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梵與夥伴們前去南洋提高加護等級後過了三天。


    店門隨著喀啷聲打開。


    「「歡迎光臨!」」


    我跟莉特異口同聲喊道。


    「嗨,雷德!」


    「什麽啊,之前那個高等妖精姊姊不在喔?」


    進來的兩人是半妖精木匠岡茲,還有混血半獸人家具工匠史托姆桑達。


    「雷德不在的時候藥物有變少,現在倒是補得很齊了嘛。」


    岡茲望著藥物櫃這麽說。


    「我昨天有山上采藥喔。不過有些藥草在調合前必須先風幹,如果要像以前那樣應有盡有的話,還得花上幾天就是了。」


    「哦,才剛收假,你就這麽勤奮工作啊?如果是我的話,就會隨隨便便地摸魚個三天了呢。」


    岡茲一邊拿起治宿醉的藥,一邊「嘎哈哈」地大笑。


    一旁的史托桑對那樣的岡茲翻了個白眼,同樣拿起了治宿醉的藥說道:


    「果然還是雷德的藥最有效了。這樣就不用擔心明天以後的酒局啦。」


    史托桑雖然對岡茲翻白眼,但他也講著沒有多高尚的理由並笑出來。


    我以溫暖的目光看了那樣的他們倆,後來別開了視線。


    「說起來,『勇者』會來佐爾丹真是嚇了我一跳……雖然那家夥糟到不行。」


    岡茲在挑選幾份感冒藥和消毒藥的同時這麽說。


    史托桑也說:「就是啊。」點了點頭。他手上拿了三袋藥草餅幹。


    亞蘭朵菈菈雖然熟悉藥草的功用,但要運用技能將藥草調合成藥物,就需要其他知識了。


    有一部分也歸功於我之前有過不少事跡,我和莉特經營的藥店現在才會有許多人前來造訪。


    結束聖杜蘭特村的假期後,我和莉特回到店鋪,看見的是因為藥物賣得很好,而空空如也的櫃子。


    抽屜裏也塞滿了售罄藥物的訂單。


    賣得很好和接到訂單的品項都是便宜且沒有急用的藥物。


    盡管如此,得知有這麽多人需要我和莉特的店製作的藥物,還是讓我十分高興。


    「對了,雷德明天要不要一起來喝酒啊?」


    岡茲把手上的藥放上櫃台並這麽說。


    「就是收假的酒局啦。」


    「哦──這樣不錯耶,來跟我們說說你們在旅遊地點都發生了些什麽吧。」


    史托桑也把身子探過來附和。


    要不是現在情勢特殊,我就會隨口回他們說要參加酒局……


    「抱歉啊,之後有機會再說吧。下次我會邀你們喝一杯的。」


    「嗯,這樣啊,那我就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嘍。」


    岡茲很幹脆地這麽說,沒有繼續糾纏。


    佐爾丹人發現對方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的時候,就不會進一步深入。


    史托桑好像還想說點什麽,不過岡茲擺起手勢製止了他,然後笑著這麽說:


    「那麽,你跟莉特小姐的假期過得如何啊?」


    雖說不會深入他人的私事,但佐爾丹平民區居民仍然有著喜歡閑言閑語的特質。


    岡茲五官端整的妖精麵容浮現下流的賊笑。


    史托桑也在他身後兩手環胸顯露賊笑。


    真受不了……


    「這方麵嘛,下次一起喝酒的時候我再講到葡萄變成酒為止吧。」


    「哈哈哈,真是令人期待。」


    佐爾丹今天也很和平。


    *??*??*


    佐爾丹平民區,紐曼診所。


    「啊,雷德先生!好久不見──!」


    原本在櫃台坐著看書的護理師少女艾蕾諾雅,一看見我的臉就露出了人見人愛的笑容。


    「你好。」


    「旅遊結束了啊?有帶伴手禮嗎!」


    「有一些河魚的魚幹。」


    「什麽嘛──醫生應該會喜歡啦,但我比較喜歡甜食唉。」


    「就知道你會這麽講,所以我還有帶一瓶蘋果汁。」


    「太好了!」


    艾蕾諾雅嘻嘻笑著。


    「我們住在村子裏的時候有喝過,味道真的不錯喔。」


    「真令人期待,我晚點再跟醫生一起喝吧。」


    艾蕾諾雅將內含瓶裝蘋果汁和魚幹的包裹收到櫃台下的籃子裏。


    這間診所不需用錢支付醫藥費,就算用物品來支付也沒關係。籃子裏還有肉、蔬菜,以及釘子堆、金屬飾品等平民區製作的各種物品。


    「醫生如果能稍微挑選一下什麽東西該收就好了呢。」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視線,艾蕾諾雅聳聳肩笑了笑。


    「像這個木雕人偶一定不夠抵診療費,但醫生每次都會說這樣就可以了。」


    「畢竟大家都很依賴紐曼醫生啊。」


    「就算是這樣……」


    「啊哈哈,沒關係的。」


    盡管平穩卻很堅定的聲音,打斷了嘟起嘴巴的艾蕾諾雅要說的話。


    「我診所的收益很夠,不會讓人餓死的。而且啊,那個金屬飾品,應該可以賣出比診療費還高的價錢吧?」


    「醫生你老是這樣!」


    看見艾蕾諾雅反駁的模樣,身穿白大褂的紐曼便大笑出聲。


    「別擔心,要是我跟你真的很餓,平民區的各位很樂意請我們吃飯。大家遇到困難就由我來幫忙,而我遇上困難時大家也會來幫我。這裏是個很棒的城鎮啊。」


    「這麽說是沒錯……!」


    「好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畢竟我得跟雷德拿藥才行。」


    紐曼拍了拍手,打斷這個話題。


    艾蕾諾雅歎了一口氣,不過在她拿醫生沒轍的表情當中,也藏有一絲開心的笑容,而她就這樣返回了工作崗位。


    雖說艾蕾諾雅平時的工作態度不太認真,但她十分尊敬紐曼作為一名醫師的原則。


    「好啦,許久不見了,雷德。」


    「不好意思,我放假給你添麻煩了。」


    「別說什麽添麻煩,在佐爾丹這裏,藥師和醫師都是想休息就會好好休息的。」


    「紐曼醫生不是幾乎都沒在休息嗎?」


    「我喜歡醫生這個工作。」


    在大多數居民都很懶散的佐爾丹當中,紐曼可是異於他人地勤奮。


    盡管如此,他並不頑固,不僅會和岡茲他們一起過夜生活,雖說酒量不好,但也會喝酒喝得津津有味。


    這樣的人品會受到平民區居民愛戴也是理所當然。


    要是年齡、資曆的順位排到紐曼,他說不定會代表平民區進入佐爾丹議會呢。


    「……嗯,看來和我訂購的一樣,藥物全都湊齊了呢。去年不夠的血針菇今年應該不用擔心了。」


    「今年藥草都長得很好。而且還有我妹妹的藥草農園,存貨很充足。」


    「真可靠啊。」


    確認完藥物後,紐曼便請我喝了杯咖啡。


    這狀況有點罕見。


    「就算要講場麵話,佐爾丹的咖啡也算不上高級品,不過我挺喜歡這個味道。」


    「是啊,既樸素,風味也不錯。」


    我們享受隨著白色熱氣飄起的香味,並且喝下佐爾丹的咖啡。


    「……關於『勇者』梵的事情啊。」


    紐曼望著在杯子裏頭搖動的咖啡而這麽說:


    「雷德,你覺得他是正牌的『勇者』嗎?」


    「聖方教會的劉布樞機卿是他的監護人,克萊門斯教父也正式認可他了。既然這樣就應該有經過多人『鑒定』,如果隻是冒名的『勇者』,想必撐不到現在。」


    「唔嗯……」


    「勇者」梵侮蔑了佐爾丹。


    而且他還把鹽龍(salt dragon)引了過來,差一點就對佐爾丹造成毀滅性的損害。


    受人追究時,梵也毫不隱瞞自己的作為,光明正大地這麽說明:


    『讓城鎮燒個精光的話,佐爾丹的人們應該就會去對抗魔王軍了。』


    梵是不是沒有辦法想像,聽見這番話的人們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由於有樞機卿這個後盾,梵並不會直接受到迫害,但佐爾丹人就不太會想幫梵做什麽事。


    這種狀況也隻能說是理所當然的後果。


    站在梵的立場,幸運的是佐爾丹軍有從國外購買二手帆船,借此補充在對抗維羅尼亞王國的海戰中失去的船隻,而運來那些二手船的外國船員就待在佐爾丹的港口。


    要讓蒸汽驅動的巨大魔王船文狄達特航行,所需船員似乎比一般大型帆船少……雖說我不曉得具體人數,但要使那麽巨大的船舶動起來,應該還是需要幾十人吧。


    將港區中等待下一條船到來、喝得爛醉的外國船員聚集起來之後,才有辦法讓魔王船航向南洋。


    「也因為這樣,港區的每一間旅店都安安靜靜的呢。」


    「來我這裏的患者曾抱怨禮儀很差的客人太多,所以這樣子剛剛好啊……我隻跟你說啊,跟我抱怨的人可是旅店老板。」


    紐曼聳了聳肩。


    「不過那些船員可是和劉布樞機卿上了同一條船,沒碰上慘況就謝天謝地了。」


    「……紐曼醫生,難不成你以前有見過劉布樞機卿?」


    紐曼把杯子放到桌上之後,便歎了一口氣。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看在樞機卿的眼裏,當時的我想必也隻是路邊的小碎石……那個時候,劉布樞機卿還隻是個年輕的異端審問官。」


