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期』過去之後,接下來就進入了『酷暑期』。


    不過,雖然日曆上會把這兩個季節涇渭分明的分開,但天氣並不會也馬上跟著隨之一變。


    畢竟,嘉帕王國所使用的太陽太陰曆。原本就是一種每隔數年就要追加一個閏月的,年與年之間有時會產生一個月左右誤差的曆法。


    而且即便不看曆法,『雨期』這個季節本身就是有的年頭長有點年頭短的。


    因此,有時偶爾就會遇上「日曆上還是『雨期』,可外麵卻完全不下雨了」的年份,或者完全相反的「明明都已經進入『酷暑期』了,可雨還是連日下個不停」的年份。


    不過,住在嘉帕王國當地的人們,都具備能及時察覺天氣變化詳情的能力。


    天空的顏色,花草的生長狀況,當地人可以無視日曆靠這些實際情報來看穿『雨期』是否真的結束了。


    在這種『酷暑期』真正開始的某天裏。


    為了做出行前的餞別,普喬爾·基傑率領的善治郎的護衛隊,出現在了王宮的謁見之間中。


    「那麽奧菈陛下,善治郎大人。我等這就出發了」


    身著旅行裝的普喬爾將軍以部隊代表的身份,向坐在高台王座上的奧菈與善治郎做出準備出發的宣言。


    平常與奧菈一起出席公事活動時,善治郎都會貫徹當一個不會說話裝飾品的方針,但唯獨今天他不能這麽做。


    畢竟,這是給陪著善治郎前往雙王國的部隊做餞行的儀式。


    所以善治郎從高台上的副王座上站起身,略微舉起右手說道。


    「有如此多的優秀戰士肯為我一人勞心費力,是在讓我非常開心。但希望各位都不要忘記你們都是國家的寶物這一事實。


    對擁有不屈鬥誌的各位說這樣的話也許有些不妥,但我還是要在此清楚的對各位下命。


    希望給位能理解,互相保護好彼此的性命才是給予你們的最優先命令。故犧牲人命勉強趕在預定日期內到達雙王國絕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狀況。


    在抵達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時能再次見到現在在場的所有人,這是我比什麽都更渴望實現的願望」


    「是,臣等惶恐之至」


    聽了善治郎的話,作為代表的普喬爾將軍以及在場的所有士兵像是作為回應一樣,用右拳扣左胸的動作低頭行禮。


    雖然知道這是儀式,但嚴肅的騎士·士兵們一起扣胸發出的聲音,還是讓善治郎反射性的嚇了一跳。


    不過,這也都是習以為常的事了。多次公開宣稱自己不是戰士,戰鬥力也好膽色也好都隻相當於婦孺的善治郎,事到如今也沒有再改變這個說法的打算。


    善治郎向站在自己身邊的金發王子和栗色頭發公主搭話。


    「佛朗西斯科殿下,霍娜殿下。我就借這個場合,為二位願意將重要的護衛士兵借出一半為我們帶路這件事,重新向二位致謝了」


    聽完善治郎的話後先開口的,是金發的年輕人——佛朗西斯科王子。


    「哪裏,請不要在意啦。對我們這邊來說這才是個求之不得的提案呢。畢竟一直呆在異國的話,肯定會出懷念故鄉的家夥嘛。雖然現在才告訴您,但年輕士兵裏可是出現了不少夜裏因為想家寂寞得嗚嗚直哭的人喲。啊哈哈」


