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的早晨到來——而蓬在鬧鍾響起之前就醒了過來。


    可能是因為他睡前發燒了所以難以入睡。


    但更有可能是因為他心情難以壓抑,想要享受打開手機時看到屏幕桌麵顯示出的時間的樂趣。


    蓬簡直就像是聖誕節的早上因為期待著聖誕老人給自己禮物而興奮地從床上跳起的孩子一樣。


    客觀地審視了自己的這份想法後,蓬不由得露出苦笑,伸手拿過枕邊的手機。


    籃球壁紙的鎖屏界麵上顯示出的日期當然是——


    七月十五日。


    蓬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沒有前進……」


    蓬驚呆了。一大早看到這個直接沒讓他繃住。


    而且蓬的身體狀況還很差勁,那種全身使不出力的虛脫感更是讓他倍感煩躁。他並不咳嗽,隻是單純發燒、渾身沒勁。


    蓬他們打敗了被認為是讓世界變得奇怪的罪魁禍首——那四隻模仿了霸王傑農的怪獸。


    這麽一來,一切將會恢複原樣,原本停滯的日期也將前進。他明明是完全相信這一論點的。


    不,說到底蓬也不能否認這個可能性,畢竟他心中的某個角落也曾想過「如果打倒了怪獸,一切還沒恢複原狀的話」……。


    即便戴上放在床頭櫃上的眼鏡再次看向手機的屏幕,屏幕上所顯示出的時間也理所當然地不會改變。


    難道自己要在意識到世界一直在轉動的情況下,繼續地看著手機上顯示出的日期永遠停留在七月十五日這一天嗎?蓬那帶著些熱氣的歎息無比沉重。


    他再次瞥了一眼床頭櫃,隻見藍色的霸王戰士正站在櫃上。今天,這玩意也一如既往地自行從壁櫥中跑出來,和自己的眼鏡並排在一起,擺放得還挺整齊。


    蓬已逐漸開始習慣它這略帶滑稽的突然襲擊,而這份滑稽感此刻多少是給陷入失望的蓬帶來了點安慰,他伸手抓住藍色的霸王戰士。


    這下子一切又回到起點了。


    是有什麽其他的原因導致日期仍舊不能前進嗎,還是說……雖然蓬不願意去這麽想,但難道世界再也無法恢複原樣了嗎……


    『蓬!夢芽妹妹已經來啦——』


    老媽突如其來的大嗓門使得蓬的思考直接被打斷了。


    明明老媽是在樓梯底下叫他的,可她的聲音卻大的像是她就在蓬旁邊站著一樣。


    「……啊——真是的,嗓門好大啊你……」


    對於青春期的男生來說,母親開口說話的聲音音量要比實際音量要來得更大聲一些。


    不過話雖如此,夢芽都來自己家裏準備接自己一起上學了,還是得快點準備一下才行。


    就在蓬剛下床腳踩地的瞬間,他的腿就像是被死死地摁在地麵上般,堅硬得無法動彈。


    「…………」


    就好像是看到閃電與聽到雷鳴之間有一段時間延遲一樣。


    片刻後,那份早該意識到的違和感才闖入蓬的腦海中。


    「…………夢芽妹妹夢芽ちゃん……?」


    老媽剛才確實是這麽稱呼夢芽的。


    雖說夢芽的確是有來自己家探病過……可自己在那之後有跟老媽解釋過說「這是我的同班同學南夢芽」嗎?自己有把她的全名告訴給老媽嗎?有點記不清了。


    而且再說了,即便知道全名,才第二次見麵就直呼他人的名未免也太自來熟了吧。


    不對,說到底……說到底啊。


    為什麽夢芽突然就在上學前跑來自己的家裏接自己上學呢——!?


    蓬的心中有種奇怪的忐忑不安感。


    『夢芽妹妹,你就像往常一樣進屋等他收拾好吧——』


    『好的。多有叨擾。』


    蓬心中的感情現在由忐忑不安轉變成了慌亂。


    這種自然的對話是什麽情況。『像往常一樣』又是個什麽情況。


    蓬匆匆忙忙地換上製服,隨手把放在桌子上的筆記本和教科書什麽的東西塞進背包裏,從自己的房間飛奔而出。


    蓬先暫且拿好上學要拿的東西,然後偷摸溜進起居室裏查看情況——沒想到夢芽真的在他家裏。


    與突然闖進自家還跟自己家人自來熟的失馬不同,夢芽以一副十分自然的感覺坐在桌子前。


    看到蓬出現的夢芽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抱歉,我今天來得很早。你慢慢準備收拾也沒問題,蓬。」


    「……………………pen……欸!?」


    夢芽毫無顧忌、猶豫,甚至一點都沒有害羞地直呼蓬的名字。因為她表現得實在是太自然了,蓬整個人直接愣在原地。


    她站起身來跟蓬的媽媽和外婆問好,隨後朝著傻站在原地的蓬直線走來。


    「那個,是什麽?」


    夢芽一邊指著蓬的手,一邊小聲發問道。


    蓬這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手掌中這堅硬的物體是什麽。


    原來是在慌亂中,他像拿手機一樣自然地把藍色的霸王戰士握在了手裏。


    ▼


    意識到自己對夢芽抱有愛慕之情的那一天,蓬記得非常清楚。


    在宇宙中與怪獸決戰之後,看到她那張在無重力的真空中漂浮著的,如夢似幻般的側顏的瞬間,他便深深被她所吸引。


    那麽,夢芽對他又是怎麽想的呢?


    去室外泳池實行沉捕獲作戰的時候,失馬也曾給他倆分配了角色,說什麽『你倆的設定是一對情侶』。這種設定能給捕獲作戰起到什麽大幫助嗎,蓬千思萬想後,覺得應該是失馬多慮了。


    雖然隻不過是設定,但被說成是情侶,夢芽也沒有表露出厭惡感。


    當時的蓬鬆了一口氣,至少自己沒有被她討厭。


    蓬和夢芽一同探求著南香乃——夢芽的姐姐死亡的真相,兩人的距離也因此越來越近。


    兩人一起度過的時間愈多,這份愛慕之情也愈發強烈。


    蓬將這份感情深藏於心底,心想著總有一天會親口告訴她。


    他曾想過,如果有一天不再需要和怪獸戰鬥,那麽到了那時,便就是個向她袒露心聲的好機會——。


    蓬和夢芽肩並肩地走在平常走著的那條上學路上。


    沒想到夢芽會來蓬家裏接他上學,蓬昨天完全想象不到今天會發生這種事情。


    而且夢芽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用自己的手背不停地『啪、啪』地拍打著蓬的手背。她的小動作仿佛就像是在急切地追問著蓬,為什麽不和自己牽手。


    欸?蓬邊發出疑惑的聲音邊轉頭看向她。


    啊?夢芽也朝著蓬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


    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啊。


    雖說這段時間他總是能夠感覺得到夢芽跟他的距離是有在慢慢靠近,但跟今天發生的事情相比,之前那些小互動根本算不上什麽。


    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看這架勢,完全就是已經在一起了。


    不表白也能發展成男女朋友關係——這樣的情況已經談不上罕見了,既然這樣的話也就能理解為什麽現在這個年代,有很多人就像這樣順勢交往了。


    但是不管怎麽說,直到昨天為止,夢芽好像也並沒有表露出相關的先兆啊?


