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小哥白尼是活在廣大世界的一個分子,他畢竟隻是中學一年級的學生。在日常生活中和小哥白尼往來的,也隻有學校的朋友。不過,這些朋友必定也自成一個世界。


    話說回來,在這個世界裏,有兩個人物和小哥白尼交情特別好。其中一個是水穀,從小學就和小哥白尼是同學,從小兩人經常到對方家去玩。另一個是北見,綽號阿猛。


    之前我已經說過,北見和小哥白尼身高相近,總是排在一起。他們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交談,可是剛開始小哥白尼總覺得看北見不順眼。水穀體型修長,樣貌俊美,態度文靜,似乎帶著小女孩般的內向。北見則和水穀完全相反,他和小哥白尼一樣矮,而且體態還像英國鬥牛犬一樣壯,他在任何場合都對人毫不客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而且一旦話說出口,態度就不會軟化。


    “不管誰怎麽說,我都不聽。”


    隻要北見這麽說,事情就沒有轉圜的餘地。這句“不管誰怎麽說……”是北見的口頭禪。因為他有時候很頑固,性子猛烈又麻煩,大家不知什麽時候就開始叫他阿猛。小哥白尼也覺得北見脾氣太莽撞了,所以剛開始一直和他熟不起來。


    不過,雖然阿猛個性有點頑固,其實他是個很開朗的男孩。——某一天,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阿猛和小哥白尼與其他朋友爭論電流到底是什麽。北見不相信有物質能在電線這種金屬固體裏麵流動。他認為,電流應該像光和聲音一樣,是透過振動傳導。可是小哥白尼當時已經知道,比原子更小的電子在電線中流動而產生電流,所以他說北見的想法是錯的,但是北見再怎麽樣都不肯相信。


    “你會不會看書看錯了?你想想,銅絲裏根本沒有讓物質通過的縫隙。你的說法很奇怪。不管誰怎麽說,我都覺得無法想像。”


    小哥白尼必須把自己在科學雜誌、物理學的課外讀物、《世界之謎》之類的書上學到的知識全搬出來,向北見說明物質的構造。所有物質都是由顯微鏡也看不到的小原子構成——小小的原子是由更小的電子組成——知道有這麽小的原子和電子,就會發現我們認為沒有縫隙的物質其實充滿了縫隙——正因為如此,像x光這麽小的波才能穿透一般光線無法通過的物質。


    “真的嗎?”


    阿猛依然一臉懷疑。這時候小哥白尼停下腳步,從書包裏拿出那天恰好放在身邊的書《電的故事》,讓北見看看書上說明電流的內容。這是理學博士寫的書。


    “嗯——”


    北見讀了小哥白尼指出的內容。當時大家都停了下來,心想這樣一來阿猛也不得不投降了,所有人都等著看北見怎麽回答。不久之後,北見抬起頭說道:


    “嗯,沒錯。不管誰怎麽說……”


    大家聽到這句話,心想他怎麽又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北見的臉。北見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說:


    “我的說法完全錯了。”


    大家聽了他的話,全都哈哈大笑。小哥白尼突然覺得自己很喜歡阿猛。


    不過,他們兩個是過了一陣子之後才要好起來。他們交情變好的關鍵是小哥白尼畢生難忘的“炸豆皮事件”。


    某一天,就在小哥白尼要進教室的途中,好朋友阿堀靠了過來,小聲地說“聽說最近大家都叫浦川‘炸豆皮’。”


    “是嗎?”


    小哥白尼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他反問為什麽。平時就以愛講話出名的阿堀露出狡猾的笑容,向小哥白尼說明。


    “聽說浦川每天的便當菜色都是炸豆皮,而且是沒有煮軟的、幹硬的炸豆皮。”


    “嗯”


    “而且,聽說這學期他的便當隻有四天不是炸豆皮,所以,你應該也知道吧,每次靠近浦川身邊就會聞到炸豆皮的味道。”


    小哥白尼聽了,不知怎的覺得不開心,不過他又繼續問道:“你們怎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


    “這個嘛……”


    阿堀稍微看了看四周,把音量壓得更低了:


    “偷偷告訴你,坐在浦川隔壁的山口啊,每天都小心偷看,然後再告訴他那群朋友。不過,你別忘了,這是秘密,不能告訴別人是我說的。浦川自己也還沒注意到。”小哥白尼聽了之後,心生厭惡。注意別人便當的菜色,每天偷看的山口不像話,聽了他的話覺得有趣還馬上亂取綽號的那些家夥,也好不到哪兒去。小哥白尼幾乎不曾吃過炸豆皮,即使偶爾出現在餐盤裏,他也放著不吃。這是小哥白尼吃不慣的食物之一,可是浦川竟然每天都吃炸豆皮。坦白說,就連小哥白尼都忍不住覺得好奇。不過,小哥白尼有點同情不知道自己被大家取了這種綽號的浦川,所以無法和阿堀一起嬉鬧。撇開這件事不談,浦川平時就像大家的玩具似的,經常受人捉弄。


