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頭來才明白,命運所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1] 變故是從一場綁架開始。 蕭縱很少回憶這件事,以至於很多細節都模糊了。 隻依稀記得自己斷了幾根肋骨,被關在屏蔽信號的舊倉庫裏,救出時已經嚴重脫水,性命垂危。 他不知道在昏沉中度過多少天,更不知道老爺子為了他險些把整個聯邦翻過來。 蕭縱失蹤後,葉雨濛作為唯一清楚行程的人,在蕭家鋪天蓋地搜尋蕭縱時果斷選擇逃避。 警方幾次盤問,他都堅稱自己隻是蕭縱的合租室友,並不知道室友平時做什麽、認識什麽人、去了哪裏。 事後他說因為怕被當成綁架犯的一員,才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 仿佛就是蕭縱離家幾年的總結。 說來也巧,蕭縱醒後在病床上聽到些許片段。 當時蕭家陷入政|治|危|機,許多人都猜老爺子這一次罩不住了。 大廈將傾,曾經攀權附貴的人有的選擇明哲保身,有的不惜反踩一腳,讓蕭家把莫須有的罪名都坐實。 對手為這一天經營多年,步步為營,每一環都在計劃內。 在這節骨眼上為了找蕭縱興師動眾,無疑是將整個家族往懸崖邊又猛推一把。 再見麵時,葉雨濛明顯憔悴很多,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 眼神躲躲閃閃。 蕭縱終於清醒地認識到,這個人不適合做他的另一半。 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不會了。” 少年聲音堅硬如冰。 不會再見了。 ** “兔崽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發出“咣當”巨響。 別苑地板從瓷磚換成大理石,又換成更堅硬的花崗岩,砸完隻留下一道淺淺擦痕,無形中減少許多不必要的浪費。 蕭縱耳朵被震得嗡嗡響,他瞥向一旁的私人醫生,似笑非笑道:“陸叔照顧得不錯,外邊天天傳老爺子身體不行,我聽著倒還是中氣十足。” 陸醫生笑眯眯地客氣道:“孫少爺過獎了。” “你就是盼著我早點入土!”蕭衍嗓門又高八度:“數數這是第幾個相親對象,啊?氣死我了!” 這頓罵本來可以省了的。 蕭家這些年幾經沉浮,不至於一點事就大驚小怪,有關賭場的事蕭縱打過腹稿,絕對能夠應對自如。 可他還是失算了,他沒想到老爺子從頭到尾就沒關心過這件事。 蕭衍還沒等孫子站定腳,劈頭蓋臉問的第一句是: “上次給你介紹的omega,你跟人家相處得怎麽樣了?” 一句話就把蕭縱問得當場愣住。 他反複回憶好幾遍才想起,確實有這麽一回事——就在前段時間他為任職集團ceo做準備時。 老爺子沒和誰提前打過招呼,卸任的消息一放出,蕭縱都被他搞得手忙腳亂。 臨時準備的東西太多,那段時間天天加班到後半夜,硬說其他印象的話,那應該是omega要求見麵吃個飯。 而蕭縱最終有沒有答應,連他自己都忘了。 忘得幹幹淨淨。 所以他更不知道在那個暴雨滂沱的夜晚,對方沒有開車去飯店,因為惡劣的天氣以及臨城擁堵的交通環境,飯店打烊後也沒能叫到計程車。 omega回家後就著涼生病了,據說還一病不起。 當晚蕭縱和下屬開會,直到淩晨兩點才吃上助理給點的外賣,完全沒記起這件事。 外界都以為蕭二少目下無塵,隻須長到合適的年紀,玩夠了,就能繼承商業帝國。 殊不知當年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開發宇宙新能源,把科技部那個瀕死的項目重新做起來。 他帶著研發團隊,穿著幾百斤重的太空服,在條件簡陋的民用空間站一呆就是好幾個月。 蕭縱不是專業人員,關於新能源的一切內容全部從無到有,從理論變為實踐。 最終這一項目引起了聯邦軍方高層的興趣,在雙方達成長期密切合作的前提下,有了軍方做保,懸在蕭家頭上的刀才算完全落下。 八年時間,這些原來的老下屬已經升成中高層管理了,忙起來還跟當年那樣不修邊幅。 “雨真大啊。”暴雨打在落地玻璃上,下屬捧著盒飯呼嚕呼嚕地吃。 蕭縱點頭:“是啊,真大啊。” “——那麽大的雨,你讓一個omega等了你四個小時!”老爺子越說越生氣,“最後人家自己走回去的!掙幾個錢了不起嗎,有錢就能讓你為所欲為嗎!” 蕭縱歎了一口氣,道:“有錢能不能為所欲為我不知道,反正我有錢還得去相親。” 一隻蝴蝶輕輕扇動翅膀,可能會引發一場龍卷風,omega是那隻蝴蝶,那麽蕭衍就是那場龍卷風。 龍卷風,啊不,蕭老爺子道:“助理是用來幹什麽的,一個不行就再去招十個進來!” 魏助理聞言抖了一抖。 蕭縱一皺眉:“不關他的事,魏勉工作做得挺好。” “那你怎麽不把行程告訴助理讓他提醒你!” “因為沒時間、沒興趣。”蕭縱脾氣也上來了,道:“要不我明天就去找個人領證?” “你這是什麽態度!” 助理暗道不好。 他正尋思要不去把蕭夫人請來,眼睛胡亂瞟向窗外的身影時突然頓住—— 葉雨濛站在外麵的綠茵草坪上,離得不算遠。窗戶沒關,老爺子的訓斥聲聽得清清楚楚。 “你小兔崽子說清楚,是不是還對從前那個餘情未了?!”第3章 顧引 “按照聯邦治安管理辦法規定,高於60分貝屬於噪音。” 身份通過後,感應門朝兩側開啟。 臥室套間一前一後走進兩名青年,前邊的那個臉色有些疲憊。 “年紀大了是會這樣,”魏助理勸慰道,“尤其蕭老嗓子是當兵時練出來的,加上他老人家現在精力沒處消耗,就容易……” 助理說到後半截就沒聲了。 蕭縱站著聽了兩小時的訓,腦袋嗡嗡作響。 然而他剛出門又被表弟堵在長廊裏訴苦,說冷海雲最近跟吃炸|藥似的,專找他麻煩,自己那家小娛樂公司現在已經被擠兌得快破產了。 “這是殺雞給猴看呢!”表弟哭喪著臉道。 蕭縱麵無表情地推開他:“你才是猴兒。” 他一回來直接倒在起居室沙發上,懶懶接道:“容易興風作浪。” “早說以老爺子的精力應該再幹幾年,陸醫生成天語焉不詳弄得董事會緊張兮兮,一定要馬上定下**人,最後搞了這麽多事出來。” 蕭縱接任的消息一出,最先亂了陣腳的就是冷海雲。他不知用什麽方式壓了幾家金融子公司任職報備的監管批複。 試想這邊蕭縱要接管集團,那邊批文卻沒下來,這一巴掌不知道算是抽在誰臉上,反正到時又是一場全民吃瓜。 新聞標題他都幫忙想好了:【嫡庶之爭:豪門爭產逆轉內幕】 魏勉道:“其實如果不是二爺出事,老爺子這個年紀早該退休環遊星際了。” 蕭縱淡淡道:“我知道。” 助理悄悄瞄向他。 都說蕭縱像二爺,其實不無道理。 就好比現在,蕭縱坐在沙發休息,平日裏收攏的那股書卷氣仿佛一下全散開,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不需要做什麽就能讓人感覺到那種與蕭斯年相似的、散漫不羈的氣質。 蕭縱工作非常高效,要求也很嚴格,不過私下算是個好相處的老板。 魏勉在圈內這麽久,知道有些上司還會叫助理幫忙處理混亂的私生活問題,但蕭縱這裏除公司事務外沒什麽可操心的。 蕭老的話卻給他敲響警鍾——不需要操心,難道是因為老板不夠信任我? 這麽一想,助理就感到不安了。 他自認為對老板的習慣十分了解,可仔細想,連哪些業餘愛好都不知道。 蕭縱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拿出手機解鎖,指尖在屏幕上劃拉著。 過沒一會兒,他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扔,道: “看吧,就是沒事找事,我根本沒答應吃飯——我連信息都沒回。” “好歹是老總千金,因為下雨就回不去,司機呢?” 助理心想,人家就是想和你探討一下去你家還是去她家的問題。 假如沒有進入集團,魏勉可能不覺得世上能有那麽多omega不計較名分地倒貼豪門,尤其是很多本身就出自豪門,比如冷海雲的母親。 他大概率認為無良媒體誇大其詞,吸引眼球。 可這幾年,魏勉自己都算不清幫老板擋掉多少鶯鶯燕燕——有的是奔著蕭夫人的名份去的,也有不少人明確表示想要**。 有錢就能為所欲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