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這還真是壓倒性的啊……」


    這一天,轉移到瓦倫迪亞後第一次來到港口的善治郎,一麵仰視著眼前的四根桅杆大型帆船,一邊如此感歎道。


    實際上,說停靠在這裏的這艘大型帆船『黃金木葉號』巨大,也隻不過是以這個世界的標準看來如此而已。和善治郎小學修學旅行時乘坐的遊輪相比,這艘船的體積連後者的一半都不到。隻是,放眼望去隻見四根粗大桅杆直指天空的如同自傲般的姿態,也確實有著讓人無話可說的魄力就是了。


    從甲板到船底完全以木材為原料這艘帆船,明明出於實用第一的考慮建造的很樸素,但卻能讓人隻看一眼就再無法移開目光,堪稱機能美之塊。


    大概是從善治郎的感歎聲中察覺到他的上述心情了吧,


    「是的,請盡情觀賞吧,善治郎陛下。這就是我國引以為傲的最新銳艦船『黃金木葉號』了」


    站在他身邊的芙蕾雅公主帶著絲毫不打算隱瞞的自傲笑容,開始意氣風發的誇讚自己的船。


    雖說有涼爽的海風吹來,但港口的氣溫在白色石板反射的強烈日照下依舊非常炎熱。可芙蕾雅公主現在的熱情甚至能讓這高溫也相形見拙。


    「真是艘了不起的船。這桅杆上掛的帆是橫帆縱帆各兩塊吧?」


    「正如您所說。但是,這艘『黃金木葉號』真正優越的地方,是它在海上航行時可以隨意以較快的速度切換帆的模式這點」


    善治郎與芙蕾雅公主一邊繼續看著『黃金木葉號』一邊對話。


    「那麽,如果遇到逆風就升起四麵縱帆,如果船後吹來順風就馬上改成四麵橫帆,這樣的事也是辦得到的嗎?」


    「正是如此。隻是,雖然說可以隨意切換,但在航行中換帆畢竟是種費時費力的工作,而且還可能因此導致危險情況發生。所以除非遇到能確定風向絕對不會改變的情況,否則平日裏航行時我們都會讓船帆保持在兩麵橫帆兩麵縱帆組合的狀態」


    「原來如此」


    話說到這裏,善治郎終於把視線轉向身邊的公主。


    「說起來,今天您又穿上這套服裝了呢。果然是因為接近船的緣故?」


    芙蕾雅公主現在穿在身上的,是兩人第一次見麵時所穿的『男裝』。


    下半身是男用長褲,上半身是醒目的白色長袖襯衫再披上長衫外套,腰間係著寬皮帶。唯一和上次不同的地方,就是這回皮帶上配了把裝飾用的小彎刀這點。


    不過這套行頭號稱『男裝』,但終歸不過是做做表麵功夫的東西罷了,芙蕾雅公主被衣物勾勒出的女性身體曲線根本沒被遮掩起來。仔細看就能發現她臉上甚至還化了點淡妝。和上次一樣,這『男裝』扮的仍舊很半吊子。


