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到了。


    由於被夜明叮囑過不能太常依賴他,所以海崎必須找個一起吃午餐的人。如果是大人的話,一個人吃飯其實很普通,但高中生一個人吃飯就太格格不入了吧!


    當海崎思考該怎麽做的時候,小野屋主動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呃……」


    雖然我很感激不用一個人吃飯,但你這樣真的好嗎?


    兩個男女高中生單獨吃午飯,會被別人亂開玩笑吧……


    我是個大叔所以倒是無所謂,但可不能讓小野屋同學之後的高中生活遭受困擾……海崎想著這些麻煩的事,就在這時,前麵位置的大神轉了過來。


    「我可以一起吃嗎?難得大家都在,吃完之後我們就立刻來擬定一下補考對策吧?」


    「啊,好啊!太感謝了!」小野屋也笑了。


    海崎感到鬆一口氣。


    做得好。輕浮大神!


    「狩生要不要也一起?」


    「我要跟排球社的人一起吃。」狩生立刻拒絕了大神的邀約。


    「是喔──可惜!」


    無視他隨口說說的反應,狩生迅速地離開了教室。


    「啊,小野屋同學,你是帶便當?」海崎如此注意到。「抱歉,我什麽都沒帶,要去學生餐廳吃。」


    「沒關係啊──我也想去看看學生餐廳。走吧,走吧!」


    「我也是吃學生餐廳喔──?」大神指向自己的領帶。


    「少給我炫耀這個銀色領夾喔!」


    「什麽?這銀色領夾怎麽了嗎?」


    海崎為小野屋解開疑問。


    「可以靠它免費吃學生餐廳。」


    「咦?騙人──太奸詐了!好好喔──」


    「嘿嘿──?」


    三人一邊這樣交談一邊離開教室,而夜明則是一臉複雜地目送他們。


    吃完午餐之後,海崎跟小野屋在大神麵前攤開自己的考卷。


    相較於國語二十三分、英語十一分、數學四分的海崎,小野屋則是差不多的國語二十八分、英語十五分以及數學二分。


    這些破壞力超過想像的分數,讓大神感到一陣頭暈。


    「……好想吐。」大神摀住了嘴巴,讓海崎跟小野屋不禁同時回嗆。


    「沒禮貌!」


    到底要怎麽做才會考成這樣?大神是真心不懂。


    「為什麽你們兩個隻有在現代文學這方麵考得比較好……」


    「因為我是日本人!」兩人同時回答著。


    「我不行了。連理由都這麽蠢……」


    重新調整好心情,大神再次開口問道。


    「小野屋同學,你……」


    「叫我杏就可以了!」


    「啊,那我就叫你小杏。你也可以叫我阿和☆喔──」


    「沒關係。」小野屋打斷了他。「我叫大神同學就可以了,很容易念。啊,對了!可以問你的手機號碼嗎?」


    「好呀──」


    看著兩人自然而然地交換起電話號碼及id,海崎心想真希望日代也見習一下這種感覺。


    可以給我你的手機嗎……竟然會這樣問。


    海崎一想到就笑出來,這時小野屋對他說道。


    「新太同學也告訴我吧──」


    「啊、嗯!」海崎拿出手機。


    「你也可以叫我杏就好了。反正我也隻叫你的名字。」


    「嗯。那我就叫你杏吧!咦……紅外線是在哪裏啊?」


    「咦──我幫你看──」


    大神一臉驚訝地盯著把手機拿給小野屋的海崎。


    他剛才超乾脆地直接叫「杏」耶!?


    咦咦咦……對認識兩天的女生直接叫名字也太高難度了吧?


    這麽自然的對應是怎樣?


    該不會新太……很熟悉跟女生來往……?


    跟外表相反,內心其實很純情的大神,對於海崎的舉止驚嚇不已。他想都沒想過,海崎的身體裏其實是個早已過完青春期的大叔,對於女性完全沒有那種纖細的情感。


    小野屋與海崎交換完電話號碼之後,她開口跟大神聊天道:「對了。」


    「狩生同學真厲害呢!功課好卻還有參加社團。」


    「嗯──她完美主義太過頭了。功課跟運動都超級好勝。抱歉啊,剛認識她就這麽凶巴巴又固執。但你們要知道她沒有惡意的。」


    笑嘻嘻地聽著大神所說的話,小野屋突然如此問道。


    「狩生同學……是大神同學你的女朋友嗎?」


    「咦……」


    雖然對於小野屋的大膽提問感到驚訝,但海崎也抓緊機會補上一槍。


    「我其實也這麽猜耶!」


    「咦咦?」


    「到底怎麽樣啊?」對於感情話題非常有興趣的二人異口同聲。


    「不……不是啦!為什麽你們兩人會有這種誤會?」


    「咦咦咦咦咦咦!」兩人非常誇張地表達失望之意。


    「竟然不是喔──」


    「我以為一定是的!」


    看到大神苦笑著否定,海崎對狩生感到了同情。


    所以是狩生的單戀啊……


    認識兩天的我都察覺出來了,看這小子的反應……是完全沒發現吧?


