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東西分給周鼎,然後帶著他先去山腳下的烈士陵園。烈士山就是因為山腳下的烈士陵園而得名。這座山的風水也極佳,越靠近山腳,墓越貴,甚至不少人一擲千金,提前為家裏的老人在這兒備了位置,因為買的越晚,位置越差,尤其有錢人都希望自家祖先能靠烈士陵園近一些,得到這些建國功臣們的庇佑。夏鬱的爺爺奶奶就躺在烈士陵園裏。他從小沒見過他們,所以毫無印象,每次來都是磕個頭便離開,沒有其他話要說。這次也一樣,他進去十分鍾就出來了。周鼎見他出來,走過來道“要去山頂了?”夏鬱點頭“嗯。”烈士山不高,從山腳到山頂三十分鍾就能到。隻是烈士山的台階由岩石開鑿,比一般的台階要窄一點,也高一點,有些凹凸不平,所以爬起來非常累人。到山頂的時候,夏鬱的背上已經出了汗。他沒有停,一直走到某列墓碑旁才停下,然後從周鼎的手裏接過果籃和花束“你在這等著,我很快就過來。”周鼎嗯了聲,站在原地沒動。夏鬱拿著花束和果籃,走到一塊墓碑前。黑白照片上的男人麵容清秀,微笑時眼睛彎彎的,像兩枚月牙。他和夏鬱長得很像,但眉眼比夏鬱溫和淡雅一些,頭發也比夏鬱長一些,看起來非常溫柔秀氣。夏鬱垂眸看了眼墓碑前方,那裏擺著一束白菊,應該是夏奕和嫂子來過了。至於父親和母親,他們是從來不會過來的,至少他一次也沒有見過。夏鬱沒有多想,把自己帶來的果籃和花束放了過去。然後他抬起頭,注視著照片裏的男人,輕輕地喊了聲“哥。”喊完,夏鬱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他跟照片裏的男人熟又不熟,因為他三歲的時候夏昭就去世了,他那時太小,對夏昭完全沒留下印象,不記得他有沒有抱過自己,也不記得他有沒有跟自己說過話,即使努力地回憶,也想不起一點屬於他們兄弟之間的過往。但他又跟夏昭很熟。因為他發現自己是同性戀後第一個告訴的就是夏昭,他無處訴說無人傾聽的茫然和彷徨,也全是對著夏昭的照片傾吐。他們是一類人,又是血親兄弟。別人無法理解,但他相信夏昭一定會理解並且支持他。半晌,夏鬱看著照片上的人,再度開口“好久不見。”說著蹲下身,拂開墓碑上落著的枯葉,他微垂眼眸,聲音很輕,像敘舊,又像傾訴,“年底的時候發生了不少事情,我跟爸媽鬧翻了,一直在冷戰。我們沒有一起過年,之後也沒有再見過麵,不過無所謂了,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不見麵就不會吵架,也省的堵心。”說著說著,咆哮的聲音仿佛又充斥在耳邊,夏鬱眼前浮現出父親那張怒氣勃勃的臉。當時震驚和崩塌的感覺又被重新回憶起來,垂著的手攥了攥,夏鬱盯著黑白照片上溫柔笑著的男人,聲音低低地問“你恨他們嗎?”微風拂過,靠在墓碑上的白色菊花被吹得動了動,照片上的男人依舊笑得溫柔。這個問題,永遠得不到回答。夏鬱又垂下眼,呼了下氣“不開心的說完了,我再跟你分享點開心的吧。”說到這,夏鬱往不遠處瞥了眼。這裏不同於烈士陵園,烈士陵園被白牆黑瓦高高地圍著,有專門的守衛和大門,也有落腳的地方,而這裏是完全露天的,除了石梯就是一排排的墳墓,往路邊一看,就能看到筆直的站在台階邊等候的周鼎。周鼎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戴了頂鴨舌帽,但突出的身高還是讓路過的人都不住地看向他。他隻能把帽子壓得更低,站得也更加靠邊。帽簷遮住了半張臉,所以他沒能注意到夏鬱看過來的目光。夏鬱看著周鼎,低聲地告訴夏昭“那是我的男朋友,他叫周鼎。”他說,“我在跟他談戀愛,很認真的那種。”“是我挑的他,也是我主動靠近的他,他很好,哪裏都好,自信,陽光,善良,是個非常出色的男生,尤其籃球打得特別好,我最喜歡的就是他打籃球的樣子,見一次就著迷一次。”說到這,夏鬱忍不住地勾起唇角,說,“我很喜歡他。”這時,周鼎終於注意到了夏鬱的視線。他抬起頭,衝夏鬱揮了揮手,又朝自己指了指,做口型道“要我過來嗎?”夏鬱看懂了,隻想了一下就點點頭。他也想讓夏昭看看自己的男朋友,他覺得夏昭肯定會替他開心,並且祝福他。很快,周鼎就走了過來。“夏鬱。”他在夏鬱身旁站住,下意識抬眸看了眼墓碑,看到照片時他愣了下,“這是……”夏鬱說“我哥。”周鼎輕啊了聲“你們長得好像。”再看墓碑上的起止日期,他很快就算出了對方去世時的年齡,才27歲,非常年輕。他問,“他就是夏奕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