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也習慣了這人的口沒遮攔,聽到不順耳的,也就混當沒聽見。


    見她不說話,祁煊睨了她一眼,「你們這種女兒家就是心軟,其實屁用都不起。」


    被這麽懟了兩句,秦明月有些忍不住了,也知道他不會拿自己怎麽樣,遂道:「你們倒是知道怎麽樣,可惜什麽都不做,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說得就是你們這種人!」


    祁煊被說笑了,也是臉皮厚,絲毫不以為杵。他轉身往椅子上一坐,大刺刺地將兩條大長腿伸直,才道:「瞧你說的,跟爺有個什麽關係,爺頭上就頂了個空帽子爵位,啥差事沒有,我就算是急也沒用啊,總不能把天給捅破了去。」


    秦明月想想也是,倒是誤解了他。可心中忿忿還是難以平複,大抵在現代那會兒也是憤青一枚,多少有點兒仇富的心態。見到這種慘況,可這些當貴人的卻一點力都不出,總是難掩憤慨。


    「你不是郡王嗎,又是當今聖上的侄兒,就不能和聖上說說,這災民都快到京城城門口了,難道他老人家都不急?」


    所以說秦明月還是太不了解這些所謂的貴人們的處事方針,說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話一點兒都不為過。能心善的,有幾個能爬到高位,都是踩著無數屍體上來的。


    祁煊露出譏諷一笑:「這裏頭的事兒複雜著呢,你別管。」


    秦明月擰著眉:「就不怕把老百姓逼急了暴動?」


    祁煊當即皺眉道:「你個小丫頭片子,口沒遮攔的,這種話你當著爺說說也就算了,在外麵可別說!」


    秦明月嘴裏沒說,卻是露出個不置可否的表情,曆史書上可都是這麽演的,難道不說一些事就不存在了?


    見她一副憤慨的小摸樣,祁煊被逗笑了,有些無奈道:「這江山是聖上的,他自然想賑災平息民怨,可惜國庫沒銀子。」


    秦明月震驚:「沒銀子?!」


    祁煊點點頭:「這事有些複雜,爺跟你一時也說不清。」


    同時,秦明月的大腦卻是轉動了起來。


    這些日子,她除了排戲和操心戲園子的事兒,其實也沒閑著,對目前所處的這個朝代也經過了一些了解。


    明亡之後,曆史在這裏拐了彎兒,清朝沒建立起來,反倒出了個大昌朝。


    當政者是漢人,這江山自然也是漢人的。


    對於太/祖皇帝當初能脫穎而出,她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當初在現代那會兒,因為沒學曆,吃夠了沒文化的虧,閑暇之餘,秦明月從不忘給自己充電。因為演戲的原因,她接觸的大部分都是各類書籍,從各種曆史文獻,到一些文學名著,乃至於各類休閑類小說以及劇本。


    書看得多了,自然知道了許多事。


    認真說來,曆朝曆代以來,秦明月最喜歡的就是明朝。


    在這裏,有骨頭最硬的皇帝。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明朝曆代皇帝中,有好的,有壞的,有好玩的,有荒誕無稽的,卻沒有一個是軟骨頭的。眾觀曆史,強如盛唐,也采用過和親手段來換取和平,唯有明朝從未發生過拿女人去換取和平的事情。哪怕君王被俘,也絕不割地賠款。


    在這裏,有著最華美的絲綢,最漂亮的瓷器,引得無數洋人蜂擁而至。中世紀的洋人貴族誰不以能穿上中國的絲綢,喝上中國的茶葉為驕傲?有領先世界水平的火器以及航海技術,也有著最完善的內閣體製。眾觀各朝各代,有那個朝代的皇帝能幾十年不上朝,朝廷還能正常運轉的。


    可喜歡的同時,對它也是最恨鐵不成鋼的。


    因為隻要是中國人都知道,中國就是從明朝末期才開始被其他國家超越的。這其中的原因太過複雜,很大一部分就是固執己見,閉關鎖國。以至於蹲守在這一方天地裏,自認自己還是世界的最中央,殊不知落後就要挨打,才會有之後國人近百年的血淚。


