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莉莉艾爾與戒祈之屋


    雨點從天而降。


    前不久就在吸水的衣服,現在粘在磚頭地麵上不離不開。


    僅能讓指尖微微顫抖地握著紙片。而紙片也已經完全濕透了,連那上麵文字都已模糊不清。


    在排列著簡樸的房屋之間的胡同裏,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顯得很冷清,讓人感到一種被世界所背叛的孤獨感。


    我現在在路上獨自一人,瀕臨死亡。


    ——到底是在哪裏摔著的?


    「……」


    雖然很微妙地浮現出了嚴肅的氣氛,但實際上隻是因為肚子餓得動彈不得而已。誒?不是說還下著雨嗎?實則不然。實際上,隻是住在附近的飛龍在水中釋放出了颶風,濺出了飛沫而已。


    肚子餓扁了。


    這樣下去我會死掉的。


    ……啊啦。


    明明是瀕死狀態,不知為何卻似精神百倍,在不斷地思考著。


    「──啊啦?」


    哐當。


    似乎能感受到我的後腦好像被踢了腳,鈍器碰撞的聲音伴隨著劇痛消失的同時,也傳來了女人的聲音。「啊,對不起,我不小心踢到你了。沒事吧?」,一位女人的聲音從上往下拋去。


    喂喂,玩弄瀕死的孩子罪該萬死啊!


    懷著小小的殺意和對對方的誠心道歉的期待抬頭一看,便看見了一副稍微略顯吃驚的女性麵龐。甚至臉上還有「啊,原來這家夥還活著啊」這樣的表情。什麽態度嘛,我臉上還被踩著呢。


    我微微點頭,與她目光交匯在一起,「……不如說些什麽吧?」,她完全麵無表情地如此說道。難道我倒在路上就這麽讓你不爽嗎?


    但是。


    這是一位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的女性,蓬鬆的頭發像紅葉一樣豔麗,俯視著我的眼睛,似讓他人目光無法離去似的深藍色。這時,我發現頭上的飛沫被擋住了。再往上望去,戴在她頭上的小禮帽上麵還撐著一把陽傘。


    穿的衣服看起來有些像喪服。身著優雅的黑色長裙,黑色夾克。袖口露出灰色的褶邊,仔細一看連握著陽傘的手套都漆黑一片。


    盡管全身都被黑所遮蓋,但她的臉卻很白,很漂亮。


    「就在這樣倒在路邊的話,會給行人造成困擾的。」


    我之所以沒有張開嘴,或許是因為我對她有一點戀慕之情。


    「……啊、嗚……」


    嗯……


    貌似並不是這樣。


    隻是變得聲音已經遠遠低於正常響度而已。


    剛才唾液還在不斷從嘴裏流下去,喉嚨應該已經濕潤了,但是,聲音卻似已經完全枯竭了。


    我好像比我想象的極限還要接近極限。


    周圍的環境逐漸變得模糊不清,眼前應該還有那位女性的身姿才是,但其卻像在摸不到的窗的對麵一樣遙遠,好象有隔閡一樣。


    「……眼睛已經…………」


    我總算努力地擠出聲音,從嘴裏吐出後,我就這樣失去了力量。


    紙片從指尖悄然落下。


    我的視野隨後便一片漆黑。


    「……真是的。這孩子,真是個大笨蛋。」


    隻有這冷冰冰的聲音,聽起來特別鮮明。


    然後我就這樣死了,大概吧。


    〇


    啊,原來還活著啊。


    在香飄飄的香味和我肚子裏不斷催促食物的咕嚕聲的催促下醒來的我,比起人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而感到疑惑,我的衣服不知為何變成了可愛的粉色睡衣還要更早讓我感到疑惑,甚至比目睹到剛才她親手做菜的情景更早感到疑惑,我模糊地思考著這事。


    ……


    不,現在還是先不考慮這些吧?


    「好像起來了呢。現在正在做飯,請再稍等一下吧。」


    她沒有回頭,如此說道。


    「還有,你的衣服也都濕了,我就事先晾在外麵了。要幹的話還需要些時間,請暫時忍耐一下。」


    ……


    的確應該要考慮一下吧?