    任何人隻要看過浦川的樣貌,應該都會了解為什麽大家喜歡捉弄他。浦川個子普通高,應該算腿長的,而且衣服總是太寬鬆,永遠不合身。衣服太大,可是帽子卻小得離譜,而且還像士兵一樣戴得直挺挺的。他看起來好像嚴重缺乏運動神經,不管是投球或跑步,做什麽運動都不拿手,不協調的動作看起來簡直像漫畫。做體操的時候,就連體育老師都經常忍不住笑出來。即使抓著單杠,不僅身體抬不起來,就連腳都構不到鐵杆。使勁把身體抬到一半高,又撐不住,馬上掉下來,然後再努力把身體抬高,馬上又掉下來。大家看到浦川抓著單杠使勁地掙紮,總是心生同情,又忍不住發笑。到最後實在沒辦法,老師總得壓著浦川的屁股使力,把他推到單杠上。


    即使浦川不擅長運動,假如他在功課上表現過人,大家應該也不敢欺負他,可惜他書也讀得不怎麽樣。更糟的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是班上出了名的瞌睡大王。他唯一的強項是漢文(古文),其他人再怎麽努力都贏不過他。他就隻有漢文成績特別好,好得不可思議,就連沒有標注假名和語意的艱深漢文,他都能看懂。不過,喜歡漢文又學得好,在同學眼中反而顯得更滑稽。大家都認為,就是英語和數學都學不好,才會擅長漢文。


    幾乎所有同學都把浦川當笨蛋,喜歡捉弄人的同學還會不厭其煩地捉弄浦川,拿他困窘的模樣尋開心。


    “浦川,你胸口有東西。”


    浦川聽了,低頭看自己的胸口。他一壓低下巴,拉開領口往下看,馬上有人把小沙子從領口灌進他衣服裏。


    到了書法課,浦川才離開座位一會兒,回來就發現毛筆不見了。他傻傻地在書桌下麵找,老師立刻點名問道:“浦川,你在做什麽?”


    老師這麽一叫,浦川緊張了起來時答不出話。


    “毛筆……”


    “毛筆怎麽了?”


    “毛筆不見了。”


    “剛才不是還拿著嗎?你再看清楚。”


    浦川明知書桌下麵沒有筆,也隻好再彎腰看看。這時候,浦川旁邊或前麵的同學趁機悄悄地伸出手,把剛才藏著的毛筆放回原位。浦川抬起頭來看到毛筆,才發現剛才有人把筆藏起來,可是周圍的同學都正經八百地寫著書法,浦川看不出到底是誰把他的毛筆藏起來。


    “怎麽樣?找到了嗎?”


    聽到老師這麽問,浦川回答:“找到了,在桌上。”


    “搞什麽鬼。你問題這麽多,老師怎麽上課。”


    結果,竟然是浦川挨老師的罵。


    大家這樣戲弄浦川,除了因為他外表怪異、成績不好,還有另一個理由。因為浦川的穿著打扮、用的東西——不,就連浦川的笑容和說話的樣子,都透著窮酸味,感覺就是個鄉下土包子。浦川家是賣豆腐的,可是班上其他同學的父母幾乎都是有名的企業家、政府官員、大學教授、醫生或律師。浦川混在這些人當中,難免顯得家世差了一截。全班就隻有浦川的製服不是送洗,而是在自己家洗,也隻有他會把傳統紗巾對折當成手帕。


    當大家談到神宮球場的話題,浦川隻知道外野的事,根本無法和同學談論在內野看到的情況。說到看電影,浦川隻知道老舊的小電影院,但是其他同學都去市內一流的電影院。浦川頂多兩年才去銀座一次,對銀座幾乎一無所知,更別說避暑勝地、滑雪場、溫泉區之類的話題了,浦川往往插不上半句話。他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打不進同學的圈圈,卻又沒有辦法改變。


    浦川被同學排擠、戲弄,應該也覺得寂寞、不甘心,但是他心裏明白,如果自己露出寂寞、不甘心、生氣的模樣,那些壞心眼同學的惡作劇就會變本加厲,所以他盡量忍耐,不要有反應。不管同學對他做了什麽,他總是擺出善良而落寞的笑容,掩飾內心的委屈,撐過令人難堪的場麵。大家開始覺得,不管對浦川做什麽,他都不會生氣,所以開玩笑也越來越過分,浦川的態度卻始終如一。不過,如果玩笑真的太過分了,有時連浦川也笑不出來。他會淚眼盈眶,看著對方,然後好像放棄了似的,默默離開。不過,即使浦川眼神充滿悲傷,也絲毫不曾流露恨意。


