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


    楚平生一指點中她的啞穴,抓著人向上一竄,離開燈塔,徑直飄進已經取代淨瓶觀音像建立起來,一樓有鼓,二樓有鍾的大鼓樓下麵的王氏莊園,在西南角的屋頂落下。


    王初冬自然認得親爹的住所,同時認出站在屋簷下直麵北椋將領與士兵的一身富家翁打扮的男子正是王林泉。


    “動手吧,一切為了世子。”


    王林泉手裏拿著一串隻有十八顆菩提子串成的佛珠向前方走去,那名北椋將領頭戴兜鍪,腰係寶帶,裙甲下麵是長及腳踝的內衣,可能是嫌內衣太長,不利於登山和殺人,便折起一半到裙甲與腰帶縫隙,露出兩條毛茸茸的非人獸腿。


    那人不人獸不獸的東西抽出佩劍,傍晚的陽光抹滿劍身。


    “軍師讓我帶一句話,北椋徐家世代不忘王家的恩情。”


    王林泉向北轉身,衝北椋方向跪倒,叩首三遍,拜九次,仰頭閉眼,慷慨赴死。


    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的王初冬五官扭曲得不成樣子,麵紅如血。


    唰!


    北椋將領一劍斬下,王林泉的腦袋與身子分了家,倒在血泊中。他又揮揮手,後麵一名校尉走上前,拎起那顆頭顱,用兩層緞子包好,提在手裏。旁邊幾名校尉手裏各提緞子包裹,從大小和不斷往下滴的血可以確定,裏麵包的同樣是人頭,不是王初冬的叔伯的人頭,也該是她兄嫂的人頭。


    楚平生輕點瓦片,帶王初冬跳入院落,順手解開穴道,她一下子撲到親爹的無頭屍體上,放聲大哭。對麵一狗腿一狼腿的齊當國認出是他,表情微變,後方幾名將校各亮刀劍把他和放聲痛哭的王初冬團團圍住。


    楚平生沒有理睬他們,走到王初冬身邊,揪住她的頭發直接拉起來,指著齊當國說道:“那位就是北椋王徐驍的義子,名叫齊當國,剛才他和王林泉的對話你也聽到了,你爹這叫慷慨赴死,英勇就義。沒有王家作為反賊被北椋軍砍了腦袋,屠光全族這樣的功勞,徐驍怎麽在趙淳那裏求到世襲罔替的詔書?”


    “趙衡父子死在我的手上,震驚朝野,趙氏皇族人人自危,這時徐驍屠了姥山島,搗了我的根據地,一來可以提振離陽士氣,二來向朝廷表明與我鬥到底的決心,如今我才是王朝大敵,而不是北椋。你以為我讓王林泉揭竿造反,外麵那些人被殺的罪孽就應該算到我的頭上?王初冬,你也太天真了吧,我這不過是配合北椋與你爹,讓徐驍安然拿到世襲罔替的詔書罷了。”


    “本質上講,我們是在做利益交換,你失去王林泉,失去王家,除了跟著我這個要了你身子的男人,還能依靠誰?趙淳通過姥山島的事挽回一些皇族顏麵,而徐驍得到他想要的世襲罔替詔書。”


    王初冬精神幾乎崩潰,王林泉心向北椋,從小教導他們把徐家人當成主子,最後為了少主能夠繼承北椋,甘願搭上全族和全島人的命,就像林青所言,這件事跟他有什麽關係?就算他不造反,王林泉凸了一個林家家奴的人設,又把最愛的女兒送上他的床,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綁定成林青的嶽父等著給徐驍殺嗎?


    所以這一切都是三位大佬在下棋,王林泉、趙衡父子、她、宋念卿、曹長卿、姥山島上的人……俱為棋子,區別隻是像王林泉與宋念卿,甘願做徐驍和趙淳的棋子,姥山島上的人沒有選擇。


    平民,連個屁都不是。


    “姥山島……是你的根據地啊。”


    “你搞錯了,有王家控製的姥山島,是你爹的根據地,不是我的根據地,你爹和這上麵的人死絕了,才是我的根據地。”楚平生屈起手指擦掉她的眼淚:“事到如今你還參不透嗎?我一個人,便是一個國家。”


    他鬆了手,王初冬癱坐在地,定定看著父親的無頭屍體,恨意越來越深,越來越重,為了一個徐鳳年不惜搭上全族人和姥山島全部漁民的性命,這樣做對嗎?萬一這盤棋下到最後,徐驍輸了呢?王家的付出意義何在?所以她和兄弟姐妹從生到死,都是為了和徐渭熊那樣,成為徐家的狗?