    要說最近能讓她意識到蓬和她之間關係的契機——舉個例子的話,應該就是前幾天在卡啦ok包房開會的時候,失馬把兩人設定成夫婦的那回事。


    那時候夢芽擺出了一張撲克臉,但難道說她其實也不一定對此毫無興趣嗎……


    蓬猛地搖了搖頭。嗯,首先這件事情就是最不可能的。


    而且要這麽說的話,失馬豈不就成了他倆結緣的丘比特了嗎?蓬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了失馬頭頂光環,身後張開變了形的翅膀的形象。


    ——不過確實,如果沒和失馬相遇的話,蓬就不能像現在一樣和夢芽一起悠閑的上學時間。事實上,失馬也確實是等同於給蓬和夢芽兩人結緣了……


    蓬隻顧著胡思亂想,久久不肯牽起夢芽的手,夢芽隻好死心,將自己的手背挪回,歎了口氣,開口說道:


    「剛才,你手中拿著的霸王戰士……怎麽是藍色的啊。」


    蓬在出家門之前先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把藍色霸王戰士給鎖在壁櫥中了,但夢芽還是順利地看到了他手握著霸王戰士的那一幕。所以蓬決定開門見山朝她說道:


    「……那個,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多出來的。是不同於平時那個紅色的霸王戰士的,另一個東西。」


    「這個情況,不和失馬哥說一說沒關係嗎?」


    夢芽的聲音中帶點追問的語氣。


    「但是那個藍色的東西,會自個兒毛毛躁躁地到處亂跑,而且即便像往常那樣大喊訪問模式……!也沒辦法使用。」


    蓬一邊做出把霸王戰士高舉至空的動作,一邊解釋說明道。夢芽麵露驚訝的神色。


    「欸,那東西什麽情況。假的?」


    「也許就是假的。所以我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跟失馬哥說。畢竟他非常重視霸王傑農啊。」


    即便如此,如果世界並沒有處於凍結的現在進行時,蓬應該還是會和失馬商量藍色霸王戰士相關的事情的吧。


    但是,如果能運用心理致動就瞬移到自己眼前的這隻藍色霸王戰士,被對霸王傑農視如己出的失馬看到了,他會作何感想呢。蓬一直對這件事非常擔心。


    (譯注:心理致動,是心靈現象的一種,具體表現為可以在遠距離之外移動物體,或是單純憑借心理影響而改變物體的狀態。)


    「如果世界恢複原樣了,那個奇怪的藍色霸王戰士應該會隨之消失吧。既然如此,還是別太讓失馬哥擔心會比較好。」


    「這樣啊……」


    聽了蓬的話,夢芽表示理解,於是這次輪到蓬發問了。她的行動比起直到昨天為止的她差異實在太大,蓬在懷疑是不是夢芽好不容易恢複的記憶又變得奇怪了。


    「順便問一下啊,南同學……這個世界現況如何……你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倒是記得……蓬,你難道身體不太好嗎?」


    夢芽朝蓬投去疑惑的視線。


    「我怎麽了嗎?」


    「你今天給人的感覺和之前不太一樣啊?」


    她說這話難道是在等待著被自己吐槽嗎。


    蓬隻好露出苦笑隨便糊弄她一下,但他覺得,混亂情況終於是開始加速了。


    他本想說『給人感覺奇怪的是你才對吧』,但蓬轉念又想,這麽說會不會傷害到她呢。


    就在蓬停下腳步開始思考卻想不出個結果的時候,他的肩膀上多了一份讓他感到舒適的重量。


    他不經意間轉過頭去,卻又慌忙把頭轉回來。因為夢芽的臉就近在咫尺。


    夢芽從蓬的背後抱了過來,將自己的下巴抵在蓬的肩膀上。


    「欸。」


    因太過動搖,蓬隻得發出像機械一般幹巴巴的聲音。


    「對了,你看我這手機。」


    夢芽勾住蓬的脖子,把手機放在他麵前給他看。


    她這擁抱的動作十分自然——比起撒嬌要來得更加自然,仿佛就像是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心地托付給了蓬一樣。


    本來蓬今天就有些發燒了,夢芽的這一舉動更是讓他感覺到自己臉上一片火熱,蓬不由得一次又一次地眨巴眼睛。


    「感覺啊,它有點怪怪的。」


    如果稍微把臉側過去一點點,蓬和夢芽的臉就要緊貼在一起了。


    雖然蓬背著的書包成了防波堤,避免了他和夢芽親密接觸,但他仍然能夠敏銳地感受得到離他非常近的、從夢芽臉上傳來的體溫。


    沒在意蓬一臉茫然樣的夢芽開始朝他谘詢起了手機常出現的一些問題。


    「這手機每次充電的時候一定會自動關機。然後每次充電的時候都得重新摁按鈕讓它開機,麻煩死人了。」


    說起來夢芽在亂噴顏色的那隻怪獸引起騷動的時候,被關在了商業大樓裏,後來她說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的時候,手機不小心摔到地上了……大概就是在那時,手機被什麽人給踩到弄壞了吧。


    蓬強行擺出一副平靜的樣子,提出了一個再理所當然不過的解決方案:


    「手機的問題,到手機維修店裏去看會更好吧?」


    「在那之前先讓蓬看看嘛。你不是比我更了解手機麽。」


    「我,更了解手機嗎……」


    要說蓬對手機出現故障的解決方法,也隻不過是在網上檢索一下,然後根據檢索出的方法直接嚐試,這種程度而已。但從夢芽的語氣聽來,似乎蓬之前就有幫她解決過類似的事情……。


    蓬這小小的疑問,被撩撥著脖頸的溫熱吐息所吹散。


    南夢芽她,正緊緊抱著蓬的脖子,如同一隻和主人嬉戲的小貓咪般——。


    這一切實在是太不現實了,蓬無法再思考其他事情了。


    蓬並不會因為女生靠近自己而感到驚慌失措。


    自己的朋友蘭香也經常會從自己身後抱過來,這種程度的身體接觸也是會有的。


    可是這種身體接觸也是先從拍拍肩膀開始,一點一點升級的。


    就好比說,假設不是蘭香而是金石,某天她突然毫無預兆的從自己身後抱了過來……蓬肯定會嚇一大跳的吧。因為她平常跟自己的身體接觸還沒到那種程度。


    蓬現在對夢芽抱有的違和感,就是來源於此。


    不能再在上學的路上繼續像這樣站著不動二人貼貼了,於是蓬把話題掰回到了手機上。


    「南同學,你這手機用了多少年?」


    「上高中的時候才新買的,所以還沒到一年哦,蓬。」


    夢芽有意識地強調了她對蓬的稱呼,更有意識地加大了她抱著蓬的力度。


    她現在所期望的是什麽,其實蓬心裏清楚。


    但如果現在順了夢芽的意,不再以「南同學」稱呼她而是喚她為「夢芽」,蓬認為是非常不應該去做的事情。


    當然,蓬對於能和夢芽親近這件事感到非常開心。


    但是此刻發生的狀況,絕對不能以「天上掉餡餅咯」的態度去麵對。


    如果現在夢芽的行動,對於夢芽來說其實是不希望看見的事情的話。


    如果現在發生的一切,隻不過是怪獸讓世界變奇怪之後帶來的弊病的話。


    正因為蓬對夢芽的感情是如此真摯,所以他才不能對現在發生的狀況不管不顧,安心享受。


    因為這麽做,會踐踏那些在正確的時間中所編織出的回憶與感情。


    「說起來,為什麽你今天早上會來我家裏接我啊?」


    再次堅定決心的蓬強行改變了話題。


    「蓬,今天要去打工對吧。」


    目前打工那邊的情況依舊是蓬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沒所謂,但夢芽的口吻好像是蓬跟她共享了自己的日期行程表那般十分確信。


    「要、要不要去呢……可能會去吧?」


    「……蓬要去打工的日子,得把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在其他的地方補回來……這不是我們兩個一起決定的事情麽?」


    夢芽的聲音既像是鬧別扭,又像是在責怪蓬。


    然後,她順勢在抱著蓬的狀態下對著蓬的胸口來了一記手刀。


    ————這種事是什麽時候決定好的啊?