    「佛朗西斯科殿下」


    站在王子身邊的栗色頭發少女——霍娜公主一邊扯著王子的袖子,一邊小聲發出遲來告誡。


    同樣身著旅行裝站在出行隊列裏的雙王國士兵中,已經有好幾個可憐的年輕騎士麵因為王子的話羞得滿臉通紅微微顫抖了。


    萬幸的事眼下在場的人都有基本的慈悲之心,所以全裝出一副沒看到的樣子,因此這些年輕騎士應該還不至於太過難堪。


    如果並非如此那這個氣氛就非得快點驅散不可了。


    「我也要就此向您表示感謝,善治郎陛下。本來,這樣的請求應該由我們自己主動提出才對,您的溫情真是讓我們感激的無以言表。請讓我代表所有歸國的士兵向您道謝」


    聽到霍娜公主和平常一樣認真鄭重的措辭,善治郎非常自然的和她客套起來。


    「您這是哪裏的話,霍娜殿下。剛才我也說了,有雙王國的各位士兵帶路,讓我們感到心中非常踏實呢。所以您不用道任何謝的」


    善治郎一口氣說完這些後,到剛才為止都把會話工作交給丈夫自己保持沉默的女王也開口了。


    「雖然還有很多話要說,但要是一直拖下去他們可就沒法出發了。現在就先到這吧?」


    聽到女王這麽說,身為王配的善治郎故意做了個誇張的低頭領命動作表示同意。


    「沒錯呢。『酷暑期』的清涼時間帶是很寶貴的。各位,出發吧」


    「是,那麽我們出發了!」


    聽到善治郎的號令,普喬爾率領的嘉帕王國精兵和雙王國的半數護衛兵一起大聲如此宣言的。


    ◇◆◇◆◇◆◇◆


    同一時刻,在嘉帕王國的港都瓦倫迪亞,烏普薩拉王國的第一公主芙蕾雅·烏普薩拉正倒在某個房間裏,像狗一樣吐著舌頭。


    (譯注:鄭重聲明,原文這裏真的寫的就是“像狗一樣”,絕對不是譯注本人潤色加工什麽的!!!)


    「這可真是,和這個相比,連日降雨還要好得多了……」


    光著腳,身上隻有一件幾乎能看見身體的白色薄連衣裙,穿著這套勉勉強強能算王族室內裝打扮的銀發公主,像是快要融化一樣癱坐在沙發上。


    「您還好嗎,公主大人?」


    對用好像很擔心的聲音向自己搭話的高個子女戰士——斯卡謝,芙蕾雅公主連回敬「現在我不是公主是船長」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行了。感覺就像被關進沒有準備冷水的蒸汽浴室裏一直出不去一樣。南大陸是流放地這個教會的主張,我覺得太正確了」


    「請振作點,公主大人。如果善治郎陛下的說法是正確的話,下個月氣溫可是會提升到現在完全無法比擬程度的」


    「……為什麽,會有人在這種地方生活啊?這根本不是人類能生存的環境吧」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宣言要嫁到在這種地方生活的善治郎陛下身邊的人,是公主大人您自己」


    「……………」


    想象了下自己剩下的人生都要在這個地方度過的芙蕾雅公主,半張著嘴流下了一滴大大的淚水。


    伸出右手擦去淚水的芙蕾雅公主,用幽靈一樣的緩慢動作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嗬,話說回來,斯卡謝你不熱嗎?」


    被主君不服氣的視線盯著的女戰士冷靜的回答道。


    「因為我有好好鍛煉過」


    「我覺得就算好好鍛煉過,熱的時候還是會覺得熱啊」


    「……因為職務的關係,我不能說出軟弱的話」


    「也就是說,你隻是在忍耐而已,其實也覺得熱吧?」


    「……………」


    「對吧,斯卡謝?」


    芙蕾雅公主的糾纏不放,終於讓斯卡謝也有點不耐煩了。


    「誒誒,是覺得熱啊!所以請不要好熱好熱的說個不停了。不然連我這邊都要繃不住了不是嗎!」


    就是在這樣的『酷暑期』的某日裏,傳來了『黃金木葉號』修理完畢的消息。


    『黃金木葉號』修理完畢了。


    記載著這個消息的小飛龍信很快就送達了王都。


    而接到這個消息後,現在的善治郎要前往瓦倫迪亞隻需要一瞬間功夫。


    得到消息的當天善治郎就用『瞬間移動』將自己的護衛騎士納塔裏奧和侍女伊尼斯送去了瓦


    倫迪亞,他自己也在翌日用『瞬間移動』過去了。


    「恭候多時了,善治郎大人」


    「所有相關準備都已完成」


    「啊啊,這次也謝謝你們來打前站了,納塔裏奧,伊尼斯」


    明明剛才自己人還在王都,現在卻已經身處遙遠的瓦倫迪亞。


    被奧菈用『瞬間移動』傳送時隻有「魔法好厲害!」這樣的感想,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傳送時卻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


    「該說世界一口氣變大了好呢,還是變小了好呢……這個感覺還真是很不可思議啊」


    善治郎歪著腦袋這麽碎碎念道。


    雖然已經來過這邊三次,但因為往返全都是靠『瞬間移動』,所以善治郎一點都不覺得瓦倫迪亞是什麽遠方之地。


    忍著屁股疼坐龍車來回的嘉傑爾邊境伯領,善治郎倒是對那裏的「遙遠」理解的刻骨銘心,可對瓦倫迪亞他就完全沒有這種實感了。


    想到今後這種自己靠『瞬間移動』立刻就能抵達的國內外地點會越來越多,善治郎也多少有點理解國內貴族們一個勁給自己塞側室,拚命想要增加王族——也就是血統魔法使用者的心情了。


