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都是蕭家的車隊,一板之隔是老爺子派來的司機,在這個不算寬敞的空間裏,有些化學反應似乎不受控製地發生。 火熱的身體和氣息噴灑而來,明明顧引已經打了足量的抑製劑,甚至還規規矩矩地貼上抑製貼。 在雙重保險下,alpha頸後的腺體還是一陣焦躁,隨即很快地就釋放信息素,將這種衝動蔓延向四肢百骸。 蕭二少表麵上沉著穩重,內心裏卻對顧引要做的事產生了些期待,身體裏那些壓抑久了的血液仿佛也隨著他的靠近而開始燃燒、發燙。 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清晰的念頭:他想要他。 ——讓這個以下犯上不斷作亂的小秘書知道這麽做的後果,讓他哭著保證以後不敢了。 他想要他。 不可以這樣,蕭縱。 他警告自己。 顧引還在發熱期,膽子這麽大是因為他控製不住自己。 可內心深處又有另一道聲音在狂吼:為什麽不標記?他喜歡你而你也對他有意思,為什麽不? 蕭縱少有地進入人神交戰的掙紮中,而就在氣氛快要到達沸點時,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解救了他。 顧引像突然被驚醒般,瞬間正襟危坐。 “什麽情況?”蕭縱聽了一會兒,好看的眉頭再次蹙起,語調也微微冷冽地上揚: “方馳怎麽跟冷海雲動起手來了?” ** “哎呦——疼疼疼!你輕點!” 閑雲山莊猶如隱沒在山林間的一座宮殿,方馳的慘叫聲驚起一片林中的鳥兒。 盡管有所猜測,但蕭縱見到方馳時額角還是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雷聲大雨點小已經完全不足以用來形容方少爺了,他手背上那一點點蹭破皮——天知道是上哪兒蹭的,不拿放大鏡完全看不出來。 私人醫生無語地給他上完藥,醫生大概根本不想上藥,這藥瓶子應該拿來堵住方馳的嘴: “我會不會得破傷風啊?會不會死啊?我要生物愈合膠布!” “他冷海雲欺人太甚!!” 醫生一副愛莫能助地表情看著蕭縱,仿佛在說:我覺得他該治的是腦子。 方馳大概也看出來,他一臉嚴肅地跟醫生解釋:“我這是內傷,從外表看不出來的,不引起重視過幾天就明顯了。” “你在搞什麽鬼?!”等到醫生離開後,蕭縱才怒斥道:“這什麽地方你不清楚嗎?” 方馳奇道:“二哥你脾氣怎麽這麽大?” “……”蕭縱一噎,他才不想承認是被方馳打斷了某個氣氛,蕭縱清了清嗓子,道:“誰讓你這麽離譜!” 方馳看了看這倆人,顧引臉色蒼白,蕭縱更是有些惱羞成怒,怎麽也不像魏勉形容的那樣最近蜜裏調油、狂撒狗糧的樣子。 老魏為了年終獎不惜業績作假? 不至於啊,老魏要是人品不過關,方馳也不敢把他介紹到恒華來做管理層,否則出事了多尷尬。 魏勉看著這倆人心裏也發毛:坐個車而已,沒多長時間啊,顧引幹了什麽能把老板惹成這樣? 顧引現在就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下車前蕭縱對他說:“有時間我們好好談談。” 語氣談不上好或者壞。 顧引先是一愣,緊接著挫敗感就由內而外包圍了全身。 太心急了。 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呢。 他心裏念了自己一萬遍。 傳統的omega應該要……要矜持。 顧引欲哭無淚,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挽回在心上人心目中的形象。 他會覺得我很隨便嗎? 戰友說alpha獨占欲都比較強,蕭縱沒有回應是不是就意味著…… 小秘書越想越慌,整個o搖搖欲墜,看起來比方馳這個“傷患”虛弱多了。 蕭縱也不知他是怎麽回事,原本他想了老半天,剛下定決心想跟顧引攤牌,兩個人可以試著交往一下,可顧引這個反應…… 是反悔的意思? omega提褲子不認a的事在聯邦從來不少見,可到了蕭二少這兒, ——褲子還沒脫呢。 劃掉,這句重新想。 ——八字還沒一撇呢。 一段感情仿佛還沒開始就遭到了拒絕,連蕭二少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再看小秘書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好像吃虧的是他似的。 蕭縱心裏冷風颼颼地刮。 果然乖巧省心的o都是騙人的,隻有事業型伴侶才適合他!qaq 蕭縱的火氣蹭蹭地往上冒,就想提溜小秘書到跟前好好審問他一番。 ** 每個月的十五號,蕭老爺子都會閉門謝客,去百合山穀陪伴一下老伴,加上來回車程,一天時間就這麽耗掉了。 這個習慣幾十年雷打不動,趕得及的話晚上或許能拜見蕭老,趕不及就要等第二天去了。 