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過了兩日,周映月那邊便送了消息來,說是明日一早就走,到時候派車來接,又問眉畔有多少東西。


    似眉畔這樣的官家小姐出行,其實是很麻煩的,吃穿用具都要戴上慣用的,又有衣裳鞋襪並首飾等物,縱然眉畔一再精簡,到底也裝出了三個大箱子。


    周映月親自來接她,一身男裝打扮,十分利落。到了碼頭上,將箱子抬上船時,眉畔才發現,她竟然隻帶了一個箱子的東西,身邊甚至沒有跟伺候的人。她以為自己就已經夠精簡了,跟周映月一比,又顯得累贅了。


    眉畔的東西有行雲規整,便去了周映月的房間,想看她都帶了什麽。


    周映月也不攔她,進了門扔下一句「自己坐「,就打開箱子收拾起來。她的箱子裏沒有床單被褥之類的東西,隻有兩套換洗衣裳,並幾樣尋常用得上的東西。因為是男裝,自然也就沒有什麽首飾。另外還有一個紅漆盒子,倒占了一小半地方,也不知裏頭到底裝了什麽。


    因為東西少,其實也沒什麽可首飾的,將日用的東西擺出來就完事了。眉畔見狀不由問道,「你每次出門都是這樣麽?」


    周映月爽朗一笑,「是啊。我不似你們,養得精細,從小就東奔西走,都已經習慣了。」


    眉畔卻羨慕道,「早知如此,我也坐男裝打扮了。看著利索許多,也不必帶那麽多累贅的東西。」相較於女裝繁複的各種套裝和裝飾,男裝就要簡潔得多。


    周映月忍笑,「那可不行。俗話說得好,女為悅己者容,即便是在旅途中,也不可怠慢了才是。」


    「你這張嘴,遲早被人撕了。」眉畔瞪了她一眼,雖然語氣很憤怒,但卻四平八穩的坐著,並沒有真的撕了她的嘴的打算。


    周映月也不算說錯,扮男裝雖然方便,但跟元子青在一起,就少了許多氣氛。


    不過想想船上那麽多人,眉畔也沒有什麽展示的心思了。原以為要走陸路,到時候她和元子青少不得要一起乘車,車廂門一關誰也看不到,便是二人獨處了。如今改坐了船,反倒沒了這個機會。


    眉畔沒想到的是,最後來的不隻是元子青,還有元子舫。


    周映月臉上的表情淡淡的,顯然並不吃驚。她派人去通知元子青開船的時間,也就做好了元子舫跟來的準備。隻是道,「原以為隻有世子要乘船,隻準備了一間上房。」


    「那我去下麵住便是。」元子舫立刻道。


    她們乘坐的是樓船,甲板上的這一層,房間比較大,可以推窗看景,空氣清新,算是上房。船艙裏則是船工們所住的地方。房間窄小不說,也沒有窗戶,十分憋悶,而且比之上麵更加潮濕。有時候裝的貨多了,下麵的貨倉裝不下,免不了要堆到房間裏來,環境就更糟糕了。


    周映月分明是要讓元子舫知難而退,結果他竟真的去了下麵的房間。


    等他搬著行李走了,眉畔才低聲問,「這樣是否太過?」


    周映月看了一眼元子青,「也不是我要他跟來的。」


    元子青便道,「無妨,讓他受些挫折,或許對他更有好處。周姑娘的苦心,想來不會被辜負的。」


    周映月原本頗有幾分理直氣壯的意思,被他這麽一說,倒不好意思了。她站起身道,「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沒有吩咐,你們在這裏坐吧。我下去看看。」


    「到底還是放心不下。」眉畔目送她出去,轉頭朝元子青道。


    元子青隻是溫和的看著她,眼中帶著笑意。眉畔被他這樣一看,自己倒不好意思了。隻好別開目光,低聲問,「世子看什麽呢?」


    元子青輕輕吸了一口氣,「我在想,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這看似無關的一句話裏,蘊含的意思實在是太過明顯。眉畔長大了,自然就能成親了。元子青這時嫌婚期太長,迫不及待想要成親了呢。


    眉畔不由紅了臉,低下頭去。


    這問題要她如何回答?總不能說她自己也正日夜盼著那一天早些到來吧?