    「為什麽,她要打扮成這個樣子?」大概是從善治郎的表情中看透了這個他以前就想問的問題。芙蕾雅公主笑著先給出了答案。


    「其實在我們烏普薩拉王國,有賦予艦船女性人格的習慣。所以,可以說是艦船伴侶的『船長』一職,被認為隻有單身的年輕男子才可以擔當。


    所以呢,已婚的船長出港前,必須和自己的妻子舉行形式上的離婚儀式。而像我這樣的女船長,接近船隻時必須穿上男裝才行」


    「原來如此,是這麽回事啊。這還真是非常古怪的風俗呢。啊,我絕對沒有看不起殿下祖國習俗的意思哦」


    乍一聽的話,自己這句話好像在嘲笑固守這些的儀式的烏普薩拉王國太過迷信一樣。察覺到這點的善治郎,馬上開始慌張的辯解。


    大概是覺得善治郎這樣的態度很有趣,芙蕾雅公主嗬嗬嗬的笑了起來。


    「不,請不必在意這些。其實我也知道這不過是種迷信罷了。隻是,乘船出海的人總希望有好運氣相伴,所以這種古時傳下來的習俗很難廢除掉」


    「啊啊,說起來確實是這樣呢。既然船員們都信這個,如果隨便打破的話說不定會給他們帶來精神上的影響,連平時可以輕易完成的工作也會失誤不斷了」


    聽了善治郎的話,芙蕾雅公主使勁點了點頭。


    「就是這麽回事,甚至有些船長為了這種好運犧牲的更多呢。例如在船隻靠岸其他船員都跑去港口妓院買春的時候,船長卻隻能一個人留在船上,一個人寂寞的自……」


    「公,公主大人!?」


    聽到聊得興起的芙蕾雅脫口而出的對於公主來說過於不雅的詞匯,站在她身後的高大女戰士的臉色一下變得鐵青。


    侍從插話打斷王族之間的會談本來屬於大不敬,但估計女戰士認定即便如此也比任由芙蕾雅公主把剛才的話說完整來的更好些吧。


    雖然實際上已經基本來不及了,但所幸善治郎出於禮儀裝出一副沒聽清楚的樣子。


    而總算察覺到自己失言的芙蕾雅公主,臉色也變得通紅。


    「非常抱歉,善治郎陛下。因為在船上生活的太久,讓我有點疏於禮法了。剛才話您若能隻當做一陣耳邊風就太感謝了」


    看了眼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後的『黃金木葉號』船員,善治郎一下對她剛才的表現釋然了。


    站在那裏的船員們,個個都是符合「海上猛男」這種描述的高大男人。


    比作為女人來說已經破格高大的斯卡謝更高大的男人比比皆是。雖然因為出身北大陸每個人頭發和瞳孔的顏色都偏淺,但所有人的皮膚都被曬成了古銅色,頭發也明顯沒怎麽梳理過全隨意翹著。那和南大陸人相比深陷的多的眼眶和雕刻般的粗眉,讓他們臉上都帶著一副看上去說是『凶相』也不為過的極具魄力的表情。


    和這麽一群粗獷的老爺們在同一艘船上生活一百二十多天,高貴的公主大人受影響學會幾句粗口葷段子也沒什麽不可思議的。


    (而且這位公主大人,原本也不是什麽『不知世事的深閨大小姐』)


    善治郎又回想起上次在午餐會上和芙蕾雅公主麵談的情景。那時的芙蕾雅公主,完全就是個熟練的交涉人。和把事前交涉全交給拉法埃羅,隻需要最後做幾個選擇的自己不同,芙蕾雅公主是完全靠自己的能力進行的交涉。


    這怎麽看都不是年齡還不滿二十歲的公主大人能辦到的事情。


    就在善治郎心中為了讓自己引以為鑒而念叨上述這些想法的時候。


    當當當當,仿佛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巨大鍾聲,突然傳遍了整個瓦倫迪亞。


    這聲音響亮到就算是不知道這鍾聲準確意思的善治郎,也一瞬間理解到某些『非比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達,達米安!這聲音是怎麽回事!?」


    因條件反射全身發抖的善治郎,轉頭向最了解這座城市的男子——瓦倫迪亞公爵領代官達米安提問。


    聽到王配的聲音快步上前的中年貴族,麵色發青的回答道。


    「是,那是通告有『襲擊』的鍾聲。聽聲音是東邊的鍾發出的,我想大概不是海麵,而是山那邊有什麽異變發生了」


    瓦倫迪亞是位於南大陸西部的港口雖然西邊臨海,但東邊接壤的是準確來說應該算作密林的群山,既然鍾聲來自這一點,那麽問題應該就是出現在山裏了。


    「山中發生異變?」


    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態。但對於在各方麵都基本派不上什麽用場的善治郎來說,此時要如何行動倒也不必多想。


    「我現在回公爵府,現場就交給達米安你負責。拉法埃羅,你做我和達米安之間的聯絡人。隻是,如果你判斷現場的達米安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就先去幫他把事情完成,過後再向我報告就行。另外,瓦倫迪亞公爵府要給我留下充足的兵力用於防守」