    總之,因為用『瞬間移動』旅行完全不消耗體力,所以隻要善治郎調整好心態,他就能馬上進行下一步行動。


    「芙蕾雅殿下她們準備好了嗎?」


    回答善治郎這個問題的人,是昨天先行一步來到瓦倫迪亞的侍女伊尼斯。


    「是的,芙蕾雅殿下現在已經在休息室等候接見了」


    「啊啊,那麽最好馬上和她見麵嗎。接待室呢」


    「已經準備完畢」


    「很好,帶我去那裏吧」


    「遵命,這邊請」


    在中年侍女的引導下,善治郎邁步走入瓦倫迪亞公爵府的走廊。


    善治郎抵達接待室後沒過多少時間,芙蕾雅公主就到了。


    「善治郎陛下,此次為了配合我們的行程勞您大駕光臨此地,實在是非常感謝」


    滿臉笑容說出這番話的芙蕾雅公主身上穿著的,是善治郎初次見到她時穿的船長裝。


    「哪裏,既然事關『黃金木葉號』,那對我等來說也不是旁人的事嘛」


    善治郎邊這麽回答邊催促芙蕾雅公主坐下。


    「那麽,我失禮了」


    看著銀發公主依舊那麽高貴的坐到沙發上,善治郎在內心發出感歎。


    (厲害啊。在這麽熱的天氣裏連汗都不流一滴。難不成隻有這人身邊有冷氣漂浮著麽?)


    銀發、冰藍色的眼睛、雪白的肌膚,在這樣色彩要素的幫助下,靜靜微笑的芙蕾雅公主,給人種她完全不覺得熱的非現實感。


    雖然這一幕的真相不過是芙蕾雅公主在靠幹勁和耐力硬遏製住脖子以上的汗腺不工作而已,但不知道這些幕後詳情的善治郎隻會老實的發出感慨。


    「那麽,根據我們接到的報告內容,『黃金木葉號』已經修理完畢了吧?」


    聽到善治郎的這句話,銀發公主露出打心底覺得開心的笑容點了點頭。


    「是的。托各位的福,修理作業在數天前完成了。而且在得到瓦倫迪亞港管理者的許可後,也進行了數次在港灣內的試航。


    剩下的,就是要在本日進行的港灣外試航而已」


    有三重防波堤保護的瓦倫迪亞港灣內部區域,基本上都不會有太大的風浪。


    而以大陸間航行為目的建造的大型船隻『黃金木葉號』,當然不可能隻在這種平穩的海域航行。


    因此,在風浪比較大的港灣外海運進行的試運行就是必須的。


    話雖如此,對於一直以來都非常仔細的進行修理又經曆過反複檢查的船來說,這種去到港外的最終試航,其實更接近一種儀式。


    「原來如此。那麽那個最終試航,能允許我也一起登船參與嗎?」


    聽到善治郎這句詢問,芙蕾雅公主很開心的點點頭。


    「好的,請您務必要參加。請好好享受一下乘坐烏普薩拉王國引以為傲的最新銳艦『黃金木葉號』的感受吧。不過話雖如此,今天我們也隻是把船開到港灣外轉一個圈罷了」


    『黃金木葉號』對於芙蕾雅公主而言可說是她最大的榮耀。雖然本人總說自己隻是相當於半個裝飾品的『船長』,但這艘祖國建造的最新銳大型帆船對於芙蕾雅公主來說仍是她自己的船、她自己的城池。


    這份榮耀,讓芙蕾雅公主經常抱著以此為傲的感情。


    「我知道了,那就萬事拜托了」


    善治郎帶著看到讓人會心一笑事物的笑容這麽回答道。


    「上次參觀時雖然也這麽覺得過,但這麽靠近了一看可真是壓倒呐。與其說是船,更像是木製的城牆」


    站在棧橋上仰望『黃金木葉號』的善治郎發出這樣的感慨。


    在現代日本的話,就算是比『黃金木葉號』更大的船隻也沒什麽稀奇的,但完全木製的船果然很感動人。


    而且瓦倫迪亞港的棧橋因為要配合一根桅杆的小型帆船都修的並不高,所以站在這樣的棧橋上麵對『黃金木葉號』的話無論如何都會變成人仰視船的視角,從而進一步增加了船的壓迫感。


