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笨手笨腳,什麽事情也做不好,您教我的東西,我也要花好久的時間才能學得會,師父,您當初是不是搞錯了,我真的可以擔起聖女的職責嗎?」


    「傻茉兒,你當然可以當一個稱職的聖女。沒有人比你更有天分、更適合了。」


    「師父,您是在安慰我吧?」


    「不,茉兒,師父不是在安慰你,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上天給了你一份最好的禮物,那就是你天性的純潔和良善。


    你要記住,你這輩子最重要的一件任務,就是去愛一個人,給那個人很多很多的溫暖和愛情,讓他的心不再寒冷,讓他不再孤單、憤怒、暴躁。」


    她偏著頭,疑惑的看著師父。


    「師父,您說的那個人是誰呢?他為什麽那麽重要?」


    師父慈祥的微笑,輕撫著她的發,溫柔的說:


    「當你遇見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你自然就會知道。」


    師父常常說一些寓意深遠的話,她也不以為意,反正師父說的話都是對的。既然以後才會知道的事情,現在又何必多問呢?她閉上了眼睛,在師父的懷中睡去。


    睡夢中,她好像聽到師父說了什麽,又好像沒有……


    「……天下就靠你了……若你能夠化解那人沉重的暴戾之氣……將拯救無數蒼生百姓……茉兒,可憐的孩子……一切都是不能避免的……孽緣,.唉……孽緣嗬……」


    茉兒在男人的臂彎醒來。


    她作了一個夢,是有關師父的夢。


    師父在夢裏對她說的話,她都清清楚楚的記在腦海裏。


    可是師父說錯了。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可憐,反而覺得很幸福。


    男人還在睡。他的手腳像以往一樣,緊緊纏繞住她,好像她是他唯一的溫暖源頭。


    茉兒靜靜的看著男人熟睡的麵容。


    這個英俊而強悍的男人--昨天他們結合了。


    從內心深處湧起一股源源不絕的溫柔但堅強的力量,她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那讓她很想擁抱這個曾經傷痕累累的男子、讓她很想給他世上所有的溫暖,讓他曾經冰冷的心不再寒冷。


    她撫摸著他的頭發,蒼白瘦弱的纖細手指描繪著他臉上的每道線條。她不斷重複這樣的動作,像是要把他的麵容,深深刻劃在自己的心裏……


    軒轅棄張開眼睛,眼前出現的是茉兒溫柔而帶著一抹莫名酸楚的笑容。


    他心口一慌。因為那樣的笑容竟然讓他產生一種虛幻縹緲的感覺,一種她或許下一秒就會消失的錯覺。


    他不知道為什麽那會讓他個高興,隻是下意識的收攏雙臂,緊緊地抱住她。


    「啊……好痛……」她哀嚎了一聲。


    她的叫聲讓他產生真實感。


    為了要確定這樣的感覺,他又收緊了臂膀,果然又引來她的唉唉慘叫。


    他很得意,心情好了起來,頭一低,用力吻住那張可憐兮兮的小嘴。


    不,這樣好像還不夠。


    他又咬又啃又吸,非得在她全身烙印下他的氣味和印記才肯作罷。


    茉兒羞得又閃又躲,卻怎麽也敵不過他的蠻力。她羞得大叫:


    「不要這樣!啊……放開我!」


    現在可是大白天啊!雖然昨夜他們已經……可是要在晨光下把自己的身體暴露出來,她還是沒辦法接受。


    「求求你,不要這個樣子……啊!」


    他悍然闖入她的身體裏麵。


    茉兒害羞的隻能把臉兒轉開,承受他粗魯而急切的衝撞。


    雖然因為每天要為軒轅棄灌血,茉兒的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可是她的臉上卻散發著以往所沒有的溫潤美麗。


    如果說,從前的她,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現在的她,就宛如盛開的花朵,蛻去了青澀的外衣,展露出女性的沉穩內斂。