    蓬已經,稍稍有些頭暈目眩了。


    剛走到上學路段必經的水閘處,蓬便拜托夢芽在這附近等一下他,隨後與夢芽拉開了一段距離。


    這是因為蓬剛才邊走邊給千瀨發了條短信「我午休的時候想打電話跟你說些事」——但很快千瀨那邊就打電話過來了。


    謹慎起見,在回頭確認夢芽確實是在水閘底下等著他之後,蓬便彎下腰接通電話。她像是在講悄悄話那般用沒接電話的另一隻手遮住自己的嘴巴。


    「……是小瀨嗎?」


    『蓬哥,你現在沒事嗎——……?感覺你發的短信有種超認真的感覺啊……』


    「啊,嗯……這麽一大早就給你打電話,抱歉啊。」


    蓬急匆匆發給千瀨的短信內容十分生硬,可狀況看起來又十分緊急,所以千瀨在收到他短信後迅速給他回電實在是讓他感到萬分抱歉,但時間緊迫,所以蓬也隻得單刀直入地發問道:


    「我現在正在和南同學一起走在上學的路上,但她樣子看起來有點奇怪……。大家都沒什麽事吧?」


    「…………蓬哥你怎麽了,口吻這麽見外。」


    「我是沒覺得自己有哪裏見外啦……」


    「你不是一直都叫南姐姐『夢芽』的麽?」


    「欸,說的是她啊!?」


    看來給千瀨打電話是正確的。她的認知相比昨天似乎也有了一些變化。


    這樣一來,蓬便確信了,他與夢芽間的距離突然發生巨大改變應該也是受了某種外力的作用——恐怕這也是怪獸讓世界陷入凍結狀態的所造成的一種影響。


    因為直到昨天為止,千瀨在蓬身旁聽到蓬對夢芽的稱謂應該都是「南同學」才對。所以「一直」這個說法就很奇怪了。


    『一般來說會有人把他人叫自己的稱謂改變理解成是怪獸搞的鬼嗎?』


    「可才一個晚上情緒就突然產生了這麽大的變化……很奇怪吧!肯定是怪獸……」


    『我說啊蓬哥,即便是像曆前輩這麽沒用的大人,也不會把找不到工作歸結於怪獸暗中作祟。再說了——』


    蓬被年齡比自己還要小的女生諄諄教誨了。確實自己最近總是把周圍發生的一切都跟怪獸聯想到一起,可能是有點上頭了吧……蓬一邊反省,一邊掛斷了電話。


    蓬一邊歎著氣,一邊想著自己是不是也差不多該別歎氣了——就在這時候他從背後感覺到某種氣息,於是他回過頭去看——


    「嗚哇!」


    蓬輕聲悲鳴,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夢芽正站在蓬身後,死盯著他。


    「你剛才在跟別人打電話是吧。」


    「是的。」


    「這樣。」


    夢芽毫無感情的質問結束後,便一個人獨自離開了。


    吹拂著蓬臉頰的風,不知為何有些冰冷。也許是因為情緒上的落差,蓬都快得感冒了。不,應該說他是已經感冒了……


    這下事情有點變得麻煩起來了。


    開始發生比周圍的人們失憶更加棘手的事情了。


    ▼


    曆和千瀨一同走在充斥著溫暖的黃昏空氣的街道上。


    就在曆於自宅中渾渾噩噩地混日子的時候,他被千瀨給帶出來了。


    太陽還沒下山,警察不會跑出來盤問的。千瀨一遍遍地拍胸膛朝曆保證到。


    回想起今早發生的事情,千瀨麵帶笑容地朝曆拋出話題:


    「今天早上蓬哥給我打電話了哦,但神秘的是不知道為啥談話的內容是他正在和南姐姐拚命地打情罵俏。」


    「……然後就給你打電話來了?」


    自己認識的女性與自己之間的距離感突然發生極大變化,這種恐怖感曆倒也十分清楚。


    隻不過從曆的視角看來,明明絕對是個陽角的蓬,做出的應對方法卻一點也不符合陽角的作範。他平常應該就很受歡迎,區區距離感拉近什麽的應該已經習慣了才對……


    「雖然那兩個人變成那樣隻不過是時間問題,但他倆那應該算辦公室戀情吧。如果今後那兩個人隻願意用飛翼合體形態戰鬥該怎麽辦呢?」


    「欸,必須得合體成霸王傑農好吧……不公私分明可不行。」


    雖然在聽到千瀨的發言後曆表達了些許不滿,但曆的嘴邊卻浮現出了微笑。以自己的身份去直接祝福他們可能會有些冒昧,但熟人之間關係變好這點讓曆非常開心。


    「對了前輩,那之後打工的麵試怎麽樣了?」


    「投完簡曆之後說讓等結果,但是我好像就這麽被無視掉了。」


    嚐試尋找打工崗位的曆——雖然被千瀨曾說過的什麽漫畫獎之類的東西給迷惑過,但曆最終還是選擇了一份居家錄入數據的工作,並在網上投了自己的簡曆給了那家公司。


    因為是計件工作,所以不存在上班遲到挨罵的情況。畢竟曆也並不是抱著「我要拚命賺錢」的想法才去找工作的。


    雖然那家公司說了很快就會給應聘者回郵件告知結果,但這都過了好幾天還是了無音訊。從這點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家公司真的是個靠不住的企業——對於自己被錄用這件事已經半放棄的曆如此想到。


    「果然還是從失馬哥那裏打聽到的日結工會比較好一些吧。話說幹脆就和失馬哥一起工作算啦,這樣也不用瞎操心了。」


    曆長時間沒參加工作,確實是和熟人在同一個單位會更舒服些。


    與失馬一起做的日結工,和自己現在正在申請入職的這份能居家辦公的工作,這兩份工作到底哪一份比較好呢……曆非常糾結。


    「不錯啊——,如果是餐飲店的打工的話我會請蓬哥他們跟我一塊去照顧生意的。」


    雖然有點對不住來勁的千瀨,不過餐飲店的工作在曆心中是最高級別的排除對象。


    興高采烈、步伐輕盈的千瀨突然停了下來。


    她帶著意味深長的眼神,捕捉起了曆那雙藏在前發後的眼睛。


    「前輩,你現在有什麽其他想做的事情嗎?」


    也許是因為千瀨這看似隨口一問的語氣十分認真,所以曆以曖昧的語氣躲躲閃閃地回答道:


    「……肚子餓了,想吃飯。」


    曆以人類最基本的欲求回答她,這個答案一點兒也不有趣。千瀨十分厭煩地開口:


    「這事每天都想幹個三、四次啊……不過就這樣吧,我們上哪去找找店吃飯吧。」


    「我拿了很多零花錢,所以今天我請客吧。」


    「欸,為什麽?」


    「因為跟老媽說了我投了打工的簡曆,她很開心,所以。」


    「這些錢是不能用來請人吃飯的吧……我也會正常出我那份錢的。」


    如果換作平常的話,考慮到曆沒工作可支配的錢不算多的情況,千瀨會照顧他的荷包選擇便宜的家庭餐廳,但今天這個情況不如說反倒是該選家價格高昂的店,這樣才算照顧曆的心情吧。