    我一邊躊躇著,一邊起來。


    環視四周,仿佛是在她的臥室,房間裏鋪著陳舊的木質地板和潔白的牆壁,隻在房間裏放了最為基礎的家具。正午的陽光從窗戶向裏射進來,柔和的風吹拂著擺在陽台上的衣服。


    那裏放著暗綠色的褲子和白色的襯衫,還有件棕色的夾克,這些東西——都是我的衣服。不過常塞進褲子口袋裏的懷表不在那裏,放在房間的桌上靜靜地發出時間流逝的聲音。


    看了一下手表。


    原來如此,我好像睡了兩三個小時。


    「剛才不小心踢了你,對不起。原來你快要餓死的時候……我還以為你隻是個醉漢,所以態度就很冷淡。對不起。」


    她一邊反複地輕聲道歉,一邊在眼前的桌子上擺上麵包、沙拉,還有燉菜等簡單的料理。


    還有兩人份的碟子。


    「這個嘛……是我對你的歉意。」


    坐在對麵的沙發上的她忽然露出了笑容,如此說道。


    ……真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戀慕上她啊。


    「……嗚嗚。謝謝……謝謝……!」


    「還沒到要道謝的程度吧?還有以後敬語別說了。你和我的年齡好像並沒有太大差距。」


    「恩,我17歲。」


    「那麽敬語就不用說了。」


    「……」啊,自己的年齡為什麽不說呢。


    「話說回來,你為什麽在那種地方差點死了?」


    她歪著小腦袋,拿起麵包又說:「啊,可以吃哦。」


    「那個,謝,謝謝……」我把沙拉移到盤裏,用叉子將其移到嘴邊——嗯!很好吃!光是沙拉就已經美味到快要死了,吃也吃不完,感覺手也完全停不下來!好希望永遠都能吃到——啊,燉菜也太好吃了,快死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好吃。」


    「啊……」


    我一邊吃一邊哭地如此說道,而她則是看似有些緊張。


    「嗯……真的很好吃哦……有媽媽的味道呢……」


    「……是嗎,那就好。」


    「不過我沒有媽媽就是了。」


    「能不能別說一些讓人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玩笑?」


    「這可以算是最後的晚餐了,沒什麽可抱怨的了……已經滿足了……嗚嗚嗚嗚嗚……」


    「……」


    「啊,然後呢,我講講為什麽剛才我差點死了吧。」


    「話題轉換得好快啊……」


    稍微吃了點飯後精神狀態總算好了一些,可以說將自己從死亡的深淵中拉了回來。


    「嗯……雖然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就是了……」


    我一邊回憶著至今為止發生的事情,一邊用勺子舀燉菜。


    ……嗯!真香!


    〇


    “請不要~被料理感動,趕快說。”


    “啊,好……”


    於是我就被這麽責備道。


    〇


    「麥克米利亞君。今天被解雇了。嗯……雖然你至今為止一直都很努力,但我們現在想稍微整理一下人員呢。」


    「我不是為了慶祝這次以一位樂隊成員而獨立……決定在公司全鋪上榻榻米嗎?結果……很抱歉,我們公司破產了。」


    「恩……直截了當地說吧,我們公司今天破產了。」


    「麥克米利亞。你今天被炒了。至今為止辛苦了。」


    「你被炒了!」「破產了……」「you are fired!」「被炒魷魚……」「破產……」「被炒魷魚……」「破


    產……」…………


    ……以下省略。


    我覺得我經曆了個相當不幸的人生。


    自打十四歲從孤兒院出來以後,至今為止的生活,都過得不是很充實。


    每天拚命去工作,每天又用著微不足道的薪水來養活自己。


    每每工作了三個月左右,不知為何公司會突然倒閉,而我自己也遭遇了無數次被解雇的痛苦,又去找了下新的工作,結果又破產或者被解雇。


    我從來沒有在同一個單位待過很長時間。


    「……沒有辦法啊,真的很讓人心煩意亂啊。」


    每天總是這樣過活的確也會讓人感到厭煩,不過在獨立了三年以後,我已經變得對此完全發不上脾氣了。


    或者,這個國家逐漸變得不安定,結果可能讓我很焦急。


    『祈禱,真的有必要嗎?——在大教堂的祈禱吧。這不單單隻是自我約束的表現,同時祈禱也能為眾生的幸福做出貢獻。』


    那天,通往大教堂的大街上像往常一樣排列著各種廣告。


    雖然更換了設計和宣傳語,但是很早之前這東西就已經被貼在這條路上了,就像是在脅迫從大道走向大教堂的人們去大聖堂一樣,排列得令人厭倦,走在那裏的人幾乎都看過了,不過卻假裝沒看見。