    “我對你們毫無惡意,也不想打擾你們,為什麽你們要折磨我?求求你們不要再欺負我了。”


    浦川凝視對方,眼神如此控訴。正因為他的眼神沒有絲毫的怒火,所以被浦川這麽看著,那些安靜乖巧的同學心裏也不好受。他們會不由自主地後悔自己開的玩笑。班上比較善良的同學有時候跟著起哄,捉弄浦川一、兩次之後,很快就會停止。唯獨山口和他那群朋友從不停手,纏著浦川,不停地捉弄他。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發生在去年秋天。


    十一月要開班級同樂會,班上幹部已經安排好大致流程。先有開場致詞,然後依序有演講、朗讀、音樂,接著有餘興節目、茶點,然後解散。大家借用班導師大川老師半堂課的時間,票選演出名單。


    大川老師發了投票單,吩咐班長川瀨等大家寫好之後統計投票結果,老師有事先出去一會兒。老師走出教室之前交代大家,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別班還在上課,大家必須保持安靜。


    大家立刻看著投票單,思考該選誰表演。小哥白尼也握著鉛筆,想了一會兒。這時候,有“電報”傳了過來。“電報”是大家在上課時間偷偷往來的方式,把訊息寫在小紙條,從書桌下麵,一個傳過一個。現在老師不在教室,所以紙條是光明正大地傳過來的。紙上寫著:


    讓炸豆皮上台演講


    雖然不知道是誰發出紙條,不過肯定是山口那幫人的其中之一。他們喜歡讓浦川站上講台,嘲弄他、批評他,然後嘲笑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小哥白尼瞥了一眼,馬上把紙條傳給下一個人。不過小哥白尼自己並不打算照著紙條上的內容投票。


    小紙條依序傳過一張又一張的課桌。小哥白尼把投票單放在麵前,猶豫著該選誰,這時候他突然回過神來,想起紙條最後會傳到浦川那兒去。浦川還沒發現炸豆皮是誰的綽號,看到紙條一定會一頭霧水。


    “我懂了,山口那群人的計劃也包括要看到浦川一頭霧水出糗的模樣。”


    小哥白尼恍然大悟。他抬起頭,目光搜尋著剛才的小紙條。小紙條已經傳到浦川前麵兩、三個人。正當小哥白尼盯著紙條,紙條已傳到了浦川手上。小哥白尼的座位在教室後麵,看不到浦川拿到紙條後的表情,但是浦川好像不明白紙條的意思,把頭微微一偏。坐在浦川隔壁的山口麵向後方,看著他那群朋友,吐了吐舌頭,神色不悅。浦川不懂紙條的意思,繼續把紙條往後麵傳。山口又吐了吐舌頭。


    紙條傳啊傳的,傳到山口的座位。山口故意擺出驚訝的表情,以大家聽得到的音量,念出紙條的內容。


    “讓炸豆皮、上台演講……炸豆皮是誰?”


    同學們的嘻笑聲此起彼落。山口洋洋得意。


    “到底是誰?”


    話一說完,他轉向浦川問道:


    “浦川,你知道炸豆皮是誰嗎?”


    浦川明顯慌了手腳。他表情訝異地轉向山口,滿臉疑惑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


    山口那群人開口大笑。其他人聽了,也跟著笑出聲來。浦川聽到大家的笑聲,頓時恍然大悟,臉色一沉。我們家的店,我的便當!原來如此,炸豆皮就是我自己!


    浦川的臉頓時漲紅了。從小哥白尼的座位也能看到浦川連耳朵都紅了。


    就在這時候。大家聽到椅子“碰”的一聲,人稱阿猛的北見站了起來。


    “山口!你太卑鄙了。”


    北見忿忿不平地大聲喊道。


    “不要欺負弱小!”


    山口斜眼朝北見那邊看,頂高下唇,故意冷笑幾聲。北見好像忍不住了,離開自己的座位,氣衝衝地走到山口旁邊。


    “炸豆皮這個稱呼,是你開始叫的。我都聽說了。”


    “放屁!我可沒這麽說。”


    “那你剛才為什麽要吐舌頭?”


    “你少管閑事。”


    正當山口似答非答時,啪地一聲,北見已經一巴掌打在山口的臉頰。山口臉色蒼白。他以充滿憎恨的眼神看著北見,然後,突然朝北見吐口水。口水完全命中北見的臉!


    “好啊!”