    楚平生的耳朵動了動。


    “下麵殺得差不多了,這姥山島總算是幹淨了。”


    他又看看山頂的高大鼓樓,衝王初冬說道:“唉,今日後,徐驍又要建很多衣冠塚了。我可得陪他們把戲演足,一個人選擇題做到最後發現填錯答題卡了,那才有意思呢。”


    他的話王初冬聽不懂,齊當國也聽不懂,但是死與活這道選擇題聽懂了。


    楚平生往前一步,幾名校尉提刀去砍,六道劍氣左右分散,把那幾人的腦袋捅穿,血漿遍地,齊當國大吼一聲,提刀劈砍,楚平生微微一笑,一條狗腿一條狼腿脆聲折斷,齊當國撲倒在地,他隨手一撥,染血的刀便進了王初冬懷裏。


    她握著那把刀,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了兩步,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氣喘籲籲。楚平生卻毫無憐香惜玉的心思,一巴掌過去把她扇倒:“我睡了你的身子,你召大黿算計我,想要把我淹死,徐驍的人殺你全家,屠你全島,你卻連一刀砍了他腦袋的勇氣都沒有?到頭來跟青鳥、紅薯、徐渭熊那幾個賤人有什麽不同?”


    王初冬的臉色變了好幾變,猛地撿起沾著王林泉的血的刀,對準無法動彈的齊當國的脖子砍下去,噗,腦袋和身子分家,熱血濺在她的白裙和臉上,眼球不斷晃動,手不斷顫抖,滴血的刀當啷墜地,又一次癱坐在一片死屍中,呆呆注視著那些血。


    楚平生走到她的身邊:“出本書吧,肯定會比東廂頭場雪更好看。”


    話罷抓住她的後心一躍而起,當王初冬被湖風一吹回過神來,才發現來到建在淨瓶觀音像基座上的鼓樓裏。


    “鍾和鼓選一個。”


    “有……什麽區別?”


    楚平生瞧著滿島搜查有無活口的北椋士兵:“死與活的區別。”


    王初冬的身子晃了晃,知道攻打姥山島的北椋士兵的生死握在自己手裏。


    “活……活……”


    最終她選了活,一個齊當國也就罷了,一口氣殺千人這種責任,她不敢背。


    楚平生抬頭打量一眼三樓的大鍾,走到二樓數米寬大鼓旁邊的架子上,取下可當武器用的鼓槌,又一指點中她的額頭,渡入長生真氣護耳,走到大鼓前麵一下一下擂響大鼓。


    望著不斷震動的鼓皮,不知道為什麽,王初冬想起了黃瓜每天裝在袖子裏,形影不離的那個破舊撥浪鼓。


    咚,咚,咚……


    沉悶的響聲化為一道無形波湧,以山頂為中心漫過山腰莊園,漫過山下集市,漫過山腳碼頭,漫過掛著北椋戰旗的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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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麵開始沸騰,一條又一條魚鑽出水麵,魚白上翻,死了。


    由山頂到碼頭,所有北椋士兵棄刀劍而捂耳,可鼓聲卻像是越過耳膜,直接在身體響起,不是擂鼓,是擂心,每一擊都讓他們如遭重創,痛苦嘶吼,抱著腦袋在地麵滾動,眼前閃的是妻子被強暴,是父母被割頭,是自己被剜心,是子為奴女為娼的幻象。


    咚,咚,咚,咚……


    鼓聲敲了一刻鍾,停了,整個姥山島安靜下來,楚平生帶著王初冬回到集市,看著一個個嘴角淌涎,兩眼無神的士兵行屍走肉一樣在道上遊走,有些機靈點的抱著割下的敵人腦袋又親又啃,叫著爹娘或是妻兒的名字。


    王初冬指著眼前令人發指的景象說道:“這是活?”


    楚平生說道:“當然,一個個不是活的好好的?能說能動能跑能走,起碼現在他們還活著,明日如何,就無法確定了。”


    水裏的,山上的,兩三千人全變成傻子了,這和死了有什麽分別?


    她扭頭看看山頂的巨大鼓樓,再瞧瞧山下的慘狀,喃喃自語道:“你一早就料到了對不對,一早就料到了對了不對……所以才會修那個……那你為什麽不阻止這一切?”


    “我為什麽要阻止?難道你覺得你爹不該死嗎?王家其他人不該死嗎?你猜你爹若活著,有朝一日反過頭來對付我,這島上的人是會為他搖旗呐喊呢?還是願意跟我站在一起?”楚平生看著她:“你見過一個魔頭可憐被另一個魔頭蠱惑,願意出賣自己靈魂的傻叉嗎?我覺得這些傻叉全部死掉,耳根子和眼睛會清淨很多。”


    徐驍是魔頭嗎?


    王初冬想起王林泉對她說得那些話,好像天底下就徐驍和吳素最仁慈,是王家的大恩人,是北椋的大聖人。


    “何況姥山島的人又不是我殺的,他們是為世子殿下能夠繼承北椋而死,北椋人會感謝姥山島的人的犧牲的,過年過節上一炷香拜拜什麽的。”


    楚平生嗤笑道:“走吧,北椋攻打姥山島的事告一段落,該找世子殿下收點利息了,不然我不是白白幫徐家演戲了?”


    “利息?”


    楚平生沒有解釋,抓住她的裙子一躍而起,天空黑影掠過,飛將軍載起二人直奔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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