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麽說,也是替我考慮。我心裏很是歡喜。「元子青道,「可要過去看看?」


    來都來了,既然知道那是他的店鋪,自然要去看看的。


    大抵是因為主子是元子青,石琅軒的門臉十分大氣,看樣子是將兩三個鋪麵打通了,又在上麵建了二層,裝飾精美,大氣磅礴。門口兩隻石獅子瞧著都十分威嚴。


    看起來跟這條街道格格不入,眉畔看了十分擔心,這店裏真的會有生意嗎?


    大概她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元子青低聲道,「放心,不會虧本的。回頭拿賬本給你瞧。」


    「不用了。」眉畔連忙紅著臉拒絕。雖然她自認為遲早會跟元子青是一家人,但現在畢竟還不是,看賬本這樣的事,自然也不合適。


    青雲先進去打點,不一時迎出來,將兩人帶到了二樓,這裏有三個雅間,是供那些有些身份,又附庸風雅的顧客挑選東西的。他們占據了一間,青雲說是出去上茶,順便將行雲拖走了。


    元子青這才對眉畔道,「現在沒人了,說罷,你方才走神的時候,在想什麽呢?」


    眉畔心下微驚,沒想到自己的掩飾竟如此拙劣,輕易就被人看穿。隻是那人是元子青,也實在是讓他提不起抵抗的意誌。況且她之前就有找他商量的打算,隻是不知道怎麽開口罷了。


    所以這會兒她隻是略微有些緊張,斟酌片刻道,「這件事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是……京城很快會發生一件大事。」


    「什麽大事?」元子青見她如臨大敵的模樣,心下不由好笑,溫聲問道。


    眉畔的表情卻十分嚴肅,「國庫被盜。」


    「你說什麽?!」元子青一瞬間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國庫,顧名思義,就是存放國家財產的地方。其實這是一個比較籠統的稱呼,到地點的話,就要分是什麽庫了。每年從全國各地繳納上來的稅銀、絹帛和米糧,都分門別類的存放於其中。錢糧是立國之本,存放的地方自然也是重兵把守,守衛森嚴。


    至少大楚立國百年來,國庫沒有出過任何紕漏。而此前的曆朝曆代,也沒有聽說出現過這樣的事。


    所以元子青聽到眉畔的話,才覺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否則怎麽可能聽到這麽荒謬的話。


    然而他的耳朵沒有問題,眉畔一臉肅穆的樣子,也絕不像是開玩笑。這時元子青倒是有些明白她之前說「說來你可能不相信」的意思了。


    任是誰聽到,恐怕都覺得難以置信。


    但元子青很快穩住了心緒。他相信眉畔不是一個信口開河之人,更不可能會用這種近乎荒誕偏偏又事關重大的消息來說笑。


    他看著眉畔,盤桓在心頭的一個問題幾乎衝口而出:「你是怎麽知道的?」


    然而隻是幾乎。元子青很快冷靜下來。他意識到眉畔覺得這件事很難說出口的緣故,應該就在於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所以他不能問,這是屬於元子青的體貼。


    於是他看著眉畔,有些遲疑。雖然他很想問問「你是不是弄錯了」「消息來源是否可靠」之類的問題,但既然前一個不能問,那這兩個當然也就不能問了。


    所以思量過後,他能問的就是,「是哪一庫?」


    「全部。」眉畔緊抿著唇,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


    「不可能!」元子青雖然很想相信眉畔的話,但她的說法實在是太荒謬了,讓他實在難以相信,也……不敢相信。


    如果所有的國庫都被盜,那會是多麽嚴重的一件事,又會造成多嚴重的後果,元子青心裏很清楚。就因為清楚,所以他才不能相信。


    眉畔低頭道,「我知道你不信。」見元子青要辯解,她擺擺手,「事有輕重,我空口白話這樣說,你不信也是應當的。等你聽完我的解釋,便不會這麽驚奇了。」


    「你說。」元子青立刻道。


    眉畔深吸一口氣,斟酌著字句道,「說是國庫被盜,但這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實際上,這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在過去的十來年之中,一點一點,將國庫中的東西慢慢搬空。所以才會沒有被人察覺。隻是現在……」