    「善治郎大人,請從這裏上船。途中請注意腳下」


    「啊啊,謝謝你,納塔裏奧」


    像笨蛋一樣仰視了『黃金木葉號』好一會的善治郎,最終在騎士納塔裏奧的引導下,豋上了搭在大型帆船和棧橋之間的木製舷梯。


    這個扶梯形狀的木製舷梯是為了配合『黃金木葉號』特別趕製的。


    如果是嘉帕王國的一根桅杆小帆船,隻需要在船邊搭塊結實的木板就能讓人自由上下。但四根桅杆大型帆船『黃金木葉號』這樣尺寸在常識外的船隻就不能這麽幹了。


    水手們雖然可以靠攀爬繩梯上下船,但那種方法很難搬運貨物。


    所以,才有了這個趕製的扶梯狀舷梯。


    「嗚哇,這個相當容易踩空啊」


    「善治郎大人,您最好還是不要往下看」


    「啊啊,沒錯呢」


    雖然樸素但姑且也有安裝扶手,加上善治郎也沒什麽高處恐懼症,所以這道舷梯他走起來意外的順暢。


    被前方的騎士納塔裏奧和後方的侍女伊尼斯夾在中間的善治郎,沒一會就平安抵達了船甲板。


    就在善治郎為自己平安登場鬆了口氣的瞬間,因為腳下一陣搖晃他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哦」


    「您沒事吧,善治郎大人?」


    不過,在善治郎真的失去平衡前侍女伊尼斯就從後麵撐住了他,所以總算沒出什麽大問題。


    「啊啊,謝謝你,伊尼斯」


    善治郎帶著有點害羞的表情道了謝,接著馬上擺脫了伊尼斯的攙扶。


    因為船還停在港灣內,所以這搖晃其實並沒有多厲害。雖然善治理最開始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隻是像平常那樣站直了行走的話,這種程度的搖晃並不會造成太大妨礙。


    而且,善治理周圍還有先一步登船的瓦倫迪亞公爵領的士兵把他圍在當中。


    『黃金木葉號』可以說是一塊漂浮在嘉帕王國境內的烏普薩拉王國的領土。


    說極端點,就算這艘船【突然開船就這麽載著善治理直接駛向北大陸】也並非完全不可能發生的情況。而在那樣的場合,嘉帕王國可沒有追擊『黃金木葉號』的手段。


    當然,誰也不覺得芙蕾雅公主會做出這種沒有任何利益好處的粗暴無意義行為出來,但小心些總沒有錯。


    人數大約是十幾個。


    這些士兵不愧是來自港都瓦


    倫迪亞的人,每個人都可以毫無障礙的在船上自由行動。


    現在站的最不穩的人,恐怕是騎士納塔裏奧吧。因為他是內陸地區出身,所以拿他作比較過分了些,但老實說,他站的甚至還沒有善治郎穩當。


    就在這時,先一步登船的芙蕾雅公主一行人出現在了甲板上。


    「歡迎您,善治郎陛下。作為『黃金木葉號』全體船員的代表,我,船長芙蕾雅歡迎您的到來。


    雖然很短暫,但還請您好好享受今日的海上之旅」


    將男用船長裝穿的魅力四射的芙蕾雅公主。挺起胸膛自傲的這麽說道。


    站在她身後的那些嚴肅男子們,大概就是『黃金木葉號』的幹部級水手。


    有的人個頭甚至比和他們並排站好的女戰士斯卡謝更高,而且這樣的人可能還不止一兩人。


    善治郎把視線從這些男人們那裏轉回到芙蕾雅公主身上,努力做出笑容。


    「誒誒,我很期待。說起來丟人,光是像這樣站在甲板上就讓我興奮不已了」


    善治郎這句話並不是說謊。


    全木製,而且還是有著連續航行數個月經驗的現役大型帆船。能乘上這種在現代日本瞪大眼睛也找不到的稀奇載具,真的讓善治郎覺得很感動。


    如果沒有扛著王族的頭銜的話,他肯定會做出小孩子一樣的舉動。


    電腦控製當然不存在的這艘船,隻有向數十名船員發出指示後,才能完全僅靠人力運作起來。


    「芙蕾雅殿下,我們這樣留在甲板上好嗎?」


    聽到善治郎突然這麽問,芙蕾雅公主略微認真的思考了一下。


    「這個嘛……首先我覺得是不要緊的,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請您抓住那邊的扶手吧。雖然要出於安全考慮的話最好是坐到固定的座席上去,但那樣的話乘船的樂趣所在就要減半了呢」