方馳特地趕在和蕭縱同一天到閑雲山莊,他清早就到了,拜訪不忘娛記本業,已經裏裏外外打探過一圈。 “冷海雲一天到晚在人前扮乖孫,真以為自己外麵幹的那些事沒人知道,冷夏都給他擦多少次屁股了,”方馳忿忿不平道:“這些人一口一句''三少''的,聽得我就來火。你說這還有沒有天理,他一個私生子——” 好在他及時刹住了車,方馳偷偷看了眼蕭縱的表情,臉色已經很差了,沒有變得更差。 私生子這個說法是不會放在明麵上講的。明麵上的用詞很溫和,叫同父異母。 即便非婚生子實際就是私生子,蕭家為了家族名聲也不準晚輩在外麵這麽說,就隻有方馳這種半個外人,口無遮攔時才會從嘴裏遛出來。 方馳跟冷海雲兩看相厭,外麵吵得恨不得你死活我,但在蕭衍的地盤裏誰都不敢動手,可有意思的是,雙方爭執沒發生多久,冷海雲帶來的那個omega忽然捂著肚子就喊痛。 方少爺一看這特麽是要碰瓷啊,身邊又沒有人替他演戲。他已經被坑得夠慘了,這回說什麽也不讓對方潑髒水,索性自己往地上一躺——omega當時就嚇懵了,痛都忘記喊。 “不過我看他確實懷孕,”方馳皺著眉道:“冷海雲這次帶了私人醫生進來,給廚房也交了一份孕o菜譜,補這兒補那兒。” “冷夏今天甚至陪蕭老去百合穀了,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方馳恨鐵不成鋼地說:“哥你得加把勁啊。” 孫子輩冷海雲已經爭不過了,可曾孫輩呢,他要是早早生了孩子,滿月起名的時候就可以要求認祖歸宗,孩子一旦姓蕭,蕭縱從今往後就都被動了。 方馳說完又瞄了一眼顧引,小秘書今天不像往常那麽活潑,一副暈機的樣子。 ** 方馳一驚一乍的,搞了半天全是鬧劇,蕭二少太陽穴突突地疼,就有些精神不濟了。 閑雲山莊東苑裏有他小時候住的房子,是一幢獨棟的三層小洋樓,談不上多華麗,甚至有些設計在二十年後顯得有點過時了,可很多小細節都體現出設計者的用心。 據說最初的設計者是蕭斯年,算他的業餘愛好之一。 這邊後來山莊修葺翻新時又重新裝修過一遍,蕭縱不太回來,裏麵的東西都是新的。 頭疼的毛病犯了,原本下午的工作也就沒法繼續,嶄新的被褥一點熟悉氣味都沒有,蕭縱斷斷續續睡了一會兒,總不得安穩。 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每次回來這些破事就搞得他心情煩躁,大羅神仙也扛不住。 顧引……算了不想他了,越想越氣。 蕭縱就在這種斷斷續續的夢醒中,感覺到有一隻溫熱的手輕輕覆在額頭處。 顧引忍了一個下午,還是沒忍住溜進來看他。 蕭縱習慣睡覺不鎖門——這是上位者的習慣,方便出事時保鏢進來救人。 顧引半蹲在床邊,注視著他的睡顏,那隻手沒來得及抽走就被蕭縱攥住了。 蕭縱緊閉著眼,一手鉗製住顧引的手腕,抱怨道:“怎麽走路聲音都沒有。” 顧引沒想到他睡眠這麽淺,他甚至懷疑蕭縱一整個下午壓根兒就沒睡著,小聲囁嚅道:“對不起。” 落地窗戶外麵天色漸漸暗下來,呈現出一種朦朧的灰色。深山裏的夜晚特別的靜,靜得隻有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 微冷的空氣中,顧引仿佛聽見一聲歎息。 小秘書臉皮再厚終究是個omega,有些事情他不主動,指望這個嬌氣包是靠不住的。 “顧引,”蕭縱聲音嘶啞:“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是不是喜歡我。 幾個字像落進池塘裏的鵝卵石,在平靜的水麵上蕩開一朵朵漣漪。 顧引怔怔地點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於是出聲道:“是呀。” 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蕭縱緩緩睜開眼,房間沒有開燈,隱暗的光線下,那張淩厲漂亮的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神色。 他的手指剛好就握在顧引的脈搏上,能感覺到他加速的心跳。 身體的反應比測謊儀都誠實。 當然,蕭二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顧小引能麵不改色地通過聯邦最精密先進的測謊儀。可在喜歡他這件事上,顧引從未保留過一分。 “你想跟我交往嗎?” 這一幕仿佛可以追溯到不久以前,顧引蹲在茶幾邊偏頭問他:我可以追您嗎。 起初聽見這話,顧引大概沒轉過彎來,第一反應是:完了,老板腦子撞傻了。 之後才想起來蕭縱從一天工作十五個小時改為八小時,應該是沒傻。 顧引沒有猶豫,他說:“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