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蘅卿曾經覺得沒什麽問題。 政府是權力機構,當以人類發展為優先目標,而他們這些人隻是權力機構的執行者, 不應該帶有個人色彩。 可他所在的位置叫國家信息安全局,他是二處的處長,專門負責六顆殖民星發生的危害社會公共安全事件的信息處理和交換。 隨著他知道的灰色交易越來越多後, 周蘅卿對自己“執行者”的身份也越來越麻木。 他是執行者, 不是“審判者”,他不能去評價這些事情背後的正義與非正義。 在心裏……也不可以。一旦內心出現了對事情的“評判”, 那麽就會影響到他的行為。 所以聯邦星並不常與主星來往, 即使實現跨星際航行,依然嚴格管控主星與聯邦星之間的往返。 不過到周蘅卿這個級別的軍部官員, 管控就不那麽嚴格了——特權階層裏也分三六九等,總要有些差異化的。 聯邦六顆殖民星之間都有時差,以主星時間為基準的話, 2號星的宇宙時間要比它早2天,因此對於各星球的居民來說,聯邦算是“未來”。 聯邦政府選在2號星作為政府基地,未嚐沒有高高在上的意思在裏麵。 周蘅卿站在信息處理室的中央,四周圍都是投影出來的藍色加密字幕,錯落的藍光映在他的臉上,襯得皮膚冷白得不像話,也顯得眼窩和鼻梁的陰影更為明顯。 他最近聯係過律師,谘詢怎樣才能在盡可能不影響蕭靖川前途的情況下離婚。 律師說除非過錯方都在您一個人身上,律師還說,這樣一來您自己的前程可就都毀了。 周蘅卿沒有給答複。 他自己暫時想不到要怎麽犯錯,卻也沒谘詢經驗豐富的律師。 他不知道在猶豫什麽。 或許是為了前程吧。 聯姻的好處是相輔相成的,周蘅卿三十歲就當到了處長的級別,再過兩年能再進一步升職,誰願意在精力最充沛的年紀自毀前程呢。 不知道怎麽的,周蘅卿最近總想起閑雲山莊的事。 蕭靖川和蕭縱氣質迥然不同,但畢竟是親兄弟,五官還是很像的。 顧引看蕭縱時眼睛裏有光,而蕭縱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實際上時不時就瞟一眼,看看顧引還在不在他視線範圍內。 聽說顧引的父親病逝,母親和外公看上去都是很隨和的人。 周蘅卿忽然想起什麽。 ——當年770號沒有來參加聯邦全能實戰特訓賽的領獎儀式,由東南區的長官代領。當時還引起了一些高層的不滿,不過那都是小插曲,聽說他家人生病趕回去了。 後來周蘅卿也想過是不是因為聯邦高層不滿他這一舉動,所以沒有將他招收進2號星。 周蘅卿想著想著,就刷通自己的權限卡,調取了h國區東南軍區的資料。 國區擁有自主管轄權,但770號特種兵作為參加聯邦實戰賽的選手,聯邦肯定有他個人信息。 藍色的加密字幕在眼前轟然散開,然後又組成聯邦六星的徽記,之後周蘅卿的瞳仁裏印出重新出現的一行字:【null】 周蘅卿換了一種檢索方式,出來結果依然一樣。 沒有770號這個參賽者。 假如不是他前陣子跟蕭靖川提過,周蘅卿都要以為自己記錯了。 但蕭靖川也記得這件事,說明隻有一種可能。 ……那個年輕人被軍隊除名了? 聯邦這麽多軍人,不可能百分之百都是聽國家指揮的士兵,尤其alpha還天生帶著叛逆的基因。 比如現在讓政府大為頭疼的沈原,曾經因發生口角而殺死自己的戰友並肢解,入伍後剛錄入係統不久就被除名,a國區更視他為軍隊之恥,將他的電子檔案信息全部抹除,主星資料顯示就 隻截止到沈原在海陸空軍校的記錄。 770的單兵作戰能力比指揮能力強,當時觀賽的好幾個首長都笑稱h國東南軍區出了個“人形自走兵器”。 假如他因犯事而被軍隊除名,那麽造成的社會危害恐怕比沈原還要大。 周蘅卿垂眸思索片刻後,按下了通訊鍵。 “長官,有什麽吩咐?”信息處理室外的警衛員道。 “檔案庫現在到哪個位置了?”周蘅卿一邊問著,一遍開啟國安局總部資料區的權限,他麵前的驗證一路亮起了綠燈。 “498層,長官。”警衛員核實過後回答道,“您需要什麽資料,屬下讓網絡部立即發給您。” “不,”周蘅卿盯著那一間房間的位置和倒計時,說: “我要去一趟紙質檔案陳列室。” ** 流線型的亞光黑am跑車徑直開進了南城科大的校園,引來眾多學生的好奇關注。 他們不認識軍用特殊合金,但還是有很多人知道am這個頂級跑車品牌的。 這家百年的汽車生產商推出的超跑型號兩隻手就能數完,數量更是限量中的限量,其中一款外號叫做222,在聯邦主星突破200億人口的時候推出的,限量222台,價格直接就是天文數字。 