    「確實如此」


    看到芙蕾雅公主露出惡作劇的笑容,善治郎也跟著露出笑容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反正這次的最終試航隻是開到外海上一小會,一個站不好導致發生什麽問題的可能性非常低。


    所以善治郎老實的聽從芙蕾雅公主的指示走到扶手旁,雙手牢牢抓緊木製的扶手。


    隻要有了這種能抓好的固定支撐點,那麽就算遇到什麽預想之外的大搖晃,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自己抓好扶手後,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的善治郎對在自己身後待機的中年侍女說道。


    「伊尼斯也來抓好吧。像我們這樣沒經過鍛煉的人,被搖的晃來晃去的話會給他們添麻煩的」


    雖然善治郎轉過頭後,隻看到伊尼斯比騎士納塔裏奧更穩當的站在甲板上的樣子,但在這個場合人中,既不習慣船又沒受過戰士訓練的人除了善治郎外,就隻有這位侍女了。


    看到主人為自己擔心的中年侍女露出微笑。


    「感謝您的關心,善治郎大人。那麽,就容小的失禮聽從安排站在您身邊了」


    伊尼斯邊這麽說邊用滑行一樣的步伐來到善治郎身邊,伸出一隻手抓住扶手。


    她身後的騎士納塔裏奧對此露出了有點羨慕的表情。看來在陸地上非常可靠的騎士納塔裏奧,到了船上後就未必可靠了。


    就這樣,在確認了善治郎和侍女伊尼斯已經抓好扶手後,『黃金木葉號』的船長芙蕾雅用盡全力大聲下達了命令。


    「『黃金木葉號』出港!起錨!」


    大約三十分鍾後。


    善治郎乘坐的『黃金木葉號』駛出了瓦倫迪亞港灣,以讓人無法想象那巨大船體會有的速度在海麵上滑行。


    就和芙蕾雅公主自己曾說的那樣,她這個「船長」更多意義上隻是個裝飾品。


    芙蕾雅公主以船長的身份發出的號令隻有最初開船時那一句,那之後的各種微操作,都是由被介紹是副船長的中年男子完成的。


    每當副船長大聲下達命令,水手們就會聽令調整船帆的角度,又或是操縱船舵改變船隻的動向。


    今日的海風海浪似乎很平穩,就算『黃金木葉號』駛出港灣後搖晃也意外的沒多大,隻有船隻行進方向發生大幅改變時船身才會出現傾斜。


    「即便在這樣的搖晃中,水手們也能桅杆上進行各種作業嗎,真是了不起呐」


    如果用善治郎比較熟悉的事物進行比較的話,現在的搖晃感覺大致相當於乘坐電車時遇上大轉彎。


    雖然抓住扶手後就沒什麽,但如果沒有抓住固定支撐點站起來的話。那麽以眼下甲板上的不安定程度就算會摔倒也不稀奇。


    可甲板明明都傾斜搖晃成這樣了,水手們卻仍在自如的來回奔走。


    所以善治郎的讚賞可以讓人一眼就看出是發自他真心的。


    芙蕾雅公主露出開心的笑容。


    「是的。畢竟水手們所接受的最初訓練,就是『能空手站穩』」


    這樣的課題不僅限於『黃金木葉號』這樣的大型船隻。


    連乘坐十個人就算超載的小型船也是如此。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如果一直抓著扶手的話就什麽工作也做不了。


