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抬眸看她,眼中複雜幾許,「我問過翰林院幫忙的儒生,沒有人帶妹妹來這裏,你姓什麽?」


    是被戳穿了嗎?沈琳咽了口口水,心跳到了嗓子眼。


    但轉念一想,她三日未來,他竟會去尋了翰林院所有幫忙的儒生來問,心中又覺甜絲絲的,像抹了蜜。


    「我姓沈。」


    姓沈?許鏡塵看她,翰林院裏姓沈的學士不多,他都熟悉,不應當有這個年紀的妹妹,沈琳就道,「哥哥不是翰林院的學士,是朝中的官吏,使了些銀子讓我進來的。」


    她說的也不假,隻是定安侯世子的銀子,翰林院沒人敢收,也沒人不敢透露。


    「知曉了。」他也不多問了,隻是將那裏未抄完的筆記和冊子給她,她接過,卻聽他道,「明日別來了。」


    她怔住。


    為何不要她來了?她可是求了沈修文好久,難道是,他猜到了?


    心中惶惶不安,就聽他道,「我明日要隨李大人出使,多則兩三月,少則月餘,你要看什麽書,我替你借。」


    原來是這樣,沈琳心裏微舒,就點頭道:「還是老規矩,你借書,我抄書,你把要抄的給我,等你出使回來,我一道還你。」


    許鏡塵就轉眸看她。


    她也正好抬眸看他。


    四目相視,就覺有些微妙如同昨夜的一場春雨,吹落了院中一地落蕊花香。


    許鏡塵先低頭,「抄吧。」


    嗯,她也應聲。


    隻是心有旁騖,就頻頻出錯。


    都是翰林院要抄錄的書,出錯了一日,整頁都得重來,她有些懊惱,越急,越容易出問題。


    也不知他何時起身的,就站在她身後,看她寫字。


    等她反應過來,也不知他看了多久,她剛想起身,他卻俯身下來,「你的字寫得好看,但這樣握筆會脫力。」


    這話沈修文從前就說過,但她改不了。


    她習慣了這般寫,就寫的順暢,反正平日也不會寫很多字,也不覺什麽,這幾日這般抄書,真覺得手腕處有些發酸,隻怕他們說的都是對的。


    「那要怎麽……」她話音未落,隻覺溫和的男子氣息從身後貼近,他便握起她的手,在紙上落筆。


    耳畔,是他溫和的聲音,句句說的都是如何握力,她卻一句都沒聽進去,隻覺得他的鼻息貼在耳後,眼前的案幾都有些模糊不清,隻聽得清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吵個不停。


    又擔心被他聽了去。


    「會了嗎?」他問。


    她僵住,她根本沒聽,隻得搖頭,他便沒有鬆手,再握著她的手寫了一次。


    這日,她不知如何回府的。


    手中的書籍壘了一摞,有要看的,有要抄的,怕真是一兩月都不必去翰林院了。


    不去翰林院就見不到許鏡塵了,她又有些惋惜。


    這三月,都老老實實窩在家中抄書,少有露麵,就去了一次梅嘉言的小聚。


    梅嘉言身子不好,難得外出,隻邀了些親近的閨蜜,沈琳是一定會去的。


    來得貴女不多,都是平日裏能一道說話的,也不知為何,就說到了許鏡塵身上。京中有不少世家貴女是喜歡許鏡塵的,學識又好,又溫文爾雅,相貌俊朗,又是鴻臚寺少卿,平日裏也潔身自好,也沒聽過什麽緋聞,抑或是流連青、樓等不好的傳聞,原本當是良婿的人選。隻可惜早年喪妻,家中還有一個七八歲大的兒子,底蘊稍好的世家,哪個會願意女兒嫁過去做繼室填房的?


    沈琳就懵住了。


    底蘊稍好的世家,定安侯府就是。


    她也不知道這一兩月是如何過來的,書抄完了,也看完了,總覺得有石頭壓在心底,緩緩喘不過氣來。


    又時常回想起桃花樹下,他初次見她,問得那句:「書是你的?」


    而後便是翰林院,他俯身教她寫字。


    她怕是喜歡上了許鏡塵,越想越鬧心。


    聽聞出使長風的使臣回京了,沈琳卻更加不安心。


    她要不要去翰林院還書,還是……


    她也到了說親的年齡,侯府的門庭都被踏破了,都被母親一一擋了回去。她的婚事,父親和母親當是有安排的,卻無論如何都安排不到許鏡塵身上,她有些沮喪。


    朝廷三日後在禦花園給出行的使團接風,鴻臚寺的官員都會去。


    她就讓沈修文帶她去翰林院。這個時候去翰林院是遇不到許鏡塵的,她想得清楚,將抄好的冊子和借的書還到他位置上,就不要再見他了。


    這麽想,便也這麽做了,隻是將書放回去的時候,就覺心裏有什麽被掏空了一般,蜇得慌。


    再往後,遊記也少有看了,就同京中其他姑娘一樣,去踏青,郊遊,或跟著母親去寺廟祈福,跪拜,如此過了三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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