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青點頭,「是。西邊這些年來其實沒有停過戰事,不管是軍隊還是將領都是弓馬嫻熟的,朝廷這裏,除了派遣將領、備足糧草之外,其實能做的也寥寥。說不準現在那邊已經打起來了。」


    大楚朝的軍隊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是邊軍,驍勇善戰,乃國之基石。另一部分是地方駐軍,數量不多,隻負責地方上日常武備。還有便是皇城守備軍。其中邊軍數量最多,守備軍數量最少,為了避免出現枝強幹弱的局麵,朝廷對邊軍采取將領輪換製度。


    所有的將領平日裏都常駐京城,隻有輪到自己駐防時才會去邊疆。這段時間通常是三年。


    但如果有大戰,一個將領顯然是不夠的,京城這邊自然要派遣更多將領前往,同時還要定下指揮人選,其他人則都作為輔助。


    這樣做的好處是,戰事來臨時邊疆便可自行備戰,而將領們沒有大軍拖累,大可星夜兼程,十幾日功夫就能趕到邊境,也不至於貽誤戰機。


    眉畔對此有些憂心忡忡——她擔憂的倒不是戰事,因為她很清楚,大楚最後一定是勝利的。她擔憂的是,一旦打起仗來,從京城往西這一路,恐怕都不會太平。


    「若是現在要去西邊,是否會有麻煩?」她問道。


    元子青微微一愣,「你要去西邊?」


    眉畔咬唇道,「我想……去給父母上墳掃墓。」


    眉畔的父母是在西京病歿的。父親死後,母親纏綿病榻期間,仍舊堅持為兩人挑選了日後埋骨之處。她說自己在西京住了幾十年,所有的幸福時光都是在此處度過,早已將這裏當做第二個家,因此不願意歸葬祖墳,而是希望能夠與丈夫長眠於此。


    之前關家人幾乎不管眉畔,也正是為此。當時他們的人去了西京,眉畔卻拒絕扶柩回京,反而要將雙親葬在西京,自己留在那邊守孝,為此惹惱了族人。所以後來她回到京城,族人也都隻當不知道。若非如今身份不同,恐怕她就連進宗祠祭拜都不能。


    元子青聽到她這樣說,自然就不能拒絕了。他其實對自家嶽父嶽母也非常好奇,究竟是怎麽樣的家庭,才能教養出眉畔這樣的女兒呢?


    他想了想,道,「若隻是去西京,倒是無妨。」雖然也在西邊,但距離打仗的地方還遠著呢,根本不可能打到這裏來。就是路上不太平,多帶些人也就是了。不過他也有條件,「我同你一起去,否則我不放心。」


    眉畔要的就是他跟自己一起去,他若是不去,反而麻煩了呢。


    那位曲神醫就在西京,眉畔自從得知這個消息,就一直在想該如何處理。對方不肯來,那肯定隻能讓元子青過去。但若是告訴福王府,大張旗鼓,恐怕對方反而會躲起來。


    而且自己肯定也是要去的,但要用什麽樣的名義,才能跟元子青同路呢?


    她想來想去,最後想出了這麽一個辦法。自己若要回西京,元子青說不定就會跟著去。因為他必定不放心她單身上路,至於從族人之中選人護送,那還不如他自己去呢。


    果然,元子青的反應也沒有出乎她的預料。眉畔便道,「你若要去,腿長在你自己身上,我還能攔著不成?隻是你的身子……」


    「不妨,隻是坐在馬車上,不會有事的。」元子青立刻道。


    他見眉畔仍然麵帶擔憂,便忍不住逗她,「且不說護送你是應當的,就是去給未來的嶽父嶽母上一炷香,也十分應當。我若是不去,他們怎麽知道自家女兒挑了個什麽樣的夫婿?」


    一句話說得眉畔雙靨緋紅,星光一般的眸子瞪著她,片刻後自己卻撐不住笑了。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二門。眉畔不便再往前送,便停住了腳步。


    元子青轉過頭來看著她,道,「你什麽時候安排好了,著人通知我一聲便是。若是不方便去福王府,便去石琅軒。」


    「知道了。」眉畔也瞧著他,眼底存了幾分依依不舍之情。


    雖然再過一段時間就又能見著了,但畢竟是要分別。才見了麵沒多久,讓人如何能舍得?