    不管是打水手結,還是用拖把清理甲板,漁夫的話還要加上甩網拉網、下魚叉。這些都是不空出雙手就無法完成的工作。


    因此,烏普薩拉王國的船員們,從幼年開始就會登上親人的船進行可以在船上自如直立行走的訓練。


    「原來如此,船員是個要花費比我想象的更多的年份時間才能合格的技術工種呢。在這個意義上,那邊那位的操舵工作,也是非常需要技術的吧」


    善治郎這麽興趣十足的指著的,是一名兩手扶著木製大型輪盤舵的男子。


    每次副船長發出指示,那個男子就會抓住有著無數把手的圓盤來回轉動,所以那肯定就是『黃金木葉號』的舵盤嘛。


    然而,聽到善治郎這番指摘的芙蕾雅公主,一瞬間露出了無比震驚的神色。


    「……確實呢。現在負責掌舵的是操舵長。雖然除了他以外船上還三名船員擁有掌舵的資格,但在遇到緊急情況時,掌舵的人是否熟練的差距就會顯現出來。


    遭遇風暴時,因為意外洋流走錯方向導致食物匱乏時,或是需要盡可能走直線的返回陸地時,遇到這類情況掌舵隻有交給操舵長才能讓人放心」


    「哦,這就是所謂的藝人絕活吧」


    在善治郎因為感慨沒注意的時候,芙蕾雅公主和女戰士斯卡謝緊張的交換了下眼神。


    雖然搞這種小動作有點過分,但善治郎剛才的話,讓善治郎這個男人的價值和需要警戒的程度再次提升了。


    安裝在『黃金木葉號』上的輪盤舵,即便在北大陸也是隻有三根桅杆的大型帆船才會運用的最尖端技術。


    將舵安置在船底,人類操舵時隻需要通過船上的舵盤帶動連接舵身的複數齒輪。這種利用杠杆原理的構造,讓人哪怕用很小的力氣也能移動舵杆,而且船的行進方向和舵盤的轉動方向一致也讓操舵變得更容易。


    如果以俯視視角觀察,隻要看處於平衡狀態的輪盤往左右兩邊轉了幾圈,就能輕易判斷出船隻的走向。


    而那些小型船隻,使用的都是那種操舵杆和船底舵身直接連接,靠推動粗長的操舵杆來控製船隻走向的古式船舵。


    這老式舵在遇到大浪的時候,會沉重到即便集合兩三個健壯男子的力量也難以推動的地步,而且還很難進行行船的微調控。


    為了修理『黃金木葉號』,芙蕾雅公主向嘉帕王國借來了相當多的船工,這些人當中沒一個人知道輪盤舵,隻是出於興趣打聽過有關情報而已。


    不用說,這些來幫


    助修理『黃金木葉號』的船工,每一個都是嘉帕王國嚴選出來的專業人才。


    連這樣的人都不知道的技術,為什麽善治郎卻可以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


    當然,這方麵也有是那些知道了這項情報的工匠們,已經把情報送往了王都的可能。但在芙蕾雅公主看來善治郎會有剛才的態度卻並非出於這個原因。


    善治郎的態度,不管怎麽看都是他對輪盤舵這種東西已經「習以為常」了。


    知曉製造蒸餾酒的方法如是,知曉輪盤舵的存在亦如是,在芙蕾雅公主看來善治郎這個人物身上的謎實在很多。


    當然,不管是善治郎還奧菈,都沒有特意隱瞞「善治郎來自異世界」這個事實,但對於北大陸那種技術先進國魔法落後國出身的芙蕾雅公主來說,『異世界』是個她至今也沒有完全理解的概念。


    不過,芙蕾雅公主也重新認識到善治郎和其他嘉帕王國的人相比擁有迥異的知識、同時也是個擁有迥異價值觀的人。


    船上的人想著這些事的時候,『黃金木葉號』的最終試航仍在順利的進行。


    水手們機敏的執行著副船長下達的每一道指示,靈巧的操縱著船隻。


    看起來,『黃金木葉號』是預定在外海上劃一個大圓然後返回瓦倫迪亞。


    當然,雖然說是要劃一個圓,但因為帆船的動力來自風,所以船隻也有著絕對無法行進的方向。這種曲折多多的行進路線,再加上強風又不會總固定在一個方向,那麽最後船隻劃出的圓歪歪曲曲的也就、是必然的。


    不如說,整條行船路線足以讓船上的善治郎察覺到「船隻正在劃圓前進」,就已經能夠證明『黃金木葉號』的船員們非常優秀。


    終於,『黃金木葉號』的船首指向了瓦倫迪亞港。


    看起來,各項最終檢查已經進行完畢,航程現在進入了返回港內的階段。


    看到正麵的瓦倫迪亞港逐漸變大,善治郎無意識的鬆了口氣。


    善治郎並不是不信任芙蕾雅公主,但乘坐他國的船隻出海果然還是會讓他感到緊張。


    作為反動,到了這種逐漸接近港口的時候,就會讓他產生「平安的回來了」的感慨。


    「在這方麵,『瞬間移動』就沒有這種樂趣了啊」


    善治郎看著瓦倫迪亞港這麽小聲念叨了一句。


    的確,使用『瞬間移動』移動沒有任何風情可言,相比之下,乘帆船移動有風情的多。


    不過,要是讓人在「沒有風情但很快移動手段」和「有風情但很慢的移動手段」中選一個的話,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前者吧。