    笨蛋嗎……他是笨蛋嗎?


    「我對於觀察別人是很有自信的──竟然猜錯!」小野屋覺得懊惱。


    「你們去年在同個班級裏當班長,而且感情也好到彼此都不用顧慮太多。最重要的是,你們還戴一樣的耳環。」


    「咦──你竟然能發現這件事!」


    「因為很顯眼啊!當然會發現──」


    狩生有戴耳環嗎?


    原來如此,高中生戴耳環一般算是很顯眼啊?這點他倒是沒注意到。小野屋同學……杏,真厲害耶!眼睛真利。


    「這沒什麽啦……是我們一年級的時候……」一邊摸著左耳的耳環,大神一邊娓娓道來。


    「唔哇──好痛─……」


    昨晚開始左耳就一直持續著的悶痛變得更加疼痛,大神不禁叫了出來。隔壁座位的狩生從單字本裏抬起頭來,向他問道:「怎麽了?」


    「我昨天打了耳洞,現在超痛的。」


    「唔哇,好騷包!」


    「又不是我想打的……就我哥的工作好像是在做這個?還是在進這個?之類的,他就莫名其妙地說什麽,讓他用年輕人的耳朵來檢測看看,所以我幾乎是被逼的。」


    「……還真是衰。」


    「啊!」大神開始在包包裏摸來摸去。


    「雖然我哥硬塞給我,但打完單耳我就不想再打了。」如此說道的他,拿出打耳洞器遞給狩生,「一樣的耳環我還有一個,你要嗎?」


    「……你竟然把自己不想要也不推薦的東西給別人喔……」


    「啊哈哈!也是呢!」


    狩生闔上單字本,向大神伸出了左手。


    「我要。」


    「……咦?」


    「既然你要給我的話,我就收下。」


    「可是你有參加社團,不好吧?」


    「在社團的時候我會拿下來,所以沒差。是說我隻有說要收下,又還沒說我要打耳洞。」


    「但還是……」


    明明是自己主動提出來,卻不知為何變得畏縮的大神,讓狩生忍不住抓狂。


    「是怎樣啦!?給?還是不給?說清楚好嗎!」


    「給,我給!!請收下!」


    「……真是的……真拿你沒輒。」狩生邊抱怨邊收下了打耳洞器,臉上的表情跟嘴上說的話相反,看起來非常開心的她麵向大神。


    「我就看在你的份上收下吧!」


    「──然後,她說了一堆,結果隔天來就打好耳洞了。很好笑吧──所以,就是這樣,耳環沒有什麽太深的意義,我跟狩生也絕對沒在交往。」大神露出了笑容。


    對著這樣的他,海崎跟小野屋深深地歎了口氣。


    「狩生要是聽你這樣說,大概會超級生氣吧!」


    「咦!?為什麽!?」


    兩人轉身背對大神,說起了悄悄話。


    「再怎麽會念書也是個健全的高中男生,他那是怎麽回事?」


    「唉,真是的。」海崎用力地對小野屋點點頭。「太浪費他的帥哥外表了。帥哥攻擊。罪惡深重。」


    兩人迅速地轉回頭,如此說道。


    「狩生同學好可憐喔!」


    「真可憐!」


    「為什麽!?為、為什麽啦……每次被她莫名其妙發脾氣的我才可憐吧……?」


    兩人再次深深地歎了口氣。


    「到底是怎樣啦!!」


    「大神啊……你要不要多讀點現代文學?」


    「是啊──重點要放在理解登場人物心情的問題。」


    「咦?咦?為什麽變成是我在接受指導了?」


    海崎對著傻眼的大神露出苦笑,接著突然注意到在後方座位坐下的學生。


    咦……?


    夜明先生,中午是一個人吃飯嗎?


    他都來這裏一年了,竟然沒有可以一起吃飯的朋友嗎?


    他感覺超會社交的,真意外──


    那天晚上,海崎在電話中說到這件事,「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啊!」夜明付之一笑。


    「如果有人找我吃飯,我是不會特地拒絕啦,但我畢竟不是去交朋友的。而且為了觀察受試者,單獨行動是最方便的。」


    「原來如此……」感到理解的海崎,還是將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不過看到認識的人孤伶伶的,還是會覺得有點心酸啦!」


    夜明嗬嗬地笑答說:「你人真好呢!」


    「要一起吃飯嗎?」


    「……沒關係。我昨天應該也跟你說過了。我不能太過幹涉受試者,所以請不要太過依賴我。」


    「這樣又不是在依賴你。當然如果是我單獨找你吃飯可能不太好,但你也看到了吧?我是和大神還有杏一起吃午餐的。你也一起加入不就得了……」


    稍微沉默了一下之後,夜明開口問道。


    「你跟小野屋同學,已經熟到可以直接叫名字了嗎?」


    「啥?」海崎不禁如此回問。


    問的竟然是這個喔……?