    說穿了,就是「我現在


    要縮回公爵府去,剩下的事交給你們了。一定要保護好我的安全哦」的意思。


    雖然是丟人到不行的發言,但善治郎明白這種時候不過隻是個名頭響亮的門外漢的自己如果強出頭,結果隻會妨礙到眾人。善治郎現在能做到的最大貢獻,就是盡可能的別去礙事。


    實際上,聽到善治郎的這番話,瓦倫迪亞公爵領代官達米安就露出一副萬分感激的表情。


    「謹遵吩咐,那麽,請容我先行告退」


    然後留下這句話,腳步匆忙的離去了。


    「達米安卿,我和您一起走吧。善治郎大人,我也先告退了」


    在這種時候終究還是收起了平日裏那種安穩笑容的拉法埃羅,也帶著嚴肅認真的表情跟著瓦倫迪亞代官走了。


    「…………」


    目送兩個男人的身影匆匆離去後,善治郎把視線轉向芙蕾雅公主這邊。


    「就如殿下您聽到的那樣,現在發生了意外情況。我準備立刻返回公爵府,也請您跟我一起回去吧」


    「好的,我知道了」


    芙蕾雅公主冷靜的答應了善治郎的請求。


    ◆◇◆◇◆◇◆


    當天傍晚時分。


    在瓦倫迪亞公爵府的某間房間中,善治郎從終於回來報告的拉法埃羅·馬凱奴斯口中聽到了事件的進展。


    「讓您久等了,善治郎大人」


    「無妨,畢竟下達優先處理現場問題命令就是我本人。看起來情況已經暫時告一段落了,開始報告吧」


    雖然挺直腰杆坐在椅子上拚命裝出了不起的樣子,但善治郎心中早就亂成一團了。


    善治郎明明已經遵照護衛士兵的指示,躲進了位於瓦倫迪亞公爵府最裏麵的房間,可來自外麵的喧鬧聲仍時不時傳進他耳中。


    聽到像是「你說什麽!?」、「怎麽可能!?」之類的聲音,或是諸如「快來搬運負傷者!」、「有多少人被幹掉了?」之類的問答。隻要不是腦筋特別差的人,都能察覺到瓦倫迪亞現在遭到了相當危險的襲擊吧。


    另外,平常都是配備短槍、彎刀這類著裝便攜性的『護衛用武器』的士兵們,現在全都換上了弓箭、長矛這種『戰鬥用武器』進行警衛工作。


    老實說,氣氛已經變成連大聲喧嘩都不行的程度了,不過善治郎覺得這樣正好。


    善治郎咽了下口水,把注意力轉回久等的拉法埃羅的報告。


    看到那個拉法埃羅現在臉上已經完全看不見了笑容隻剩下一副極為認真的表情,善治郎就能預估到他的報告內容有多深刻了。


    「首先讓我說結論吧。此次的騷動,是因為瓦倫迪亞農村部出現了『群龍』而導致的」


    和預想的一樣,拉法埃羅的報告內容可說是相當驚人。


    瓦倫迪亞是嘉帕王國第一大貿易港,第一大漁港,最大的食鹽生產地。這意味著有眾多人口在這個地方生活,而要養活這麽多人當然需要巨量的食物。


    結果,在瓦倫迪亞周邊就出現了多個生產食物的農業村。


    現在,這種村子有一個遭到了『群龍』的襲擊。


    一時間甚至喘不上氣的善治郎,為了重整態勢不得不先深呼吸了一下。


    「被害情況如何?」


    「非常嚴重。人員方麵光是已經確認的就有二十一人遇害。家畜方麵容易遷移的小型肉龍全部被殺,作為勞力的奔龍也被吃掉了一半左右的數量。那座村子大概已經無法靠自力重振了吧」


    人員被害方麵當然非常嚴重,而家畜幾乎全滅更是在那之上的打擊。沒有家畜的村子是無法複興的。這樣下去的話,那些好不容易存活下來的村民在不就之後也會被饑餓與貧困逼入絕境吧。


    這個世界並不存在國家要對遭受自然災害的國民進行補償的明文法律。這種時候要不要施以救濟,完全要看領主的心腸如何。瓦倫迪亞的場合,就是指身為瓦倫迪亞公爵的奧菈,或者是作為瓦倫迪亞代官的達米安。


    (嗯?難不成,現在連我也有對此作出決定的權力?)


