵,他不再接送我上下班,甚至很少再回家。我知道他有很多很多的房產,他大概是住在了別的地方,而我曾經可笑地把這個房子當成我們的家。  我們還會上床,也隻有在他想做的時候,他才會回來。  隻要回到家看到他的拖鞋不在原處,我就會在樓下洗好澡,不去書房打擾他,而是回到房間裏,等待著我夜晚的“工作”。  晏明朗的性生活一向很節製,一周最多兩次,一次頂多一個小時,和以前一樣,隻是現在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在事後溫存地撫摸我,每次在我洗澡出來之後,看到的都是淩亂的空蕩蕩的床。  我居然沒有因此而徹夜難眠,甚至比以前還要嗜睡,夢裏什麽都沒有,寧靜得好像死去了一樣。  那天我睡到九點才起床。  我也不想這麽頹廢,可即使我定了鬧鍾勉強自己早早醒來,接下來的一天隻會渾渾噩噩哈欠連連。我隻好睡到自然醒,開店的時間都是隨緣。  又過了半個小時才把肚子填飽,等到我來到書店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davis和paul站在店門口等著我,davis的手裏還拿著一本書。  他們臉上的表情很沉重。  混沌的大腦裏劃過了什麽,我又掃了一眼那本書,是一本雜誌。我抬起眼來看著他們。  我差點忘記了這件事,我記得davis兩周前就跟我提過投稿的事,按說應該上周就出了結果,然而他們隔了一周才來找我。  “進去再說吧。”davis率先走進店裏。  我們走到櫃台後,davis一邊打開電腦,一邊把那本雜誌放在櫃台上,推到我麵前來。  他翻開其中某一頁。  paul失落地說:“shaw……得獎名單上周就已經公布了,裏麵沒有你的名字。我們不敢相信,davis特意發了郵件給雜誌社問詢,你知道對方是怎麽回複的嗎?”  雖然從一開始都沒有抱太大的期待,可知道結果後,我還是有些失望和難過。  我過了好半天才問:“怎麽說的?”  davis打開那封郵件,我隻認得其中幾個漢字。  他解釋給我聽:“抄襲,他們說你涉嫌抄襲!”  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問:“什麽?”  davis說:“他們說你的小說,和一個知名作者的新作幾乎如出一轍,而那個作者的新作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準備上市,手稿更是三個多月前就已經交到了責任編輯的手上。而我們的投稿,卻晚了整整兩個月。他們懷疑我們從哪裏得到了對方的手稿,隻是據說因為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對方不準備追究我們的責任。哈,如果不是不知道你不懂中文,我都快要信了!shaw,我確定我翻譯的期間絕對沒有把你的稿子泄露出去,你呢,除了我和爺爺,有沒有別人看過你的小說?”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誤?我茫然地看著davis,突然,我想起了陸晨。他曾經碰過我的電腦!  “那個作者,叫什麽名字?”  “他用的一直是筆名明朗之晨。”第36章 注孤生  是陸晨,一定是陸晨。  其實我的小說沒能入選我並不是很在意,我隻是對davis的付出覺得抱歉,但一碼事歸一碼事,如果是因為陸晨盜用了我的小說而令我失去了資格,我怎麽可能坐視不管?  davis和paul都無條件相信我,這讓我很感動。我告訴他們,這件事我心裏有數,我會自己處理,讓他們不必擔心。  但即使信誓旦旦地這麽說了,我卻根本不確定自己能否伸張正義。陸晨既然敢做出這樣的事,肯定是認為渺小如我於他來說壓根沒有什麽威脅性可言。  可不管怎麽樣,我總要試試。  周五的傍晚,我下課後就直接回了家。果然,像往常一樣,七點半之後,晏明朗回來了。  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很快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徑直往樓上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上了樓,他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來看我。  “晏,有時間嗎,我有點事想跟你談。”  他看了我一會兒,點了下頭,上了樓梯,走進書房裏。  我和他隔著書桌相對而坐,他漫不經心地隨手打開電腦,然後做出聆聽的姿態看著我。  “說吧。”  我斟酌了一下措辭,然後小心地問:“請告訴我,陸晨是做什麽工作的,可以嗎?”  他眼裏閃過一抹疑惑的神色:“你問這個做什麽?”  “請你先回答我。”  他沉默了片刻,才說:“他是一個暢銷書作家。”  果然!我諷刺地扯了扯嘴角:“他的筆名,是不是叫明朗之晨?”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盡量平靜地說,“知道我是在什麽情況下知道他的筆名的嗎?晏,你記不記得,前幾個月,我想把我的那個偵探小說拿去投稿?”  他看著我,似乎在思索什麽,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davis告訴我,我的小說落選了。”  他淡淡看著我,似乎在用眼神說著“果然如此”。  我在他過於直白的注視下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落選的原因,不是我的故事寫的不夠好,而是我涉嫌抄襲,”我頓了頓,又抬起頭來,直視著晏明朗的目光,“據說我抄襲的,是一位名叫明朗之晨的作家的作品,而他的作品,在兩個月前剛剛過稿,已經進入了出版的流程。晏,告訴我,你覺得我有機會抄襲他還沒有出版的小說嗎?”  晏明朗的眉緊緊地皺著,他那雙深邃的眼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我看得出來,他其實並沒有思考,答案顯而易見,沒什麽可辯駁的。  可他卻問我:“你想說什麽?”  當他問出這句話的瞬間,我的心就涼了。  我深吸了口氣,雙手緊緊抓著膝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晏,我知道,比起我,你更相信陸晨,可你難道不覺得這不合常理嗎?