    她抬起頭來看著元子青,語氣沉凝,「紙包不住火了。」


    元子青放在桌麵上的手猛然握緊,又緩緩鬆開。他知道為什麽紙包不住火,因為今年夏天,朝廷打算對西邊用兵了。屆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拿不出足夠錢糧,這些事情自然都會被抖露出來。


    然而朝廷的打算目前隻有居於高位,得皇帝信任的寥寥數人知曉,元子青自己是從福王那裏得到的消息,因為皇帝有意讓福王領兵。而眉畔根本不可能知道,別說是她,就是她的叔叔關勉光,也不夠資格。


    半晌,他看著眉畔問,「證據呢?」


    「我沒有證據。」眉畔說,「但你隻要讓人去查一下庫存便知道了。十不存一。」


    元子青垂睫思索,眉畔就安坐在他對麵。然而沉穩隻是表麵,眉畔心中其實萬分焦躁。她不知道元子青會不會相信自己,說出這件事又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但既然已經開口,也就沒了退路。


    更重要的是,眉畔是打算要借著這件事替自己謀些好處的。隻是她畢竟是女子,又人微言輕,恐怕用處不大。但元子青卻不同。他心係天下,又身份尊貴,若是要插手,比眉畔容易太多。


    況且讓事情提前爆發,對朝廷也有好處。總比都已經決定下來軍事行動,卻發現根本沒錢,隻能無奈取消要好。畢竟上一世,這件事最後越演越烈,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一時間朝廷的威望降至最低。


    福王府跟皇家緊密聯係,一損俱損,自然也沒有多好過。


    過了一會兒,元子青重新抬起頭來,眉心微皺,似乎帶著幾分難色,看了眉畔一會兒,才問道,「你叔叔是戶部左侍郎……」


    眉畔心思剔透,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要從守備森嚴的國庫中將東西運走而不驚動任何人,自然需要內部有人配合。戶部掌管國庫,上麵的戶部尚書周老大人早已年邁,精力不濟,讓他繼續當這個戶部尚書,顯然是朝廷的恩榮,讓他能在這個位置上致仕——也就是這一兩年內的事了。所以戶部的事,都是左右兩位侍郎掌管。」


    所以這兩人之中,必定有一個人是那個勾結外人的內賊。


    而眉畔含糊的態度,則說明關勉光的嫌疑非常大,或許這件事她就是從關勉光那裏得知的。畢竟她住在關家,偶然發現什麽,也不奇怪。隻不過畢竟是親人,所以有些話,也不能從她口中說出來。


    自動替眉畔將消息來源和難言之隱補全,元子青看向她的視線都帶上了幾分憐惜。


    他輕聲道,「這件事我心裏有數了,會讓人去查。若是真的,必須想辦法上達天聽,早日查清真相,解除禍患。到時候,你也算是立了大功,雖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受賞,但我會替你周全,必定不讓你的功勞埋沒了。」


    「不必。」眉畔連忙道,「我並不在意這些,況且我一個弱女子,知道這些已經很不妥當了。還望世子成全。」


    元子青想了想,道,「也罷,既然你不願意出麵就算了。」


    眉畔鬆了一口氣,又對元子青道,「我料那些人將國庫中的東西運出去,銀錢也就罷了,米糧是不會留下的。不管能否追繳回來,恐怕到時候國庫都會缺糧,必定會向商人購買。若是能提前屯糧,到時既能解朝廷燃眉之急,也能賺一筆銀子。世子覺得如何?」


    「不錯。」元子青看向眉畔的眼神帶著幾分讚許,「此事我倒是不方便出麵,你若是資金有缺,或是沒人跑腿,隻管跟我開口便是。」


    眉畔便笑了起來,「那我就不同世子客氣了,到時候掙了錢,分你一半。」


    元子青又問,「隻是眼看就要到青黃不接的時節,百姓是沒有糧食可賣的,商人手裏倒是有,可卻不會賣給你。你要去何處買糧?」


    眉畔眼珠一轉,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我聽說府上的二公子跟周翰林家的周映月姑娘相熟,王妃娘娘也十分看重她,是不是真的?」


    元子青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道,「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眉畔道,「你隻管回答我便是。」


    他便點了點頭,「是有這麽回事。這也不是什麽秘密,稍加打聽便可知道了。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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