    這日,他們還是像以往一樣,一個在田裏耕種,一個坐在樹蔭底下縫縫補補。


    軒轅棄的內力已經恢複了八成,所以他做起活來分外俐落迅速。茉兒偶爾會停下手邊的動作,抬頭看看工作中的他。那時候她的臉上就會出現一抹很溫柔、很溫柔的笑容。


    「休息一下吧!」她的小手圈在嘴邊,對他喊道:「吃飯羅!」


    男人丟下鋤頭,往她走來。


    他高大壯碩的身子走近她時,幾乎擋住了陽光。背對著光線的他,看起來更加陰沉可怕。他的表情嚴肅,那雙眼睛隻要一瞪,就能讓人腿軟。


    可是她不怕他。茉兒心滿意足的想,她現在已經知道他是個不喜歡寒冷、睡覺要有人陪、總是擺出恐怖的表情,內心卻善良脆弱的男人……


    她不怕他。相同的,小狗小灰也不怕他。


    「汪汪!汪汪!汪汪……」原本安分待在茉兒身邊的小灰,見到他走近,就快樂的搖著尾巴,叫個不停,還繞在他腳邊打轉。


    「滾開!」他皺眉,斥令。


    狗兒不知是聽不懂,還是故意不懂,總之還是緊緊跟著他。


    他把它拎走,但沒多久它又回來纏他。


    他很火大。茉兒光看他的臉色就知道。可是他什麽也沒做,隻是從鼻子裏哼出氣來。這景象叫她噗哧笑出聲。


    他瞪她一眼。


    「笑什麽?管好自己的狗!否則別怪我哪天吃了它。」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知道他不會真的這麽做。


    小灰白從被她撿到而且療傷之後,現在已經恢複活潑健康的模樣。


    它總是緊緊黏著茉兒。茉兒不在,它就黏軒轅棄。他也不知道威脅它第幾次了,但是她從未看他傷害過狗兒。


    「是是是,我會管好它的。現在,吃飯吧!」


    現在最好的策略就是轉移話題。茉兒笑意盈盈的盛了飯,送到他的麵前。


    他接過飯,埋頭大吃了起來。


    茱兒也盛了一碗,不過她的食量不大。以前軒轅棄沒來的時候,她總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因為覺得要做飯很麻煩。


    可是,有他在就不一樣了。看他吃飯是一種享受,岡為他總是大口大口的吃,好像所有的食物都很珍貴、很可口。


    飯後,他總要喝一杯茶,現在這也成了茉兒的習慣。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大樹下,靜靜的喝茶,享受微風輕拂、花香草香繚繞的寧靜。


    茉兒喝完了茶,把茶杯放回竹籃裏,然後拿起剛剛中斷的針線活,又開始縫縫補補起來。


    「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他眯起眼,看著她手中的破布。


    她把撿回來、要回來的二手衣服,都剪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布,然後又把它們縫在一塊兒。


    他一向很受不了她這種愚蠢的行為,也罵了她好幾次,可是她卻不放棄。眼看那些破補丁越縫越大塊,他今天終於忍不住問了。


    「嗬嗬……這是一個驚喜喔!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因為這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


    用那些破布做的禮物?


    「我不要。」他說。


    她的表情像是大受傷害。


    「又還沒做好,你怎麽知道喜不喜歡!到時我做好了以後,你再決定好不好?」


    不用了,他現在就可以決定。他想這麽說。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沒說。


    算了,就由著她去發瘋好了,到時他隻要把它丟掉就好了。軒轅棄這麽想。


    軒轅棄繼續喝著他的茶,茉兒則是縫著她的東西,此刻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可是這種沉默並不令人緊張,反而感覺很放鬆、很舒服。


    「嘿,我們來聊聊天好不好?」她低著頭邊縫東西邊這麽說。


    軒轅棄靠在樹幹上,狹長的鳳眼微閉,好像已經快睡著了。


    他沒有說話,茉兒當他默許了。她很高興,因為她發現他們太少用言語溝通了。


    「就說說夢想好了。你有什麽夢想?」


    發現他沒回答,她抬起頭,對上他不太耐煩的一瞥。


    「你不好意思說啊?」


    他翻白眼。這女人是不會看人臉色嗎?