    這個國家唯一最有名的遺產『祈禱』,給位於海上這個國家的中心的大教堂帶來了奇跡。


    去大教堂,獻上祈禱的話,與其他地方不同,特別的是,祈禱似乎能夠得以實現──


    雖然我自出生以來一次也沒有祈禱過,但實際上實現祈禱的人好像有很多的亞子。


    在這個國家的有錢人中,實現這祈禱的人有多少呢?依靠祈禱而克服多個絕症的人又有幾人呢?在和睦的戀人中祈禱成功的人又有幾個呢?


    祈禱似乎在這個國家已經成為了成功和榮耀以及克服的條件之一。


    所以人們每逢什麽事情都必須先祈禱。這實現夢想的便利之物,隻要是生存在這個國家的邊緣的人,這就會成為救命的曙光。


    所以,就不斷依靠著。


    「建國之初,聳立在該國中心的大教堂人們不斷地祈禱,像以前那樣發揮作用也因此變得越來越難。所以請大家不要再在大教堂祈禱了。從現在開始讓我們度過沒有祈禱的一生吧!」


    大約在二十年前,上一代公主瑪麗娜莉莎向國民發表了這樣的聲明,因此當時是全麵禁止祈禱的。


    排斥了祈禱,引起了市民的暴動,結果,先代公主垮台了。王位就這樣被妹妹菲昂讓渡了。


    然後妹妹菲昂采取的策略,便是在街頭張貼廣告。而現國王采取無為而治政策。——是因為看到姐姐采取強製措施而失去立場才這樣做的吧。


    但是沒有任何意義。


    現在在大教堂,也聚集了很多跨越種族之間的條條框框的人。


    有一隻魔族。「聽我說!前幾天我在這裏祈禱『能和可愛的女騎士邂逅』喔。」「哦哦,結果呢?」「結果差點被可愛的女騎士殺了」「……」「嘛,雖然祈禱實現了……不過不對,不是那樣的感覺」「……」


    有一個人。「我希望能成為億萬富翁!」「喂,你看。那個人又來了……」「好討厭啊。那個人總在這裏祈禱吧」「反正也不會實現」「話說你今天要祈禱什麽?」「誒?希望能和亞曆克斯君順利交往。」「啊?可是,我從上星期開始就開始和亞曆克斯交往了誒……」「誒?」「啊……抱歉。」


    有一群獸人。「我想和人類的女孩子交往。」「但我們卻長得毛骨悚然誒。」「交往起來好像很困難的樣子。」「……」「……」「希望能早點成為人類啊……」


    無論從哪裏看,盡是些俗氣的人,在大教堂裏連成一片。


    啊啊,盡是些許下這樣的願望的人,就因為大教堂連這樣的願望都能實現,我才不喜歡祈禱啊。


    「……」


    盡管如此。


    但是,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也混入了祈禱隊伍中。


    雖然我對盡是些任性的人感到無比憤怒,但是比起這個,對於現在萬事不順的我,我更加生氣。


    所以我也決定在大教堂為消除憂鬱而祈禱。


    總之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對各種各樣的事都是。


    或者說無論如何都想抓住些什麽來改變現狀。


    然後我便繼續排隊。


    大約等了一個小時之後,輪到我們那一列了。


    大教堂裏盡是白色。高高的拱形天花板,越是抬頭望去,就越是雄偉。


    每當前進一步,腳步聲就會反響。大教堂裏通常一個人進去,這裏隻響著我的腳步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影響。與滿是俗氣的外界完全隔離了,是另一個世界。