    就在善治郎想著這些事的時候,『黃金木葉號』已經完成了入港。


    雖然讓大型帆船一下就停靠到棧橋邊非常困難,但這裏有成功進行過大陸間航行的『黃金木葉號』船員,


    巨大的船體似乎在摩擦但其實根本沒摩擦的停到了石造的棧橋旁。


    不過,就算已經平安停靠下錨,也不代表立刻就可以下船了。隻要樓梯狀的舷梯還沒搭好,善治郎這樣的外行人就沒法離開這艘船。至於那些熟練的船員們,則還有把帆收起來捆好、仔細係好纜繩等各式各樣的工作要做。


    看到船員們如此忙碌,善治郎隻能保持著抓住扶手的姿勢原地待機。


    因為現在還下不了船,自己不管做什麽又都會給周圍的人添麻煩,所以善治郎能做到的就隻有盡可能別去礙事了。


    船長芙蕾雅公主,帶著做完一件工作的清爽笑容來向這樣的善治郎報告。


    「那麽到此刻為止,『黃金木葉號』的最終試航就算全部結束了。


    非常感謝,善治郎陛下。這些全都多虧了嘉帕王國的幫助」


    說完這句話的芙蕾雅公主優雅的行了一禮。不過,這是個用右拳叩擊左肩然後低頭的男性禮法。


    雖然知道有點不成樣子,但善治郎還是用一隻手仍舊抓著扶手的姿勢轉向芙蕾雅公主。


    「哪裏,我們這邊才是,感謝您給予了我國工匠這次貴重經驗的機會」


    這並不是謊話。當然,嘉帕王國的工匠們不可能僅靠這次的經驗就能獨自造出大型帆船,但作為最初的試手而言這份經曆已經算是相當有益。


    聽到善治郎的這個回答,芙蕾雅公主笑得越發開心。


    「能聽到您這麽說,我也感覺很幸福。


    說起來善治郎陛下,既然『黃金木葉號』已經修理完畢,那我們就得返回祖國才行了」


    這句非常理所當然的發言,給善治郎帶來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吃驚的打擊。


    「誒?啊,啊啊。確實如此。那麽您預訂何時歸國呢?」


    成為自己側室這種麻煩的情況先不說,像這樣單純的隻是和芙蕾雅公主一起行動已經變成了自己的樂趣,這樣的自覺善治郎也有。


    至少,芙蕾雅公主不在的話善治郎肯定會感到一絲寂寞,和她共同度過的時間確實讓他感到舒服。


    大概是看穿了善治郎內心這些想法吧,銀發公主露出美麗的笑容回答道。


    「這個嘛,最理想的話,我希望下下個月就能出航。但說來丟人,我們實在是被嘉帕王國的『酷暑期』嚇怕了,而既然下個月的氣溫會比迄今為止我們經曆的更高,那麽我就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部下們的身體狀況啊。


    所以看場合的話,最快也要等到來年的冬季——也就是『活動期後期』正中的月份,甚至是更加靠後的月份才行了。我是這麽考慮的」


    聽到芙蕾雅公主的回答,善治郎不可思議的歪歪頭。


    「來自北大陸的各位無法承受『酷暑期』的酷熱,這我能理解。可從那其中回複過來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嗎?」


    也難怪善治郎會產生這樣的疑問。


    『酷暑期』正中的月份,硬要說的話相當於日本的八月。而『活動期後期』正中乃至再往後的月份,卻相當於來年的二月、三月。


    這兩者之間,有差不多半年的間隔。


    就算烏普薩拉王國的諾阿人再怎麽不抗熱,回複區區一個苦夏症狀需要長達半年的時間麽?


    然而,聽到善治郎這個問題的芙蕾雅公主卻晃動著銀發搖了搖頭。


    「不,再怎麽說他們也不需要我擔心到那個地步。估計『酷暑期』過去後十天左右,船員們的身體狀態就可以恢複如常了吧。


    問題就在於當時的季節,以及我們抵達祖國所需要的天數上麵。


    我們從烏普薩拉出發抵達瓦倫迪亞這裏,全程花費了大約一百二十天左右。因為這期間遇到過風暴又走過未知航線的彎路,所以回程時應該可以再節省一些時間,但出於安全方麵的考慮,這一段航程至少也需要曆時百日左右。