    靜靜的對視片刻,元子青才低聲道,「你回去吧。如今天氣轉涼了,別在外頭凍著。」


    說到這個,眉畔也忽然想到了一點,他們也要趕在冬日之前到達西京,留下做準備的時間不多了。便低聲道,「我這裏其實很簡單,倒是你那裏,要提前同王爺和王妃商量好吧?」


    據她所知,元子青之前一直都是在京城休養,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城外的東山寺。這一下子要跑到西京去,福王和王妃能同意嗎?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元子青終是忍不住,借著寬大的袍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放心,我會解決的。」


    「那……那你走吧。」眉畔站在原地看著他。


    元子青道,「你先回去,我再走。」


    眉畔哭笑不得,「你是客人,應當我送你。況且這裏是關家,難道我還會走丟了不成?你快些走吧,一會兒就有人來了,見我們在這裏看著可不好。」


    元子青沒奈何,隻能一步三回頭的走掉了。


    眉畔看著他的背影,神情卻一時恍惚起來。她突然意識到,跟自己重生回來第一次看到時相比,元子青的身體似乎已經好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搖搖頭,將這個念頭壓下去,回了自己的院子,下帖子請周映月過來做客。


    她在京城就這麽一個好朋友,要去西京的事,自然要同她說一聲。說起來,眉畔自己沒有多少出門的經驗,倒是周映月走南闖北,連海都敢出,說不定能給自己出出主意。


    果然,周映月聽說她要去西京,詫異過了之後,便提了一個眉畔之前都沒想到的建議:「你若是擔心路上不太平,我建議你走水路。」


    「水路?」眉畔道,「我對此不甚了解,走水路要怎麽走?」


    「先坐船南下,過了橫州再轉道,逆流而上,直接就能走到西京下船,不知省了多少車馬勞頓,而且一路上都有官船往來的,水賊不敢靠近,比之走陸路安全得多。」周映月道,「過幾日我們家的船也要去南邊,你如要走水路,我倒可以送你到橫州。」


    「你也要出門?」眉畔吃驚的問。周映月才回來幾日,怎麽又想著往外跑?


    周映月歎了一口氣,「我就是這樣的勞碌命。況且在外頭比在京裏更好,你出去走走就知道了,看多了山水壯麗,心胸都為之一闊。有些氣悶的事,自然也就忘了。」


    「二公子又惹你生氣了?」眉畔立刻問。


    周映月白了他一眼,「怎麽我非要跟他扯在一起才行麽?」卻也沒有否認。


    眉畔但笑不語。並不是周映月非要跟元子舫扯在一起,隻是……在眉畔看來,除了元子舫,沒有哪個人能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了。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奇妙,一物降一物。她和元子舫的緣分,誰也不能否認。


    她在心下琢磨了一會兒,道,「照你這樣說,自然是走水路為宜。況且世子的身體不好,坐船想來要好許多。你們家的船哪一日走?」


    周映月聽到這裏連忙抬起手阻止她,「等等,你是說世子也會同你一起去?」


    眉畔想了想,道,「此事我隻告訴你一個人,你也千萬別說出去。你也知道,世子的病,一向都是東山寺的慈惠大師負責診治的。但慈惠大師也不過是替他調理罷了,並不能根治此病。據大師說,這世上隻有一個人能治好世子。那是一位神醫,可惜他已經消失多年。」


    「你是想說你找到了這位神醫?」周映月腦子轉的很快,「所以你要帶著你家世子去治病?」


    「就是這麽回事。」眉畔道,「不過此事,我連世子也沒有告訴。隻是說我想回去給爹娘掃墓。我怕萬一說了,到時候又出了差池,讓他白白高興。況且那位神醫,據說心情不慕權貴,我怕聲勢太大,他提前知道了躲起來。」


    「你倒顧慮得多!」周映月看著她搖頭,「為了世子費了那麽多心思,卻不讓他知道,他哪裏會記你的情?」


    眉畔失笑,「我又不是為了誰來謝我。」


    周映月將手臂撐在桌上,想了一會兒,道,「倒也好,你都要嫁給他了,要是他的身子一直這麽個樣子,倒也讓人懸心。若是能治好,是再好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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