    劉布當上樞機卿之前的職業是異端審問官。


    他以異端審問官身分四處活躍的時候,我才剛加入巴哈姆特騎士團,從未與他有所關聯。


    所以我不曉得他是怎樣的一位異端審問官。


    「我想想啊……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很好說話的異端審問官吧。」


    「很好說話的異端審問官……是嗎?」


    看了紐曼的表情,就知道他那番話並不是在稱讚劉布。


    原來如此。


    「他那樣子應該過著不錯的生活吧。」


    「哈哈哈……」


    看來劉布是會利用權力收受賄賂的那種異端審問官。


    與不帶惡意卻自以為是,進而讓人受苦的異端審問官相比,劉布或許還算好了……


    「教我醫術的師父十分貧窮……他的原則是『把病治好最重要,醫療費日後再給也沒關係』。」


    「紐曼醫生會有那樣的作風,也是受到那名醫師的影響吧。」


    「我反而是以前一直看師父辛苦治病,現在才會確實地收下醫療費呢。師父老是拿豆子湯當作午餐,不過那對當時的我來說真的是難以下咽。和那時相比啊,現在的我可是有辦法隨時隨地吃我喜歡吃的東西了。」


    說完這句話,紐曼的神情就變得險惡。


    「師父很窮,所以他根本沒東西可以拿給劉布異端審問官。而且師父的個性又不懂變通,他是會說出『如果有錢拿去賄賂,還不如拿去治療疾病』這種話的人。」


    「所以他就被盯上了?」


    「對……師父實際上是在免費醫病,其他醫師就把他視為眼中釘。他們賄賂了劉布,要劉布放逐師父。」


    「放逐……」


    「劉布捏造出莫須有的罪名,說師父不收醫療費還在經營診所,是因為私底下有在製作毒品。他還說那是違背『醫師』加護的行為,需要加以導正,就把師父給帶走了……那一幕現在仍然清楚地烙印在我的記憶當中。」


    「劉布對他做了什麽?」


    「師父的雙手被砍斷,理由是要讓他無法再製作藥物。」


    「……真殘忍啊。」


    「劉布說那樣就可以讓師父遵循『醫師』加護的職務,專心治療他人了。但我看見師父變成那副模樣,當下真的很難受。」


    「那麽,那位醫師後來怎樣了呢?」


    「我隔天去診所的時候,師父已經離開城鎮了。桌上還留下了筆跡潦草至極的醫術書……八成是用嘴巴叼著筆寫出來的吧。真令人傷腦筋,盡管我一直在擔心師父,但師父真的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醫師』啊。」


    我第一次聽紐曼述說自己的過往。


    ……他不想講這些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不知道師父他現在過得怎樣,要是還活著就好了……老實說,我後來會流浪來佐爾丹這裏,也是想說師父會不會也來了這個邊境。可是很遺憾地,他沒有在這裏。」


    說到這裏之後,紐曼喝下一口咖啡,緊繃的嘴角也放鬆了下來。


    「不知不覺就講了一大段,但我擔心的是眼下的狀況。」


    「劉布樞機卿和『勇者』梵的事情啊。」


    「劉布這個男人會為了金錢而將無罪的人塑造為罪人。我沒辦法相信那種男人會為了世界和勇者犧牲奉獻。」


    紐曼心裏或許是在想,以前曾經毀過恩師的劉布,說不定正在破壞佐爾丹這個地方的安穩生活。


    的確有可能會演變成那種情形。


    劉布應該沒有半點想要毀滅佐爾丹的想法,可是聽媞瑟的說法,劉布好像覺得梵無論在佐爾丹這裏經曆怎樣的失敗都可以累積經驗。


    畢竟劉布樞機卿可是聖方教會這個大陸最大組織的最高幹部之一,邊境小國無論落入怎樣的下場,對他而言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


    真是令人不爽。


    「我隻是個城鎮裏的小醫生,那天隻能從異端審問官的身邊逃走,不過雷德你應該跟我不一樣吧?」


    「……是啊,我確實對自己的身手有點自信,身邊也有可靠的夥伴……而且我不像紐曼醫生你那樣擁有拯救病人的力量,所以不一樣呢。」


    「……既然如此,我就以一名醫師的身分,盡我所能地付出吧。」


    「嗯,我也向你保證,我會盡我所能做到最好。」


    「謝謝你,雷德。看來我剛才真的是懦弱起來了呢。」


    紐曼這麽說並笑了出來。


    他原本緊繃的內心好像放鬆了下來。


    我也笑著回覆他:


    「還有啊,我有可愛的情人在身邊,紐曼醫生卻還是單身,這點也不一樣吧。」


    「哈哈哈……雷德你真會說話啊……我能不能揍你一拳?」


    我們兩人有說有笑,這樣的對話很有佐爾丹午後的風格。


    總有一天,我也想和教導紐曼醫術的那名醫師見上一麵──我心裏這麽想。


    *??*??*


    我和說自己肚子痛的患者擦身而過,離開了診所。


    在豎立於路邊的灰木上,白色花朵已經開始凋零。


    草木逐漸從春季的顏色轉變為夏季色彩。


    距離夏天到來還有一小段時間,不過今年或許會比以往還要炎熱。


    如果是那樣,佐爾丹的人們應該都會懶懶散散的吧。


    「有四個急件要送!」


    「是!」


    染坊老板和他的孩子大聲喊叫。


    十四歲上下的少年背著大箱子,踩著不太穩的腳步跑了出去。


    這些人們住在佐爾丹的時間比我還要久。


    想必是預料到今年夏天根本就不會有心情工作了吧。


    總覺得大家想趁現在多工作一點而十分賣力。


    「要在這個月之內達到加護等級四!」


    「「喔喔──!」」


    三人組冒險者一邊提振精神一邊步行。


    嗯,是「鬥士(warrior)」、「僧侶(cleric)」、「職人」組成的隊伍啊。


    應該是有其他本業的兼職冒險者吧。


    他們身穿整修過的舊鎧甲,洋洋得意地前去城外狩獵怪物。飛龍來襲明明就是不久前的事情,真不知道他們這樣算是強健還是悠哉。


    「佐爾丹就是這點好吧。」


    我小聲地如此低語。


    「是啊,我也這麽覺得。」


    有人這樣回覆我。


    「亞蘭朵菈菈。」


    「午安啊,雷德!我正好想找你聊一聊呢!」


    笑容如花的高等妖精──亞蘭朵菈菈就站在那裏。


    *??*??*


    黃昏時,在雷德&莉特藥草店。


    「謝謝惠顧。」


    目送最後一位客人後,我把店門關上。


    「賣了不少啊~」


    今天早上才補充過不少,不過藥櫃又變得空蕩蕩了。


    今天就熬夜準備藥物吧。


    明天還得去一趟露緹的藥草農園呢。


    「嗯,來吧。我的農園很有精神,能幫上哥哥的忙。」


    露緹在我的身旁,學我雙手抱胸並點點頭這麽說。


    「既然都決定好明天要做什麽了……」


    我轉向背後。


    「就來報告收集到的情資,商討勇者應變對策吧。」


    現在在我店裏的有我、莉特、露緹……


    「好啊──來想一想該怎樣把那個勇者小子轟走吧!」


    「我們是要在不引戰的狀態下將他趕出佐爾丹才對吧。」


    「無論如何,他都是很難應付的對手。」


    還有達南、亞蘭朵菈菈、媞瑟。


    與曾為勇者的露緹一同奮戰過的夥伴們齊聚一堂。


    「偵測魔法。」


    亞蘭朵菈菈的魔法擴展至周遭。


    「沒人偷看也沒人偷聽喔。」


    「也沒有不用魔法就躲藏起來的人。」


    媞瑟接著這麽說。


    想必沒有任何人可以同時瞞過亞蘭朵菈菈的魔法,以及媞瑟的感知能力吧。


    *??*??*


    我家的起居室──


    六名英雄坐在以蠟燭火光照亮的房內。


    「首先是最後確認。除了『勇者』梵一行人以外,佐爾丹這裏應該沒有其他會援助『勇者』梵的教會軍勢了吧?」


    「嗯,確實沒有。」


    亞蘭朵菈菈如此回答。


    其他同伴也點點頭。


    「劉布樞機卿似乎是認為,隻要有他自己手邊以及取自於教會的資金,就能夠讓佐爾丹聖方教會和冒險者成為他的棋子了。」


    「我有去調查所有旅店,沒有發現跟他們一夥的旅行者。」


    媞瑟和露緹這麽說。


    「假如真的有那種人存在的話,我和亞蘭朵菈菈在對打的時候,應該早就露麵了才對啊。」


    「我也有去找冒險者打聽消息。募集文狄達特船員的時候,一開始的要求是要c級以上,但他們後來發覺這樣子沒什麽人應征,好像就把條件下修到d級冒險者了。」


    達南和莉特也如此回答。


    「假如有其他人手可用,就沒必要那麽拚命地雇用冒險者了。」


    既然這樣應該就不會有錯。


    「隻需要注意梵那夥人的話,就比較好應付了呢。」


    「畢竟教會的菁英不容忽視啊。」


    教會是阿瓦隆大陸最大的組織,自然也聚集了優秀人才。


    就像蒂奧德萊,她成為我們的夥伴之前,也曾在教會擔任指導槍術的代理師傅,而她那時也不是教會最強的戰力。


    雖說蒂奧德萊在對抗魔王軍的戰鬥中有所成長,現在的她應該無人能敵,但教會可不是能夠等閑視之的對手。


    「劉布樞機卿大概打算獨占勇者的功勞吧。」


    「無論如何,這對我們來說都是好事。」


    我也同意莉特所說的話。


    「那麽,該注意的就是『勇者』梵的夥伴了。」


    「就先以蒂奧德萊……不,愛絲妲給我們的情資作為基礎,來整理一下目前已知的事項吧。」


    莉特把三張紙放在桌上。


    各張紙上分別記載了梵隊伍成員的名字、肖像畫、經曆。


    「順帶一提,肖像畫是我畫的。」


    媞瑟挺起小小的胸脯這麽說道。她肩上的憂憂先生也很得意的樣子。


    那確實畫得很好。媞瑟會做溫泉評論,也會創作書籍,真的具備許許多多不可思議的特技。


    多虧媞瑟,我心中對於殺手的印象大大地改變了。


    我妹妹的摯友很有趣,個性也充滿魅力。


    「首先是『勇者』梵渥夫弗蘭伯格。」


    莉特的手指凜然地指向一張紙,那張紙上畫有表情看似天真無邪的少年。


    「受到魔王軍毀滅的弗蘭伯格王國王族的最後幸存者。王位繼承順位較低,自小就被寄養在阿瓦隆尼亞王國的修道院。弗蘭伯格王大概是想讓兒子成為聖職人員,借此強化與教會之間的聯係吧。梵也因為這樣幸運地躲過了戰火。」


    「原來是在修道院長大的啊,看來對俗世不太熟悉。」


    修道院。


    聖方教會這個巨大組織,必須和俗世的權力有著密切來往。


    在這樣的情況下很難度過隻遵循神之律法的生活,無論是多麽虔誠的聖職人員,都會需要為了凡人的律法而讓自己暫時違背神的律法。


    若要將神的教誨說明給世人理解,光是朗誦神的律法也不會得到人們的支持。必須了解世人如何生活、想像世人期盼什麽,並且思考該怎麽做才能傳遞神的教誨。


    神的話語會因此變作聖職人員所思考的、為世人著想的話語……至少有一批聖職人員是這麽想的。那種人所建立的就是修道院。


    修道院並沒有開放給一般教徒。


    不會受到俗世的誘惑,也不會為了世人而遠離神明。


    修道院設立的目的,就是打造隻為神而生的居所。


    在修道院生活的聖職人員稱作修道士,他們心中隻想著如何體現神的律法,單純為此而活。


    不過就連那樣的修道院,在設立後經過長久的歲月,現在也和教會的權力鬥爭有所關聯。


    「梵所具有的信仰之心,想必是自小在修道院生活培養出來的吧。弗蘭伯格的上級貴族有一種『養育自己的孩子很羞恥』的思想。將養育孩子的事情全數交給育兒與教育的專家,就是文武之國弗蘭伯格的作風了。」


    「既然這樣,那個國家的貴族不就會常有家族成員間的爭鬥嗎?」


    「這就不得而知了,我也沒有在弗蘭伯格生活過,沒有能對別國習俗說三道四的知識啊。」


    「如果是我的話,會想要靠自己好好地養育孩子!」


    「這點我跟你有一樣的想法喔。」


    「耶嘿嘿……」


    莉特鬆開脖子上的方巾,遮住嘴巴。


    (插圖008)


    洛嘉維亞公國的莉特公主有在笑出來的時候遮住嘴巴的習慣。


    她這樣的小動作也很可愛。


    「咳。」


    亞蘭朵菈菈很刻意似的清喉嚨。


    真不應該,我們講著講著就扯開話題了。


    莉特紅著一張臉,把話題拉回和梵有關的事情。


    「……關於梵的經曆,我們知道的太少了。他被弗蘭伯格王室送至阿瓦隆尼亞的修道院,就在那裏成長,並且在僅僅幾個月前的冬天聲稱自己是『勇者』,出現在萊斯特沃爾大聖砦。」


    「他是在那時遇見了劉布樞機卿嗎?」


    「對,梵雖然被守門人趕走,但好像還是露宿在外,連續好幾天都待在門前喔。劉布樞機卿看不慣那種狀況,就把梵喚進門內,聽取梵的說明,進而察覺他確實具有『勇者』的加護。」


    「隻有『樞機卿(cardinal)』加護的持有者能成為樞機卿,『樞機卿』沒有『賢者』或『聖者』那樣看透加護的『鑒定』技能。隻是交談,真的有辦法確定梵就是『勇者』嗎?」


    我說的話讓莉特兩手環胸,深入思考。


    「『勇者』以前隻是一種傳說,不曉得是否真實存在,不過在目睹『勇者』露緹這個確實存在的人物之後,說不定真有辦法辨認出來。」


    「唔嗯……」


    劉布最後或許有找聖地中擁有「鑒定」技能的「聖者」加以調查,可是就我對劉布的印象來看,我不覺得他是那種會聽信少年無憑無據的說詞,進而打算證明少年確實是「勇者」的那種人。


    「得到教會認可之後,梵就一直狩獵怪物提高加護等級啊。」


    達南望著梵經曆中的最後一段這麽說。


    「提高加護等級的途中失去了不少的夥伴呢。」


    「就是劉布從教會張羅的那些戰士吧。這就代表,那小子早就對夥伴死去的狀況習以為常了。」


    「『勇者』加護應該會讓他沒辦法舍棄夥伴才對吧?怎麽會出現這麽多死者的狀況呢?」


    亞蘭朵菈菈好像覺得很困惑。


    「這就是先後順序的問題了。」


    我回答亞蘭朵菈菈的疑問並這麽說道。


    「先後順序?」


    「對。比方說,露緹上過許多次戰場,但她從來沒有因為士兵遭到殺害就被牽製住,因而無法戰鬥吧?」


    「這倒是。」


    「隻要能夠理性地認為那是『勇者』盡責拯救世界時所需的犧牲,就不會引發衝動。畢竟每死一名士兵就無法行動的話,根本就沒辦法拯救世界啊。」


    「可是梵的夥伴隻是一般的怪物獵手耶?」


    「梵心裏認為就算隻是狩獵怪物,自己的同伴也有死去的必要。隻要打從心底覺得讓『勇者』成長比同伴的性命還重要,『勇者』加護應該就會允許他舍棄同伴。」


    「我無法接受!」


    「對加護了解得愈深入,就愈會發現許多難以接受的事實喔。」


    我露出苦笑。


    加護是神創造出來的東西。


    就算以人類律法來看會無法接受,神的律法仍會主張加護是正確的……不過我們是人類。


    「真是讓人愈來愈不爽了。」


    達南握緊拳頭而震怒。


    他那張因憤怒而鼓起血管的麵容,具有一般冒險者光是目睹就會嚇暈的魄力。


    「那種混帳怎麽可以當『勇者』!」


    「那是神選出來的,而且加護的職務與實際情況相斥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他好死不死是『勇者』啊!」


    我有點意外。


    達南以前明明說過,他是因為要在最短時間內打倒魔王,才會成為露緹的夥伴。


    可是,我從達南剛才的話語中感受到,他對於「勇者」這種存在懷有強烈的情感。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得冷靜點。」


    亞蘭朵菈菈訓了一下達南。


    不過,她那番話也透露出她對於達南所說的話深感認同。


    亞蘭朵菈菈先前一直否定「勇者」這種讓個人背負世界命運的係統,而她有著和達南一樣的想法……


    看見我的表情,媞瑟露出了微笑。


    「那段時期的露緹大人應該沒有顧慮到我們,但我們可是一直看著露緹大人的身影。就是因為那樣的身影讓我們湧起深刻的情感,我們才有辦法在打倒魔王軍拯救世界的絕望旅途中一直撐下去。」


    「……這樣啊。」


    討厭「勇者」的露緹麵露複雜的神情,不過那並非隻有負麵感情而已。


    總有一天,那段旅程也會變成美好的回憶吧。


    我心裏希望會那樣。


    「……關於梵的事情差不多就這樣了吧。該怎麽說呢……能探討的內容不多耶。」


    莉特麵有難色地這麽說道。


    「如果要批判梵的思想,倒是有滿多東西可以講的,可是單純探討梵這個人的話,就真的沒什麽好說。他真的太耿直了,構成梵這個人的要素很少。」


    「梵的世界很狹隘。」


    露緹以冷淡的嗓音這麽說:


    「梵的世界隻有梵和神明而已……沒有父母、沒有朋友,也沒有心愛的人。」


    「世界很狹隘啊。」


    露緹的說法應該沒錯。


    不過梵的強大就源自於那個狹隘的世界,這點也是事實。


    「正是因為梵的世界很狹隘,他才不會懷疑基於信仰的自身價值觀,也因此不會迷惘、不會屈服。畢竟梵的世界不會理睬其他人的欲求,其中也沒有任何事物會否定梵的價值觀。」


    梵具有被露緹揍了之後,陷入半死不活的狀態還能笑著要打倒露緹的精神特質。


    而且,他要打倒露緹的理由單純是為了讓自己的「勇者」有所成長。


    完全不合理的「信仰」邏輯。


    在我們這群人當中,沒有人能夠做出推翻那種堅定信仰的神學爭論。


    「在我們之中,隻有蒂奧德萊沒有遠離教會呢。」


    「明明就是神選出來的『勇者』隊伍。」


    不過我們也因為這個原因,在蒂奧德萊成為夥伴的萊斯特沃爾大聖砦那場戰鬥中不受信賴,費了很大一番工夫就是了。


    「如此這般,我們就照一開始擬定的目標,去對付劉布和菈本妲吧。」


    「我同意。」


    雖說我身為「引導者」,不會對「勇者」梵的作風和態度毫無意見,但現在不是思考那些事的時候。


    假如有什麽契機的話倒是另一回事……但現在就專注在夥伴們上頭吧。


    「既然這樣,重點就是劉布樞機卿和仙靈菈本妲了吧。」


    剩下另外兩張紙。


    上麵畫有眼神看似輕視他人而發笑的壯年男性,以及露出開朗笑容,卻以冷漠目光觀察四周的仙靈麵孔。


    「說是這麽說,幾乎沒有半點有關仙靈菈本妲經曆的資料。畢竟她是生活在人類社會外的仙靈,除了愛絲妲的所見所聞之外,連一點傳聞也沒有。」


    「真要說起來,能在佐爾丹打聽到的情資很有限啦,畢竟也沒人會旅行到這裏。」


    「我有利用飛空艇去外麵的國家收集情資,不過就算有人知道『勇者』梵的事情,關於梵的同伴菈本妲,人們頂多隻知道她是跟在梵身邊的仙靈而已,沒有其他資訊。」


    媞瑟這麽說。


    我們有委托能夠操縱飛空艇的媞瑟,去其他國家收集情資。


    快速帆船一般要航行一周的距離,靠飛空艇前往就能在一天內解決。


    那就像魔王船文狄達特一樣,上一代魔王的遺產具有可怕的力量。


    我可不想把飛空艇讓給現在的「勇者」梵啊。


    「可是菈本妲厲害到連愛絲妲都想避免和她戰鬥……把她當成最高階的大仙子(arch fay)應該比較妥當。」


    達南這話十分嚴肅。


    「據愛絲妲的說法,菈本妲是對梵一見鍾情而背叛仙靈同伴,將叢林中的秘寶──比蒙戒指拿走了的樣子。」


    「強烈的盲目戀情啊。」


    莉特闔起嘴巴深思。


    「我想要跟達南一起嚐試找菈本妲交涉。」


    「跟我一起?」


    聽見莉特所說的話,達南感到驚訝。


    「不行嗎?」


    「沒啦,我這個人除了威脅以外不懂得怎麽交涉,應該要交給你們……」


    達南的視線移向我這邊。


    他露出不懂莉特有什麽意圖的表情。


    「我也覺得可以交給莉特和達南。」


    「是這樣嗎?」


    「達南沒辦法交涉,而且也在萊斯特沃爾與劉布樞機卿見過麵。假如菈本妲襲擊過來,我希望達南能守著莉特撤退。」


    「什麽啊,原來是要當護衛。既然這樣就交給我吧!」


    隻是這樣,達南便釋懷並大笑出聲。


    「可是我們對於菈本妲這個對手沒有什麽已知的情資,交涉會有勝算嗎?」


    媞瑟說的話讓莉特搖頭。


    「沒有半點能讓我們覺得有勝算的資訊。首先要在交涉途中,打探出菈本妲到底在想什麽。不過我也不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你有頭緒?」


    「因為我也在談戀愛,就這點而言,我應該很適合去理解菈本妲。」


    莉特臉蛋有點泛紅地如此斷言。


    「就是這樣了,要說我們當中誰有可能成功,也就隻有莉特而已。」


    我這麽說並做個總結。


    「那麽,接下來是劉布。」


    我拿起剩下的一張紙。


    「他的經曆可是充實到用口頭說明會很麻煩……寄宿在他體內的是『樞機卿』加護。職涯很典型,以前是做盡不法行為的異端審問官,後來被選為樞機卿。」


    「他就叫劉布?沒有姓氏?」


    「他好像沒有姓氏的樣子。出身是阿瓦隆尼亞王國西部,似乎生於負責照顧馬匹的家庭。」


    「不是聖職人員或者貴族的家境呢。」


    「他好像是單純依靠『樞機卿』加護進入教會後才出人頭地,異端審問官時期收賄累積的資金,應該也都是為了成為樞機卿而準備的。他會變成一名做盡壞事的異端審問官,說不定是因為老家沒辦法給予他金錢上的援助。」


    他或許是為了理想才會染髒雙手,可是……


    「不過,那家夥現在一定也很貪求金銀財寶。」


    亞蘭朵菈菈這麽說。


    就我調查到的情資來看,他在樞機卿時期也曾在一些場合展現出貪婪。


    「想必是目的和手段對調了吧,銀幣的光輝就是有著那種魔力。」


    然後他就成為了一名貪得無厭的樞機卿啊。


    「不過,那麽淺顯易懂的個性就有很多機會讓我們趁虛而入。」


    自私自利正是最容易理解的行動原理。


    「好,劉布就交給我去應付吧。」


    「雷德你要應付?可是劉布不是看過雷德的長相嗎?」


    以前旅行的時候,我、露緹、達南在聖地戰鬥時有被劉布看過長相。


    而且媞瑟也在討伐山丘巨人達塔克時和他們同行,畢竟她是這城鎮唯一的b級冒險者隊伍。


    要是梵那夥人對媞瑟起疑的話,想必會自然而然地追查到她的搭檔,也就是露緹那邊。


    我不想派出媞瑟。


    「我有變裝技能。劉布應該沒有看穿物理性變裝的能力,八成不會出事。」


    「也對。那我就一起去輔助雷德吧。」


    亞蘭朵菈菈強而有力地這麽說。


    劉布沒有看過亞蘭朵菈菈的長相。


    她有時候會很耿直,但也具有該留一手的時候能藏起底牌的交涉能力。


    「好,菈本妲交給莉特和達南,劉布就交給我和亞蘭朵菈菈來應付。假如我們碰上非戰不可的狀況,就由露緹和媞瑟來幫忙,讓我們能夠順利逃脫。」


    「知道了。」


    「沒有什麽職業比殺手更擅長逃跑了,包在我身上。」


    憂憂先生也強而有力地蹦跳起來。


    「大家都把這三人的情資背起來了吧?那從今天開始到梵那夥人從南洋回來之前,我們要做好交涉的準備!」


    夥伴們一起點頭。


    感受到他們有多麽可靠的同時,我站起了身子。


    「那就來弄晚餐吧。」


    「就在等這一刻!」


    隨著莉特開心的嗓音,還有聽見她那樣就笑出來的夥伴們的聲音,今天的討論就此結束。


    *??*??*


    隔天──


    我造訪了露緹的藥草農園。


    「歡迎光臨,哥哥。」


    露緹帶著看似欣喜的神情迎接我。


    雖說露緹有先來我家吃早餐,後來我們也一起走回這座藥草農園……但她一看見藥草農園就先小跑步前去農園,才會變成這種情形。


    真是可愛。


    「哥哥,你昨天製藥弄到很晚才睡吧?告訴我需要的種類和數量,我就會幫你準備喔。」


    「我想想啊……那今天就交給露緹好了。」


    「嗯,交給我吧。」


    露緹幹勁十足地握緊雙拳。


    雖說我以前受過一晚不睡也沒什麽影響的訓練……但我現在沒必要像以前那樣隻靠自己努力。


    我把寫上所需藥草的筆記遞給了露緹。


    「了解。」


    露緹在額頭前方伸直手指並如此回答。


    拿起道具的露緹得意洋洋地前去藥草田。


    她身穿平凡的鄉下少女那種適合下田工作的樸素衣裝,這樣子的外觀充滿和平氛圍,也正是我以前夢寐以求的景象。


    我一定要守護好這個景象才行。


    「雷德先生。」


    媞瑟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回過頭去,便看見媞瑟拿著冒出白色熱氣的杯子。


    「應該會需要花一些時間,還是到小屋裏頭等待吧。」


    我和媞瑟一起進入建在農園旁邊的小屋。


    小屋裏頭的事務所用品比我以前過來的時候更多了。


    「除了雷德先生以外,想要向我們購買藥草的客戶也變多了。」


    維羅尼亞王國那件事讓露緹的名字在佐爾丹眾所皆知。


    露緹的藥草農園還沒有什麽實績,不過打響名聲之後,也會有人想要和她們交易看看吧。


    「盡管如此,這農園隻有我和露緹大人兩人打理,沒辦法接下那麽多訂單。」


    「雇人幫忙的話可以讓規模更大喔?」


    「不必那樣,一開始我就和露緹大人討論過,我們並不是想靠這座藥草農園賺大錢,是要用來過幸福的生活。」


    媞瑟露出安穩的微笑,喝下杯中的紅茶。


    我也喝下一口。


    有加蘋果果醬的紅茶很合我的胃口。


    「我目前能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媞瑟忽然這麽說道。


    她想必是在講梵的事情。


    「可是……我果然還是一名殺手。我沒自信能靠殺人以外的方式解決。我不禁會思考這樣子是否真的沒有問題,在『勇者』梵回來前,這段時間會不會還有什麽能做的……心裏有這樣的擔憂。」


