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日眉畔才用過午飯,正要歇一會兒,關玉柔忽然到她院子裏來了。算起來,眉畔從西京回來幾個月,這還是關玉柔頭一回到她這裏。對於她的目的,眉畔也是心頭有數。


    果然關玉柔心不在焉的寒暄了幾句,便迫不及待的問道,「三妹妹可聽說了?福王妃今兒邀了新安郡主去玩呢!」言語之間頗為不忿,又帶著幾分擔憂。大抵是擔心福王妃看中了新安郡主,那就沒她什麽事了。


    眉畔知道,關玉柔曾機緣巧合,見過元子舫一麵,據說立刻驚為天人,芳心暗許。是以這一次,她倒是勢在必得的,自然擔心福王妃會挑了別人。


    重活一世,眉畔自然知道,再過幾日,福王妃就會派人來請她們姐妹過府,是以絲毫不擔心。聽了關玉柔的話,也隻是微微搖頭,「二姐姐說笑了,我成日待在內院裏,這樣的消息如何能聽說?」


    關玉柔咬了咬牙,顯然十分不甘心,「那三妹妹如今知道了,莫非就沒有什麽打算?」


    「打算?」眉畔詫異,「我能有什麽打算?」上輩子,倒是並沒有這樣一出。那時候她雖然是寄人籬下心中苦楚,卻更不願意平白給人輕賤了,是以處處爭先,跟關玉柔的關係,比之現在差得多,關玉柔自然不會來找她。但她也隻以為對方是來訴苦,畢竟這種話她也找不到人可以說。卻不曾想關玉柔竟說出這話來。


    關玉柔道,「三妹妹就別瞞我了,如今咱們兩個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勁兒正該往一處使才對。甘陽侯府與福王府素來交好,莫非他們就不替你打算?」


    甘陽侯府是眉畔外祖父家,開國勳臣之後,世代簪纓之族,與京中的權貴之家多有往來,福王府那邊也是說得上話的。


    眉畔便明白了,這是想走甘陽侯府的路子。難怪竟會來找自己商議,否則按照張氏的性子,縱然是看不上自己,但有了福王妃那一句讚譽,事後想想,必定是要對自己諸多防備的。


    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想到這裏,眉畔倒覺得不是什麽壞事了。雖然甘陽侯府在這件事上根本幫不上什麽忙,自己也沒有指望過,但是讓關家這邊有所顧忌,倒也不錯。


    所以她想了想,歎道,「二姐姐也是知道的,我自進京之後,外祖家隻派人過來看過一次,並無人親自登門,更不曾有接我過去小住的意思,分明是要疏遠了,哪裏肯為我花費這個功夫的?」


    說完之後,見關玉柔麵有鬱色,才不慌不忙的話鋒一轉,「不過這件事,二姐姐倒很不必擔憂。福王妃當日成長拿過好些姑娘,想來是打算一個一個接去相看的。畢竟賞花宴上人多眼雜,也看不出什麽來。想來過幾日,就該有王府的人登門了。」


    關玉柔聞言,懷疑的看了眉畔一眼,似乎有些猶豫。眉畔知道,她大抵還是覺得自己這個消息是從甘陽侯府那邊得來的,否則連張氏都不知的事,自己如何清楚?之前的撇清,她自是不信了。


    這也正是眉畔的目的,所以隻是微笑著麵對關玉柔的審視。


    片刻之後,關玉柔便放緩了神色道,「三妹妹說的也有道理,倒是我孟浪了,讓三妹妹見笑。」


    尋常時候,她的禮儀姿態,待人接物倒是妥帖得很,可見張氏對她的教導十分嚴厲。眉畔想起上次馬車上的事,心頭倒是若有所悟。關家起家晚,底子本就沒法跟甘陽侯府這樣的世家大族相比。張氏對女兒又不是一味溺愛,縱然有什麽好東西,怕也落不到關玉柔手上。難怪上回看見自己的東西,那樣眼紅。


    再加上從前沒什麽機會跟世家貴女們往來,都是別人奉承她,沒有她做小伏低的,是以才養成了驕縱的性子。


    她搖了搖頭,「二姐姐說的什麽話?這裏隻有咱們姐妹兩個,我就鬥膽說一句,以二姐姐的品貌,得王妃娘娘看中是應有之義,倒是我,不過是個捎帶的罷了。」


    關玉柔聞言,歡喜的同時麵上那種「你倒是識趣」的意味遮都遮不住,理所當然的道,「三妹妹不可妄自菲薄,能得王妃娘娘一句讚語,將來的造化必然不差的。」


    怕是她想都沒想過,那一天福王妃對眉畔的關注,恐怕要超過她吧?