    曾經因為喜歡明朝,秦明月看過許多分析明朝為何會敗亡的資料。後世有無數國人曾假設性地進行過無數的猜測,最後得出的解答便是即使沒有清人入關,明朝也維持不下去了。


    很不湊巧的小冰河時代,造成全國各地屢屢受災嚴重,導致糧食減產,瘟疫橫行,民不聊生。同時文官體係龐大,鐵板一塊,皇權旁落。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土地兼並嚴重,以及所謂的官商勾結。


    明太/祖出身微末,深知民苦,加上明朝初年經過戰亂,百廢待興,太/祖與民休養生息,所以明朝的賦稅一直很低。而商稅更低,因為太/祖是重農抑商的。可到了中後期,明朝經濟快速發展,各種貿易空前繁盛,造成農業下滑,而手工業製造業商業卻是飛速發展。


    按理說,這是好的,可偏偏征不起來商稅,因為一旦皇帝開口,麵對的結果就是眾文官抱團抵製。到了明末之時,打仗沒錢,賑災沒錢,幹什麽都沒錢,可治下江南富商巨賈卻一擲千金,眾文官個個富得流油。下麵人個個都有錢,就是朝廷沒錢,所以明朝不亡,誰亡呢?


    據秦明月所知,當初大昌朝的太/祖皇帝之所以會脫穎而出,除了驍勇善戰,也是眾文官、富商、世家拱出來的。也就是說,其實沉屙痼疾一直沒解決,不過是因為外憂內患,大家都怕自己混不下去,所以聯手把外憂先解決了,而內患還一直放在那裏。


    「可是因為收不上來賦稅?抑或是收上來了,也入不敷出。」思索之間,秦明月不經意地開口。也是到話出口了,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


    祁煊有些震驚地望著她。


    見此,秦明月抿嘴掩飾道:「我又不傻,且我出身微賤,在你們上麵人看不到的一些東西,其實下麵人都能看到。隻是有些人會想,有些人不會想罷了,而我就是屬於那種閑的沒事喜歡多想之人。」


    這個說法似乎沒能敷衍住祁煊,他目光依舊很深沉,良久才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目眼神看她,「我應該能想到的,能編出那樣戲的人,不應該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子。眾人隻當‘秦先生’驚豔絕才,殊不知‘秦先生’背後還有個更驚豔絕才的小妹。」


    這還是祁煊第一次如此誇獎自己,秦明月覺得有些受之不起。


    大抵也是將自己看得太低,她從未覺得自己有多麽的了不起。沒有大哥,沒有念兒,沒有老郭叔他們,她就算有再好的想法也沒辦法,因為專攻有術,她隻會演,可其他卻是沒辦法的。可她忘了,沒有她,慶豐班這一群人很可能早就流離失所,各奔天涯。沒有她的指引,秦鳳樓大抵還在寫自己的鄉村狗血劇,抑或是一些悲風傷月的折子戲,因為他走不開也脫不了自己固有的思想,而秦明月的指引給他打開了一扇門,他才能從那扇門裏走了出來。


    就好比《秦畫》,起初不過是秦鳳樓的練筆之作,一個隻有短短幾百字的小故事。可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鍛煉和理解,秦鳳樓如今已經深諳如何吊人胃口,如何去埋下一個又一個的小彩蛋,如何去烘托氣氛,如何去製造懸念。


    「郡王爺誇獎了。」


    「爺有沒有誇獎,你應該心裏清楚。嘿,我就鬧不明白了,別人是生怕自己被人瞧低,偏偏你總喜歡往低調處弄。怎麽?你還懂得過猶則不及韜光養晦的道理啊?」


    秦明月苦笑,良久才說了一句:「因為我是女子啊。」


    這個世道對女子太過嚴苛,她真不認為出太多的風頭是好事。她會站在台上,是喜歡,是不得已而為之。即是如此,她也是女扮男裝的,因為她十分清楚若是被人知道自己是女子,會給自己帶來多麽大的煩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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