    想起現在自己還掛著瓦倫迪亞公爵全權代理人名頭的善治郎,一瞬間開始考慮相關種種,但他馬上把那些拋開了。


    現狀還沒穩定到可以優先考慮【該如何補償遇害者】問題的程度。


    「迎擊狀況呢?既然你可以回來向我做報告了,那麽事態應該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安定下來了吧。可是看你的樣子,好像問題並沒有徹底解決?」


    「是的。我就直說了,迎擊部隊根本就沒能趕得及。接受了達米安卿命令的部隊火速趕到現場時隻看到了群龍離去的背影而已。為防萬一,他們追擊到了密林附近,但也沒發生直接交戰」


    也就是說,襲擊了農村部的群龍現在可能就這麽在密林某處潛伏著。整個事態沒有得到任何解決。


    「這樣啊……」


    「…………」


    善治郎開始思考,現場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不久,善治郎用想確認某些東西的口氣開口發問了。


    「拉法埃羅」


    「在」


    「你知道不久之前『鹽之街道』發生異變的事吧?」


    「是的。是嘉傑爾邊境伯爵提出的議題吧。這個問題最初嘉傑爾邊境伯爵是想交給自己兒子查比埃爾卿解決的,我聽說之後普喬爾將軍也率援軍趕過去幫忙了。


    後來普喬爾將軍做出了要解決事件靠僅靠自己手頭的兵力不足的判斷,又再次向奧菈陛下請求了增援」


    看起來,和善治郎所知同等的情報,也傳到了拉法埃羅·馬凱奴斯耳朵裏。


    「鹽之街道通行被阻礙,據說是因為遭到連當地獵人也沒見過的巨大群龍率領的龐大群龍群襲擊導致的。


    你不認為這和這次的事件有什麽關係嗎?」


    「如果說隻是偶然的話,我也覺得兩邊情況的相似點太多了些。封鎖鹽之街道的是群龍。出現在這邊的也是群龍。另外,通常群龍一群隻有十頭的數量,雖然我聽說也存在二十頭甚至三十頭一群的群龍群。但有人證言,這次出現的群龍,是一百多頭一起突然發動了襲擊」


    「一百頭?」


    「是。不過情報來源出自沒接受過任何戰鬥訓練當時又隻顧著逃命的農民的目擊,所以可信度並不算太高。但是,能讓所有人都用『來的非常多』,『數量讓人絕望』之類的詞匯描述自己看到的景象,絕不是區區十頭二十頭群龍就可以辦到的」


    可以隻看一眼就準確把握相關數量是一種相當特殊的技能。至少也不是一般農民在性命受到威脅時還能自如發揮的能力。


    總之,若隻有一人兩人這麽說也就罷了,既然逃出來的村民有一多半人的證詞都是類似內容,那麽還是認為襲來的群龍數量真的多到驚人比較穩妥。


    「出現在鹽之街道的群龍,聽說數量也非常眾多。我認為比起此等超常規模的群龍群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還是鹽之街道的群龍跑到了我們這裏這種看法更符合常理一些。


    隻是,雖然沒有從王都到嘉傑爾邊境伯領那麽遙遠,但這瓦倫迪亞和『鹽之街道』之間也有著相當程度的距離。


    就算隻按直線距離計算也最少要翻過兩三座山才行吧。實在讓人無法相信鹽之街道發生的問題居然會波及到這裏啊」


    對善治郎的疑問,拉法埃羅做了如上詳細的回答。


    『鹽之街道』那邊,普喬爾將軍和查比埃爾已經掌握了「因為進行了搜山狩獵,導致群龍逃亡了更遙遠的深山裏。由此可能導致所有棲息在山中的龍種生物展開激烈地盤爭奪」這一情況。但因為那邊才剛開始采取對應行動,所以這個情報尚未傳達至王都。


    當然,身在瓦倫迪亞的善治郎就更不可能知道這些了。畢竟這個世界沒有網絡電話這類可以瞬時傳達信息的公用通訊係統。


    如果是大戰之前的嘉帕王國,也有靠複數『瞬間移動』術士傳遞信息的,這種某種意義上超越現代科學的情報網存在。但是很遺憾,目前嘉帕王國中可以使用『瞬間移動』魔法的隻有女王奧菈一人。