    「你不好意思說,那我先說好了。」她兀自喜孜孜的繼續這個話題。


    「我的夢想是開一家藥鋪。那裏有很多大夫、有全天下最齊全的藥,而且最棒的就是,沒有錢的人也能夠來看病,不需要銀兩。


    你想想看,這樣就不會有人因為沒錢看病,而延誤病情了,大夫跟病人也能夠做好朋友。如果有急難的話,每個人都可以互相幫助。」


    哼!這果然是她這種白癡,才會想得出來的「夢想」。


    「天下不會有這種藥鋪。」他斷然的潑了她一盆冷水。「沒有人會不求報答的幫助另一個人。如果有,也隻是一時的心軟,心軟這種東內能當飯吃嗎?能長久嗎?」


    她的笑容瞬間僵在唇畔。


    「真的不行嗎?這種夢想真的不可能實現嗎……」她喃喃自語,眼中出現一抹茫然。


    他看著她的表情轉變,心口倏地一縮,可是他還是強壓了那異樣的情緒。


    「也許我真的太傻,想的淨是些遙不可及的夢。」她搔搔自己的頭,不好意思的笑了。「那你呢?你有什麽夢想?」


    「夢想」這兩個字令他嗤之以鼻。


    「我不作夢,也沒有什麽夢想。」他從不浪費時間空想。


    他隻知道,想要的東西,就去拿;拿不到,就用搶的;搶不到,就算得把它徹底搗毀,他也不讓別人得到。


    「怎麽可能?一定有一樣東西是你一直想要的。告訴我嘛!在你心裏,最渴望的東西是什麽?」茉兒還是不放棄地追問。


    「我想要什麽?最渴望什麽?」他自信昂揚的勾唇而笑。「應該是一統天下,成為全天下的霸主。」


    他幾乎做到了,隻差那麽一丁點的遺珠之憾……


    「是嗎?」她疑惑的看著他。「為什麽你想要成為霸主?」


    「成為霸主,就擁有最大的權勢。」


    「權勢?擁有這種東西很有用嗎?」


    「當然。誰不想呢?一旦有了權勢,就有了財富、有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可以操縱別人的生死、可以讓所有人都怕你。」


    茉兒眨眨眼,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讓別人怕你?為什麽你會想要人家怕你呢?」


    「別人怕你,你就擁有了控製對方的力量。」


    「擁有這種力量?ㄜ……要做什麽?」


    他瞄了她一眼,無意回答這種白癡問題。


    「要是人人都怕你,那你不是很孤單、很寂寞,而且還交不到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他說。「我不信任所謂的『朋友』。」


    她睜大了眼睛,那雙烏溜溜的眼裏好像又蘊積了許多水霧,他立刻瞪她。


    她敢哭就給他試試看!


    他不許她用那種「憐憫」的眼光看他。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笨女人的「憐憫」。


    她拚命眨眼,眨回了淚水。


    「啊……果然每個人的夢想都不太一樣呢……」


    軒轅棄瞥了她一眼,她的臉上帶著慈悲的笑意。


    他不明白為什麽她臉上總是能出現這樣的微笑,不管別人對她說什麽或做什麽。仿佛包容著天底下所有的惡、包容著所有人的貪嗔癡怨。


    她身上散發出一股平和沉靜的力量,那就像是一團光暈,溫暖、明亮,讓每個人都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依附取暖。


    他猛然別過頭去。


    如果她是光亮,他就是黑暗。


    他的心是黑的,血液是冷的。這麽多年來,他一直覺得這才是正確的。可是在遇見她的時候,他才陡然看見自己的汙濁、殘酷、黑暗。


    那些他依循著,並藉以茁壯、爬上眾人頂端的力量,現在有了小小的缺痕。


    那是被她的光所影響,就像是漆黑的洞穴裏,裂開了一個小縫,透進光來,就再也無法恢複黑的純粹。


    他心裏一凜,驟然冷下臉。


    不!他不容許自己產生一丁點的動搖。


    垂在身側的拳握緊,眼中寒氣大量湧現,他又變回那個霸氣的王者。


    漸漸堆疊、凝聚成的一股黑暗的力量,就要把那道微弱的光吞沒……


    黑夜,所有的罪惡、汙穢滋生……


    聖女的小木屋外,潛進一抹比夜還黑的存在。


    軒轅棄的知覺靈敏至極,在那抹黑靠近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


    他輕輕移開纏住溫暖女體的手臂,下了床。


    出了小屋,以風一樣的速度向前疾飛,那抹黑也緊緊跟隨。


    一直到林中的一片空地,兩抹黑影才停了下來。


    「我要你準備的東西拿來了嗎?」


    「啟稟大王。已經準備好了。」闇影取出謹慎收藏在懷中的一個白色紙包。


    「這是宮廷禦醫依照大王的指示,所調配出來的毒藥,需讓服毒者連續服用十日。


    這藥粉無色無味,絕對不會被發覺。而且服毒後,起先的九日,對人體不會有何影響,但這最後的一劑--」闇影恭恭謹謹地奉上另一個更小的紅色紙包。「服用之後,與前幾帖藥產生作用,第二天就再也醒下過來了。」