    「原來如此,像這樣悠悠哉哉地喝茶,會讓媞瑟擔憂啊。」


    「是的。」


    雖然時間短暫,但媞瑟有和梵那夥人一同行動,在極近距離看過他們的戰鬥。


    「與其說『勇者』梵強大,我感受到的其實是可怕。我體內的『刺客』告訴我,那東西很難殺掉。那種感受比第一次看見達南大人和蒂奧德萊大人的時候還要強烈。」


    「既然你這個人類最頂尖的殺手都有那種感受,那想必不會有錯。梵應該真的擁有足以立誌拯救世界的強大。」


    「雷德先生也有和梵持劍交鋒過吧?那時覺得如何呢?」


    我觸碰腰際的銅劍劍柄,開始思考。


    當時我的戰鬥隻是在露緹抵達前拖延時間。


    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打倒梵,也很清楚梵應該不會撤退。


    當時是在有利於我方的狀況下戰鬥。


    「我想想,那的確是『勇者』加護的戰鬥方式……和露緹的『勇者』作風大不相同就是了。」


    「作風不同啊。」


    「『勇者』能夠取得的技能十分豐富,不過觀察他的戰鬥方式和技能,就能得知他想要成為什麽樣的『勇者』。」


    露緹的狀況是,我有對她的技能成長方向提出建議,所以她也具備了我心目中的「勇者」露緹該有的作風。


    那就是不會輸的「勇者」。無論今後會和多麽可怕的對手戰鬥……更高階的戰士、無數的軍隊、巨大的怪物、暗藏惡意的陰謀、無法目視的疫病和詛咒、自然災害……被強迫去救人的「勇者」,必須去對抗世上所有的障礙。


    就算「勇者」是最強的加護,想必也有無法取勝的戰鬥。


    所以她必須成為不會輸的「勇者」。


    我給了她「就算沒有贏,也不要以落敗的結果告終」的建議。


    「我認識露緹大人的時候她已經比任何人都還要強大,但她也不是靠自己一個人變強的啊。」


    「不過露緹就算沒有『勇者』加護,也是個劍術天才呢。」


    「那應該是因為,教她劍術的人是雷德先生喔。」


    「因為是我?」


    媞瑟輕笑了一聲。


    「受到珍視的人教導,拚勁就會很不一樣了。」


    「原來如此,說起來的確是有這方麵的要素。」


    徒弟和導師搭不搭很重要。


    「那麽,就雷德先生的眼光來看,『勇者』梵的作風是怎樣的呢?」


    「他是無敵的勇者。」


    「無敵?」


    媞瑟的眼睛微微睜大。


    她擁有隱藏表情的技術,現在這種表情代表她十分驚訝。


    「梵的『勇者』並沒有敵手。」


    「居然連雷德先生都說到這種地步啊……」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講得不太好啊。


    為了說明,我把話繼續講下去:


    「梵的目標是成為一定會勝利的『勇者』。他的技能以耐久力為重,而且還可以用『治愈之手』的專精技能『反轉』,將傷害轉移給別人。那的確是強大的招式搭配……但他並沒有設想任何敵手。梵會使出最強的攻擊,無論對手怎麽攻打他,他都會贏。」


    「原來如此……這樣我理解了。在梵的劍法當中,隻有『自己使出最強的招數就會獲勝』這樣的原則呢。」


    為了不輸給任何對手,露緹有設想各式各樣的敵人。相對地,梵則是追求無論麵對怎樣的敵人,都能用同一招取勝的強大。


    兩者的原則相像,執行方向卻正好相反。


    「那是擁有高階加護或者某項技藝特別高強的加護的人會有的想法。既然他有『勇者』這種最強加護,會有那樣的作風我是能夠理解……但如果是我,就不會選擇那種作風了。」


    「我也不會呢。作為殺手,觀察事物比什麽都更重要。雖說我也有必定能取勝的劍法,但如果隻靠那麽一招,總有一天一定會被人擊殺。原來如此,梵的世界很狹隘。」


    梵的世界很狹隘。


    這一點就決定了梵這個「勇者」的作風。


    「我是不曉得梵是否能對抗魔王軍到最後一刻,可是現在的梵絕對贏不了露緹。如果打倒梵就能解決一切,事情就簡單了。」


    「因為梵雖然依賴著『勇者』的力量,但露緹大人是更勝一籌的『勇者』。」


    「沒錯。」


    在露緹被人盯上的現況下我還有辦法這麽鎮定,也正是因為我如此確信。


    「可是露緹的強大沒有辦法讓梵的內心屈服。因為梵的劍法沒有敵手。」


    「意思是他不知道自己絕對沒辦法贏吧。」


    「很難說他那樣算不算是『勇者』呢……那或許是麵對無法取勝的對手,仍然能不屈不撓奮戰的勇氣吧。」


    「找尋能夠取勝的方法並且取勝,才算是『勇者』吧?」


    我聳了聳肩。


    「我跟梵對戰後感受到的差不多就這樣,能作為參考嗎?」


    「我想想……我應該理解梵到底是哪裏讓我覺得可怕了。隻不過,我還沒辦法好好地用言語說明。」


    「對手可是『勇者』,可以確定的是他和我們之前應付過的任何敵人都不一樣。」


    說完這句,我為了讓媞瑟安心而露出笑容。


    「不過啊,我們現在的行動目的是不要和梵戰鬥。要是過於警戒,因而忽略眼下的日常生活,不就很可惜嗎?」


    這時門扉應聲開啟。


    「哥哥,藥草這樣就齊了。」


    「辛苦你了,我看一下。」


    「嗯,給你看。」


    露緹遞出來的籃子裏頭整齊地塞滿了我需要的各種藥草。


    這樣子看下去,哪一種藥草有多少數量就一目了然。


    真不愧是露緹。


    「謝謝,我拜托你的都有湊齊喔。」


    「嗯。」


    露緹得意地微笑。


    真是可愛。


    「這樣店裏的存貨就夠了。畢竟現在情況特殊,我想避免去山上采藥草啊。」


    「我有幫上哥哥的忙嗎?」


    「當然有,你幫了很大的忙喔,露緹。」


    「嗯嗬嗬。」


    看見露緹似乎很開心的笑臉,我也開心了起來。


    撫摸露緹的頭之後,她就緊緊地抱住我的身體。


    (插圖009)


    「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明明還是早上,露緹卻滿懷幸福似的這麽說。


    *??*??*


    回到店裏後就得開始進行調合藥物的作業。


    我把櫃台交給莉特負責,在工作室費力調合藥物。


    「用於藥草餅幹的補藥這樣就可以了。熬煮過的藥草就取走上清液的部分,跟這邊的抹料混合……」


    我並沒有讓調合速度變快的技能。


    所以,作業快慢端看我怎麽有效率地利用時間。


    我把排在桌上的沙漏倒過來放,在熬煮和蒸餾作業的途中,也同步進行磨碎或混合藥草的作業。


    磨碎之後當成抹料、用水熬煮成溶液,或是蒸餾成濃縮精華……藥草的用法有很多種。


    「增加柴火來提高火力,啊──這鍋底的焦痕很嚴重,該拿去給人修一修了。」


    我一邊這麽說,一邊將裝有蒸餾精華的燒瓶拿下來,放進裝了水的桶子冷卻。


    「現在真的很少有這麽忙碌的作業了啊。」


    雖說我還是騎士的時候,會以秒為單位來推動作戰……


    「不過偶爾像這樣忙於工作也挺不錯的。」


    這對於開心的慢生活也是一種良好的刺激。


    「……可是真的好熱。」


    畢竟是在狹窄的工作室裏點了幾爐火,會熱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為了不讓汗水滴進藥中,我用布把臉包住,但反而更熱了。