    千瀨果然還是一個愛擔心他人的孩子。


    兩人在人行道的某個角落駐足,就在千瀨用手機物色餐飲店的期間,曆隨手點開社交網絡瀏覽。


    電視新聞側重於報道因遭受怪獸攻擊而變得慘不忍睹的街道的模樣,而網絡上,總的來說都傾向於誇大推崇報道怪獸與紅色機器人——霸王傑農。


    怪獸和霸王傑農經常霸占社交網絡平台的熱搜榜trend,隻要把拍到它們的照片上傳到社交網絡平台,一瞬間就會爆火。


    人們對待怪獸和霸王傑農的方式,就好像對待偶像或是運動名將似的。


    「結果,就算打倒了那四隻怪獸,世界似乎也沒點要恢複原樣的跡象呢……」


    曆自言自語般的發起了牢騷,聽到這話的千瀨停下了操作手機的動作。


    「你就這麽想回到原先的世界裏嗎?」


    曆至今還參不透所謂的『原先的世界』這一說法。要問他想回去嗎,那當然是覺得回去會比較好,但他又沒有那麽著急地想回到原先的世界中去。


    他和從一開始就感覺到異變的蓬所感受到的溫度有差別,這也是事實。


    「說實話,我對於日期不再前進這事其實沒那麽焦慮。但蓬君和南好像並不是這樣。」


    「我也投不焦慮一票。失馬隊長他感覺怎麽樣呢?」


    「不知道他……。不過如果世界沒有變奇怪的話,失馬哥也絕對不會跟怪獸優生思想……跟他以前的那些同伴一起玩吧。」


    「是這樣沒錯呢……」


    回想起在遊樂設施跟眾人遊玩的那件事後,曆覺得世界被凍結後所帶來的,似乎也並不全是壞事。


    反倒是世界被凍結之後,他自己心中倒是從容了不少……不過如果把這話給說出口,想必蓬是不會給曆好臉色看的吧。


    曆在不知不覺中低下頭走路,一道透明色的肌膚在他的視野中擴散開來。


    嚇了一跳的曆抬頭看去,隻見一名女性正站在他身前。


    「這不是曆君嘛。」


    現在映入曆眼簾的,是一雙從熱褲中伸出的水靈靈的大白腿。貉正以一副摸不清狀況的表情看向曆這邊。


    「貉小姐——」


    然後,貉也發現了曆旁邊有一張熟悉的麵孔。


    「你是之前一起開會的……曆君的小表妹。」


    「那次多謝您照顧咧——」


    千瀨雙手合十放在腦後,以簡直就是超做作和超狂妄的語氣開口回敬貉。


    貉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很在意,她隻是將視線投向人行道的前方。


    「我接下來要去吃飯。」


    「嗯啊……」


    曆曖昧地回答道。


    「我們倆接下來也要一塊兒去吃晚飯來著。」


    「那正好了。」


    貉應該不可能聽不出千瀨語氣中拐彎抹角拒絕她的弦外之音,但貉仍舊是泰然自若地把話題往一起吃飯上麵引。


    「唱卡啦ok的時候因為失馬隊長在,所以倒也無所謂……但曆前輩,跟怪獸優生思想這些人見麵碰頭什麽的,真的有些不太好吧?」


    「她現在又沒在操控怪獸,一塊兒喝酒也是可以的吧?」


    「你神經未免也太大條了吧……」


    千瀨語氣十分粗魯地回答曆,看來她是憋了很久了。


    對於與大人保持著良好的距離感的千瀨而言,她非常罕見地給人留下了被感情所愚弄的印象。


    「話說回來,咱倆好像經常因為各種原因一塊兒喝酒呢。」


    麵對貉突然拋出的這句話,曆大吃一驚。她的口吻聽起來曆跟她兩人已完全是酒友的感覺,可曆記憶中他也就跟貉喝過一次酒。


    雖然從貉這名女性臉上讀不出她的內心想法,但她也並不是會亂說話以此捉弄別人的類型。


    「那個……我聽說現在這個時期我們大家的記憶都有些亂七八糟的,所以你要是覺得自己的記憶裏有哪裏感覺怪怪的,最好還是懷疑一下那些記憶的準確性。」


    曆想起他在和調查車流量的失馬對話時談及的內容,於是他溫和地出聲向貉發出忠告。


    「為什麽非得去懷疑自己的記憶不可呢?」


    被她這麽一講,曆也無話可說了。


    曆的內心深處也不得不懷疑起來,能和貉這樣的美女成為酒友,難道真的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混亂嗎——當然這種略帶倒退的感覺,曆本人似乎並沒有意識到。


    「我打算進那裏邊吃飯。」


    貉所指方向的不遠處便是一家小酒館。


    雖然那家酒館看起來很新,裝潢也有點好看,但曆身邊帶著個未成年的女孩,所以他麵露難色。


    「不,帶這麽小的孩子進居酒屋是否有點……」


    「下午五點前就開門營業的居酒屋在吃晚飯的時間點和普通的家庭餐廳沒什麽區別吧。全家人一起去也很正常。」


    曆如果不是跟著別人一起就不會去居酒屋,所以他也不太懂是不是貉說的那樣。


    不過確實,居酒屋屋簷下懸掛的橫幅上寫著幾個大字「非常歡迎帶您家孩子一起來·家庭計劃」。


    因為這家店似乎也有在按規矩行使「分煙」政策的樣子,所以曆決定跟千瀨一同接受貉的邀請。


    (譯注:所謂的「分煙」指的是日本所設立的、在公共場所限定吸煙地點與吸煙時間的政策。)


    ▼


    可容下四人坐的半單間裏,曆和千瀨並排而坐,貉則是坐在他們對麵。


    桌上擺著幾道料理,可即便貉點的柚子高球雞尾酒、曆點的生啤、千瀨點的草莓奶油蘇打都擺在了桌子上,他們三人看著大概也不像是一副想幹杯的氛圍。


    「你們真的一起喝過很多次酒了嗎。不應該就隻有你趁前輩喝醉酒時麻溜地偷走他的霸王擊車的時候才喝過那麽一次麽?」


    「……我不是還回去了嘛。」


    千瀨莫名其妙地開始以言語攻擊貉,貉的回複中也摻雜了些不高興的情緒。


    「我說這位小表妹,如果你不駕駛霸王傑農的話,還是別跟他扯上關係會比較好一點喔。」


    「我……」


    千瀨露出一副將剛才要說出口的話咽下肚的樣子,重新尋找合適的發言。片刻之後。


    「我是替補選手。有人無法駕駛的時候,我會頂上代替那個人,所以我並不是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居然還有替補選手啊。也就是說,霸王傑農也有備用機咯?」


    「沒有哦,霸王傑農隻有一台。」


    而且現在的情況是——網路騎士和熾焰金龍都還尚未在這個世界現身,所以能夠對抗怪獸的就隻有霸王傑農了。


    「……那麽如果霸王傑農壞了,就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怪獸了呢。」


    貉說這話其實大概也並沒有要給千瀨下馬威的意思。隻不過是自個兒想通了這個道理。


    但是如同被貉威脅了一般的千瀨,拚命地想要遏製住喉頭發出的嗚咽聲。隨後她虛張聲勢地回擊到:


    「不過它是不會壞掉的呢——。不論發生什麽,反正你們到最後肯定是會輸的。」


    「我們不會輸的。怪獸可和霸王傑農不一樣,是有很多隻的。……大概吧。」


    雙方都寸步不讓。她們一邊開起了名為霸王傑農與怪獸代理戰爭的女子會,一邊一個接著一個夾走她們眼前的料理。


    炸薯條。炸肉餅。然後是炸雞塊——。


    曆因為「有女生在一起吃飯」這種膚淺的體貼而點了『時蔬與十七種奶酪沙拉』這道菜,然而自從碗端上桌以後,碗上放著的鉗子便一次都沒有動過。


    展開無限口水戰的兩名女性所需要的是油和碳水化合物。


    在此之上,酒精也是貉可靠的盟友。


    她已經把柚子高球雞尾酒和後續加點的可樂高球雞尾酒喝光了,店員剛送來抹茶高球雞尾酒,貉就直接把酒杯從桌上端了起來。


    「雖然我是無所謂,不過曆君你從剛才開始未免也太沉默了吧?」


    正在漫不經心地刷著手機的曆突然被貉提到,被嚇了一跳。


    「曆前輩是一種會對別人的爭吵視而不見的生物哦——。連這個都不知道還跟他在晚上一起喝酒嗎?」


    「是那樣嗎?」


    「不,不是那樣……你們說的我有在聽啦。」


    曆一邊露出諂笑一邊搖頭。


    不知道是不是曆那「不可以在千瀨麵前酊酩大醉」的自製心在發揮作用,他今天喝酒隻用舔的。


    曆對他酒後失態導致的惡果——當然並不是像千瀨那樣對貉惡言相向——指的是喝醉後霸王擊車被偷一事,他仍舊耿耿於懷。曆再也不想在貉麵前出洋相了。


    貉將話題與視線轉回了千瀨身上。


    「小表妹,就算你很了解曆君,你也不能在晚上一起陪他喝酒吧?」


    「再忍個七年就行了反正就算到了那時候前輩肯定也還是在一個人寂寞地喝著酒吧。」


    「欸,你這麽年輕啊。」


    貉的聲音中沒有了火藥味,她單純地為此感到驚訝,不停地眨起眼。


    「這樣啊,那你現在是十三歲……我為了成為怪獸操控者而開始修行的時候,還稍微比你現在大一點呢……。十三歲就開始駕駛霸王傑農,你還真是個堅強的孩子呢。」


    「……不,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雖然特訓也是做了很多啦。」


    因為突然被對方誇獎,所以千瀨講話也不帶刺兒了。


    大事不好,剛覺得情況對我有利來著。就在千瀨這麽想著的時候——就在她的心已經屈服的同時,她才突然驚覺,貉是個大美女。雙峰聳立,裸露在外的大腿也十分具有魅惑力。睫毛很長,嘴唇性感無比。


