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去送。


    苑內原本還有不少等著見老爺子以表關切之人,見到太子和徐大都統都起身離府,也看得懂形勢,便紛紛告辭。


    段旻軒就同齊大人到了苑外清淨之處。


    「老爺子的病……」方才在內屋,老爺子還醒著,容覲和徐大統領都在,他不方便直說,眼下正好。見齊大人麵有難色,又道:「齊大人不妨直說。」


    方才齊大人給老爺子把脈,旁人都暫避了,他也不例外。


    換言之,隻有齊大人知曉事情。


    齊大人看了他一眼,似是心中好容易下定決心,歎口氣道:「我早前同侯爺說過,老侯爺的身子骨……」他本是要一口氣再將之前的話說一遍的,但見段旻軒臉色鐵青,話便咽回了喉間,輕聲道:「老侯爺的腿斷了,有些棘手,要再看兩日。」


    再看兩日再下結論,這並非搪塞,即便他是太醫院之首也不好妄下結論。


    「有勞齊大人了。」


    話說的如此通透,段旻軒心中已然明了。換做往日,早就一番叮囑,眼下……


    「我送送齊大人。」段旻軒開口。


    他也需要整理情緒,再回內屋去見老爺子和孟雲卿。


    這幾年老爺子身子每況愈下,特別是他燕韓的時候,老爺子近乎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當時齊大人和胡大夫都說過差不多的話,他心中是有準備的。


    如今老爺子並非舊病複發,而是從馬上摔下,摔斷了腿。


    舊病未除,新傷又添,隻怕比當日還要凶險些。


    老爺子又要顏麵,當著外人的麵是不會喊痛的,但在他麵前卻是拚了命的嚷痛叫囂的。而這回,就算從昏迷中醒來,隻剩他單獨和老爺子一處,老爺子也沒吱一聲,連話都少有說。


    他是全天下最了解老爺子的人,哪裏會不清楚?


    不消齊大人開口,他心中也意料了十之八九。


    ☆☆☆


    一路,他從忠孝居送齊大人出府,又從府門口走回忠孝居內屋。


    孟雲卿在床沿邊坐著守著,福伯也在一側伺候著。


    「說了會話,爺爺睡了。」見到段旻軒,孟雲卿就開口。


    她同爺爺說了一會兒話,爺爺雖然強打著精神笑嗬嗬同她說話,譬如「陰溝裏翻船,竟然輸給小徐了」,但眉頭一直緊皺著,是忍著疼痛同她說話的。


    說了幾句,又道累了累了,要睡了,睡醒了再同她繼續說,讓她別擔心。


    她隻得應聲。


    眼眶裏打轉的眼淚,也才硬著頭皮忍了回去。


    「齊大人怎麽說?」段旻軒方才是去送齊大人了,爺爺的病情齊大人一定告訴段旻軒了,她心中著急知曉。


    福伯便道:「侯爺同小姐先歇息一會兒吧,這裏有老奴伺候著。」


    福伯在這裏伺候,他們才好在一處說話。


    「辛苦福伯了。」段旻軒沒有推辭,孟雲卿便也起身,同他一道出了內屋,往外閣間去。


    外閣間裏沒有外人,段旻軒臉色卻並不好看,整個屋內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有青銅暖爐裏的碳火燒得「嗶啵」作響,氣氛一時沉悶,孟雲卿隻覺心中微沉。


    「爺爺他……」


    她才開口,他也正好開口:「老爺子……」


    四目相視,又都停下來,外閣間內仿佛一瞬間安靜得窒息。


    「爺爺怎麽了……」還是孟雲卿先接過話。


    「齊大人是說,要等過了這兩日才能判斷老爺子的病情……」他並未隱瞞,頓了頓,又道:「雲卿,我想這兩日,我們搬到忠孝居來,多陪陪老爺子。」


    隱在袖間的手攥緊,孟雲卿應了聲:「好。」


    「咳咳……這藥不苦,老齊算積了件功德……」老爺子再醒來已是晚間,孟雲卿喚醒的,腿上綁了石膏動憚不得,孟雲卿就坐在床沿邊喂藥。


    孟雲卿喂藥,他喝了好幾次才喝完,精神頭也不是很好,攢足了勁兒同屋內的人打趣。


    段旻軒便皺了皺眉頭:「藥是雲卿煎的。」


    「怪不得。」老爺子接話,「你煎就苦多了。」


    兩爺孫分明在打趣,若是換做平日,孟雲卿定會笑出聲來,而眼下,心中卻覺得酸澀。


    「爺爺,吃蜜餞嗎?」喂完了藥,拿手絹替他擦了擦嘴角。


    音歌就從她手中接過喝完的空碗。


    「不吃了,這藥喝完撐得慌。」老爺子搖頭。


    「那就睡一會兒吧。」孟雲卿也不勉強。


    音歌低眉,平日裏老爺子最喜歡吃甜食,尤其是蜜餞,眼下竟會說藥撐得慌,難受可想而知。


    「那爺爺睡會,你和旻軒也回去休息,別擔心爺爺。」倒是孟老爺子反過來寬慰,「爺爺當年不知比這斷腿傷得多重,還不是三兩日就好了,這才多大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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