    「莫名有種我很認真工作的感覺呢。」


    不知其所以然的自我滿足讓我心情變好的時候,我將鍋子離火。


    接下來的作業是等待鍋子裏的物品自然冷卻。


    「該休息啦,沒想到會弄到有點超過午餐時間。」


    我站起身子伸個懶腰。


    嘴裏自然發出「嗯──」這樣的聲音。


    「辛苦了!」


    莉特的聲音傳了過來。


    「要吃午餐了吧?我有做菜喔,快過來吧!」


    「莉特你有下廚?」


    「嗯!」


    我去洗手間洗好手,回到起居室之後,便看見桌上擺放著莉特所做的料理。


    荷包蛋配香腸、香煎番茄與蘑菇、燉番茄蠶豆、麵包配果醬,以及萵苣起司沙拉。


    還有櫻桃和蘋果當甜點。


    「看起來好好吃。」


    「我和雷德不一樣,隻會做簡單的菜色……可是我灌、灌注其中的心意應該不輸給雷德喔!」


    「做了這麽多種類很足夠了,我們快點吃吧。」


    「嗯!」


    莉特做的是一些簡單的菜。做菜的工法愈繁複,料理技能的影響就會愈大,所以有時候反而是步驟較少的菜色會比較好吃。


    果醬和沙拉醬都是我之前做好的,至於燉番茄蠶豆用到的醬汁,則是用我今天早上煮過的湯來調味。


    麵包是從麵包店出爐的。而作為甜點的水果隻有切過而已,料理技能並不會影響到滋味。


    荷包蛋、香腸、香煎番茄與蘑菇這幾道菜色都是直接煮熟,並且用鹽巴調味。


    「好吃。」


    我吃下一口後說了這樣的話。


    真不愧是莉特。


    她冷靜地看待加護賦予她的料理技能的極限,選擇了符合自己能力又能做得最好的菜色。


    我從這些簡單又美味的菜色中所感受到的,是莉特真心想要讓我吃到美味餐點的情意。


    就如莉特所說,這些菜都充滿著莉特對我的感情。


    所以才會這麽美味。


    *??*??*


    「來,盤子給你。」


    「謝謝!」


    在廚房裏──


    我和莉特肩並肩地清洗著餐具。


    我用椰子纖維製成的刷子清洗餐盤,莉特再用布把它們擦幹淨,放回餐具櫃中。


    為了更容易去除汙垢而泡在裝滿水的桶子內的餐具逐漸減少……


    「這是最後一個了。」


    「既然都最後了,就特別用心地擦亮吧!」


    莉特手上的盤子摩擦出「啾啾」的聲響。


    「好了,完美無缺!」


    莉特開心似的笑著。


    站在那樣的莉特身邊的我,當然也開心地笑了出來。


    「辛苦你了,莉特。」


    「辛苦你了,雷德。」


    處理完餐具的我們兩個這麽說完並擊掌。


    然後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互相在對方的臉頰上親吻一下,再返回工作崗位。


    我再次前往工作室。


    「哼哼──」


    我不禁哼起歌來。


    這代表我心情也有變好。


    「也來製作泰坦蟹甲殼的粉末和灼熱石的粉末吧。」


    雖說兩者都是稀有材料,但要做出一帖藥的話隻需要用到幾公克的量而已。


    盡管先以材料的形式保存,粉末不夠用的時候,再拿一個指甲尖大小的碎片來磨也來得及,不過現在時間充裕,先磨成粉也沒關係。


    我把磨出來的粉末重新裝到瓶子裏,再收進櫃子裏頭。


    與此同時,我也將熬煮多時的溶液與其他藥草混合,並且加入蜂蜜做成藥丸。


    最後將做好的藥物分成小份量,作業就結束了。


    「呼,這樣子庫存就都補好了……真是費了不少工夫。」


    看見擺滿藥物的櫃子,我對於自己的努力自吹自擂。


    往窗外一看,便發覺已經是黃昏時刻。


    「剛好趕上打烊時間啊。去莉特那裏看看好了。」


    我換掉髒衣服之後,前去店麵。


    「謝謝惠顧──!」


    結果剛好碰上顧客買完藥,莉特對顧客背影送別的狀況。


    店裏還有兩名顧客,似乎正在選藥的樣子。


    「啊,雷德!調合作業結束了?」


    「嗯,處理得十分完善。」


    「太好了,辛苦你啦!」


    莉特的肩頭顫抖了一下。


    她肯定是想來抱我,但因為有客人在就硬是忍耐。


    由於我也感受到了那種欲望,所以一定不會有錯。


    「耶嘿嘿,離打烊應該還有三十分鍾左右吧,要怎麽度過呢?雷德去休息也沒關係的。」


    「不,我要和莉特一起工作喔。」


    「這樣啊,耶嘿嘿。」


    我又站到莉特的身旁。


    我們倆在櫃台肩並肩,一下子數錢、一下子包藥給顧客,或者說明藥物功效。


    雖說休息一下是不錯,像這樣和莉特一起工作也很棒。


    隻要莉特像這樣待在我的身邊,我一定會時時刻刻都覺得現在這一瞬間的人生很美好吧。


    「「謝謝惠顧──!」」


    即將打烊的一刻。


    我們目送最後的顧客。


    那名冒險者是過來買明天冒險時要用的藥物,他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說著:「要是沒有的話不知道該怎麽辦。」並且向我和莉特道謝。


    「藥賣了很多!餅幹今天也有賣完!嗯──有一種努力工作過的成就感!」


    「我們沒有推出什麽新商品之類的,顧客卻變多了呢。」


    「這代表雷德&莉特藥草店的名聲更好了喔,就算沒有特別的商品,覺得藥物就是該來這裏買的顧客還是有變多,真令人開心呢!」


    「是啊,這間店的招牌……雷德&莉特藥草店留在各式各樣的人的記憶當中,真的會讓人很開心。」


    單純當藥商的雷德和莉特,在佐爾丹這個地方找到了歸宿,並且快樂地生活著。


    「好了,來收工吧!」


    「嗯!」


    把櫃台交給莉特之後,我拿起掃帚走出店外。


    在門口掛上「已打烊」的牌子。


    「好嘍。」


    我忽然看向上方。


    店門口的門扉上方有著寫上「雷德&莉特藥草店」的招牌。


    「……唔嗯。」


    我先回到店裏頭。


    「怎麽了?」


    莉特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


    「沒啦,就突然有點想把招牌清理幹淨。」


    我拿出洗手間裏頭的毛巾和水桶,以及置物間裏的梯子,再次前去招牌前方。


    首先要先幹擦。


    用幹毛巾把積在招牌上的塵埃擦下來。


    「不知不覺間變得挺有威嚴的啊。」


    原本還亮晶晶的全新招牌像這樣一直掛著,就隨著日積月累讓髒汙變得很顯眼。


    這簡直就像在訴說這間店走過的曆史一般。我有一點點陷入感傷之中,並且持續清理招牌。


    幹擦結束後,用桶子裏的水洗過毛巾,然後換成濕擦。


    後來整個變幹淨的招牌,和全新的時候相比又有一種不同的風情。


    我從梯子下來後望過去,就深深覺得當初真是讓人幫我做了一個很不錯的招牌。


    *??*??*


    晚上──


    我把店門鎖上後回了頭。


    「那我走嘍,莉特。」


    「嗯,路上小心。我也要走了。」


    「好,你路上也小心。」


    我們兩人在月光下如此交談後,微微笑了出來。


    然後我們各自往不同方向踏出腳步。


    我是去收集能夠用來說服劉布樞機卿的情資。莉特也差不多,是去收集菈本妲的相關情報。


    關於菈本妲,可以說幾乎沒有資訊……我不曉得到底該怎麽說服她,所以就交給莉特處理。


    我隻要做我做得到的事情就好。


    我的目的地是位於中央區的佐爾丹聖方教會。


    用敲門器敲擊門扉之後,裏頭就傳出聲音。


    「你很準時呢。」


    我聽見以緩慢步伐靠近門扉的聲響。


    門打開後,便看見身穿居家服的席彥主教站在裏頭,他帶有皺紋的臉龐浮現了笑容。


    「佐爾丹人的時間觀念很鬆散,你這麽準時過來讓我不禁嚇了一跳。」


    「哈哈,席彥主教不也是佐爾丹人嗎?」


    「我有在中央的教會留學過。要是有睡過頭的行為,負責教學的助理祭司可是會十分嚴厲地懲處我們。」


    「在教會居於人下也挺辛苦的啊。」


    「雷德先生看起來也有在居於人下的時期,經曆過辛勞的工作吧。」


    哎呀。


    「哈哈,我隻是隨口說說,沒有要打探雷德先生的過往。」


    席彥主教這麽說並笑了出來。


    「進來吧,我們站在這裏講這些話的時候,水好像燒開了。其實你來得太準時,我連茶水都還沒準備好呢。」


    「這真是太感謝了。白天雖然暖和了許多,晚上還是有點冷啊。」


    我進入教會裏頭,席彥主教帶我去他的房間。


    我和他麵對麵坐下來。


    「好了,你應該是有什麽事情想問我吧。」


    「……就是劉布樞機卿的事情。」


    席彥主教的表情變得很嚴肅,並且點頭。


    「果然如此啊。」


    「為了不讓教會以軍力介入佐爾丹和維羅尼亞之間的戰爭,我們有請席彥主教去交涉,聽說你在那邊有跟劉布樞機卿談過話。」


    「對,劉布猊下是主戰派的,也有積極地推動軍事介入。我必須搬出能讓猊下接受的理由。」


    「你覺得他怎樣?」


    「嗯……畢竟我是邊境的聖職人員,很久沒有到外頭去,對於自己看人的眼光也不太有自信了……如果你想聽我這樣的人對他有什麽印象,我是可以說說。」


    「我想要聽聽看。」


    「劉布猊下給我的印象是很好說話的人。」


    連席彥主教也覺得他很好說話啊。


    「由於我聽說猊下是主戰派,原本以為是一位很嚴厲的人而有所戒備……然而實際會麵時,猊下臉上帶著一張笑容,也很穩重地聆聽我的意見。」


    「……你覺得他是個不錯的聖職人員嗎?」


    「我認為是一位對於利益十分敏感的人。」


    劉布應該是在那個時候理解到主張繼續戰爭的壞處,因而收手的吧。


    交涉的方向果然要抓在「讓他理解到留在佐爾丹不會有好處」呢。


    「隻是……」


    看見我在深思的席彥主教帶著銳利的目光……那並非聖職人員,而是一名冒險者的目光,並對我說道:


    「以前教導過我、現在已退休的助理祭司告誡我『千萬不能信賴劉布猊下』。」


    「千萬不能信賴……是嗎?」


    「對,他說劉布猊下會毫不猶豫地背叛他人。雖說沒有留下正式紀錄,但猊下似乎曾將十分照顧教會,可以說是教會養父的先生檢舉為異端分子,並處以死刑。」


    「沒有留下紀錄?」


    「當時的樞機卿應該有牽涉其中吧,想必有一場教會內的權力鬥爭。」


    「所以就選擇能為自己帶來好處的人,舍棄了照顧過自己的人嗎?」


    真不愧是「勇者」梵的同夥,劉布這個人本身也是一名很難應付的人物。


    義理人情與他相距甚遠,而他也有違背約定的可能性。


    而且他以梵為優先,很有可能不會在意佐爾丹將遭受多麽大的損害。


    交涉材料應該得聚焦在劉布的利益得失上頭吧。


    就算是這樣,說服他應該還是比說服梵容易成功……


    *??*??*


    三天後的傍晚──


    請莉特處理店麵打烊的作業後,我跨上露緹喚來的精靈馬騎(sprirt mount),在遠離佐爾丹街道的草原上奔馳。


    「好久沒這樣了啊。」


    「我是第一次。」


    我們在草原上前進,進入森林。


    周遭微微地彌漫霧氣,不過我們繼續往前進之後,便聽見了小河的流水聲。


    「上次來的時候感覺不是這樣……我們去聲音傳來的方向看看吧。」


    「了解。」


    露緹拉動韁繩改變方向,在森林中行進。


    前進一陣子之後,我們便來到了沒有霧氣、排列著蕈菇房屋的聚落。


    「仙靈聚落。」


    露緹環顧四周。


    這是我和莉特以前來過的地方。


    「我跟哥哥一起過來了。」


    露緹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雷德!」


    仙靈們聚集到我們周遭。


    「真虧你們能來!」


    「好久不見了耶。」


    「好久不見?」


    仙靈們歪歪頭後,好像覺得很有趣地笑了出來。


    「嗬嗬,我們沒有在意時間流逝,無論是幾分鍾還是幾百年後都會這麽說的。」


    一位身體有如清澈的水的美麗女性出來迎接我們。


    她那一絲不掛的姿態,就像繪畫裏才會出現的完美美女。


    「歡迎來到我的小小水窪!」


    水之大仙子溫蒂妮──


    以前受過詛咒的仙靈們看來滿有精神。


    *??*??*


    「來,這是你委托的東西。」


    「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我一邊接下皮袋一邊道謝。


    「不會,你是我們的恩人,也是我們的朋友。這點小東西隨時都能兩手奉上。」


    溫蒂妮這麽說並露出微笑。


    其實我也應該送個禮物給她,但沒辦法馬上準備什麽東西,讓我有點遺憾。


    等梵的事情處理得告一段落,我再帶個什麽東西過來吧。


    我這麽思考的時候,身旁的露緹東看張西望地環顧四周。


    「有發生什麽事情嗎?」


    露緹對溫蒂妮這麽說。


    「什麽都沒有發生喔,這是要讓水和昨天有一樣的流動所做的準備。」


    「『勇者』?仙靈?」


    露緹的話語讓溫蒂妮驚訝地以手捂嘴。


    「你還真清楚呢,是仙靈喔。」


    「是菈本妲嗎?」


    「她好像是這麽自稱的呢。」


    溫蒂妮原本帶有笑容的臉蛋轉為一臉正經。


    居然能讓大仙子露出這樣的神情……


    「那是十分可怕的存在喔。千萬不能靠近。」


    「我們沒辦法坐視不管,目前就是為了將那夥人引導到佐爾丹外頭而行動。」


    「這樣啊……那你們在她麵前務必得保持警戒,因為沒有比她更隨心所欲、更喜歡破壞的仙靈了。」


    溫蒂妮以前陷入詛咒而衰弱時都還十分開朗,既然連她都露出這樣的表情,那事態可說是十分嚴重。


    「先別提這些了。」


    溫蒂妮眨了個眼之後,又轉變為看起來很開心的笑容。


    「雷德的妹妹難得來這裏一趟,一定要更開心地踏上歸途才可以呀!」


    仙靈們在露緹四周繞來繞去地飛行。


    「來吧,露緹!要不要喝茶吃餅幹?」


    「還是要一起跳舞呢?」


    「不不不,我們一起散步吧!」


    看見熱情的仙靈們,露緹有點訝異。


    「哥哥也一起玩吧。」


    露緹握起我的手這麽說,並且笑了出來。


    我們在仙靈聚落度過十分開心的一段時光,到了深夜才偷偷地攀上佐爾丹的城牆回家。


    莉特會不會生氣了啊……


    然而──


    「哥哥,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既然露緹都開心地這麽說了,不管怎樣都沒關係了吧。


    *??*??*


    又過了三天。


    在晚上的後院裏──


    「哥哥,準備好了嗎?」


    「嗯,隨時都可以開始。」


    我持起銅劍擺出架勢。


    作為我對手的露緹則是拿著一根木棍。


    木棍長度和露緹以前持有的「降魔聖劍」以及梵持有的複製品一樣。


    我接下來要和露緹一起做戰鬥訓練。


    「要上嘍。」


    露緹將手上的木棍舉至中段位置擺出架勢。


    這一瞬間,露緹身上便釋放出強烈無比的壓迫感。


    人類最強的少女。


    一般來說,無論是誰都不會想麵對這種壓迫感吧。


    「喝!」


    發出聲音的一瞬間,露緹的身影就從視野當中消失。


    「呀!」


    露緹隻是筆直奔馳,向我砍過來而已。


    可是露緹由靜止轉為動態的速度實在太快,我的眼睛沒辦法認知到她的動作。


    啪鏗──!