因為型號少,所以容易被人記住,但這台改裝跑車卻和人們印象中的都對不上號。 am推出新的跑車型號了? 校園內行駛車速不快,不少學生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好好考試,其他的別操心,考完出來老公帶你吃好吃的。” 蕭縱按著顧引的後頸,在他唇上用力親了一下。 顧引飛快地掃了一眼前座的司機和助理。 “都看到了,”魏勉笑道:“要不殺了我們給你倆助助興?” 司機是安保隊的,平時都負責當啞巴裝不存在,聞言也笑了。 顧引紅著臉拎著書包飛快地打開車門,溜了。 魏勉看見他一路狂奔的背影,躥得比兔子還快,咂舌道:“之前怎麽沒發現顧秘書臉皮這麽薄呢。” 之前顧引什麽都不懂,喜歡了就追,現在該懂的全都教他懂過一遍了。 不,不止一遍。 蕭縱似笑非笑地打開後座的工作桌板,準備就在車裏辦公。 為了避開早高峰,他們到得很早。 “其實這種操作型的跑車就不應該再讓司機來開了,”魏勉換到後座來,說:“自己駕駛比較爽。” 蕭縱說:“我還沒告訴他這台車裏裝了火力配置。” “早晚都是要知道的,”魏勉說:“別小看omega,他們沒我們想的那麽弱不禁風。” 蕭縱想到方女士,望向窗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方潤錦當年麵臨的處境比較極端,娘家父母去世兄弟當家,兩個孩子年紀尚小,亡夫在外麵的情人又鬧事。顧引有他護著還擔個什麽心。 超跑的玻璃是單向可視,外麵學生好奇的目光都映入他的眼底。 關於學生時代的記憶仿佛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蕭縱自從進入公司就再沒去過任何一所學校,南城科大他都是第一次來。 其實假如顧引不選擇函授的話,他們沒準還能在學校裏談個戀愛,撒撒糧什麽的,可惜了…… 蕭二少全然沒有自己頂著這張臉亂逛會引發什麽場麵的覺悟,正遺憾著,魏勉的工作機響起來。 “……葉先生您稍等。”魏勉聽了兩句,捂住了話筒麵向蕭縱,“老板……” 葉雨濛自從聯係不上蕭縱的私人號,之後就以公事的名義找了魏助理好幾次。 魏勉是職業經理人,工作不帶私人情感,老板前男友那點幺蛾子也鬧不到他這裏,於是都客客氣氣地應付著。 蕭二少頭也不回道:“不接。” “……”魏勉無語了0.1秒,最終還是道:“葉先生說他有您要找的金色頭發的年輕人的資料,” 在蕭縱逐漸僵硬的背影中,魏勉又補充了一句,幫他回憶起來:vca賭場那位。” ** “顧引同學,好巧啊,在這兒碰到你!” 春招複試的學生都集中在同一棟教學樓,顧引剛過完第一道隱形安防檢查,就聽見一個聲音在叫他。 顧引回頭一看,是之前統考時同考場的那個人。 跟上次不同的是男生剃了個寸短的頭發,腦袋頂毛刺刺的,氣溫剛回轉他就穿著短袖t恤,外套搭在書包上,這個年紀正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有種陽光朝氣。 就像剛入伍的新兵蛋子,讓人一看就想上去……練練手。 顧引默默抹去心底邪惡的想法,心想最近跟少爺朝夕相處待久了,天天看蕭縱花式欺負司令 ——但自己是個溫柔可愛的omega啊!怎麽能捉弄人呢! 從前沒有人慣著顧引,顧引就自力更生,把一切事情都辦得妥妥帖帖的,可現在有個人一天到晚地嘀咕他“嬌氣”,卻又事事替他著想,顧引就全身心地去回應他。 蕭縱前陣子在家悶了好幾天,等自己抓到沈原徹底解除他的危機,就陪他去周邊兜兜風。 早上進學校時看到早櫻開了,等櫻花吹雪的時節他們就要訂婚啦。 顧引想著想著,就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不遠處的保潔打了個冷顫,壓了壓鴨舌帽,對耳蝸內高科技隱形耳麥道:“艸,老子狗眼都瞎了,西南方向30度十二米開外那黏唧唧的是我隊長?完畢。” 狐狸作為作戰分隊指揮,冷靜糾正道:“是前·隊長。你特麽別暴露了,好好掃你的地!完畢。” “這都星際時代了為什麽保潔還要人工來搞。完畢。” “不人工搞你怎麽混得進來!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