    在大教堂的最前麵,鑲嵌著紅、黃、藍、各種顏色的彩色玻璃。麵對眼前那個不知其名的雕像,我單膝跪在地上,雙手合十。


    然後,


    「請不要再讓我在就職的公司被解雇了!」


    發出了這樣的呼喊。


    「請不要再讓我就職的公司倒閉了!」


    也這樣喊了出來。


    「混蛋!」


    而後,順便對不知什麽東西大罵一頓。


    伴隨著那樣的感覺,我的人生首次的祈禱結束了。


    「後來怎麽樣了?」


    「我已經實現了。」


    「那你為什麽又會倒下呢?」


    「因為我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〇


    發現異常是在祈禱之後的不久。


    雖然不是自誇,但是我至今為止在許多公司工作過,所以在能力方麵也有不比別人差的自信,倒不如說麵試的時候已經具備了過於完美的本領了。所以在獨立三年之後,無論選擇什麽樣的公司,大體上都能夠合格。


    但是,不可思議的是,從祈禱的第二天開始,麵試時卻在最開始就被落選了,就算想工作,可是我連站在比賽場上都不行。


    我很不甘心,於是後天便看了下招聘公告牌,去了很多公司,但不論在哪裏都一樣都被一一拒絕。在集體麵試中,除了我之外全是廢柴,可就連回答都完全做不到的家夥都合格了,為什麽就隻有我一個人被刷下來呢?


    沒辦法,如今隻能將至今為止積攢的錢全部花完,於是在這樣的生活中,我察覺到了。


    這個,大概就是實現了祈禱的結果吧。


    「也就是說──不就職的話公司就不會被解雇,也不會破產……被相當麻煩的詛咒纏上了啊。」


    「……真是詛咒啊。」雖然說是祈禱,但是確實還是說成詛咒比較合適。「──然後直到現在,我想大概就沒有必要再繼續談論了吧,不過,嘛,雖然知道是祈禱惹出的,但是也無計可施吧?即便也祈禱取消掉祈禱,但是也依然不盡人意。」


    被祈禱就能實現這一思想所禁錮的國民或許誰也不明白。就算像我這樣隻要一次就實現了祈禱,或是無論多少年都奉上同樣的祈禱,最後還是個無法實現夢想的人。


    從這種情況來看,我不清楚到底是運氣好還是不好。想發火都不行嗎?


    「這樣的話即使想就業也找不到工作,因此隻能花以前存的錢,日子就這樣一直持續著,最後就成了你看到的那樣。」


    「差點死了是吧?」


    每天一邊祈禱著取消祈禱,一邊尋找著工作。雖然把貼在布告欄上的招聘廣告全部都看了一遍,也去了招聘地點,但結果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然後終於存款用盡了。


    如果不馬上找不到工作的話,就隻能看到致死的未來。


    「那麽,


    今天呢,我在去一個叫『莉莉艾爾的戒祈禱屋』的奇怪的店的麵試的路上。」


    倒下的時候手裏拿著的紙片就是那個募集廣告吧。「總覺得這家店很奇怪。在招聘條件上寫道『隻要是一個活著的人,可以像奴隸一樣工作,並且能保守秘密,最好不要插嘴』。不過工資倒也沒有差到哪裏去。不過我覺得這肯定是件糟糕的工作」


    「啊,騙人的吧……」


    「嗯?」我說了奇怪的話嗎?這應該算不了什麽吧。「嗯……平時的我是絕對不會去參加這種工作的麵試,不湊巧的是我的現狀完全是不能視而不見啊,因此我就去參加了。」


    「但是好像沒能到達呢,看那個樣子。」


    她一邊喝著飯後的咖啡一邊說道。


    完全沒錯。


    「在去店裏的路上,肚子便餓得走不動了,於是就那樣摔倒了。然後,附近的飛龍正好在那個時候開始洗澡了,明明是晴天,卻被淋得濕透,陷入了令人搞不明白的狀況。」


    就是這樣,我得救了,鬆了一口氣啊。現在我和她正在飯後喝咖啡。


    勉強續了一條命啊。


    ……雖然纏上我的不幸祈禱的現狀沒有好轉。


    「原來如此。」


    她說了這麽一句話後,便把杯子放到了桌上。「真是災難啊,麥克米利亞。」


    「你被炒了!」這句話裏我說過好幾次我的名字,所以我想事到如今沒有必要自我介紹了,但是這距離感一下拉近了不少真的好嗎?


    「我和你的關係,現在不是很好嘛?」


    「雖然隻是才遇到不久」而且我還被你狠狠地踢了一腳誒?