    我的銅劍彈開露緹的棍子。


    身影是看不見,但我知道她攻過來的時機。


    「不愧是哥哥,我要持續進攻嘍。」


    棍子很快地移動。


    「鏗鏗鏗鏗」這樣的金屬聲響起了許多次。


    由於打過來的隻是一根棍子,我還有辦法化解攻勢,要是我對上的是聖劍,我這把劍早就已經折斷了吧。


    雖說銅劍有它的極限在……


    「喝啊!」


    「……就是現在!」


    躲掉以我脖子為目標的一擊,我在露緹棍子揮到底、動作靜止的一刹那用銅劍壓住她的棍子。


    可是,銅劍碰觸棍子的一瞬間,露緹的手臂就從視野當中消失,棍子也悄悄地擱在我的脖子上。


    「沒轍啦。」


    我全身放鬆力氣並且投降。


    「呼。」


    我稍作休息就冒出汗水,全身上下的肌肉開始酸痛。


    「痛痛痛……」


    我用魔法藥水提高體能,並且用上騎士時期的訓練中學會的特殊呼吸法,才好不容易能拚得不相上下啊……


    「你還好吧?」


    露緹的手溫柔地碰觸我,發出光輝。


    這招是「治愈之手」,損傷的肌肉馬上就得到療愈。


    「謝謝你,露緹。」


    「不客氣。」


    我用了所有的增益效果才勉強能應付……露緹真的很強。


    「好厲害──!」


    莉特拿著毛巾跑到我身邊來。


    「和露緹對打還能撐到這種地步的人,沒有別人了喔。」


    「但這並非實戰的形式就是了。」


    這場訓練的形式是露緹不能後退、隻能持續用棍子進攻,而我得擋下她的攻勢。


    由於露緹隻能打過來,她的攻擊變化就會受到限製。


    「盡管如此,要是露緹手上拿的是劍,我的銅劍老早就碎裂了。」


    我將銅劍舉至月光下。


    劍刃有受到棍棒擊打的痕跡。


    「這是沒有化解攻勢,直接承受攻擊的地方吧。」


    承受攻擊和化解攻勢的防禦時機不同。


    運用銅劍這種脆弱的武器時,對上強力武器就不能正麵接下攻擊,必須化解對手的攻勢,將攻擊過來的力道向外撇開。


    如果化解攻勢的時機抓得很完美……比如說,憑我眼前的露緹的實力,以她手上那根很細的木棍也能擋下巨人使出的一擊。


    「可是……對方或許不是我用比較弱的武器就能應付的對手吧。」


    盡管我以慢生活為目標,卻還是要在手碰得到劍的地方才能入睡,無法忘記不停戰鬥的日子。我會一直使用銅劍的理由,也就是要反抗那樣的自己。


    這方麵因為露緹從「勇者」當中得到解脫,我也有好好整理內心的思緒,現在就算身邊沒有劍我也可以睡得很沉。


    目前還會使用銅劍,是因為我沒必要購買昂貴的劍,還有自然而然地對銅劍產生了深厚感情。


    但要應付勇者和勇者的夥伴們,拿這把銅劍就覺得不太安心。


    「不過,目前也沒有要對戰的打算就是了。」


    「就算這樣還是有備無患,沒錯吧?」


    「是啊。」


    我會和露緹訓練正是因為如此。


    我們進行的是不幸和「勇者」梵的隊伍打起來時,能夠平安脫逃的防禦訓練。


    「那麽,再麻煩你來一次了,露緹。」


    「知道了。」


    現在這場訓練可是用上了對我來說滿昂貴的魔法藥水。


    在生效時間結束前得訓練好幾次才行。


    我和露緹的特訓後來持續了一小時左右。


    盡管我擁有疲勞抗性,一個小時持續承受露緹的攻擊還是會身心疲憊。


    假如對手不是露緹,或許我早就哀聲歎氣了吧。


    雖然訓練結束時我已經精疲力盡……


    「輪到我了呢!」


    這次是沒拿武器、赤手空拳的莉特擺起了架勢。


    在目前這種疲憊不堪的狀態下,進一步被逼至絕路之後,便會開拓新的境界……這種說法隻會是表麵話,其實是我跟露緹訓練過後,也想要跟莉特訓練一下而已。


    「那我一開始會使出上段踢起始的三連擊,比較細節的部分就自由發揮。」


    「知道了。」


    我和莉特的訓練方式是包含自由發揮的套招對練。


    這是先宣告要使出什麽攻擊,兩邊再相互以攻擊和防禦的招式對打的體術訓練。


    「哥哥加油──」


    露緹一邊喝著蘋果汁,一邊將手帕綁在剛才用過的棍子上,當成旗子揮動來為我加油。


    「……噠啊!」


    莉特抬腿攻擊。


    這是從遠距離發出的上段踢。


    我向後跳躲開之後,她就翻轉身子使出第二擊。


    接著是在兩腳離地的狀態下,用雙手撐向地麵,並且從我頭上壓下來的第三擊。


    這十分華麗的踢腿攻擊,就連正在防禦的我都看得有點入迷了。


    或許是因為莉特是二刀流劍士,使用的體術以踢腿招式為主。


    要是她全力踢下去,會有讓一般戰士脖子折斷的威力,但這次隻是訓練,她就沒有用那麽多力氣。


    由於我沒有適用於空手搏鬥的技能,假如這是實戰,我的手臂接下莉特的踢腿後很有可能骨折。所以就算是訓練我也不承受踢腿,用閃躲的方式應對。


    「上下連擊之後使出後旋踢!」


    莉特接二連三地使出招式。


    盡管我一一防禦,但體術並不是我的專精領域。


    我沒能全數防禦,被擊中了好幾下。


    「不過……!」


    「啊!」


    我擋下莉特的踢腿後,趁她動作停止的一瞬間抓住她。


    雖說技術體係不同,但劍術的套路對抗體術也很有效。


    莉特想要把腿甩開而打算繼續出招,但我搶先一步掃起她的腿。


    莉特兩腿都離開地麵,姿勢整個不穩。


    「哎呀。」


    在莉特倒地之前,我先抱住她的身體。


    「耶嘿嘿,不愧是雷德。」


    「但我已經中招好幾下,如果是實戰的話,那些傷害想必會讓我的動作遲鈍不少。贏的人是莉特才對喔。」


    「是這樣嗎?不過啊,套招練習也沒在分輸贏的吧。」


    「這麽講也對啦。」


    講了這些話的我們都笑了出來。


    這與其說是訓練,感覺更像是一起運動。


    沒有要打倒對手的念頭,單純以招式好壞來比個高下的對決,具有與戰鬥不同的趣味。


    「我也想試試看。」


    「那我們三個就輪流來對練吧。」


    「我在洛嘉維亞的競技場都是單方麵被露緹壓製,不過要比招式的話,我應該還是有機會取勝!」


    「我的格鬥術是哥哥教我的……仔仔細細地教。所以比招式我也不會輸。」


    莉特和露緹看似開心地彼此對峙。


    我對劍術有自信,但對體術就沒那麽有信心了……所以露緹那麽看得起我,讓我有點傷腦筋。


    莉特和露緹不曉得我這小小的煩惱,兩人開心似的對戰著。


    她們以前應該沒辦法這樣吧。


    以前的露緹攻擊時就算沒有要打倒對方的念頭,還是擁有光是對峙就能讓對手喘不過氣的「勇者」力量。


    雖說她現在帶著打倒對手的念頭使出攻擊,仍然會讓人感受到龐大的壓力,但如果像目前這樣沒有要打倒對手,單以招式本身來決定高下的話,就也能跟我以外的人做訓練了。


    看著露緹開心似的表情,我心中湧起想要守護現在這種日常生活(慢生活)的決心。


    怎麽可以讓什麽新勇者擾亂我們的日常生活(慢生活)呢。


    「接下來換我跟露緹了。」


    「嗯,闊步後的中段、瞄準下巴的踢腿、攻擊脖子的貫手、正中線三連擊、掃腿、倒地後追擊。」


    「……好、好喔,來吧。」


    雖說教導露緹體術的人是我,但我不記得有教過她這種連續攻勢。


    ……麵對「勇者」果然還是不要空手挑戰好了。


    *??*??*


    在結束特訓,露緹回去住處的深夜──


    滿溢出浴缸的洗澡水流過地板。


    「「呼哈。」」


    由於十分舒服而使得身體顫動的同時,我和莉特也發出聲音。


    「這洗澡水真不錯──」


    莉特放鬆所有力氣並這麽說道。


    我打從心底同意,泡在洗澡水裏頭真的很舒適。


    「身體活動到極限後再泡澡真的是太幸福了。」


    「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肌肉酸痛耶。」


    「和達南過招後最近都常常活動身子,看來是不太會肌肉痛吧。」


    「真可惜,我本來想說要互相按摩呢。」


    莉特輕笑一聲並牽起了我的手。


    像這樣子兩人進入一個浴缸,也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捏我捏。」


    莉特嬉鬧地講出這樣的話語,並且按摩起我的手。


    「沒辦法嘍,我就按按這隻手來忍耐一下。」


    雖然莉特她這麽說……可是我──


    「也、也不過就是按個摩啊,想按的時候我們互相按一按也沒關係吧?肌肉酸痛是其次,主要是按起來很舒服。」


    不禁這麽說道。


    「耶嘿嘿。」


    莉特好像很高興般的臉紅,笑了出來。


    「說得也是,晚點出浴之後我們就互相按摩吧。」


    我覺得臉有點變熱,應該是泡澡所造成的吧。


    「好、好啊。」


    由於內心動搖,我的語氣變得有點懦弱。


    我的修行還不夠。


    「什麽修行啊。」


    莉特噗嗤一聲後大聲地笑了出來。


    「我在你身上,還有你在我身上,應該早就沒有還沒碰過的部位了吧……」


    莉特的話語又讓我內心動搖得更嚴重。


    看見我困擾的樣子,莉特好像還滿開心的。


    ……莉特的臉也有點泛紅,這會是泡澡所造成的嗎?


    「隻有雷德你一個人而已喲──你是唯一碰過我這種地方的男人。」


    莉特這麽說的同時,捧起了看起來十分柔軟的碩大胸部。


    然後她臉上浮現好像在惡作劇一般的賊笑。


    「可是,這裏之類的地方說不定沒有碰過呢。」


    「呀嗯!」


    我用手指戳了戳莉特的胸部。


    莉特好像覺得很癢似的扭動身子。


    我可不是沒有成長喔,現在做出這種行為對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


    「你真是的!前陣子明明就有碰過那裏!」


    莉特邊說邊抱上我的身體。


    洗澡水溢出浴缸,發出「啪唰」的聲音。


    「我好像沒碰過雷德這裏耶。」


    莉特這麽說,吻了一下我脖子上的傷疤。


    「你明明每天都有碰耶。」


    「耶嘿嘿,我喜歡雷德的這裏呀。」


    洗澡水濺來濺去的聲音響起。


    盡管處在溫熱的洗澡水當中,透過相互接觸的肌膚傳來的莉特體溫,還是比什麽都還要火熱。


    我緊緊地抱住莉特之後,她的眼睛就凝視起我的眼睛,我的嘴唇也感受到了柔軟的觸感。


    「最喜歡你了。」


    紅著一張臉微笑並這麽說的莉特十分美麗。


    *??*??*


    寢室──


    我用手臂抱著莉特,並且望著浮在窗外的月亮。


    「今天晚上的月色很美呢。」


    莉特似乎很舒適地閉上雙眼。


    我輕輕地撫摸她有點出汗的肩膀。


    「嗬嗬。」


    仍然閉著眼睛的莉特很幸福似的笑了出來。


    這裏有著無法取代的幸福。


    「……他們是不是差不多要回來了啊?」


    莉特睜開眼睛這麽說……她是在說梵那夥人的事情吧。


    聰穎的光輝回到她先前還有些鬆懈的眼瞳當中。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活力送進原本還很散漫的腦袋裏頭。


    「他們是去提高加護等級,不知道要提高多少才會滿意……但如果和蒂奧德萊說過的時間一樣,那應該差不多要回來了吧。」


    「不知道我們有沒有做足力所能及的事情呢?」


    「有喔,我們都盡力去做了。」


    雖說能做的事情有限,但我們應該有做到目前能力範圍內最萬全的準備。


    「一起加油嘍。」


    「嗯。」


    我們麵對勇者與教會這種正義勢力,到底是為何而戰呢?


    今天得以確認到我們戰鬥的原因。


    就算對手是拯救世界的加護,我也不會迷惘。


    我們的幸福可是比「勇者」的職務重要許多。


    我和莉特抱在一起,放鬆身心而緩緩地入睡。


    後來,「勇者」回到了佐爾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因為不是真正的夥伴而被逐出勇者隊伍,流落到邊境展開慢活人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ざっぽ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ざっぽん並收藏因為不是真正的夥伴而被逐出勇者隊伍,流落到邊境展開慢活人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