    按照這種算法,如果我們在活動期初期啟航,那麽到達那邊時就是百日以後了。那樣的話無論如何都會趕上烏普薩拉的『冬季航行』季節」


    「啊啊,那確實很不妙呢」


    對芙蕾雅公主的回答,善治郎很簡單就接受了。


    活動期開始時期相當於十月,從那時起啟航的話百日——勉強算三個月後芙蕾雅公主抵達烏普薩拉王國時,就是那邊的一月。


    雖然在嘉帕王國這邊是『活動期』正中這種一年中最舒適的季節,但烏普薩拉王國那邊就正好是迎來『冬季』這個一年中最難挨季節。


    就算『黃金木葉號』再怎麽以最新銳艦船自誇,但終究也不過是艘木製的帆船而已。


    為了航行在船艙外進行操作不可避免,而船艙內也沒有現代地球那樣的保暖設備。另外烏普薩拉的港口雖然因為洋流的關係是不凍港,但也不代表哪裏的冬季室外氣溫不會降低的非常


    嚴酷的程度。


    在零下二十度以下,有時甚至是零下三十度以下的冬季北大陸海域進行長期航行,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芙蕾雅公主這些諾阿人雖然很習慣冬季的北大陸大海,但那也是有限度的。


    被淋到海水飛沫的話如果不及時處理不到五分鍾就可能造成凍傷,萬一落入海中,落水瞬間就因為心髒痙攣而死也並不少見。這種極寒狀態下的大海實在沒有特意闖進去的必要。


    瓦倫迪亞處於酷暑期時的酷熱非常嚴酷,可不在活動期後期出發的話,返回烏普薩拉那邊時則會遇上同樣嚴酷的冬季大海,再加上往返瓦倫迪亞和烏普薩拉之間又需要大約三個月時間。所以留給芙蕾雅公主她們可以平安往返的時期非常有限。


    因此在船隻修理完畢後,芙蕾雅公主必須做好一切準備不放跑任何返航的時機。


    既然不能隨時隨地的想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去,那麽這麽準備好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麽,您是打算如果船員們都沒問題的話,就在這個酷暑期結束的時候啟航回國了?」


    聽到善治郎的問題,銀發公主先是種種點了點頭,然後深深呼吸了一下,接著帶著緊張的笑容問道。


    「是,我就是這樣打算的。另外,我打算回去無論如何也要說服本國的父親與兄長,然後再次『回到』這個國家來。


    善治郎陛下,到那時您願意歡迎我嗎?」


    聽到芙蕾雅公主的提問,善治郎帶著吃驚的表情繃緊了神經。


    芙蕾雅公主的問題,當然不僅僅是字麵上的意思。


    所謂得到本國的父親與兄長——也就是國王和王太子的許可『返回』嘉帕王國,也就意味著到時芙蕾雅公主將正式成為善治郎的側室,除此以外不可能有其他解釋。


    就是因為有著這種事實背景,芙蕾雅公主才特意在這個場合向善治郎確認「您會歡迎我嗎?」。


    對於善治郎來說,這是個沒有多少答案的問題。


    如果善治郎想拒絕芙蕾雅公主成為自己的側室,現在就是真真正正的最後的機會。


    現在給出肯定的答複的話,就再也沒法回頭了。


    (話雖如此,也不能因為我個人的任性就把整個大陸間貿易搞砸啊)


    結果到了這一步時,善治郎已經根本沒有了其他的選擇。如果現在想選擇拒絕,那非得先給善治郎的理解力、理性、骨氣來個徹底大改造才能辦得到。


    「那是當然了,芙蕾雅殿下。我會和奧菈陛下一起,等待殿下你早日歸來的」


    善治郎笑著幹脆說出的這句話,是一句讓他再也無處可逃的,承諾了接受芙蕾雅公主成為他側室的宣言。


    這裏麵特意加上的「和奧菈陛下一起」,是善治郎最後的抵抗與最低限度的叮囑。


    我的正妻終究還是女王奧菈,在我和女王的關係能保持圓滿的範圍內,我才會歡迎你來。就是這麽個意思。


    對於這點芙蕾雅公主也早有覺悟。


    當然了,聽到自己傾注感情告白的對象說「我還有比你更優先的女性」肯定會讓人心裏不痛快。但芙蕾雅公主可不是會粗心到在這種場合下把這種情緒暴露出來的女人。


    「是,我一定會再次回到這裏,回到善治郎陛下您的身邊的」


    即便穿著男裝,眼神濕潤滿臉笑容的芙蕾雅公主現在露出的表情,也能讓人一眼看出那是屬於女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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