    「我明白了。那麽首先由我向王都的奧菈陛下發出『小飛龍』吧。雖然王都那邊可能已經得到有關情報了,但萬一不是那樣現在這裏發生的狀況就必須得讓那邊知道」


    「是,那麽就拜托您了。但是,現場做判斷講究及時迅速。老實說,我認為等奧菈陛下的回複到了時再行動這種做法太危險」


    拉法埃羅這個少見的直接意見完全正確。現場的情況隨時都在發生變化,不管奧菈是多麽聰慧的人,隻要她還身在獲得情報會有巨大時差的王都,就不可能對現場做出準確的指示。


    理解拉法埃羅言下之意的善治郎,一邊做出一副無表情的麵孔掩飾心中的緊張,一邊點了點頭。


    「也對。雖然和身在王都陛下的情報交流不能斷,但具體行動原則還是靠這邊決定比較好。目前,瓦倫迪亞軍·政兩方麵的最高負責人應該都是我本人,這個想法應該沒錯吧」


    「是的,正是如此。本來的話,瓦倫迪亞公爵領領軍的指揮權歸身為瓦倫迪亞公爵代官的達米安卿所有。但目前瓦倫迪亞公爵的暫時全權代理人是善治郎大人」


    老實說善治郎真希望聽到的是否定回答,但拉法埃羅的回應完全背叛了他這個期盼。


    『代官』這種職務,能行使權力的隻是瓦倫迪亞公爵所有權力的一部分而已。而『全權代理』正如字麵描述的那樣,是把領主的權力整個暫時接手過來。


    簡單來說,就是身為瓦倫迪亞公爵的女王奧菈如果覺得『代官』發出的某條命令不合適,那麽她就有權讓代官收回這條命令。但如果這是『全權代理』發出的命令就不行了。


    要問為什麽不行,那是因為從指定『全權代理』這個時間點開始,奧菈就暫時失去了作為瓦倫迪亞公爵所擁有的權力。因此,她也就沒有了阻止『全權代理』的資格。想找回這份資格的話,奧菈必須先經過剝奪善治郎『全權代理』資格這一程序。


    雖然說出來有點複雜,但目前瓦倫迪亞權力的分配,已經變成了「原瓦倫迪亞公爵奧菈將公爵的地位和權力暫時全部交給了善治郎,然後這樣的善治郎任命達米安卿作為瓦倫迪亞代官」的形式。


    換句話說,瓦倫迪亞公爵領代官達米安,現在成了善治郎的直屬部下。


    善治郎一邊和讓自己胃疼的責任感抵抗,一邊開始思考。


    (本來的話,這種場合我應該把達米安卿找來,然後一句「這件事全交給你了,想辦法替我搞定」解決所有問題。但麻煩的是芙蕾雅公主那一行人現在也在這裏)


    群龍在這附近暴動的情報,估計已經傳到芙蕾雅公主她們那邊了吧。那麽,對方會跑來提出『裝備武器許可』也就不難想象了。


    對陸地龍種生物知識生疏的北大陸人,聽到有群龍暴動會產生警戒心理,這是很理所當然的反應。


    就算善治郎再怎麽用「我們會想辦法對付,請各位保持現狀」的話安撫,對方老實聽話什麽也不做呆著的可能性也很低。


    但是,以善治郎目前的立場來說,外國勢力在瓦倫迪亞領地內全副武裝起來這種事也不能輕易給出許可。


    因為已經承認了芙蕾雅公主的『王族』身份,所以目前能允許那些外國士兵裝備『護衛用』的武裝。但允許他們裝備『戰鬥用』武裝完全是另一回事。


    (允許芙蕾雅公主一行裝備武器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她們也加入『討伐群龍』的戰鬥。這樣就姑且有了正式說法。不過,如果讓芙蕾雅公主把護衛兵力全送上前線,對於她們來說又太本末倒置了……)


    姑且想出了這種妥協方法善治郎,開始向眼前的臨時私人輔佐官確認細節。


    「拉法埃羅」


    「在」


    「現在發生的事,估計已經傳到芙蕾雅殿下的耳朵裏了吧。那麽,殿下的那些護衛會為了確保她的安全,來向我們尋求裝備武器許可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是,情況大概正如善治郎大人猜想的那樣」


    得到拉法埃羅讚同的善治郎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以我方的立場來說,無法允許非同盟國的外國勢力在王屬領地裏全副武裝起來,必須有個相應的理由才行」


    「是的」


    「拉法埃羅,我就直接問了。如果讓芙蕾雅殿下的護衛加入群龍討伐部隊,他們會不會給我們添麻煩?」


    腦筋轉的很快的拉法埃羅,僅憑這麽一句話就領悟了善治郎的意思。


    「是,坦白的說,再沒有比這種情況更麻煩的了。北大陸的戰士雖然看上去非常高大強壯,但他們應該都沒有在陸地上同龍種生物戰鬥的經驗。


    就算他們有這類經驗。他們的戰鬥方式與我等迄今為止使用的戰術戰法差異也太大了。【與其和主武器、陣型、甚至是號令所用的語言都完全不同的戰鬥集團協同戰鬥,還不如直接和對方敵對的好】,估計現場會做出這種判斷的人一定不少吧」