    這位比那些個模特兒更有魅力的女性,和那位沒工作的家裏蹲,兩個人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些什麽才成為酒友的呢。時空究竟得扭曲到什麽程度才會發生這種超現實的情況呢。


    雖然目前還無法企及,但當然,千瀨身上也具備著與貉的魅力所相抗衡的成長潛力。所以她也毫不氣餒地盯著貉,堂堂正正地挺起自己的胸脯。


    由於一個微小的契機,千瀨與貉兩人間的隔閡被衝淡,她們兩人間的互動也開始熱烈了起來。


    她們終於是開始吃沙拉了,也開始追加點菜了,貉的高球雞尾酒也是一杯接著一杯。


    「然後呢,有一次是特訓是霸王擊車不停地追著霸王戰士,說是要給霸王戰士施加壓力,結果曆前輩掉到懸崖底下去了……」


    「不錯啊,反複訓練是需要的。十駕特訓的時候因為抓不到怪獸都掉眼淚了呢……」


    欸,確實,啊哈哈,原來如此……曆用一連串諸如此類的回複隨聲附和談笑風生的兩人。


    雖然曆也曾一度擔心過中途會發生些什麽事情,但看來這次聚餐似乎是能以平穩的氣氛收尾。


    放下重擔的曆站起身來準備去上個廁所。


    他剛從半單間裏走出來,就和坐在吧台座上的一名女性對上了眼。


    不會吧……曆想著。他還沒反應過來呢,那名布丁發色的女性居然就單手拿著生啤快步跑到了曆的跟前。


    「喔——,果然是曆君啊。」


    「稻本小姐……!?」


    聽到曆的聲音反應過來的千瀨探出半個身子看向走廊裏頭。


    「啊,曆前輩的前女……」


    下意識發聲的千瀨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閉嘴。


    稻本小姐轉身看向不知該如何應對的貉,朝她露出一個直率的笑。


    「雖然感覺我好像打擾到你們了啊,但我可以打擾一下你們嗎?」


    她雙手合十說著意義不明的日語,即便如此貉也不方便拒絕。


    「我無所謂的。」


    「抱歉啦,真的,我就待一會會。」


    稻本小姐在貉身旁那個空著的座位上坐下。


    然後,她首先是將視線投向坐在曆身旁的千瀨。


    「嗯,這位是……」


    「啊,我是曆前輩的表妹。」


    稻本小姐稍稍點了點頭之後,以一種「你終於找到真命天女了啊」的表情,麵帶苦笑地來回交替地看著曆和貉。


    「什麽啊曆君,居然說什麽『目前還沒有』,太謙虛了吧?這位明明就很……你說是吧?」


    稻本小姐所說的這句話,指的應該是被她問到「有沒有女朋友呀」的時候自己對她的回複吧……一想到這裏,曆便開始變得語無倫次,想方設法地為自己辯解。


    「……這位,其實是我同事來著……」


    廣義上而言曆並沒有撒謊。稻本小姐的臉紅得通透。


    「你的工作是幹什麽的來著……對對,跟樂於助人有關的。」


    「我叫貉。」


    如處理公務般道出自己的名字後,貉便手握酒杯一言不發了。


    這也難怪,不論貉的想法與信念如何,她所做的一切被別人說成是樂於助人,在她耳裏聽來也隻不過是諷刺罷了。


    曆也是打心底裏不想再和稻本小姐一起喝酒了……不,是不應該再和她一起喝酒了,這才對,這才是他的真實想法。


    抱有小小期待的曆一次又一次與她相遇,但最後卻被她以毫無惡意的態度介紹了她老公,那段難以用筆墨形容的痛苦時間——明明曆已經不願再回憶起來了。


    可他還是很擔心,不知道她那位留著漂亮的小胡子、皮膚黝黑的肌肉男老公會不會像上次那樣用特別好聽的聲音朝他打招呼,一邊說著「嗨,你好」,一邊坐在這半單間裏與他一同喝酒。


    總之,既然稻本小姐本人都說了「就待一會會」,現在也就隻能說些無傷大雅的場麵話應付應付她了。


    不過,稻本小姐所說的「一會會」,具體指的到底是多長時間呢?


    「真好啊——曆君能和這兩個這麽可愛的女孩一起吃飯,看起來真開心啊!!」


    曆一邊將視線看向被她用來敲擊桌麵的、她喝下的第八杯生啤,一邊為自己同意她留下來這件事感到後悔。


    「她怎麽突然就變成了跟教科書上記載的完全一致的那種醉鬼啊……」


    從年齡上而言是現役初中生的千瀨一邊說出讓人對教科書上記載內容感到不安的發言,一邊無語地看著喝醉酒的稻本小姐。


    稻本小姐羨慕的話語是千瀨已經解釋過自己是曆的表妹之後說出口的。


    雖說稻本小姐已經變成了自顧自飲酒的狀態,但她發酒瘋的速度也實在是太出人意料得快了點。


    明明她和曆好幾次在外暢飲的時候都沒有喝得這麽醉過……


    「我老公下班總是很晚,跟我一個單位的同事也總是拒絕我的約飯——,我不就隻能一個人喝酒了嗎!話說你也來約我喝酒嘛,曆君真是的——!!」


    「老公……」


    曆如同咬緊自己嘴唇般自言自語,隨後低下了頭。


    因一次意外,曆將稻本小姐的老公從怪獸造成破壞的災害現場中救出。這個男人讓他有了痛苦的回憶,是曆不喜歡的人,所以當時曆也很苦惱要不要救他。


    沒多久之後曆終於有機會能跟稻本小姐通電話了……然而她告訴曆,她從今往後要好好珍惜她和她老公一起度過的時光。


    曆認為稻本小姐所吐露出的真心話是打算與他劃清界限,於是曆也接受了這一點,在她還沒把話說完的情況下就掛了電話。而他的心中也為這一切的一切都畫上了句號。


    可明明都發生了那樣的事,她居然還說什麽「再約我喝幾次酒嘛」。她都不會覺得尷尬麽。


    「果然總是問別人戀愛情況的大姐姐很煩吧!?可是擺出一副戀愛臉的男生在麵前誰又忍得住不去問呢!?」


    就在曆因純樸的煩惱而感到焦慮的期間,這位人妻的喉嚨仍在繼續被酒精所灼燒。


    即便喝得酊酩大醉稻本小姐還是會自稱為「大姐姐」,看來即使是經常喝醉酒,該有的風度也還是有。


    而且雖然貉並沒有對她燃起對抗意識,但喝酒的速度也在逐漸上升,令人十分擔憂。當然,如果說貉完全不想看到稻本小姐這副喝得醉醺醺的樣子,那倒也不對。


    「而且啊,有一次明明是那個男同事邀請我的,他居然也沒來!下次有機會的話……咦,下次是什麽時候來著……啊啊算了,反正我隻不過是那家夥的備胎罷了——,那家夥真的是——!!」


    十分尷尬的千瀨半笑不笑地敷衍回應她。這種時候隻能笑了。


    而至於曆,他內心的負麵情緒已經無法再用外在的諂笑敷衍過去了。


    隻不過是個學生卻能把人妻當備胎,不會有錯的,這人絕對就是那種最典型的輕浮男。這種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曆這輩子都不想和他打照麵。