    眉畔經曆了兩次,自然知道真正被福王妃「捎帶」是個什麽光景。那樣的人家,根本不需要跟她客氣,那時候她在其他人眼中,大抵跟關玉柔身邊的丫頭,也差不了多遠了。差別隻在自己可以陪著她進園子,在主人家麵前說話。


    所以那一天,福王妃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已經讓眉畔知道,自己成功了。


    果然,接下來的幾日裏,福王府一直都沒斷了客人,每日都有至少一位閨秀會被邀請去做客,關玉柔聽說這件事之後,還特意又來了一次眉畔的院子,想再打聽些消息。


    又過了幾日,福王府的人總算登門。然而眉畔出去時,卻發現張氏並未顯得十分高興。她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之前隻以為福王妃看中自己的女兒,自然十分得意。然而如今距離賞花宴已經過去了七八日,也就是說,有七八位閨秀排在了自家女兒的前頭!


    若是隻有一個兩個,還能安慰自己差別不大,未必沒有爭勝之機。但七八個人裏,總能挑出個好的,更遑論賞花宴那日最為出彩的三位閨秀,俱在其中。就是張氏自己也猜到了,小公子的正妻怕是要在這三人之中挑選了,而自家女兒,最好也不過落得一個側室名分。


    當然,若是將來元子舫成為世子,襲了福王爵位,就算降一等也是郡王。郡王側妃這個身份說出去,也是風光無限的,仍舊值得關家人花費心思。隻是相較從前來說,總不那麽盡如人意罷了。


    所以張氏這一次就顯得矜持了許多,對待福王府的來人客氣有餘,親熱不足。不過對方看來也並不十分在意,大抵到了這時候,福王妃的心思誰都看得出來,越是排在後麵,越是沒什麽競爭力。如不能同福王府結親,關家又算得了什麽?那人自然不會費心討好。


    這一次張氏並未前往,隻關玉柔和眉畔二人同行。上了車之後,關玉柔又開始盯著眉畔的裝扮,似是想要挑出什麽好東西。可惜的是,這一次眉畔打扮得比上一回還要素淨,連頭麵也隻戴了簡單的一個簪子和一對耳墜。


    關玉柔看了幾眼,終究還是不甘心,便道,「三妹妹這身打扮也太過失禮了些,沒得讓人以為我們家虧待了你呢。若是到時惹得王妃娘娘不喜,我可幫不了你。」


    眉畔道,「我不過是去給二姐姐作陪襯,打扮得再好有什麽意思?」


    一句話便堵了關玉柔的嘴,她神采飛揚,掏出一麵小鏡子左照右照,不再理會眉畔。


    上一次來時,因為是赴宴,宴席又設在花園之中,是以她們是直接從前院繞路過去的。而這一次直接被人領著額去了福王妃所居的澄慶園。這一路穿堂過戶,更顯得福王府占地廣大,雕梁畫棟,說不出的富貴綺麗。眉畔還好,到底見過,一直低頭走路罷了。關玉柔幾次抬頭偷看,滿臉讚歎。


    到了澄慶園,領她們過來的人進去通報,二人在門外等著,關玉柔才小聲道,「三妹妹,王府可真好看。」


    「這是自然。」眉畔道,「天家的富貴,哪是咱們所能想象?」


    關玉柔失神的點頭附和,卻並未再說話,神色間卻早沒了之前的神采飛揚。


    眉畔知道,富貴也是能壓人的。在知道自己到了什麽樣的地方之後,關玉柔心中大概也知道害怕了。前次因為沒有觀察得這樣清楚,加上還有張氏壯膽,她才沒什麽感覺。現在可不同了。


    其實就是眉畔自己,此刻也緊張得手心出汗。


    上一次的成功,隻給了她這個機會。而成與敗,都隻看今日了。若是讓福王妃滿意,自然還會有機會過來,若是不滿意,往後她都不可能再登這個門。


    所以無論如何,今日都隻許成功!


    眉畔原以為福王妃既然要相看,屋子裏應當沒有別人。卻不曾想,進了屋才發現,裏頭竟是滿滿當當一屋子人。抬眼的瞬間眉畔吃了一驚,險些失態。關玉柔比她還不如,身子都歪了歪,眉畔連忙不著痕跡的伸手扶了一把。


    到底也不是全然沒見過世麵,反應過來之後,兩人都很快平複,神色如常的上前行禮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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