    「不過呢,我們一起吃了頓飯哦。」


    「……」


    「……總之我是那種直呼其名的人。」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要討論我們的關係,但是如果隻是想直接說名字的話,一開始就說出來不就好了。


    「嘛~總而言之,從結果來看,我已經注定不能再工作了。到此為止,我的故事就到此為止。」


    我誇張地聳了聳肩。


    如今,大教堂裏依然聚集著人們,依然在祈禱著。


    就算被國家限製,或許祈禱和活在當下沒有關係——不,其實我也是靠祈禱活在當下的人啊!


    哎呀,真糟糕。


    今後要怎麽生活呢?前方一片漆黑啊。能不能給我些生活保障什麽的呢。拜托了,領域之都桑!


    「對陷入了這種可惡的現狀的你,我有好消息哦。」


    「可惡……」


    她一直凝視著我。「遭遇不幸的祈禱,或是因古怪的大教堂而遭遇奇怪的祈禱——能夠解開這種被稱為詛咒一類的祈禱的方法,其實隻有一個。」


    「再次祈禱嗎?」


    但是她搖了搖頭。


    「不是那樣的哦。即使不做那樣可能令人苦惱的事,也有詛咒自己消失掉的方法哦──簡單地說,就是解咒喲。」


    解咒?


    「……怎麽會有……」


    「哼哼,好一副驚訝的表情呢……」


    嗯,沒錯,雖然這一頓飯給我帶來了恩惠,不過即便是這樣,以我看來現在這狀況還是很懷疑呢。突然有這樣的好事怎麽可能會「真的嗎?太好了!啊啊好棒!」吧?不管怎麽說我可不是笨蛋喲。


    「假如能解開禱告,那要怎樣做才能解開呢?」


    但是,我想如果隻是聽聽的話也沒什麽關係吧,我歪著頭問道。


    於是,


    「我——」


    ……嗯?


    什麽玩意兒?


    這個人在說什麽呢?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喝著熱乎乎的咖啡的我如此想著,她說道:


    「我呢,實際上現在在做將自己獲得的祈禱——化解為無的工作呢。」


    她直截了當地如此說道。


    好像很有自信的樣子呢。


    〇


    詛咒——即使不用祈禱也可以取消。


    這一句話,在前方一片漆黑的我看來就像是希望的光芒,甚至連眼前的她都變得看起來像女神一樣,「那麽拜托了!請解開我的詛咒!」,這一句話雖不知不覺已反射性地脫口而出,但還好在最後關頭又憋下去了。


    「……請問這是真的嗎?」


    「注意敬語。」


    「……這是真的嗎?」


    「真的。雖然一時間可能難以置信,但我確實擁有這股力量,你因為詛咒而每天過著沒有希望的日子——而今天所發生的就像是邂逅一樣。還是我們其中一人那樣祈禱了呢?」


    「……」


    我突然想起了她說的那句話。


    請當作沒有祈禱過——我確實,這幾天一直在祈禱著。


    但是,


    「……真的可以不祈禱嗎?」


    「當然。」


    「但是,要怎麽做?」


    接下來的話我聞所未聞。


    她把手舉了起來給我看,白色纖細的手指伸向這邊。「讓我碰一下你,就這樣。就單憑這一點,就能夠讓你的詛咒一無所有。」


    「……」我不禁懷疑起來,眯起眼睛。


    不,那個……真的,真的是真的嗎?


    「看那雙眼睛似乎很不相信我呢。」


    「嗯……嗯。沒錯。」


    「那試試看吧?」她一邊站起來一邊說道,「任何事都要嚐試一下才知道嘛」然後不知為何坐在我身旁。


    腳靠著腳,肩靠著肩,而她凝視著我。


    「……總覺得有些太靠近了吧?」


    「近一點的話更容易吧?」


    「這是觸摸的低級錯誤誒?」


    「……」


    救星,你的動機是不是太容易理解了?


    「算了,就這樣吧。」實際上她以不自然的舉動將手橫著放下。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應該不疼吧?」


    「……」


    「你想幹嘛為什麽突然就沉默了!不要向這邊伸手!住手!」


    「沒關係,大概不疼吧。哼哼哼哼……」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要觸摸我的她和拚命壓住那隻手的我。


    她到底要幹嘛?


