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風趕緊道:「回大人的話,東西都準備好了,就等著離京呢。」


    宋景城點頭:「包好些,別碎了。」


    阿風笑嗬嗬說:「大人,您就放心吧!既然是給夫人備的東西,自然精細得很,我試過了,絕對不帶摔壞的。」


    自家夫人在蒼月,他早前沒聽大人提起過。


    大人還這麽年輕,就中了三甲,在朝中身居要職!


    雖是寒門出身,條件在京中都是極好的。


    他看好些官宦人家的小姐都屬意自家大人得很。


    可大人是何時娶妻的?


    京中仿佛也無人知曉,但大人如此說,便有如此說的道理。


    隻是夫人若是人在蒼月,同大人當是許久未見了,大人去蒼月的心也應當急得很,否則也不會準備得如此周全,就怕路上有耽誤。


    燕韓到蒼月並非短途,還要途徑一個連連戰亂的西秦。


    大人又說不會去太多時日,很快就會回來。


    他是有些猜不透的。


    大人行事向來穩妥,也不是他這樣的小廝能想通的,就按著大人的意思辦就是。


    阿風又道:「沿路都按大人事前吩咐的安排好了,就等後日出發了。」


    「好。」宋景城也心不在焉應了句。


    車窗外,華燈初上,街道上亮起的盞盞燈火,昏黃而朦朧,好似淺黃色的綢緞一般,流轉在黑暗的夜色之中。宋景城微微垂眸,不再說話。


    腦海中的浮光掠影,就定格在某個白雪皚皚的臘月。


    ☆☆☆


    屋內染著碳暖和檀香,屋外臘梅開得正好。


    他懷中抱著她,她的身體尚有餘溫,身上卻被大片血跡染得鮮紅而觸目驚心。


    那枚簪子刺入胸前,唇上塗著他尋來的胭脂,臉上沒有猙獰,仿佛隻是睡著一般。


    他握著她的手,也再無生氣。


    他抱她起身,分明是臘月的天,他卻感覺不到寒冷。


    隻有驅散不了的涼意,透到心裏。


    他沉著眸色,眼中好似藏著混沌,也不知開了門要去何處,該去何處。


    「宋景城,你做什麽!」耳旁有人喚他。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


    「你是想讓府中所有的人都看見嗎?」那人追著他。


    他充耳不聞,徑直從屋中向中庭走去。


    「宋郎……」這是她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從前答應你的,尋到了。」這是他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腦中再容不下其他。


    「宋景城,你給我站住!」身旁的腳步聲變為嗬斥聲,仿佛認定他會停下來一般,「宋景城!你不要忘了,若不是我和我爹,你就是京中一個無處容身的落魄書生而已……宋景城!!」


    他同她說,偌大的燕韓,你再無親人,還能去何處!


    如今她死了,他又能去何處?


    原來,天大地大,其實再沒有去處的人,是他!


    錦年……


    他垂眸看她,蒼白的臉上再沒有任何血色,隻剩胭脂的殷紅。


    他想起初見她時,也同今日一般,天下著鵝毛大雪,他在屋簷下躲避。


    衣衫沾濕,凍得嘴唇發紫,半遮在袖間的手隱隱有些發抖。


    不知第幾次籌不到入京趕考的盤差,冬衣也檔了,連吃飯都發愁。


    他不知道自己都撐到什麽時候。


    他候著顏麵向她借傘。


    她是唯一路過的人裏,多看了他一眼的。


    結果她不僅給他一把傘,還給他一壺酒暖身。


    那種暖意,直到多年後,他都還記得,便是寒冬都不會冷。


    同樣記住的是,她明眸璀璨,唇邊的一抹笑意,猶如冬日裏的暖陽。


    她是他的暖陽。


    結發妻子。


    他給她遮風避雨,她予他紅袖添香。


    錦年……


    他攬緊懷中,逐漸冰冷到沒有溫度。


    「一枚素玉簪,情深兩不移。」


    「那就窮極一生,為卿取。」


    「錦年,今日你我結發為夫妻,我定會還你一世安穩。」


    他覺得窒息到麻木。


    仿佛千金巨石壓下來,壓得他寸步難行。


    中庭內,有人擋在路前。


    她追了一路,他此刻終於抬眸看她。


    他眼中的幽暗空洞,來人仿佛嚇住。


    「宋景城!府裏這麽多雙眼睛都看著,你瘋了是不是?你要把我爹和我置於何處?你給我放下!」顧昀寒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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