    「哈——真是的,工作好麻煩……不想上班!小貉呀,你跟曆君是同事對吧?現在的工作做起來感覺開心嗎?」


    貉一邊慵懶地用手指梳理著橫在臉頰兩側的頭發,一邊略帶色氣地歎了一聲。


    「感覺很開心哦……而且越做越覺得自己做的工作有價值。可我越是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開心,心中就越感到痛苦。」


    「我懂的!我懂這種感覺的~覺得自己做起來有價值的時候其實是最痛苦的時候,工作就是這麽一回事!不好意思再來三杯生啤和一杯烏龍茶!!」


    「生啤的話一杯就夠了……我喝這個……曆君和小表妹,你們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


    貉代替特意把店員叫來的稻本小姐下單,她操作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平板電腦。


    「嗯,我不怎麽餓。」


    「我也是有喝的就行了……還是點一個奶酪天婦羅吧……啊,在此之上果然還是得再來點炸雞塊。」


    貉現在下的單中終於是點了她個人直到最後為止都不想去點的「六倍乳酸菌高球雞尾酒」這一味道聽上去就很神秘的飲品。


    今晚她浪費在喝酒上的錢已經足以確定讓她在這家擁有種類變化繁多的高球雞尾酒的店內稱王稱霸了。


    「話說前輩,你酒喝得很少也就算了,怎麽也沒吃多少東西啊。這裏的炸雞塊還挺好吃的哦。」


    「即便是很好吃的炸雞塊也有不能吃的時候,這就是大人哦……」


    「原來是怕得腸胃病嗎……」


    千瀨這句和往常一樣的俏皮話,此刻卻精準直戳曆的心窩。


    還沒找到工作嗎?曆對此已經免疫了。


    現在還沒女友嗎?「究竟怎樣呢」,曆可以飄飄然地一語帶過。


    然而「你吃不了油膩的東西啦」——這句詼諧的吐槽對於年過三十的男人·山中曆來說效果拔群。


    即便虛張聲勢也無法與這種現實相抗衡。明明是最喜歡吃的炸雞塊卻不能將它吃下肚……當曆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便覺得,自己喪失了至今為止存活於世的證明,而他又被因失去存在證明所帶來的無力感所折磨。


    自暴自棄的曆,看來也已經是醉倒了。


    稻本小姐在吐了個爽之後(當然這裏指的是她心中的積怨,不過再這麽下去胃裏的內容物怕是也要吐出來了),也許是心情變成了「該履行自己立下的約定」的這般程度,所以她先一步離開了。


    不過,曆和千瀨也差不多該散場了。


    有千瀨跟著曆在一起,所以這是理所當然的;但就算沒有千瀨跟著,曆也不會喝酒喝到半夜,畢竟打從一開始他就隻是想吃晚飯而已。


    「我晚飯基本都在外麵吃,所以下次有機會的話咱們再找家店一塊兒吃飯吧。小表妹也一起來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段時間對於曆而言是夢幻般的時光。就在曆認為這種夢幻時光不會再次發生的時候,貉卻猶如先將夢的未來呈現給曆看那般提出了下次再約飯。


    他突然想起來剛才在街上閑逛時,千瀨對他所說的話。


    『現在有什麽想做的嗎』,好像是這句。


    貉也好稻本小姐也好,曆在之前跟她們喝完酒之後,都會有一種很強烈的不適應感。因為自己是這樣的廢柴,所以跟她們也隻能到這一步了,所以曆也就死心了。


    但是,當下的情況與過去不同。曆不會產生特別厭煩的情緒,也不會被過去的痛苦記憶所掩埋,能夠和和氣氣地普普通通地跟她們共同聚在一起吃飯。


    ……這麽好的事情,即便曆再怎麽向上天許願,都本不該出現的。


    世界現在麵臨的狀況絕不是單純的時間停止這麽簡單——這個世界與原先的世界相比,有著某種決定性的差異,讓曆感到不對勁。


    曆第一次,對於「活在凍結的世界中」這件事感到恐懼。


    ▼


    「欸,身體還是不舒服嗎,蓬。」


    「我還以為很快就能好的……」


    第二天早上。因為夢芽再來自己家裏接自己上學的話就有些害羞、對此有所顧慮的蓬在她來之前就和她取得了聯係,讓她跟自己在上學的路上匯合……然而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和昨天一樣非常近。夢芽也毫無顧慮地跟蓬進行身體接觸。


    一旦蓬疏忽大意的話,他的手就會被夢芽緊緊抓住,所以他不敢放鬆警惕。蓬不禁在想,我這到底是在和什麽東西戰鬥著呢。


    雖說昨天蓬在跟夢芽一起上學的時候就下定決心,決不可以順勢進入當下的節奏中,但他這堅如磐石的意誌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輕鬆鑿穿。


    上課的時候,如果蓬無意間看向夢芽,不知道為什麽她一定能察覺到,並轉過頭來朝蓬投去她的視線。最重要的是在她轉過頭的那瞬間,她便會像羽毛飄動那般輕輕地對蓬露出微笑。


    太可愛了吧。


    然後時間到了現在,又迎來了一個新的早晨,蓬甚至已經在考慮「是不是就別抵抗了」「不如就順其自然吧」。事實上,他已經是輸了。


    隻是如果要為他這種思考方式找借口的話,身體狀況不好對蓬而言也是有一定影響的。昨天開始因為發熱所帶來的渾身乏力並沒有得到解決,不如說病情還惡化了。所以蓬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力。


    突然涼快而又柔軟的觸感在蓬的額頭上擴散開來。夢芽以手扶蓬的額頭,測量起了他的體溫。


    「燒得很厲害啊。你今天還是跟學校那邊請個假吧?」


    夢芽纖細手指所傳來的觸感反而讓蓬擔心他的體溫是否會因此進一步升高,不過被她這麽一說,蓬心中也有些不安。實際上蓬也確實是直到最後一刻都還在糾結要不要跟學校請假。


    不巧的是,就在這時失馬打電話過來了。


    他是不會約蓬出去玩的,更不會以「總覺得想和你說上兩句話」這種理由打電話來。


    不出蓬所料,蓬一將接聽電話的按鈕往右劃動,失馬便簡明扼要地道出不受蓬歡迎的事實。


    『蓬,有怪獸出現了!你趕快和夢芽一起過來!!』


    也許是覺得夢芽會待在蓬身邊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失馬在沒有向蓬確認實際狀況的情況下直接單方掛斷了電話。


    打倒那四隻怪獸之後不僅沒能得到蓬想要的結果,反而是馬上又出現了新的怪獸。蓬的頭越來越痛了。


    夢芽麵帶愁容地朝蓬發問道:


    「是怪獸嗎?」


    「嗯,之前打倒的那隻怪獸看來好像並不是最後一隻……學校那邊該怎麽辦啊。」


    沒想到在上課前就出現了怪獸……現在的情況比那次犧牲下午上課時間跑到千葉與怪獸戰鬥的情況要糟糕得多。


    「好像在這個世界中,上過的課和沒上過的課都亂七八糟地混在一起了。所以即便逃一整天的課也沒問題的。」


    夢芽一本正經地說出毫不遮掩的發言。


    因為翹課這回事隻要有一就有二,而且隻要對於翹課的下限低過一次,那以後就隻會越來越低,所以蓬希望在這種時間出現怪獸僅限這一次。


    蓬抬起自己那變得沉重無比的手臂,從背包中取出自己最常用的那隻霸王戰士,隨後在他身旁的夢芽便伸出手接過霸王戰士。


    「……這個借我一用。我會拜托小瀨駕駛它的……所以蓬就回家好好休息吧。」


    蓬被夢芽那充滿堅定意誌的眼神所注視著。看來就算蓬硬是要去她也不會聽的吧。


    以前蓬因病臥床的時候,她用的措辭是會找『其他的人』來駕駛,而這次她則是明確說了會找千瀨,這一點讓蓬感覺到時間的積累與變化。


    「南同學,你走了之後我們能一直保持通話狀態麽?不知道今天又會發生怎樣的情況……。我今天還不是什麽都做不了的狀態,所以發生什麽事的話就在電話裏叫我吧。」


    蓬希望夢芽能在她們與怪獸展開戰鬥的時候與自己進行視頻通訊。


    千瀨與上一次蓬患上重感冒代他作戰時不同,她這一次早已經過多次訓練,當下,千瀨的駕駛技術有所提高,應該不用太擔心才對……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蓬還是想實時掌握戰鬥的情況。


