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麵想,一麵洗淨青絲。


    皂角的香氣裏帶了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在她看來,要比湯池裏點的熏香要好聞得多。


    「阿玉。」她喚了聲。


    阿玉便聞聲進來,瞥了她一眼,應道:「小姐。」


    「把香熄了吧。」她是有些聞不慣。


    阿玉怔了怔,才上前去熄了香爐。


    孟雲卿在湯池裏也待了些時候,趁她熄香爐的時候,正好卷了浴袍起身。


    果然,這浴袍裏都沾上了些湯池內熏香的味道。


    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等阿玉回頭,她都穿好了浴袍,也不需要她幫忙了,「奴婢替小姐梳頭?」


    「也好。」孟雲卿沒有推辭。


    湯池一頭是通過回廊連著主屋的,沐浴後不必再換衣裳,沿著湯池到主屋的回廊,就可以回到主屋內。


    隻是回廊有些長,中間又隔了好幾道簾子,水汽才不會擾到屋內。


    湯池裏有些悶,阿玉又給她批了件紗衣,便領著她往主屋那端去。


    蕙蘭閣的主屋便是她平日歇息的地方,主屋很大,右側放了紅木質的梳妝台。阿玉替她擦幹了頭發,便在梳妝台處給她梳理起來。


    「小姐可知府中來了什麽客人嗎?」好似一麵替她梳頭,一麵問起的,並非刻意。


    她上哪裏去知曉?


    分明是有意讓她問起的。


    孟雲卿也不戳穿,順水推舟道:「福伯親自去招呼的客人,應當平日裏走動得勤吧。」


    阿玉看了眼銅鏡中的人,不急不慢道:「小姐說的是呢!都是平日裏常到府中來尋侯爺的,今日該是聽說了侯爺回京,就都來了。」


    「都是平日裏常來!」「就都來了!」


    一字一句,拿捏得極其清楚,她若是不好奇,都實在說不過去了。孟雲卿就抬眸,也透過銅鏡裏的人影看她:「都是些什麽人呀?」


    阿玉便笑:「王太尉家的孫女王小姐,劉尚書家的外孫女沈小姐,周太傅的侄孫女周小姐,還有謝將軍的女兒謝小姐,都是京中的貴女。」


    哦,繞著說了半晌,原來是桃花來著……


    等到東宮,馬車走得又是雜役過得小門。


    一道進入的還有些菜農和粗使的婆子,這輛馬車混在一道進入,並不起眼。


    段旻軒便知此事隻怕在東宮這裏又做得極為隱秘。


    卻又與阿媛當時不同。


    見阿媛那時,容覲是讓他特意去了一趟華城,帶了一堆人捧場,花了大價錢,昭告天下,他段旻軒弄了個羌亞美人回府供著。


    可眼下,這人卻是直接藏在東宮之中的。


    容覲久居東宮之位,行事不可能不謹慎。


    此番怕也是被逼急了。


    入了雜役的小門,下了馬車,東宮的親信又帶著他繞了許多路,直到東宮最偏僻的角落處,才在一扇朱紅色的大門口停了下來,拱手道:「太子殿下還在宮中,並未回來。殿下早前有吩咐,若是侯爺來先來了,就領侯爺直接來此處。殿下都頭疼了好幾日了,總算盼著侯爺回來了。」


    容覲分明還在宮中,卻特意讓人將他先領過來。


    遂又想起那封:「救急,又來了個小祖宗」。


    隻怕又是個燙手的山芋。


    段旻軒頭疼:「還是羌亞國中的?」


    東宮親信搖頭:「屬下也不知曉,不過,聽來貌似不是羌亞的……」


    聽來?


    ——這個詞語用的有些懸乎,段旻軒幽幽看他,好似要將他看穿一般。


    這名東宮親信意識到多話了,便又拱手低頭,一語帶過:「侯爺,太子殿下有囑咐,我等都不可以進入,侯爺見諒。」


    段旻軒知曉再同他多說也無益,隻得伸手推開了眼前這扇朱紅色的大門。


    大門嚴實,四圍的宮牆又高,苑內的花草樹木自行生長著,雜亂無章的,也沒有多少人打理。應是東宮譬出來的禁地,這樣的地方少有人踏足,人藏在這裏也隱秘。


    大門內往裏走不久,就有一處屋子。


    屋外守著一個宮娥,宮娥手中還端著飯菜托盤,托盤裏滿滿的,看模樣應當是才從屋內出來。


    宮娥見到他,就似見到救星一般:「宣平侯。」


    這宮娥應當也被折騰得不輕。


    連飯都不肯吃,難不成要尋死尋活?


    還真是個燙手的山芋,段旻軒就問:「什麽都沒吃嗎?」


    宮娥看了看盤中,尷尬道:「就吃了些甜點。」


    嗬,看樣子不會尋死了,能專挑甜點吃,那說明絕食也絕得沒那麽徹底,有些意思。


    「奴婢再去取些果子來。」宮娥福了福身,見他點頭,才低著頭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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