    才剛聽到一聲吆喝,北見鬥牛犬般的身子突然猛烈地往山口的胸口撲過去。椅子應聲倒地,兩人上下相疊,倒在課桌之間。山口仰著身子,北見從上麵壓得他動彈不得。雖然山口比北見高多了,腕力卻遠不及北見。他想把北見推開,使勁掙紮,卻一直起不來,隻能任憑北見不停地揍他的頭。北見抓住山口上衣的領口,上下晃動。山口的頭就這麽隨著身子不停地碰撞地板,發出聲響。


    到目前為止,小哥白尼隻要伸長脖子張望,還勉強看得到。不過到了下一刻,全班都站了起來,擠到他們兩人身旁圍觀。小哥白尼也站起來跑了過去,可惜此時兩人身邊早已擠滿了人,根本看不到人牆裏的情況。小哥白尼擠過人牆,靠近兩人之後,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景象。


    在課桌間的狹縫裏,山口依然四腳朝天,被壓得動彈不得,眼神憤恨地瞪著北見。北見依然從上麵壓著山口。可是,浦川竟然在那兒拍著北見的背。


    “北見,沒關係啦,不必這麽激動,沒關係啦。”


    浦川一邊說,一邊拚命阻止還想出手的北見。浦川的聲音近乎哀嚎。


    “喂,求求你,原諒他吧。”


    班長川瀨也一直安撫北見。北見不發一語,喘著氣,回瞪了山口。


    這時候大家聽到老師的聲音。


    “你們在做什麽?”


    全班都靜了下來,麵麵相覷。


    “統統回座位坐好。”


    大家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北見也鬆手離開山口,站了起來。仔細一看,北見的手流血了。雖然山口被壓倒在地,卻使盡全力以指甲擒住北見的手。北見已經回座位了,山口也氣衝衝地走回座位。


    等全班就座之後,大川老師開口說:


    “到底出了什麽事?我再三交代,結果我一離開教室,你們就吵吵鬧鬧,這樣還算是成材的中學生嗎?如果你們懂得顧慮其他班還在上課,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會吵成這樣。我實在感到非常失望。”


    老師說完,看了看山口和北見,又繼續說。


    “人得靠腕力拚高下的事並不多,你們到底在吵什麽?”


    他們兩人一句話也不說。


    “好,我等會兒再問個清楚。你們說,是誰先動手的?快說。”


    “是我。”


    北見清楚地回答。


    “好,是你先動手的。光靠嘴巴說就說不通嗎?”


    “沒錯。”


    “究竟出了什麽事,讓你這麽魯莽?該不是沒有理由胡亂動手吧?”


    “說,為什麽這麽粗暴,學人打架?”


    北見依然沉默不語。


    “說實話。你先動手,讓全班跟著起哄,這絕對是你的錯。不過,你年紀還小,還正在磨練修養。生氣了,壓抑不住怒氣,我也不會過度責怪你。隻要有可以理解的原因,隻要以後你懂得克製自己就好。快說實話。”


    即使老師這麽說,北見依然低著頭,不肯回答。小哥白尼不懂為什麽北見不肯說話。隻要一五一十地說清楚,老師就會明白山口那群人卑劣的行為,北見也不會挨太多罵。


    “不能說,是嗎?既然如此,川瀨,我問你。老實說,你看到了什麽?”


    老師話一說完,剛好下課鍾響。他叫山口、北見和川瀨三個人留下來,其他人離開教室到運動場。


    小哥白尼到了運動場,心裏一直惦著老師調查的結果。在那段下課時間,他就站在靠近出入口的梧桐樹下,一邊和水穀聊天,一邊等他們三人出來。


    他們三人在下一堂課即將開始之前走出教室。川瀨第一個走出來,表情非常嚴肅。大家聚集在川瀨周圍,好奇地詢問老師判決的結果。第二個走出來的是山口。山口的四、五個同黨紛紛走近他,和他小聲交談。不久之後,大夥兒圍著氣衝衝的山口,走到其他地方去。


    最後出現的是北見。


    小哥白尼看到北見神情愉悅地吹著口哨走出來,總算放心了。老師一定沒有嚴厲責備北見。浦川最快跑到北見身邊,一臉擔心的模樣,問了北見一些事;北見可能是要浦川別擔心,所以浦川抬起頭,開心地望向其他同學。小哥白尼第一次看到浦川這麽開心。


    按照川瀨的說法,他向老師詳細說明事情經過,老師明白一切之後,嚴厲教訓了山口。雖然北見也挨了罵,不過老師隻是點到為止。


    當天在回家的路上,小哥白尼和北見走在一起。他試著問北見,為什麽老師問話的時候他不回答。北見說:


    “要是我說了,豈不是在打小報告?我可不想做這種事。”說著說著,他舉起貼著ok繃的手,揉著臉。


    兩人走到省線電車車站,即將道別的時候,小哥白尼對北見說:


    “這個星期天要不要到我家?水穀也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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