    「我明白了。但是你都燒成這樣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啊,蓬。」


    夢芽在跟蓬事先約定好要他好好休息,並在確定附近沒人之後,便拿出霸王飛翼,將霸王飛翼高舉至空。


    【訪問模式,霸王飛翼!!】


    紅色戰鬥機飛上天空,蓬目送著那架戰機離開。


    千瀨責備蓬,說,不要把什麽事情都歸結是怪獸搞的鬼。她沒說錯。


    可是即便如此,夢芽發生變化、自己的身體狀況突然產生不適……蓬並不認為這兩個連續發生的事情是偶然事件。所以謹慎行事是最好不過了。


    「……說起來今天出現的那隻怪獸長啥樣呢……」


    為了尋找怪獸的情報,蓬在社交網絡上搜索了起來。從蓬的朋友們開始,社會上的人們越來越熱衷於尋找與怪獸相關的情報了。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蓬比以前更加在意怪獸情報在網上的傳播情況了。


    再加上蓬今天不能親自去到戰鬥現場,所以蓬更想要在這種情況下確認怪獸是什麽個情況。


    蓬也無需仔細輸入要搜索的情報,隻要點進熱搜榜上出現的「怪獸」二字查看相關內容即可。


    「欸……」


    將這張不知道是誰拍的照片放大觀看之後,蓬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


    千瀨一大早就來到了曆家,並提出了出門散步的計劃。曆也爽快地答應了。昨天因為想著貉的事情,所以他睡得不太好,正好可以趁千瀨約他出去散步的機會曬曬太陽。


    而且也幸虧曆和千瀨出門散步,所以他們能在接到失馬發來的怪獸聯絡通知時就能夠迅速來到失馬所住的河岸旁——可偏偏就在這種時候出現了意外情況。


    「蓬哥沒來嗎?」


    「蓬他好像發燒了。夢芽把霸王戰士帶過來了,所以這次就拜托你了,千瀨!!」


    「……那個,我來駕駛的話……有點……」


    期待得到千瀨興高采烈的爽快回應的失馬,此刻卻因千瀨所表現出的消極反應露出難以掩飾的困惑神色。這是她多次訓練後第一次參與實戰,或許是有些緊張吧。


    不一會兒霸王飛翼就到了。夢芽透過駕駛艙冒出上半身,千瀨從她手上接過霸王戰士。


    看到這一幕的曆和失馬也迅速地拿出他們各自的機體。


    【訪問模式……霸王擊車!】


    【訪問模式!霸王潛艇!!】


    千瀨朝著她手中緊握著的霸王戰士投去困惑的目光。然而她的困惑也隻限於一瞬間。千瀨身體後仰,將霸王戰士高舉於空。


    【訪……訪問模式……霸王戰士!!】


    霸王潛艇落在河麵上,而霸王戰士和霸王擊車則是落在河床上。


    曆和失馬之所以並沒有前往怪獸出現的地點,而是先在這裏等待夢芽與她匯合,是因為失馬有一計秘策。


    【我們先合體再衝到怪獸那邊去吧!】


    在近幾次與怪獸的戰鬥中,失馬等人都在不停地被怪獸采取各種各樣的方式手段阻止他們合體成霸王傑農。


    如果這次前往現場後怪獸仍然會不死心地阻止他們合體,那麽隻要在去往現場前先行合體就可以了。


    雖說這是很樸素的戰術……但這也是從與那四隻淺藍色體色怪獸的連續戰鬥中所總結歸納出的隨機應變方案。


    【冷靜一點,千瀨。合體不是那麽難的事。】


    擔心千瀨的曆溫柔地開口道,不過——


    【欸?我知道合體成霸王傑農是件很輕鬆的事啊。】


    那為什麽你接過霸王戰士和讓霸王戰士巨大化的時候那麽緊張呢,就在曆分心思考的時候,千瀨便已經操控著霸王戰士華麗地起跳了。


    那流暢程度與蓬操控時沒有任何差別,四台機體組成合體陣型。


    【【【【合體龍人!霸王傑農!!】】】】


    就連合體的唱名千瀨也念得跟其他人步調一致,非常整齊。她從丹田處發出的聲音強而有力,實在讓人想不到她居然是個替補。看來曆是杞人憂天了。


    霸王傑農重重落地,地麵因此劇烈晃動。為了不礙那些正在路麵上行駛著的避難車輛的路,霸王傑農沿著馬路,左一步右一步地跑了起來。


    霸王傑農一鼓作氣地跳躍過它前方的人行天橋,順著跳躍之勢,霸王傑農在空中啟動背後的推進器。它再雙手撐著高度比它身高還要高的大樓的屋頂,如同掌握跳箱的要領一般把自個兒的身體向前推,縮短了它與怪獸之間的距離。


    雖然失馬等人也隻是掃了一眼社交網絡上所上傳的怪獸照片,因此看不清細節——可一旦當他們趕到現場之後,便認出了怪獸那略微熟悉的身影。


    而且照片上所拍到的怪獸隻有一隻,但實際到達現場時出現的怪獸卻是兩隻。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次兩隻怪獸都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可街道卻已經留下了因遭到怪獸特殊能力攻擊而被破壞的不可磨滅的傷痕。把大樓與大樓相互吸引住的這種能力,果然也是似曾相識。


    四人中率先發聲的是千瀨。


    【那兩隻,都是我們先前打倒的怪獸!】


    原來,這兩隻怪獸竟是如同類人猿般的怪獸拜亞拉普達,與長得像萎縮了的緩步動物的裝甲車型怪獸拜亞古力普。


    不論哪一隻都是霸王傑農曾經擊敗過的,淺藍色體色的怪獸。


    即便四車道的道路很寬,兩隻怪獸的身形大到也不能並排站在一起,所以拜亞拉普達站在前頭,拜亞古力普則是站在後方,兩隻怪獸完成布陣,擺出迎戰姿勢。


    【真的欸,這兩隻怪獸我們之前都見過……】


    夢芽在內部空間裏通過視頻通訊與蓬取得聯係,她將背包掛在內部空間裏的牙型裝飾物上,並將手機巧妙地立在背包上。也許蓬能夠通過顯示屏看到屏幕中所投影出的怪獸影像。


    【怪獸也會人手不足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常在招聘信息雜誌上看到「由於人手不足」等相關語句的原因,曆如此發言到,他的感想聽起來感覺還挺悠閑的。