我和陸晨隻見過兩次,一次是在網球場,一次是在家裏,我根本沒有抄襲的機會。反而是他,那天我回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他從樓上走了下來,後來我發現我的電腦被人”  “shaw,陸晨是一個暢銷書作家。他出過很多的書,他的才華所有人有目共睹。”  我猛地站起身來,終於忍不住大聲打斷了他:“我知道!可就算他出一萬本書,他才華橫溢無人能比,這跟我和你談的事沒有關係!”  他靜靜看著我,過於平靜的眼神,讓我隻感覺到紮心的冷漠。  “他是一個自尊心很高的人,他不可能去抄襲任何人。”  我失笑。  他不會去抄襲任何人嗎?你就這麽相信他嗎?  渾身發冷,手腳麻痹。我用力扶住身後的椅子才勉強站住腳,很久之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所以你覺得,就像雜誌社說的那樣,是我抄襲了他嗎?”  他嘴唇動了動,我等著他的回答,他卻又慢慢抿住那薄薄的唇,沒有說什麽。  麵相裏,薄唇多為薄情無義之人。其實也不盡然,起碼晏明朗對陸晨,已經是有情有義到了極致。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結局,可縱然如此,我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我知道我無法為自己討回公道了,唯一能夠幫我的人,卻選擇了相信那個騙子。  我木然轉身,走出了書房。  關門時,我似乎聽到晏明朗叫了我的名字。我置若罔聞,走進臥室。  一直到深夜,晏明朗都沒有進來,我想他應該已經離開了。  我蜷縮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然而身體卻抑製不住地發抖。我知道,那種冷是源自於體內的,即使我蓋一萬條被子,也仍舊無法暖和起來。  被心痛和疲倦反複折磨著,我不知何時沉入了夢鄉。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的手裏拿著一把滴血的刀,一個人麵朝下地躺在我的腳下,血從他背心上的破洞裏汩汩流出。  晏明朗的臉因為憤怒和恨意而扭曲著,他大叫著朝我撲過來。  我卻毫不畏懼地仰天大笑,快活得幾乎流下淚來。  可夢終究是夢,等到天亮夢醒,除了被夢裏落下的眼淚沾濕的枕頭,什麽都沒有。  我仍舊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忍氣吞聲。  除了davis和paul,不會有人相信我,何況即使我想把這件事鬧大,晏明朗也不會任由我去傷害那個“才華橫溢”“自尊心很高不屑抄襲”的舊情人。  我死心了。  不隻是對這件事死心,對晏明朗,我徹底地死了心。  我寧可一輩子孤苦無依,也不需要這樣一個從不把我當人看的家人。如果沒有那六千萬澳元的債,我想我現在早就走的遠遠的,澳洲也好,隨便什麽陌生的地方也好,我不想再和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可現實卻是,我沒有錢,我隻能呆在他的身邊,一輩子。  那天之後,我和晏明朗原本就少得可憐的見麵次數更是打了折扣,基本上一個月裏他也就隻回來兩三次。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了別的性伴侶,如果真的這樣,我或許還會慶幸,如果是他主動不要我,或許那六千萬澳元就可以當做分手費一筆勾銷了。  然而這種想法也隻能拿來自娛自樂而已,六千萬澳元對於晏明朗來說也絕對不算是一筆小數目,我才做了他半年多的床伴,他那麽精明的人,怎麽可能做虧本買賣。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那種人,絕對不會是良心發現覺得對不起我而沒臉見我。  十一月十一號那天是晏明朗的生日,他難得來店裏接了我,讓我和他一起慶祝他的生日。  聽書店的常客說,那天是中國自創的節日singles’day。不愧是冷血無情的晏明朗,連生日都這麽與眾不同,是不是上天都認為他注定孤獨一生?  我胡思亂想自娛自樂,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在想什麽?”身邊的晏明朗突然問我。  我回過神來,仍舊看著車外的景色,搖了下頭。  他定的餐廳是一家川菜館,足可以用來開宴會的寬大包房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人。  已經很久沒有坐在一起吃飯了,我卻根本沒有說話的欲望,隻顧著埋頭吃菜。有幾次不經意間抬起眼,竟總是能對上晏明朗的視線,我卻都是很快麵無表情地重新垂下眼。  如果他想熱熱鬧鬧地找人慶祝他的生日,不管是陸晨還是陳侖他們,比我更加合適。很顯然他也明白這一點,我沉默,他也並沒有主動說話。  嘴巴隻用來吃東西,很快就吃飽了。我摸著圓鼓鼓的肚子,冬天好像很容易養膘,我從來管不住嘴,來了z國後更是沉迷於美食無法自拔。雖然經曆過失戀的痛苦,非但沒有瘦下來,反而因為這段時間排解壓力吃了不少東西,吹氣球似的胖了起來。  paul和davis看我臉色紅潤皮膚白皙有光澤,知道我沒有因為那件事而深受打擊,都放下心來,勸我有機會再努力。至於那件事我是怎麽處理的,我沒有說,他們也很體貼地沒有問我徒惹我傷心。  晏明朗見我吃完,也放下了筷子,站起身來。我跟著他往外走,站在門口等他結賬的時候,竟看到陳侖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進來,陸晨也赫然在列。  “嗨,shaw,好久不見。”  我朝和我打招呼的陳侖點了點頭,隨後便冷淡地轉開了目光。  那群人越過我走向晏明朗,我聽到他們嘻嘻哈哈地說了些什麽。最近我的中文已漸入佳境,雖不至於都能聽懂,但連蒙帶猜,也大致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似乎是說晏明朗生日他們準備了節目,結果他居然手機關機和我過二人世界,如果不是某個朋友看到我們在這裏吃飯,今天是鐵定被他放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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