    「很好。你走吧!十日之後我會回王宮。」


    「是。屬下與朝中大臣,都引領期待大王回朝的日子。等大王把桃花源村的聖女殺死,我們就可趁機攻入桃花源村。大王一統天下的大業,指日可待。」


    軒轅棄沒說什麽,隻是擺擺手,闇影便像來時一樣無聲無息的離去。


    軒轅棄握住掌中的兩包藥粉,在黑夜的林中,靜靜待了好久好久……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麽……


    每天晚上用完膳,茉兒就幫軒轅棄灌血。


    她的身子一天天弱了,尤其在灌完血之後,更是虛軟不已。


    因此,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軒轅棄會在那時候,為兩人泡一壺茶--那是他唯一會做的「家事」,現在卻變成一種無言的默契。


    這天跟往常沒有什麽不同。


    茉兒坐在屋外的小椅子上休息。夜裏的風吹在身上好舒服,她閉上眼睛,聞著飄散在空氣中的淡淡茉莉香。


    「茶!」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她微笑的睜開眼,毫無意外的看著男人端著兩杯茶,把一杯遞到她的麵前。


    「謝謝你。」


    歡喜的接下茶杯,她端到嘴邊。


    正要喝的時候,她突然一怔,愣愣的看著杯中輕微晃動的茶水……


    她呆愣了太久,軒轅棄不由得有些心煩意躁了起來。


    「怎麽了?為什麽不喝?」


    莫非她察覺了什麽?


    好像這才被喚醒,她猛抬起頭看他,眼底閃著盈盈亮光……


    她的嘴角揚起,一個恬淡而寬容的笑容,取代了一閃而逝的哀愁。


    「不。我當然要喝。」她說:「你泡的茶最好喝了!」


    她低頭,專心的品嚐那一杯苦澀,還有那緩緩回甘的滋味……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很忙,忙著去給病人治病、忙著去采藥、忙著教導小蝶有關用藥和醫療的知識。


    她比以前更常跌倒,總是帶著大大小小的擦傷回家。隻不過她跌倒的原因不是因為冒失,而是失血過多產生的頭暈所導致。


    她的身子日漸蒼白瘦弱下來,但是她休息的時間卻更少,因為她有好多事情要做、好多事情要交代。


    而且,夜裏,她還不肯休息,就著昏暗的燭火,一針一線縫著那片破布。


    她的笑容越來越少,也不再像以往一樣吱吱喳喳,反而常常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的改變,讓軒轅棄無由的感覺到煩躁。


    他想,可能是因為以前她的所有情緒,都表現在那張表情豐富的臉上,所以他一直很確定她的腦袋裏在想什麽。可是現在,他卻發現他越來越不能掌握她。


    管那麽多做什麽!


    反正她依然為他灌血治療、反正她每晚都沒有懷疑的把茶水喝光,反正……也隻剩下兩、三天而已……


    待在房裏氣悶,他走出屋外,看見她站在茉莉花叢前看花。


    風兒輕吹,樹梢搖曳,幾朵純白的花兒飄了下來。


    她彎下身,纖細的手承接那些落花,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掌,就像花兒一樣白。


    她看起來好聖潔、好美。他看呆了;心裏有種預感--他永遠會記得她此刻的模樣。


    意識到他的存在,她突然轉頭,對他展顏微笑。


    「嗨!你來了。看看這些花,它們好美。」


    「都快落光了,還有什麽好看的。」他僵硬的說。


    他剛來的時候,花兒正含苞待放。如今正好一個花季過去,曾經絢爛染白了整個樹頭的茉莉,已經漸漸凋零了。


    她笑著搖搖頭,輕聲的說:「花落了有什麽關係?隻要它曾經綻放過,曾經讓人看到它的美麗、聞過它的香氣,那麽它的生命就有意義。」


    以往他會嘲笑她的說法太過迂腐或太孩子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他什麽也沒說,隻是沉鬱的盯著她看。


    像是察覺到他的情緒,她走向他,無聲的展開雙臂擁抱他。


    她的手很小,根本圈不住他的身體,可那卻是他所經曆過最溫暖的擁抱……他心底有某個部分被狠狠的撼動了。


    他的內心激動著,身體卻無法動彈。就這樣任她抱住,久久,沒有掙脫,也沒有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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