    可是,死死盯著這兩隻怪獸的失馬——他臉上的表情比起其他人而言來得要更加不安。失馬的臉上籠罩著一陣陰霾。


    ▼


    怪獸優生思想四人,正身處於能夠將怪獸聳立著的街道一覽無餘的電波塔的中間樓層。


    十駕操控著拜亞拉普達,貉則是操控著拜亞古力普。


    他們現在正再次操控著以前曾操控過的怪獸。


    「你臉色看起來不好啊……是宿醉了嗎,貉。」


    「沒事,我絕對不會退縮的。……不用擔心我!我今天一定要把霸王傑農給打爆!」


    十駕本來也沒打算真的關心貉的身體狀況怎樣,充其量隻是閑聊跟她開個玩笑而已……可她又一次在戰鬥中情緒突然暴漲,這一點反倒是讓十駕有些擔心。


    而且,對於這次出現的怪獸,十駕也有些疑惑。


    「可是,曾經被打倒的怪獸居然會再一次出現……而且還是同時出現了兩隻。」


    「再像上次那樣讓兩隻怪獸分頭作戰的話,不是更容易把霸王傑農給切成肉碎塊麽?」


    鬼蛇罕見地對怪獸的事情作壁上觀,他正盤著腿坐在鋼架上對沉發著牢騷。因為這次讓兩隻怪獸聚在一起作亂的方案是沉提出的。


    「之前失馬說過的那回事啊。」


    在露出了目中無人的微笑後,沉對著操控怪獸的十駕跟貉提出了某個建議。


    「——我想要確認一下,他說的對不對。」


    正因為將力量聚合在了一起……正因為合體了,所以霸王傑農才那般強大,失馬似乎是這麽說的。


    ▼


    【既然都打倒過這些怪獸一次了,那隻需要再一次打敗它們就可以了!你們幾個,要上了!霸王傑農!】


    失馬鼓舞著同伴們,同時也鼓舞著自己。


    【【【【陷陣衝鋒battle go!!】】】】


    夢芽和千瀨,還有曆緊跟著失馬發聲後喊出戰鬥口號,霸王傑農疾馳而起。


    拜亞拉普達和拜亞古力普分別從自身背後的振動波生成器官中放射出混沌使者粒子。看到光粒子在空中交匯的場景,失馬不由得大吃一驚。


    不論是把大樓和大樓吸引到一起以此擠壓擊潰敵人,還是將散發出的光粒子以光線誘爆引發大爆炸——這兩隻怪獸的能力,失馬等人都是非常清楚的。


    但即便是已下定決心、毫不畏懼、一鼓作氣勇往直前的失馬,在看到兩隻怪獸采取未知的行動之後也采取了緊急製動。


    這兩隻怪獸不如說是正在朝著彼此釋放光粒子——二者都沐浴在他們散發出的光粒子之中。


    拜亞古力普像是掃雪機猛地將雪掃起來那般用自己的腳尖削穿柏油路麵,隨後在終於是停下來的霸王傑農麵前……拜亞古力普開始慢慢地漂浮在空中。


    它那扁平的軀幹正好是從中間斷裂開來,整個身體變成u字型。


    拜亞古力普背後的振動波生成器官——它那巨型塔狀的部位被免於分成左右兩部分,隨後被已經準備好的拜亞拉普達所牽引,沉重地靠在了拜亞拉普達的身上。


    原本就已經接近指關節拄地行走knuckle walk的二足行走的拜亞拉普達,此刻又因為不堪重負而隻能以巨大的雙臂接地,它終於是迫不得已變成了四足行走的怪獸。


    現在的拜亞拉普達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隻裝上了重火器的人型怪獸。這個形態,是完全舍棄平衡的爆炸攻擊特化形態。


    最早將這種既視感化作言語道出的是曆。


    【那個樣子,完全就是擊車合體形態嘛……!!】


    【居然模仿霸王傑農模仿到了這地步嗎!?】


    在就連合體這一特性都模仿了的怪獸麵前,失馬既吃驚又愕然,不由得大聲開口道出自己的內心感受。


    究竟得對霸王傑農執著到什麽地步,才能讓怪獸擁有這種特殊能力啊。


    四台機體的內部空間中都充斥著緊張的情緒,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與拜亞古力普完成合體的拜亞拉普達從兩個振動波生成器官中散步出密度過高的混沌使者粒子。


    拜亞拉普達從自己的雙眼,以及它身後的拜亞古力普的全身中同時放射出光線。這些光線瞬間誘爆了它剛才所擴散在四周的所有光粒子。


    這一次,怪獸誘爆光粒子所產生的爆炸規模跟以往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被寂靜所包圍的城市,瞬間淹沒在轟鳴的爆炸聲中。


    四周的大樓浮起,隨後破碎,瓦礫從空中傾瀉而下。


    夢芽的內部空間內,她放在背包上的手機也激烈地晃動了起來。


    『南同學!?你沒事吧!?』


    手機屏幕對麵的蓬在不安地呼喊著夢芽的名字。在這期間,怪獸的攻擊仍未停息。


    【欸欸欸欸欸欸欸等一下啊——!!】


    千瀨發出了悲鳴。不過這也不怪她……以擁有這般重火力的怪獸為對象,並持續暴露在怪獸的火線內,對於她而言這是第一次。


    霸王傑農被因爆炸產生的氣壓而彈飛,但它還是一邊用力踏地,一邊展開腳後跟處的爪子緊緊抓地。踩下刹車的同時,失馬等人也操控著霸王傑農,擺好架勢,以便機身能夠經受得住全武裝一同發射所產生的後坐力。


    【霸王傑農,全彈發射——!!】


    強擊風暴,穿甲光炮,霸王發射器的同時攻擊貫穿了合體後的拜亞古力普的爆炸攻擊,並且還擊中了怪獸的本體。


    可是合體後的拜亞古力普雖然行動緩慢,可它並沒有放緩爆炸攻擊,反而是霸王傑農因為在持續的火力對拚中敗下陣來,逐漸被火舌吞沒。


    【這樣下去要被怪獸打敗了……!】


    失馬咬緊牙關的聲音被爆炸產生的轟鳴聲所淹沒,霸王傑農亦被四麵八方襲來的爆炸所吞噬。


    霸王傑農就像是一塊被扔進巨浪中的木板,在被海潮不斷翻來覆去地玩弄之後,終於是背朝下無力地癱倒在了地上。它深紅色的身體各處此刻都正冒出黑煙。


    直到把對手打得倒地,拜亞拉普達和拜亞古力普才停下爆炸攻擊。


    這條街道陷落凸下。巨大的隕石坑以合體怪獸所處的地點為中心形成。這隕石坑揭露了這麽一個故事——直到剛才為止,如惡魔破壞般的爆炸攻擊對這條街道造成了巨大的損害。


    千瀨此前積極地參加了霸王傑農的訓練,掌握了霸王傑農的所有特性。


    這種時候該這麽做,如果怪獸采取了那樣的攻擊方式就要以那樣的方式回擊。她以自己的方式在腦海中製定了屬於自己的計劃,在以候補身份參加戰鬥的時候也下定決心,要充分落實自己的計劃,發揮計劃應有的效果。——本該如此才對。


    然而千瀨此刻伸向霸王控製器的手卻怎麽也不聽使喚,動彈不得。


    而且不光千瀨,處於各自的內部空間內的失馬和夢芽、曆三人也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蓬仍然在不斷地拚命地呼喊著夢芽的名字,但現在的夢芽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把手機放回原先的位置了。


    眾人所害怕的並不是「怪獸很強」這件事本身。


    而是害怕曾被打倒過的怪獸又一次複活,並且變得比以前更加強大這個事實。


    再加上現在的這個世界可以說是陷入了猶如凍結般的停滯狀態,他們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在這前方等待他們的將是無止境的馬拉鬆。


    拜亞古力普似乎是認為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再進行爆炸攻擊了,拜亞拉普達用上它巨大的雙臂和腿敲擊著地麵,地麵發出轟隆的響聲,怪獸緩緩地向霸王傑農走去。


    它朝著倒地的霸王傑農奮力地揮出雙臂。


    猛然回過神來的失馬拚命地將霸王控製器向後拉,可他還是慢了一步。


    拜亞古力普的爪子,已經迫在霸王傑農的眉睫。


    【————騎士……爆裂光波彈!!】


    正準備用巨大雙臂擊潰霸王傑農的拜亞拉普達被突然飛來的紫色光彈擊飛,拜亞拉普達連同它背上的拜亞古力普都翻滾倒地。


    被光彈發出的響亮聲音所指引,霸王傑農回頭看向身後遠處的高樓。


    高樓頂上,巨大的紫色鋼軀正沐浴在陽光中。


    出手相助的戰士正勇猛地雙手抱臂,俯瞰著這片戰場。


    超人再次降臨在這個世界。他的名字是——網路騎士grid k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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