    雖然直接拒絕了善治郎的提議,但拉法埃羅又馬上給了如何妥協的提示。


    「但是,如果不勉強他們和我軍配合行動,而是把一部分任務整個交出去讓對方自行處理的話,事態就可以在引發最少問題範圍內解決。當然了,為了讓他們便於在不習慣的土地上行動,我們這邊要派過去幾名『向導人』」


    那些『向導人』當然也是『監視人』。


    這麽一來,事情總算可以在預想範圍內得到解決了。真心覺得政治要素判斷這種東西對現場的人束手束腳的善治郎,帶著無法掩飾的放心表情鬆了口氣。


    「是嗎,那就這麽辦吧。拉法埃羅,麻煩你現在就去芙蕾雅殿下那邊一趟,把現狀仔細報告給她。


    過後,由我親自過去向殿下提出需要幫助的『請求』」


    「謹遵吩咐,我馬上去照您說的安排」


    聽到善治郎的話,拉法埃羅深深低頭領命。


    ◆◇◆◇◆◇◆


    當天晚些時分,善治郎在剛才與拉法埃羅見過麵的會談室裏,和芙蕾雅公主一行人碰了麵。


    因為是夜晚迎接貴客,現在室內擺放了大量的銀質燭台,大量燃燒的蠟燭立在這些燭台上發出搖晃不定的燭光。


    對善治郎來說,這算是久違了的「明亮夜晚」。雖然他姑且將手搖式led應急燈帶來了瓦倫迪亞,但應急燈的強光指向性實在太強,拿來提在手裏照亮腳下探路還行,當做一整間屋子光源的話就太勉強了。


    相反,插在燭台上的蠟燭即便整體光照強度遠遠不及應急燈,但隻要像現在這樣大量布置在善治郎他們的座位周圍,也能為整個房間帶來一定程度的照明。


    在這樣的照明下,善治郎看著身著藍色連衣裙彬彬有禮坐在自己對麵沙發上的少女開了口。


    「我想大致情況芙蕾雅殿下您已經從拉法埃羅那裏聽說聞了吧?現在這座城市遇到了一點超出預想的事態」


    「是的。好像是遭到了名為『群龍』的中型龍種生物群的襲擊?拉法埃羅卿是這麽對我說明的」


    芙蕾雅公主帶著完全看不出遭遇了突發情況的平靜表情這麽回答道。作為一名少女,在經曆了【身在異國之地突然聽到了預警的鍾聲,什麽都不知道就被拉去直接避難】這種事態後的還能如此冷靜,甚至讓人覺得有點異樣。


    或者應該說,她不愧是主動投身於無法保證生命安全的長期航海生活的人,膽色和平常少女從根本上就不一樣。


    「北大陸不存在群龍的嗎?」


    聽到善治郎這個為了推進話題,而刻意提到的帶點閑談成分的提問。留著青銀色短發的少女點了點頭。


    「是的。原本在北大陸生存的陸生龍種就很少,而就是那些龍種大部分也都是大型龍種。隻不過,那些龍全都生活在人跡罕至的深山區域中,所以對於北大陸人來說,目擊到海龍以外的龍種生物的機會是非常罕見的」