    「最近沒有解咒,有些欲求不滿,右手癢癢的。就讓我摸一下吧?」


    「這是什麽孩子氣的理由啊!好可怕啊!」


    「沒關係的。即使很疼,也會在一瞬間結束的。」


    「那肯定迎接我的是死神吧!我才不要呢!好恐怖啊!」


    「飯都施舍給你了,你就忍耐一下吧。」


    「不是說了當作道歉嗎!」


    「很遺憾呢,不包括飯後的咖啡。」


    「咖啡和我的生命在天平上怎麽能平衡呢!」


    「哎呀,可那杯咖啡用的是最高品種的咖啡豆哦。」


    「我的生命在最高品種的咖啡豆以下嗎……?」


    「那個叫貓屎咖啡豆,是非常稀有的咖啡豆哦。」


    「至少否定一下我的話吧!還有那不就是麝香貓的那個嗎!」


    總之有各種各樣的意義呢!


    雖然沒喝過,但我至少知道他的名字!是個從某一種貓身上提取出來的的物質,卻被研磨成了咖啡,很稀奇吧!


    「啊……所以說外行就是外行啊。隻知道采集方法有些特殊,但卻又不知道味道,所以還是不要抱怨比較好。隻有在知道價格和味道的人才能體會到這一點,找到其價值哦。」


    她放鬆了手的力量,挽起手臂歎息了一聲。


    不過毫無疑問


    ,我所說的實際上都是對的。雖然它的屎漂亮又幹淨,但還是很臭吧?


    等會,也就是說,我的生命是在垃圾以下?喂喂,這不是廢話嗎?


    「那麽實際味道怎麽樣?」


    「……」我降低了視線,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兩個杯子——兩個都已見底。「非常好喝。」


    「對吧?任何東西研磨成咖啡後在喝之前是都不知道其味道的哦。」


    「的確,我無fuck說」。實際上這個也是對的。


    「因此,請接受我的解咒吧。我的解咒也和咖啡一樣哦。」


    也就是說,我明明不知道是否有效卻還在這發牢騷。


    「……唔唔唔、的確」,我如此呻吟著。


    或者說如果不去抓住這次機會的話可能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雖說被踢了一腳,但如果沒有她親手做的菜,我現在可能已經在路邊淋得濕透透而氣絕身亡,就像是死了一樣,如果不聽她的一個要求,就算不知恩情也得有個限度吧?


    而且,如果她的話萬一是真實的話,對我來說沒有壞處。


    當不如說盡是好處。


    ……


    結果我停止了思考。


    「……別胡鬧了哦?」


    然後我把身體轉向了她。也許是因為我坦率地接受了吧,她緩緩伸出手,撫摸我的臉頰。


    冰冷到令人吃驚的指尖,令我的背脊不禁發抖。


    「沒關係。馬上就要結束了。」


    然後她把力氣抑在指尖裏。


    緊接著——


    青白色的朦朧光芒從她的指尖滲透出來,纏繞著我。冰冷的指尖和冷色調相對,但那光芒卻像春天的陽光一般溫暖。


    包圍著我那團青白色的光,不久,便啪啦啪啦地裂開,變成小粒子消失了。


    像泡沫一樣呢,的確如她所說的那樣,轉眼就能解決。


    一發現溫暖就變得幹淨利落,她冰冷的指尖,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我。


    「……好了,結束了哦。」


    然後她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坐在對麵的沙發上。


    怎麽說呢,這結束得也太隨意了點吧?「……那個,這樣真的就沒有那個祈禱了嗎?」


    「恩,當然。」


    「但是隻是這樣的話不知道詛咒是否被解除誒……」


    如果說隻是從手發出光的話那就算了,畢竟我還沒能認識到其帶來了怎樣的效果。


    「哎呀,那就簡單了。」


    但是她卻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片。


    那裏是我今天要去的可疑的店──莉莉艾爾的戒祈之屋的招聘廣告。


    「這麽說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


    她說道。


    「我的名字叫莉莉艾爾。莉莉艾爾的戒祈之屋的店主哦。」


    她如此說道。


    「你不就是在家裏工作嗎?」


    什麽嘛。


    〇


    也就是說,從她的角度來看,其實是這樣的。


    莉莉艾爾的戒祈之屋以取消他人祈禱為生,而且由於近來大教堂的祈禱的不順越來越多,工作也在微妙的增加,因此她在為人手不足而煩惱。但是店主莉莉艾爾實在是太不擅長掌握人心了,招聘廣告盡是可疑的話,所以沒有人來麵試。


    而那個時候,我在去她的店麵試的途中,摔倒在地,而很巧的是,她遇見了我。


    也就是說,在她做好事的同時,這次的原始末梢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這就是善有善報嗎!


