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廣和園紅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原本當初何慶園之所以會開在這裏,就是為了搶廣和園的生意,遙記那些年廣和園被何慶園將所有客源都半路截走的情形,而如今這種情形完全倒置了過來,成了但凡走到何慶園的客人,都會突然想起聽別人所說的那個廣和園,然後明明人都進門了,扭頭就往廣和園那邊看熱鬧去了,而這一看就再也沒見回來。更不用說那些本來就是要去廣和園的客人。


    也不過短短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何慶園的生意就急速下滑,雖沒有到門羅可雀的地步,但開設的場次都是冷場的狀態,每場隻有那麽少少幾個老麵孔出現。偌大的戲廳,角兒們在台上孤零零的唱著,何慶自己看著都覺得寒磣。


    何慶怕,當初他對待廣和園是怎麽的狠,他如今就有多麽的怕,因為他見過廣和園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到頹敗的地步。


    他怕得每天夜裏都從夢中醒來,怕得頭發一把一把往下掉。他辛苦了這麽多年,他出賣了一切,若真是連那廣和園都不如,甚至擁有的一切也要被奪走,何慶簡直不敢想象那副局麵。


    「不行,不行,我得想個辦法。」他神經質地來回轉著圈,一麵走一麵使勁拽著自己的頭發。將頭發拽得一團毛糙,才終於想到了主意,「對,對,我去找那位爺。」


    ……


    德順樓裏,孫珩正在和祁煊喝酒。


    孫珩十分年輕,大概隻有二十多歲的模樣,生得濃眉星目,麵若刀削,一身五城兵馬司的官袍,領口沒扣,鬆鬆的垮下露出裏麵的中衣,一看就是不耐煩拽的。頭上的官帽也歪了,他右腳踩在旁邊的凳子上,胳膊肘擱在桌上,拿著一個酒杯有一口沒一口的啜著酒。


    這樣一副沒個正形兒的樣子,被他老子南寧公看見,估計又是被胖揍一頓的下場。


    「你出去一趟回來,似乎變了很多,好久沒看見你跟在莫五身邊晃悠了。」


    祁煊的樣子也沒比孫珩好到哪裏去,整個人懶散地靠在椅子裏,似乎喝酒也提不起他的興致。聽到這話,他抬眼睨了對方一眼,嗤道:「莫五最近被他娘天天壓在府裏,好久都沒出來了,我總不能去衡國公府撈他去。」


    「也是,要知道衡國公府那群人可不怎麽待見你,你主動上門,人家該說你帶壞了莫五。」說著,孫珩笑了起來,嘲諷意味濃厚。


    這兩人在京城裏是出了名的聲名狼藉,一個惡名昭彰,天怒人怨到人人喊打,卻敢怒不敢言。另一個整天走雞鬥狗,包戲子,打架鬥毆,成天惹事,玩世不恭到天天被老子追著打。也許是臭味相同吧,所以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


    「對了,我讓你找的人找到沒?」祁煊突然問道。


    「你是說那個叫慶豐班的戲班子?我讓手下的人各處都打聽過了,還真沒聽說一個叫慶豐班的戲班子。對了,你找個戲班子做什麽?難道你有老相好在裏頭?」說著說著,孫珩的話音就變了,變得戲謔起來。


    孫珩年紀也不小了,他老子南寧公一直覺得他也沒個正事兒幹,所以才成日裏才到外頭惹是生非,便特意給他找了個五城兵馬司副指揮的缺兒幹。這五城兵馬司管著京城外城地麵上的緝盜防火,疏理泃渠街道治安的事兒,所以若論消息靈通,還沒有其他衙門能趕上他們。


    祁煊睨了他一眼,灌了口酒進嘴裏,站了起來,「我還有事,你慢慢喝。」


    孫珩頓時急了,「你叫我出來喝酒,現在又成你有事了?不帶你這麽幹的。」


    正說著,突然從門外疾步走進來一個身穿五城兵馬司吏目衣裳的人。


    「頭兒,有人找你,就是那個叫何慶的。」


    祁煊眼神頓時變得不恥起來,隻差明說是孫珩立身不正,倒給自己潑起髒水來了。


    孫珩當即惱羞成怒,嗬斥道:「去去去,屁大點兒的事也來找老子,耽誤老子喝酒!」


    那人有些委屈,這不是你老相好嘛,可又不敢明說。


    「你現在走,下次別找我喝酒了!」孫珩對祁煊威脅道。


    祁煊一笑:「快去找你的老相好去,跟我喝酒有個什麽意思,我還得找人去。」說著,撣撣袖子就走了。


    孫珩在後麵跳囂:「什麽老相好不老相好的,多少年的成年往事了!」見祁煊走了也不理他,他扭頭踹了身邊那人一腳,「你個沒眼力價的,什麽人都敢往我身邊引!」


    這人委屈地癟癟嘴,也不敢反駁,隻是問:「那人到底是見不見,要是不見屬下就攆他走了。」


    孫珩擰眉想了想,往椅子裏一坐,「去叫他進來。」


    不多時,何慶就被人領進來了。


    看到桌前坐著的孫珩,何慶撐起一抹媚笑,靠了過去。


    「孫爺,您好久沒來找慶兒了,慶兒對您日思夜想,卻又不敢來打攪您。今日實在是耐不住了,才鬥膽來找您的。」


    這樣的何慶,大抵所有人都沒見過,掃去了陰沉與歇斯底裏,他本就生得白皙俊秀,身段纖細,又這麽特意逢迎地笑著,可不是媚態百生。


    可惜——


    孫珩簡直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他當初是怎麽瞎了眼的,竟然看上了這種人。可說什麽都晚了,人是他睡的,雖然有幾年都沒去找過他了,但抹除不掉這個事實。尤其孫珩向來是個長情的,對‘老相好們’一貫優待,他雖紈絝,但也做不出提了褲子就不認賬的事。


    「有什麽事就說吧,別在那裏笑笑笑的,笑得老子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他一把將何慶搡開。


    聽到這話,何慶臉上當即閃過一抹難堪,到底臉皮是練出來的,也沒當回事,而是就勢哭哭啼啼將廣和園搶自己戲園子生意的事說了出來。


    何慶沒敢隱瞞真相,他知道孫珩這人看起來玩世不恭,但從來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你實話實說他說不定念著舊情還能幫你,若是說謊,估計轉頭就會讓人把他扔到大街上去。


    當初這戲園子之所以能開,還是孫珩幫何慶開起來的,何慶想孫珩應該不會不管,且他素來也是個念舊情的人,雖然他們之間早就沒那種關係了。


    果不其然,孫珩聽到這些話,隻是濃眉一皺,幾乎沒有半分猶豫的道:「不就是個戲園子,多大點兒事,爺明兒帶人封了它去。」說著,他看向何慶,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這是最後一次,爺早說了咱倆斷了,以後要是再這麽……」


    不等孫珩說完,何慶趕忙一躬身,「孫爺您放心,以後慶兒再也不會這麽不識趣地來打攪您了。」


    孫珩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何慶自己就識趣地退下了。


    直到這時,旁邊那個身穿五城兵馬司吏目衣裳的人才小聲道:「頭兒,這酒還喝嗎?國公爺那邊可是讓你日日去當差,萬萬不能像以前那樣點個卯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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