    不過關於這一點,周映月倒是私底下跟她說過,有時候,讓男人等一等,反而更好。免得得到得太容易,就會沒那麽珍惜。雖然眉畔不信元子青會是這樣的人,但……能多看看他著急的模樣,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眉畔雖然低下頭,但元子青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卻並未收回,反而變得更加直白火辣,看得眉畔渾身不自在,仿佛身上真的有一把火在燒。


    少年人初識情味,總是如此,但凡兩個人獨處,最後總會演變成這般模樣。明明彼此都未發一言,空氣中卻仿佛有什麽粘稠的東西在流動,將兩人一點點推著,向對方靠近。


    讓人心頭發顫,目眩神搖。


    眉畔並非不喜歡這樣,但她暗地裏卻總覺得,這樣並非長久之計。


    *燒到最後隻能留下灰燼,細水長流方能走得長遠。所以定下婚期,眉畔其實也鬆了一口氣。她覺得這樣能夠讓兩人之間的節奏慢下來,有更多的時間去了解彼此,相互磨合。


    ——雖然她跟元子青已經是難得的默契了,但畢竟沒有一起生活過,誰也不知道真的成了婚,最初的激/情退卻之後,兩個人的日子會變成什麽樣子。


    所以這樣由淺入深的了解,是非常必要的。這也是眉畔想要和元子青一起去西京的原因之一。


    這一次前去治病,總要在那邊住三五個月,常來常往,也許感情不會如現在這般,每一次都激烈得幾乎將彼此淹沒,但卻能匯入日常生活中的一點一滴,形成兩人之間獨特的和諧與平衡。


    所以此刻,眉畔雖然幾乎難以自持,但也隻是幾乎——方才選座位的時候她就特意挑了元子青對麵,隔著一段距離,即使彼此有意,也不好就貿然越過去親近,這樣便給了雙方緩衝的時間。


    這會兒她覺得差不多了,就強自按捺著心跳,找了個話題。之前元子青給她推薦過不少書,眉畔都看完了。她就從這裏說起,很快引動了元子青的興趣,兩人投入這樣的探討之中,方才曖昧流轉的氣氛,反而衝淡了許多。


    等周映月回來,見兩人沒有卿卿我我,反而一本正經的在討論,不由一怔,繼而微笑起來。


    這兩個人……真是令人羨慕啊!


    她跟元子舫有共同語言,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真正說到三觀上,其實很多地方都彼此矛盾至不能調和的程度。這也是到了這個年紀之後彼此漸漸疏遠的原因之一。情分還在,卻難以為繼了。


    反而是關眉畔和元子青,看似一見鍾情,如水中月鏡中花,一不小心就會成為泡影,反而一步一步,走出了看得見的未來。


    周映月沒有去打擾兩人,獨自一人上了甲板。


    這時候還在內河,風平浪靜,船工們各自忙碌著,甲板上反而沒什麽人。


    今日是個晴天,太陽光照在湖麵,反射回來的光芒十分耀眼。這會兒船開了有一陣子,時已近午,湖麵上蒸騰出一片薄薄的水汽,整條船倒成了個巨大的蒸籠,顯得十分燠熱。


    如果沒什麽事情可做,船上的時光其實是極為漫長和無聊的。周映月一向對自己的人生有所規劃,每天似乎都有做不完的事情,極少有像現在這樣,空閑到覺得有些寂寞的地步。


    也許是因為剛剛看到了一雙令人欣羨的璧人,才會油然而生出這樣的情緒吧?


    就在她心懷感慨的時候,有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你在想什麽?」


    是元子舫。


    周映月進來見著他就來氣,已經好久沒有跟他心平氣和的說過話了。但此刻也許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太糟,她心中對於元子舫的那些不滿,竟好像都消失了。


    她眯了眯眼睛,看著水天一線的遠方,問道,「子舫,你認真跟我說,你對自己的未來有打算嗎?你做好成家的準備了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福王妃為你相看了好幾位名門閨秀。那你呢?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周映月和元子舫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候男女之間還不需要避忌,加上周映月本人也不在乎什麽男女大防,反而一直都跟男孩子們混在一起,所以就熟悉了。


    後來福王妃選妃,她也被納入考查範圍。


    在所有幾個女孩子當中,她跟元子舫是關係最好的。而且周映月不能夠否認,她對元子舫是有好感的。她相信反過來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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