    也可以說是完全被套上了嘛!


    「但是你沒有壞處是事實吧?」


    「的確,但是莉莉艾爾桑……」


    「請不要加敬稱。」


    「莉莉艾爾……」


    「是~」


    「也許的確是這樣,但總覺得有些無法接受,或者說有點不現實……」


    太順利了吧?被救了一命,還幫我消除了討厭的現狀,這樣就可以就業了……我能這樣幸福嗎?以後會不會被她賣掉內髒器官?


    「哎呀,不是很好嘛。至今為止都身處不幸,因此就算現在幸福了也不會受到懲罰的。」


    「……」


    「聽你的遭遇後,就會知道你遭受了工作無法長久的詛咒吧。」


    「等一下,詛咒是?」


    雖然是第一次聽說,不過的確很有可能。


    「你以前不是跟誰抱怨過嗎?現在,這個國家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就算是以別的方式,任何願望都是能實現的哦。就是這樣哦。」


    「也就是說——!」


    「有人可能希望你不幸。」


    「……」


    「嘛,因為已經解開了,因此現在也沒什麽關係了。──姑且不論這個,但的確你因這個詛咒,至今為止工作沒有長久。」


    但是,今後就不一樣了。


    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你被誰怨恨,我都會保護你。


    她一邊低聲私語道,一邊在桌子上放上紙和筆。


    「請成為我的助手。」


    話中雖沒有滿溢溫柔。不過,也並非另有含義。她那深藍的瞳孔強而有力,若凝視著我,我的視線可能就離不開了吧。


    迄今為止,在工作了幾年之後,我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


    所以我知道。小時候憧憬像大人那樣出色,成熟的大人而總是充滿幻想,因此夢想從童年時代就已經開始有了,而這夢想的本質卻沒有任何成長,因此現實隻有考慮自己的利益的肮髒的人。


    因此他們祈禱不斷。


    但是,她卻可以停止祈禱。


    而且她似乎和我的年齡不相上下——不僅如此,她還擁有比在這個國家遇見的任何人都還要清澈的雙眼,像不曾沾染汙穢的少女一樣。


    美麗得讓人看得入迷。


    而猶豫不決的理由到底從何而來?


    我不知道,但我卻能夠毫不猶豫地拿起筆。


    ○


    「你從今要像拉馬車的馬一樣工作到死哦,請做好心理準備。我的店是黑色的哦,很容易理解吧?」


    「哈哈,真愛開玩笑。我知道莉莉艾爾是個好人哦?」


    「哎呀呀,明明幾個小時前才見麵,居然還說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哎呀,我們不是一起吃過飯的朋友嗎?」


    「對了,你的借款今後打算以怎樣的分配方式來償還呢?」


    「……誒?」


    借款什麽的?什麽啊,我有嗎?「我可是不借錢主義,今天也完全沒借錢,因此我才差點死了。」


    「哎呀……那麽,上千萬的解咒費要怎麽付呢?髒器也能賣嗎?」


    「誒?!」


    「雖然我說過會給你解咒,但是我不記得說會給你免費哦。好好幹活兒還我。」


    「……」


    「謝謝你接受我剛才的提案,如果你拒絕的話,現在可就麻煩了。」


    「……」


    她突然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不管怎麽說,歡迎來到莉莉艾爾的戒祈禱屋,歡迎哦。」


    你到底是怎麽有比誰都清澈的雙眼呢?


    難道是因為我的目光渾濁不清嗎?還有這個結果不就是我封上了我的後路隻留下了一條讓我前進的道路嗎?喂喂,這嘴臉不就和那些流氓一樣嗎?


    「冷卻期在這裏是有效的吧?」


    「對不起,我的店是黑色的。」


    ……


    果然這絕對就是個危險的工作!討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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