    順便說下,那些龍種生息的地域,全被奉古代龍族為神的教會劃作了『聖地』,所以人類才極難進入。


    不過原本就不打算對這些背後隱情詳加說明的芙蕾雅公主,若無其事的把這個話題敷衍了過去。


    「原來如此,是這樣的嗎。總之,因為這一狀況,瓦倫迪亞現在進入了警戒狀態。


    雖然可能會讓各位感到很不自由,但還請通融配合一下」


    事前已經從拉法埃羅那裏聽說了事態詳情,並和他為此協商過的芙蕾雅公主,當然不會蠢到現在再說出什麽任性的話來。


    「我知道了。另外,如果有什麽我們能幫忙的地方,也請盡管開口。雖然能力有限,但我們也會盡量提供協助的」


    芙蕾雅公主,用流暢到讓人輕易就能察覺這些都是事先就準備好台詞的語氣,給出了提供幫助的承諾。


    善治郎也裝模作業的應承下來。


    「那真是太感激了。能得到穿越了大海的各位勇士們的助力,對我們來說再沒有比這更讓人安心的援軍了呐。


    那麽,我就不客氣了,可以請殿下將手上兵力的一半借給我們嗎?雖然說出來有些丟人,但對於現在的前線來說優秀的士兵哪怕隻增加一人也是很有幫助的啊」


    「好的,這當然沒有問題。不過,他們可不是神話裏那種不知疲憊的士兵哦?所以希望您能允許分處前線和後方的兩批人每隔段時間就能互相交接一下」


    「那當然可以了。殿下聰明的判斷,讓我深表敬意」


    王配和公主,同時帶著【條約順利簽訂】的表情笑起來。


    如此,由善治郎提議拉法埃羅擬定的這個提案,芙蕾雅公主這就算點頭同意了。


    她的一半護衛將被帶往前線,剩下的一半留在瓦倫迪亞這邊護衛她。而因為剩下的人不久要和前線的同伴『交接班』,所以必須隨時和前線的戰友一樣裝備『戰鬥用』武裝。


    不必說,留在芙蕾雅公主身邊的這些『準備交接』護衛士兵可以保持裝備重武器的狀態,才是這個提案的重點所在。


    另一方麵,即便裝備了戰鬥用重武器,但在人數減半的前提下,發生萬一情況時嘉帕王國這方僅靠留在瓦倫迪亞公爵府護衛的士兵就能壓製這些護衛。所以【為了善治郎自身的安全,請芙蕾雅公主派兵幫助討伐群龍】,這個允許非友好國士兵在王家領地中全副武裝的借口也可以說得通。


    當然了,不管實際理由如何,得到芙蕾雅公主兵力上的援助這點始終是不會變的。


    存在於瓦倫迪亞城周邊地區的那些村莊,已經被毀滅了不止一個。


    為了守備這些沒有城牆保護的村莊需要更多的士兵,這一點本就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談話告一段落的芙蕾雅公主把視線轉向站在自己身後的高大女戰士,下達了簡潔的指示。


    「都聽到了吧,斯卡謝。你現在馬上去把士兵們分配成兩支部隊。一支由你親自帶隊趕赴前線,另一支的領隊也由你來指定人選」


    這句話大概有點出乎女戰士的預料吧。


    高大的斯卡謝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公主大人,我……」


    看樣子她還有話想說,但這話還沒說到最後就被芙蕾雅公主打斷了。


    「沒事的,我會老老實實留在城裏躲起來,你就去前線盡情發揮你的武勇吧」


    大概是從的口氣中,領悟到主君已經不可能收回剛才的成命。


    「……謹遵吩咐」


    女戰士換上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老實的接下了命令。


    ◆◇◆◇◆◇◆


    就這樣,芙蕾雅公主的護衛變成了前線後方輪流互相交接的體製。而今天接到護衛任務的女戰士斯卡謝,現在正抱著愛槍站在瓦倫迪亞公爵府某個房間的地板上,守護自己主君的睡眠時間。


    芙蕾雅公主本人現在穿著一件舒適的連衣裙坐在床上,女戰士則套上皮鎧,懷抱著海獸牙研磨成的短槍,靠著沙發單腿站著。


    兩人都是一副遇到緊急情況時可以直接就這麽外出離開的打扮,看來她們打算到事態解決為止,都穿著現在的衣服入睡了。


    雖然早已過了平時的就寢時間,但放在房屋中間圓桌上的油燈依舊在發出赤色的火光


    在這樣的燈火映照下,坐在床上的公主大人的青銀色短發帶上了一抹紅暈。


    身上隻穿了一件柔軟的連衣裙型禮服,坐在床邊輕歎一聲的芙蕾雅公主身上,散發著一種神秘風格的美感。


    然而,從這位夢幻美少女嘴中說出的話語,卻是再現實不過的內容。


    「斯卡謝,你認為如果在這次討伐群龍作戰中你取得巨大戰果的話,對我們的談判能產生多大程度的幫助呢?」


    雖然這是被人叱責【八字還沒一撇呢!】也不為過的問題,但身處芙蕾雅公主這樣立場的人士,思考必須總要領先對手一步才行。


    不僅要隨時想著收集對自己有利的牌,更不能看漏打出這些牌的最有效時機。


    聽到主君的提問,女戰士抱緊了懷中的愛槍,


    「這個嘛,目前一切都還是預想,不過若是能由我解決群龍首領的話,那麽應該就可以向對方提出『更進一步』一點的外交要求了吧」


    然後用冷靜的聲音回答道。


    「你所以說的更進一步,是指我們也許可以借這個機會,向對方提出『前往王都』的要求這件事嗎?」


    「是的」


    麵對芙蕾雅公主的確認,女戰士毫不猶豫給出了簡短的肯定回答。


    迄今為止的外交交涉,都是和善治郎———也就是藏在他背後的女王奧菈之間進行的。如果這次的外交活動在瓦倫迪亞完結,整個交涉產生的利益將被嘉帕王家所獨占,芙蕾雅公主已經從各種蛛絲馬跡中察覺到了這個事實。