    「也沒有……是她要我這麽叫的,所以我就照她意思了……」


    「唔哇啊啊!」電話另一頭的夜明突然大聲地叫道:「你明明不肯叫我『了』!」


    「你很惡心耶!」海崎還是先吐了個嘈。「你要觀察的話,離我近一點不是更好嗎?我是覺得在同一個團體裏你會比較輕鬆吧?」


    「……謝謝你為我著想。雖然我是很想離你近一點。但是,沒關係。」


    與受試者的距離感是多麽微妙的問題,有過去年痛苦經驗的夜明,已經明白到不能再明白了。


    而且,他也知道公司對這個失誤有多嚴厲……


    夜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惱。


    「我們高層很煩……很多方麵都很難做……」


    「嗯……」海崎表示同意。「我雖然隻當過三個月的上班族,但我還是大概懂。就是會有這種不講理的感覺吧……果然到處都有這種情況。」


    糟了……


    「抱歉……」


    「喔,不會……抱歉。我也說不出什麽機靈的話……」


    我幹嘛情緒化的抱怨啊……夜明用左手遮住了臉。


    我明明在公司未經他允許就挖掘了他的事情。


    明明知道海崎先生的過去。


    還揭他傷疤──


    「不好意思,我多話了……剛才的請你忘掉吧!」


    「幹嘛這麽認真地道歉啦!你好惡心。」


    「哈哈……你也罵太多次惡心了。」


    難得聽到夜明示弱的語氣,海崎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人。


    雖然他總是一張笑臉,感覺看不到他的真實想法……現在也因為透過電話看不到他……不過剛才的話一定是發自他內心吧!


    果然每間公司都是這樣嗎?


    夜明隻是沒有表現出來,但他其實也很辛苦吧!


    「對了……恭喜你要重考啊!」


    是說已經恢複正常模式了喔!切換得也太快!


    「……你的話題跟情緒也轉換太大了吧!」


    「你在說什麽呢?」夜明直接裝傻。「不知道你可以在第幾周脫離補考回圈呢?」


    「……真是的。竟然要不斷補考直到合格,這是什麽麻煩的規定啊!你為什麽要把我送來這種學校啊?」


    歎著氣抱怨的海崎,夜明對他如此說道。


    「會嗎?學校不是直接讓你留級,而是讓你一直重考到合格,我倒覺得很有良心耶?」


    「……」


    「你十年前就曾經學過,而且每次補考幾乎都是一樣問題。如果你不懂解題的方式,隻要發問老師就會教你。這種事連高中生都知道思考後再行動。」


    被他這麽一說,海崎想起跑去教職員室的日代。就算是全學年第一名,有不懂的問題還是會去提問。


    「既然得到重新來過的機會,剩下就是看自己要怎麽行動吧?」


    夜明說得很對,但海崎不想乖乖屈服,「可是就算這樣,事到如今又回去讀高中的功課有什麽意義嗎?」海崎忍不住這樣回嘴。「我現在大致翻了一下課本,發現內容我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我現在可是遇到大難關耶,哈哈!」


    「……此時此刻重新學習高中課程或許沒有意義,但是挑戰難關的態度或努力,我覺得是有意義的。你的毅力無法戰勝高中教導的課業程度,那靠這樣的毅力,有辦法讓你在社會上勝任辛苦的工作嗎?」


    「……」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為了讓尼特族重生,我們思考了很多,最後討論的結果就是讓他們去當高中生。不過是不是真的可以藉此改變,我們也還在實驗階段,所以才會像這樣請你協助我們收集樣本的數據。人家常說學生的工作就是讀書嘛!請你加油吧!」


    「知道了啦!」海崎舉雙手投降。「不過,好險大神說要教我功課。一樣是轉學生的杏也跟我同為補考一族,這讓我覺得有點安心,我會努力的。」


    「好的……我會在暗處幫你加油。」


    掛掉電話的夜明抱住自己的頭。


    說太多了……


    連受試者應該要自己察覺的部份,他都說出來了。


    等同犯規。


    不過……夜明換個念頭。


    既然要做,他希望能讓海崎以成功的樣本完成這個實驗。


    難得從受試者那裏得到一年的時間了。他想讓這一年有意義。


    希望能讓海崎覺得幸好有參與重生計畫。


    他不想再看到……失敗的結果了──


    【重生實驗報告書  負責人 夜明了??受試者 海崎新太】


    四月九號


    昨天的考卷立刻就發回來了。


    青葉高中的慣例,每班男女生的第一名會被指派為班長。


    大致如我所預想的,海崎新太由於全部不及格,確定要補考。


    希望他可以認真麵對「重新來過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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