    當然,同樣身為王族的芙蕾雅公主能夠理解奧菈的立場,如果自己處在女王的位置應該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但是以芙蕾雅公主自己的立場來說,比起僅僅與王家打交道,還是和嘉帕王國全國所有諸侯都建交更好些。


    買家賣家是複數的話,就能引發價格競爭讓買賣更有利可圖。嘉帕王家難以準備的貨品,換了嘉帕王國地方領主說不定就能輕鬆弄到。


    為了能建立這類越過嘉帕王家,直接連線地方領主的交易通道,果然還是有前往嘉帕王都宮廷走一趟的必要。


    「好,這次就以打通基本交易通道為目的吧,雖然如果太貪心的話,整個交易也可能變回一張白紙就是了」


    「遵旨。善治郎陛下是位擁有健全精神,會以善意回應善意的大人,所以我們首先得想辦法別招致他的反感」


    聽到心腹對於善治郎和以前截然不同的評價,芙蕾雅公主吃驚的睜大了眼睛。


    「啊啦?你對善治郎陛下的評價上升了不少嘛?對他刮目相看了?」


    聽到君主帶了點挑逗意思的提問,女戰士毫不動搖的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是的,根據善治郎陛下和公主大人的會話,以及迄今為止他的各種表現,我判


    斷那位大人確實是自己想象之上的人物。


    那麽,就不應該再繼續看低他了」


    斯卡謝會確信這一點,正是因為當日群龍來襲時善治郎的對應。


    從在港口聽到緊急鍾聲,到晚上把芙蕾雅公主叫出來商量為止。雖然期間各種具體細節工作仍算是「全扔給了部下」,但在那個非常時期,第一個開口比任何人都更早下達了命令的,毫無疑問正是善治郎本人。


    如果他真是個毫無判斷力的裝飾品,那麽應該隻會等著部下來對自己說「善治郎大人,這裏很危險,請盡快回公館去」之類的建議,然後回應一句「我知道了」而已。


    然而,善治郎卻自己先提出將事態全交由達米安解決,然後對眾人宣布「我回公爵府去了」。


    如果要證明善治郎是「故意」裝成裝飾品,其實他是個在理解自己立場的基礎上,盡可能的不給周圍添麻煩的人,那再沒有沒他上述的表現更合適的證據了。


    原本就沒小看善治郎的芙蕾雅公主滿足的點了點頭。


    「沒錯呢,為人那麽誠懇,又明白事理的人成為了這次交涉的最高責任人,對我方來說可真是幸運。這次,說不定到最後我們都采取保守的交涉比方針比較好呢」


    善治郎對於自己接受的職務工作,是不會做任何節外生枝的行為的。他既不會做出什麽背叛奧拉期待的事,也不會為了爭功不惜和女王反目鬧僵。


    這種想方設法讓工作順利完成的做法,讓作為交涉對手的芙蕾雅公主一行也能相對順利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尤其是這一切還發生在她們「立場處於弱勢」的前提下。


    如果有那個意思,嘉帕王國完全可以靠武力將損壞的『黃金木葉號』硬搶過來,並把芙蕾雅公主等人扣為人質。


    和這種最糟糕的情況相比,「順利」的建立貿易通道然後返回國內,對芙蕾雅公主而言可以算作大獲全勝了。


    「確實如此。總之,公主大人您現在先好好休息吧。沒事的,不管打來的是南大陸的龍種生物還是異國戰士,我都會保護好您」


    對於心腹女戰士緊握手中短槍靜靜發出的誓言,芙蕾雅公主報以柔和的笑容,然後老老實實的躺倒了床上。


    「謝謝,斯卡謝,我相信你能辦到」


    接著,就像為了驗證這句話一樣,芙蕾雅公主很快就發出了無防備的熟睡輕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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